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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_云住-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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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顾从车窗里看到他,便开门下了车。汤贞走到车前,还在低头编写短信,突然小顾走过来,小顾没有伸手帮他开车门,反而从背后一把把汤贞抱住了。
汤贞吓了一大跳,他条件反射想要躲,却感觉对方的下巴靠过来,抵在他头发上,这根本就不是小顾的身高。“小顾”从背后低下头,用力吻汤贞的脸,汤贞忽然看清了他藏在帽檐下的眼睛。
汤贞没有抗拒了,他任“小顾”紧搂着他吻他。
“先上车吧,”汤贞害怕,声音也悄悄的,和“小顾”轻声商量,“先上车好不好?”
*
周子轲越发想念巴黎。
一回到北京,汤贞就不再属于他了,“汤贞”被无数人撕扯着,只有其中轻飘飘的一小片能落到周子轲手心里。
汤贞每天都发短信,保证他会尽早回去,可事实是周子轲在家干坐一整夜,也只会等来一句“抱歉”。
如果不是这条给什么小顾的短信不小心发错到周子轲的手机上,周子轲不知道今晚又要几点才能见他。
汤贞衣服里有股油烟味儿。汤贞脱了外套,钻进厨房匆匆给周子轲煮夜宵。当冒着香气的饭菜端出来,周子轲看着汤贞笑的脸,他也发不出脾气来了。
他长到十八岁,还没有什么人能像汤贞这样接连几天放他鸽子的。
当然这种体验很新鲜,也伴随着失望、失落。周子轲应该和汤贞争吵几句吗,应该质问汤贞:你每天说想我,想见我,好不容易回北京了,我不知道你在陪谁,不知道你在忙什么,你怎么有这么多事要忙?
他当然是有火气的。汤贞煮完了饭,洗完澡出来,走廊的灯也变暗了,汤贞软软的有水汽的手心贴在周子轲脸上,摸得周子轲也很难再继续绷着一张脸了。
周子轲不想吵架。这有任何意义吗?到明天一早汤贞就要走了。
可周子轲又确实觉得,恐怕只有他在珍惜这最后一点时间。
周子轲把汤贞拖过来,拖到自己腿上,他一低头就能闻到汤贞湿头发里那点洗发水味。“你到底想不想我啊。”周子轲喃喃的。汤贞仰起头,脸颊正好蹭到了小周的脸。
“想。”汤贞告诉他。汤贞目不转睛地看他。
大约汤贞自己也知道,他花了那么多时间给那么多人,只剩下最后一点点机会能和小周在一起。明明他日思夜想,做梦都在梦着小周,却只能这时候睁大眼睛,亲眼多看看他。
汤贞伸长了脖子,在小周脸颊上湿漉漉地亲了一下。
汤贞有一次在电视节目中说,他会把蛋糕上的樱桃留到最后才吃。
“阿贞是要把最好的东西留到最后才享受的人,对不对?”主持人问。
周子轲看到汤贞在电视机里笑着点头了,坐在身旁的梁丘云却说:“因为天天喜欢吃那种罐头樱桃,很甜。”
“原来都留给天天吃了?”主持人惊讶道。
周子轲捧着汤贞的脖子吻他的时候,从汤贞的鼻腔里传出了一丝细细弱弱的动静,周子轲还是第一次听到,那像极了呻吟。我不生气,周子轲想。汤贞脸色通红,趁着酒劲,他两只胳膊把周子轲的脖子紧紧抱住了,让小周留在他的身边。
*
从七月开始,周子轲的心情就一直不好。
汤贞回了巴黎,每天工作繁忙,为了那电影节,几乎连个吃饭时间都没有。他不希望小周在酒店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在北京起码还有小周的同学、朋友。“毕业没有同学聚会吗?”汤贞哄孩子似的,“不和朋友出去玩?”
