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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_云住-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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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钰表情放得自然了,说,念中学,十五岁。又和周穆说,十五岁就这么高了,以后个头还得长。
  真是一表人材。樊笑说。
  匆匆一瞥,乔贺其实没怎么把周子轲看清楚。就这一瞥,乔贺觉得他们这一行人,实在……乔贺一点不觉得自在。
  樊笑坐在范钰身边,姿态,表情,相当讲究,乔贺都有点认不得她了。
  “乔贺。”周穆蕙兰突然叫他。
  乔贺一愣。
  范钰让开了,樊笑推了乔贺一把。乔贺低头,搬了椅子坐在周穆床前。
  他在穆蕙兰面前算是晚辈了。
  你们最近在排什么戏啊,周穆问他:“小朱也不告诉我,都不知道他把场地订给谁了。”
  “梁祝。”乔贺还以为周穆要问什么,问这个,他还说得上话。
  周穆一愣:“梁祝?你演谁?”
  “梁山伯。”乔贺说。
  周穆又是一愣,提着精神,笑着:“你演梁山伯?”
  乔贺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剧团同事对他的多番调侃:“您是不是也以为我演祝公远呢。”
  穆蕙兰眼睛一弯,看着乔贺直笑。
  樊笑和范钰面面相觑,她们没听出乔贺说的话有什么好笑之处。就听穆蕙兰对乔贺说:“都知道你是个老生的材料,怎么去演小生了。谁叫你去演的?”
  “林汉臣。”乔贺说。
  周穆蕙兰眼睛一亮:“林汉臣,他排梁祝?”想了想,又笑,“这个林汉臣,我才不信他会排梁祝,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乔贺笑了:“您对他真了解。”
  “我还不知道他。”穆蕙兰笑道。
  她又问,都是谁演,除了你,还有谁。
  樊笑抢先回答:“还有汤贞。”
  周穆一皱眉,乔贺说:“以前演过戏的,一个小孩,演过《共工之死》。”
  周穆说:“《共工之死》……那个小孩子?”
  乔贺点头。
  “都多少年了。他现在多大了?”
  “十八了。”
  穆蕙兰愣了愣:“真难为林汉臣还能找着他。”又说,“共工那戏后来巡演换演员,快成林汉臣一块心病了。”
  乔贺和穆蕙兰又聊了一会儿,聊的多是嘉兰和剧团的事。周穆蕙兰又是高兴,又是惋惜,望着乔贺,说,以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再去看戏了。
  范钰劝她别这么说。周穆摇头,微笑着:“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没有谁逃得脱。”
  又说:“我都想通了。”
  樊笑说,你别现在想通啊,你还精神着呢。周穆听了,又摇头。她说,她不指望能再撑多久,只希望到时候能平静一点,别留什么遗憾就好。
  乔贺盯着穆蕙兰的脸,听范钰问:“子苑什么时候回国?”
  “快了,”周穆说,“就这两天吧。”
  乔贺站起来。范钰和周穆蕙兰聊起了子女教育方面的事,她的孩子也送去了美国,正在周穆蕙兰女儿上过的学校读高中。
  樊笑低着头,从一边听着,插不上话。
  老金在乔贺耳边说:“乔老师,我这快饿晕了。”
  那边范钰还有兴致,周穆蕙兰却也有点撑不住了。她额头冒汗,笑得勉强,还和范钰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直到门外那个中年男人进来:“蕙兰,咱们该打针了。”
  老金急忙上前,搓着手:“唉哟,都这么晚了,我看我们也该走了。周穆老师,您早点休息,保重身体。老婆,咱有话下次再说,对不对,下次咱再来,周穆老师好了,咱聊他个半宿。”
  他把范钰拉出去。樊笑和周穆蕙兰道别,也跟出去了。
  乔贺走近床前,只剩了他自己。中年男人看他一眼,乔贺略一犹豫,还是上前,伸手握了周穆蕙兰的手。“您保重。”他说。
  周穆蕙兰惨白着脸,看他。周穆蕙兰突然说:“我是看不见你们的新戏了。”
  乔贺感觉到她真实的情绪,透过手指尖的颤抖传过来。
  “戏是永远看不完的,”乔贺低声说,“看见看不见,都是缘分。”
  周穆点了点头。
  乔贺站在房间门口,瞧眼前的楼中花园,一盆盆花卉高低错落,开得繁盛,香气扑鼻。来时遇见过的那位胖女士,这会儿不知为什么正守在右手边走廊尽头的楼梯口,乔贺发现她表情奇怪,紧张又不安。有人坐在走廊尽头的楼梯上面。他不露面,只有影子从楼上折下来,铺在图案繁复的马赛克地砖上。
  “老爷子今天不回来了,蕙兰,别等了。”乔贺听到背后传来的低声劝告。
  大房子,静得吓人。


第45章 梁兄 19
  作者有话要说:
  警告!!!