汤贞又说,他再过二十天就回国了:“真的。”
周子轲躺在床上听电话,闷闷不乐。
艾文涛第不知道多少次叫周子轲去踢球,周子轲终于去了。夏日炎炎,周子轲跑得飞快,一晃眼就到了球门前,一脚把球踹进去。
守门员艾文涛根本不好好防守——他怕被球砸了头,干脆蹲球门外边儿捂自己脑袋。等皮球安全落网了,他站起来拍拍膝盖,摘下手套,跑到周子轲身边。“哥们儿,”他感觉周子轲今天情绪很低落,进了球也不高兴,“咱看鞋去吧!”
体育场东头儿,有家艾文涛他们常逛的球鞋店。
艾文涛一进店就和店主招呼起来,这店主进货的门路广,总有些限量稀罕好货,因为熟,总给艾文涛他们预留着。艾文涛在展示柜前瞄了一圈,回头看见店主拿了只鞋出来,专门给周子轲看。
“……您要多大码?”店主凑近了周子轲,低声问。
艾文涛探头一瞧,发现周子轲右手捏着那只明显不是周子轲鞋码的灰色麂皮小码球鞋,左手在旁边摊开了,鞋放上去一比较。“比这个更小点。”周子轲对店主道。
“你要啊?”艾文涛瞪着眼睛问,“你给谁买啊这么小?”
周子轲回头瞧了艾文涛一眼。
艾文涛叫周子轲一同去吃泰国菜,周子轲不去。他开着车在城南瞎逛,到了饭点,不自主地进了尤师傅的餐厅。可同样一道菜,在尤师傅这儿吃和在汤贞家里吃,是两种滋味。
街边的音像店在放一首歌,女歌手在歌里唱道:“你的眼睛里有宇宙万象。”
周子轲下了车,站在音像店外,看到玻璃门上贴的印有汤贞面孔的电影海报,是一部叫做《黑堤上的蓝色雨衣》的独立电影。周子轲盯着那张海报上汤贞的眼睛,又看到玻璃门上映照出的自己的双眼。
他打开了音像店的门。
店内很吵,一排排货架边挤满了客人。进门处的宣传货架上写着:“汤贞乔贺主演林汉臣经典话剧《梁祝》新版DVD今日到货!!”周子轲在客人中间挤过来,挤过去,他神情茫然,看到都在买《梁祝》,他也拿了一盒。
汤贞到底有多少张作品在市面上流传,周子轲并不太清楚。他在货架中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倒是总有顾客偷偷抬起眼瞧他,周子轲发现了,也不以为意。他看到这家店的货台上摆放着几张镇店之宝:有汤贞的绝版单曲《如梦》,标价一万八千人民币。还有一盒DVD套装,似乎也是汤贞的,是港版电影精选集,标价四万。
不少顾客正在展示柜外对着这些东西窃窃私语。“这套里有《花神庙》……”
“删减过?”
“没有,没被禁以前出的。”
周子轲夜里倚在自己公寓的沙发上,放下了遥控器,他给自己倒了酒喝。电视屏幕上,汤贞身穿着黑色警服,手握枪蹲守在门后等待时机。周子轲瞧着汤贞那严肃的表情,汤贞穿警服,皮带下的腰也细,周子轲低头继续撕手里碟片的包装,价格标签随着塑料膜被一道撕下来。周子轲打开一看,第一张就是那熟悉的封面。
汤贞坐在一顶百人大轿上,在人群中盘着腿,抬着头仰望天空。
《花神庙》
汤贞当晚给周子轲打去电话的时候,周子轲好像睡着了,他在电话里迷迷糊糊的,吐字也模糊不清。“小周,你是在卧室里睡的吗?”汤贞听着背景音里有点吵,仿佛有电视综艺节目开着。
“不是。”周子轲轻声道,很诚实。
“那你现在在哪里?”汤贞着急问道。
周子轲沉默了片刻。
“汤贞,”周子轲突然道,“你想不想我。”
汤贞愣了。
“想。”汤贞说。
“嗯。”周子轲重重道。
“我也想你。”他说。
周子轲从沙发上爬起来,看到电视上还在轮放《罗马在线》早年的节目,他摸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他走到卧室去睡。梦里,他梦到汤贞裸了一截白色的腰,像那花神。
又像换着衣服,被人发现了的祝英台。
小周,汤贞泪眼看着他说,今天不生气好不好。
周子轲把汤贞紧抱着,把身穿蓝色雨衣,慢慢行走在黑色长堤上的汤贞紧抱着。把破衣烂帽,蹲在水井边忍着寒冷吃雪的汤贞紧抱着。把手握话筒,握着梁丘云的手共同奔跑在演唱会舞台上的汤贞,把规规矩矩坐在方曦和身边,亲密参加记者会的汤贞,把人山人海中,因为王宵行的吉他声而微微失神的汗流浃背的汤贞……
全部,全部……
周子轲清醒过来。当他意识到他的嫉妒的时候,他发觉这多半是因为他和汤贞一直不在一起。他没有理由去嫉妒谁,他也不喜欢嫉妒别人。他只是想在睡醒的时候把汤贞抱着,听汤贞哄他不要赖床。可汤贞总在别人那里,总和别人在一起。
床单上有一些痕迹,是梦的痕迹,是“汤贞”的痕迹。周子轲对这一切感到很不自在。
他是很想汤贞。去巴黎之前就很想了,没想到回来以后这种想念更是被加剧到一种令周子轲自己都觉得不舒服的程度。
听到汤贞在《罗马在线》里说,他和云哥会一辈子在一起工作,在一起唱歌。周子轲会感觉怒火中烧。
看到汤贞在《如梦》的歌词日记页上写:我还没有经历过爱情,在我的想象中,恋人是年纪比我大一点的人。周子轲很想一笑置之,却又忿忿不平。
汤贞在电话里说“小周,我好想你”,却又让周子轲在家中一直一直空等,只因为汤贞要去为了什么梁丘云,为了 Mattias,为了组合,为了公司,去四处奔波。
周子轲只有十八岁。北京的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周子轲还在浴室里坐着发怔。汤贞打电话来,问小周昨晚睡得好不好。
周子轲接听着电话。“不好。”他说。
“发生什么事了吗。”汤贞问。
周子轲眼望向浴室朦朦胧胧的窗外。
“二十天太长了。”周子轲心情低落地说。
巴黎距离北京一万多公里。有时和汤贞说着说着话,周子轲会忽然想起《梁祝》,想起汤贞坐在那支秋千上,一瞬就到了周子轲眼前,一瞬间又离他非常遥远。
“你和你哥也每天这么讲电话吗?”周子轲问。
汤贞愣了愣:“什么?”
周子轲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我吗?”
汤贞更茫然了:“不知道……”
周子轲垂着头,有烟灰从他指缝里飘落下去。
“我讨厌 Mattias。”小周小声说。
汤贞在电话里一点呼吸的动静也没有。
“你二十天以后回来,”周子轲说话有点鼻音,“真的会陪我吗。”
真的。汤贞在电话中对小周再三保证。真的。
汤贞不是没想过,等电影节结束,等《狼烟》如约上映了,他就向新城影业问几天假。他意识到小周在北京一个人过得很不快乐,从巴黎分开以后,汤贞又何尝不是每天都想他……只是现在在巴黎的工作太忙,白天要跑电影中心和幕后基地,夜里又要去方老板那里学习评审委员会的事。
分身乏术,解脱不开。郭小莉又连番给汤贞去电话,因为公司今年的音乐节汤贞计划缺席,通知发出去以后,现在大批赞助商撤资撤柜,又有抽到了门票的歌迷打电话来取消行程,搞得亚星非常被动。“阿贞啊,我知道这个事情已经谈过了,但是……”郭小莉轻声问汤贞,“方老板那边,我们还能不能有一点余地,再商量一下?”
汤贞尝试回绝了她一次,两次——出道五年,汤贞很少违她的意思。可这毕竟是早早与方老板谈好安排好的事情。
小周夜里又给汤贞打电话。小周慢吞吞说:“我看了你演的那个,芭比的野餐。”
汤贞很意外,小周的声音听起来像喝醉了。“怎么看了那个?”汤贞问。
“难看。”小周说。
汤贞噗嗤笑了。身边有几个新城影业的工作人员,汤贞只能快步出去听电话。
小周说:“我还看了,凉山往事。”
汤贞一愣。
“黑堤上的蓝色雨衣。”
“丰年。”
“漫长的等待。”
“不可思议王子。”就听小周的声音一本正经道。
汤贞想笑又不敢笑,他靠在窗边,看到巴黎的落日笼罩着他,仿佛是小周还在他身边。“你怎么看这个。”汤贞轻声问。
“你怎么还不回来。”小周难过道。
方曦和听了汤贞对他的请求。亚星娱乐搞那个海岛旅游,本就是他们每年最大的宣传项目。“他们倒是会对你卖可怜,”方曦和看了汤贞一眼,“是不是也想家了?”
汤贞把手机老老实实藏在口袋深处。他说:“我觉得到了邮轮和海岛上,只要时间安排出来,我还是一样可以工作。”
方曦和听他这么说,笑了。
“小梁是不是也去?”他随口似的问。
汤贞点头。
方老板伸手按桌上的内线把门外的秘书叫进来。他让她找法国合作公司安排一队保镖,摄影师,还有秘书团队,陪小汤回北京办公。“到了邮轮上,要把你的安全保护好。”方老板这么说。
这一年的七月十四日,北京时间早上四点多钟,汤贞上飞机前匆匆给小周发去短信,他说自己马上就要上飞机了,傍晚就到北京:“昨晚睡的好吗小周,晚饭想吃什么?”
第109章 小周 23
周子轲醒来就看到汤贞的短信,他飞速爬起来,立刻回拨过去,电话关机,估计人正在飞机上。周子轲茫茫然在床边待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去洗澡,嘴里咬着牙刷,他低头又把汤贞的短信看了几遍。
“小周,晚饭想吃什么?”汤贞在短信里这样问。
周子轲用沾水的手指按道:“我在家等你。”
汤贞一下飞机就被机场外山呼海啸的人潮吓了一跳。他本以为他是悄悄回来——除了方老板、郭姐和小周以外,不该有人知道,但温心告诉他:“公司提前发了声明!所有人都安心了!”
“歌迷们高兴疯了,”温心兴奋道,“在机场等了你一下午!”
“毛总本想在公司给你开接风洗尘宴,”温心接过汤贞手中的行李,“可现在好多赞助商都想见你——对了汤贞老师,郭姐告诉你了吗?她还给《狼烟》谈了新的合作——”
汤贞对周围的一切仍很茫然。“没有,”他轻声道,“她没告诉我。”
温心继续说:“谈判的时候我也在。郭姐真的很厉害,萨芙珠宝那些商家原本对《狼烟》一点也没兴趣——”
汤贞低头匆匆打开手机,当新的消息涌进来,人潮中,汤贞耳边变得寂静了。
新信息来自小周:
'我在家等你。]
新信息来自小周:
'你会回来陪我吧。'
那辆列车轰隆隆的,把所有重量都压在铁轨的脊梁上。难以逃脱。
温心说她从没见过郭姐和毛总对赞助商这么低声下气:“郭姐一向高姿态,都是赞助商们讨好她,哪有她上赶着求人……这次其实不是郭姐的责任,有几个领导非坚持到节前才宣你不来,说是临时不来的,这不是肯定会把赞助商们惹恼吗——”
车从机场一路开出来,窗外尽是追车的记者,是狗仔们贴近了的镜头。汤贞隔着玻璃看他们,听到小顾在前面回头道:“汤贞老师,郭姐已经到了。她说她先把人都接进去,叫你慢一点再进,省得有些人嘴脸不好看。”
周子轲坐在汤贞家的沙发上,天气明明是热的,他却手指尖发冷。
电视机开着,娱乐晚间新闻称,汤贞此番突然回国,正是为参加亚星娱乐于明天举办的亚星海岛音乐节:“阿贞听到了千万歌迷的呼声,为了你们,为了亚星,也为了 Mattias 的团聚,”记者嘴角片刻露出特别的笑意,“汤贞他真的回来了!”
新闻还提到,汤贞今晚正在城里一家酒店开摆传说中的“小汤席”,宴请八方。
周子轲手里捏着一根卷烟,烟没点,打火机也是冷的。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
门锁滴得一声响了,周子轲一愣,回过头。
那脚步声绵软,轻轻地走进来,听起来像要跌倒了,紧接着是木盒子撞上墙板的声音。
“你在家里吗,小周?”是汤贞的声音,还是周子轲每晚都会在电话里听到的那个声音。汤贞走进来,打开了灯。
忽然间,汤贞在灯光下与周子轲四目相对了。周子轲站起来,汤贞望着他,嘴角一下扬起来了,是个一见到周子轲就要笑的样子。
可周子轲并没有笑。周子轲孤零零站在他坐了一整晚的沙发旁边,瞧着汤贞,眼神有些冷,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汤贞明显是喝多了。隔的这么远,那股酒气也飘散到周子轲鼻子底下。汤贞背靠在一条柜子上,可能腰发软,站不直。汤贞不那么笑了,问:“吃过饭了吗,小周?”
周子轲不说话。
“是不是没听到尤师傅的门铃?”汤贞说。
周子轲看着他,仍不言语。
汤贞也许感觉到了什么,声音放得更轻了,像一只手,轻轻安抚。“看到我的短信了吗,小周,我——”
“我以为你会回来陪我。”周子轲说。
他声音里事实上没有怒气。有的只是失望。
汤贞从未听过小周这种语气。他眼睛睁大了,瞳仁因为酒醉而在光下显得透明,汤贞望着小周的脸。
“我买了双鞋,”周子轲低声说,他没说为什么买,或给谁买,或是他打算交代什么,周子轲手里还夹着支蔫了的卷烟,握着块打火机,像握一块被人随便拿来哄他的糖,周子轲深呼吸道,“放这儿了。”
他把手里东西揣进裤兜,然后从茶几捡起车钥匙来。汤贞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汤贞看到了那只印有球鞋标志的纸袋,就搁在茶几旁边的地毯上。小周握着车钥匙朝汤贞走过来。只是几天未见,小周似乎又长大了,穿着有点紧的白色T恤,肩膀也更宽阔了——还是汤贞的错觉?
小周从汤贞身边擦肩而过,他穿过了走廊,下了玄关,换了鞋,一语不发地出门离开。
*
公寓里又恢复了那种寂静。
是汤贞在巴黎一个人住在酒店里时的寂静。
是这个家不曾有人叩门时的寂静。
手机一直在嗡嗡震动,汤贞在玄关台阶上坐下了,使劲儿想往脚上穿旧鞋子。他擦掉眼里的模糊,屏住呼吸把手机接起来。
郭小莉急切地问:“阿贞啊,大家都来公司了,你回家洗完澡了吗——”
汤贞咽了咽喉咙,鞋穿好了一半,鞋带还散在地上。汤贞让酒精弄得更头痛欲裂。“还没有……”他心虚道。
“还没有啊?”郭小莉声音也放轻了。可能是听着汤贞声音里似有哭腔,郭小莉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没怎么听过汤贞哭,还是问:“阿贞,你现在在干什么啊?”
汤贞噤声了。
郭小莉等待了一阵子,通过电波讯号,连汤贞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阿贞,”她耐心道,“今天你辛苦了,都是郭姐的错,郭姐连累你——”
汤贞一开始还安静的,是喘上气来了才说:“不,不郭姐……”
“你这次能回国,”郭小莉声音更加柔软,“能顶着方老板的压力,为了歌迷,为了公司,这么着急地赶回来……”郭小莉也有些激动了,“郭姐真的很欣慰,也很感激你。”
汤贞低下头,肩膀越发震颤了。
周子轲坐进驾驶座,用力摔上了车门。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脏被挤压得厉害。
他很少有这种感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为什么有的时候周子轲越是认真,他就越是会被忽略。周子轲不习惯做那种事:像个乞丐,愤怒地索求他人的重视或偏爱。因为他发现就算求了,得到的也有可能只是欺骗。
他是要脸面的。他希望得到自然而然的爱,得到温柔妥帖的关怀。他每天都在等汤贞的电话,只要打过来了,他就能忽略很多事。仿佛他就是唯一特别的那个。他不喜欢像天平上的砝码,被迫与其他那么多人事物不停地比较,然后发现他不仅并不唯一,他甚至不怎么够分量。
他也许以为经历了巴黎的大半个月,他们的关系便从此不再一样了。周子轲猜不到汤贞的想法,他只知道对于他,心里的感觉每天都在变化。周子轲不清楚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清楚和汤贞会有什么样的以后,他不想,他走一步便是一步了。
可汤贞,汤贞也在和他同个步调,一同面对新的一天吗。
无论曾发生过什么,只要回到了北京,周子轲就发现身边那个握着他手的汤贞消失了。汤贞站回到那个遥远的原点上,仿佛一切都只是周子轲自顾自的无用功。
公司,组合,工作,“云哥”……周子轲不用问,也知道汤贞多半又被这些事绊住了。仿佛日升月落,自然规律,周子轲很难去扭转。从四点等到十二点,似乎就是很漫长的等待了。可周子轲这会儿坐在驾驶座里,透过车前玻璃向外看,他想起他曾经在这里等过更久,那还是个冬天。
如果再往更早几年算起,周子轲甚至有整个冬天都在等待的经历。最后什么都没有等到,他倒开始习惯在车里过夜。他记得他做过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太阳彻底远离了地球。四处是浮冰,是被雪覆盖的山群。周子轲往山上走,山也只有空荡荡的树木可依傍了,周子轲在雪地里挖出腐朽的落叶,捧在手里,他忽然意识到冬天也许永不会结束。
门从外面打开。汤贞在玄关台阶上抬起头,他湿漉漉的眼里映着周子轲的倒影。周子轲仍是没什么表情,他看着汤贞,好像万分疲惫,无处可去。
*
凌晨五点多钟,汤贞坐在亚星娱乐会议室外的走廊上发怔。他脚上穿了一双灰色麂皮小码鞋,鞋底轻轻搭在地面。音乐节碰头会已经结束了,公司员工们大多回去继续加班,或是赶往码头,只有汤贞还等在这里。
这次音乐节的服装顾问匆匆过来,怀里抱了一件超大码的蓝色冲锋衣,交给汤贞。“汤贞老师,”她一眼留意到汤贞脚上的鞋,很是诧异,“这是在巴黎买的?”
汤贞嘴角拉起来,想笑又不太敢,赶紧把那套冲锋衣抱到怀里:“我也不太清楚。”
“我就找到一件这么大号的,”那个服装顾问把手按在冲锋衣外包装上,对汤贞道,“叫那个法国助理穿这个就可以,不用另开证明了,都是公司自己人,直接上船就行,哦对了,”她说着,又拿出一只黑色袋子,“这个是装练习生帽子的,你拿着提着它吧。”
汤贞坐在保姆车里,抱着膝盖上的冲锋衣,还有些精神恍惚。他是真的喝醉了,从飞机落地到现在,十几个小时过去,北京的一切仍令汤贞措手不及,一闭上眼睛,便感觉头皮下一阵阵地抽痛。
小周沉默地离开了家,他也许终于受够了汤贞,受够了这一次次无法实现的承诺。他打算走了,小周的性格本来就不像能忍受。可他又出现了。他并不像是原谅汤贞,只是走回来,回到这个家里。回家以后的小周神情平淡,仿佛没有任何不快的事发生过。可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沉默地听着汤贞道歉,得知汤贞第二天又要去音乐节,小周也没什么特别反应。这一切都令汤贞越发不安。
汤贞打开家门,提着手中藏在黑色袋子里的冲锋衣。汤贞走进卧室,看到小周已经在床上睡了,像一只主人不在家时,自行其是的大动物。
汤贞能做什么呢。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小周快乐起来?
汤贞是个没有自我的人,他能够始终满足于几个月前那一丁点的幸福,小周不能。小周有他的自我,有正常人的需求。汤贞一次不能满足,两次、三次……次数多了,小周迟早也要厌倦了。
就算现在还没有彻底失望,小周也许下一次就会了。汤贞把袋子里的蓝色冲锋衣拿出来,小心翼翼放到了小周的枕头边。
也许下一次小周就会走了,不会再看汤贞一眼。
周子轲从汤贞开门时就听到了动静。汤贞站在他床前,像树的影子,悄悄看了他许久,周子轲才把眼睛睁开。
他掀开毯子,把汤贞拽到他身边来。
这像是一种习惯,是不知不觉培养出的条件反射。汤贞在他怀抱里,被他像个枕头一样抱着。可比起枕头,周子轲明显更喜欢抱着汤贞睡觉。
在昨天以前,这明明还是梦一样的事情。
汤贞的脸贴着周子轲的脖子,软的脸蛋抵着硬的喉结。“小周?”汤贞叫他。
“嗯……”
周子轲闭目养神,随口应了一声。
“你想和我一起去音乐节吗?”汤贞试探着问他。
周子轲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汤贞从衣帽间里进进出出,把两个人的换洗内衣和睡衣都收拾进皮箱里。汤贞说,音乐节上人多,最好提前一点出发。周子轲坐在沙发扶手上,汤贞从他身后拿药箱的时候,周子轲伸手一把把汤贞搂过来,搂到怀里抱着。
汤贞低头瞧着小周的发顶,小周睡觉时出汗了。汤贞把手放到小周肩膀上。
从昨天凌晨四点多钟在巴黎起飞,到现在,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汤贞终于能和小周两个人静静地待在一块儿。不需要手机讯号,更不用远隔重洋。
小周把汤贞搂抱得更紧了。周子轲抬起头,脸上也不再是那种淡漠的故作平静的神情了,他看着汤贞,汤贞也望着他。汤贞眼眶还是红的。汤贞听话地垂下脖子,低头亲吻周子轲的额头,然后是唇。
“汤贞。”小周说。
“嗯?”汤贞闭着眼睛和小周亲吻。
“你喜欢我吗。”只听小周冷不丁这么问。
“喜欢。”汤贞湿的嘴唇蹭着小周的,悄声说。
周子轲在这样的吻里近近注视汤贞红了的脸。
“你喜欢得还不够。”周子轲告诉他。
汤贞喜欢周子轲喜欢得还不够,还不足以让汤贞放弃他周围的一切——那是汤贞自小到大所生存的世界,是周子轲,是初生的爱情很难去撼动的。
时间越来越少了。周子轲又吻了汤贞一阵儿,感觉汤贞的身体突然往后倒,整个人像失了根据,腿是软的,幸好周子轲抱住他。
你怎么了。周子轲皱眉说。
汤贞眼皮动了动,使劲儿睁开。
汤贞这段时间在巴黎蛮辛苦,请下回国的假,连在飞机上都在做新城影业安排的工作。汤贞总觉得,落了地,他就能和小周在一起了。可事实上又是赞助商的酒局,又是公司的碰头会。小周离开的时候,汤贞只觉得一切都像不再有意义。“我可能腿抽筋了……”汤贞坐在小周腿上,手也放在小周的手心里,低下头这么说。
*
汤贞在去码头的路上一直在输液。跟车的媒体记者一路打听,听说又是过劳,晕倒了。汤贞这一年工作格外紧张,他也有段时间没在国内活动上公开露面了。这天早晨,他脸色并不怎么好,但轻轻松松从码头下了车来,并不像是病了,他眼睛里嘴角上始终有笑容,像以前一样,是让粉丝看到了便觉得幸福、快乐的。
一台保养再如何良好抗压力再强的机器,长时间高速运转下来,难免也有卡壳的时候。“汤汤,你生病了吗?”从凌晨三点就在码头外排起长队的歌迷们纷纷在红毯旁抓住了汤贞伸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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