  下面那个链接里有一段云老板的BG车……=_= 我先吐槽了自己,这个文太奇怪了真。
  然后,强调!!!如果不是特别雷BG,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建议看文到这里的姑娘们点进那个链接把那一段看一下。本来是发在这里,版主说不许发BG,那我放个链接好了。
  它虽然是个车,但它是有情节在里面的。
  非常建议看文到这里的姑娘们点进那个链接把那一段看一下。
  不看我真的感觉不太顺。
  ————
  梁丘云睡不习惯软床,一睁眼,一撇金色的发辫落在他脸上,挠得他有点痒。
  早,上,好。女孩用蹩脚的汉语对他说。
  archiveofourown。org/works/6659623/chapters/16214390
  七点多,他发泄一通,想起今天要送老父母回家,冲了澡,穿上来时的衣服就走了。她在他口袋里留了一个电话,但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什么时候会再联系她。
  梁丘云开着道具组的二手货车,一个人回公司宿舍。亚星娱乐门口正在堵车,梁丘云叼着烟,看窗外那么多十五六岁的孩子背着书包,被家长牵着手,等在亚星娱乐门口。
  到今年练习生报名的时候了。梁丘云才想到。
  以往每年的面试选拔没这么热闹,亚星娱乐就是个小公司,没有多少家长愿意把孩子的未来交付给他们。Mattias的走红,确切的说,是汤贞的走红,把一切都改变了。
  梁丘云坐在那辆小货车里,远远看这一张张稚嫩的兴奋的脸庞。
  前面车一走,梁丘云踩着油门,开入滚滚车流。
  汤贞给梁丘云打了个电话,问他昨晚去哪儿了:“天天想找你,说到处找不到你。”
  梁丘云不回答他,只说:“我一会儿送我父母去火车站,阿贞,晚上我们见一面吧。”
  汤贞犹豫了一会儿:“云哥……”
  梁丘云手捏了捏方向盘:“阿贞,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汤贞安安静静的。
  “你想我吗。”梁丘云问他。
  “你说,阿贞,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汤贞没声音。梁丘云咬了咬牙,他把车拐进停车位,险些撞了前面的护栏,他把车停下。“过不久就要演唱会了,别忘了排练,好吗。”他说,语气放轻了,生怕把他的情绪泄露出来。
  汤贞忙问,云哥,你什么时候去排练。
  “你和我一起吗。”
  “嗯,”汤贞说,笑着,小声说,“这个郭姐总该同意了。”
  梁丘云也笑了笑,他低下头,把手机紧紧贴在耳朵边上,听手机里传来汤贞的声音。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那么一处地方,像个洞,越来越深地陷下去。
  骆天天瘸着腿,蜷在梁丘云公寓的沙发上睡觉。看见梁丘云推门进来,他一下爬起来,睁大了眼睛,高兴地看他。
  梁丘云一看见他,眼神一僵,推着把门关上了。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骆天天问他,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吗。
  “你哥不是送你了吗,”梁丘云说,没好气地走过去,他打量了骆天天那张昨天还哭得一塌糊涂的脸,伸手握了他伤腿膝盖,拉高了,低头看他那只脚腕,问他,“不用打石膏?”
  骆天天看他关心自己,眼睛都发亮了。“又没有那么严重,”他撅了嘴说,“扭伤了,只用擦药膏。”
  梁丘云让骆天天没事就回自己家去。骆天天不回。他说,你一个人在这,不无聊啊。梁丘云说,不无聊。骆天天低头看杂志,说,反正我哥也不会过来,我在这待会儿又怎么了,又不占你的地方。他说着,小声嘟囔,什么人啊,想陪陪你还这么多事。
  梁丘云突然回头看了骆天天。他眼神沉沉的,从上到下,把骆天天单薄的一点肉没有的小身板打量一遍。骆天天抬着头,迎了他的目光,心里无端一阵发毛。
  “天天,我对你没兴趣。”梁丘云突然说。
  骆天天一愣。
  有那么一会儿,骆天天想说,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或者,你要不要脸啊,谁要你对我有兴趣啊,再或者,我还对你没兴趣呢,当自己葱啊还是蒜啊。骆天天张了嘴,这么些话在他嘴边来回翻腾,他咽了好几次,这些话又从喉咙里翻出来,翻得他眼眶都红了,最后他说:“你都亲我了,还说对我没兴趣!”
  梁丘云脸色难看,下了最后通牒:“你现在回家去。”
  “我不回家,”骆天天说,“我脚受伤了,我没带钱,我回不了家。”
  梁丘云点头,说:“行,我送你回家。”
  “我不回家!”骆天天叫道。
  梁丘云的耐心到了极限。他扯过骆天天的手臂就往沙发下面拖,也不管骆天天脚扭伤没有,穿鞋了没有。他打开`房门,拖了骆天天把他弄出去。
  “你干什么啊。”骆天天哭着喊,他一屁股栽倒在走廊上,抱着自己的伤脚,梁丘云抓了他衣领拖他,他张嘴想去咬梁丘云的手,咬出两行牙印,梁丘云不松手,他又不敢继续咬了。他哭道:“梁丘云,你有病是不是啊!我和你绝交!王八蛋!我`操`你大爷!”
  一位老人家提着行李,气喘吁吁上了楼梯,站在走廊口。他眼看着梁丘云朝他走过来,黑着脸,拖着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男孩,后者就坐在地上被他拖着,哭着一塌糊涂。
  “云子……”他叫道,手里行李一落,他看着骆天天,一拍大腿,“你这是干嘛呢!”
  梁丘云抬起头,见了来人,一愣。
  “爸。”
  他下意识把骆天天松开了。
  骆天天憋屈地直揉眼睛,嘴里叼着果汁吸管,喝得差点呛着。他坐在亚星娱乐楼下的小面馆里,这不是饭点,面馆没什么人,老板都没出来。
  大妈坐他旁边,伸手捋他的头发,一脸心疼:“这么小的娃,就出来打工啊。”
  骆天天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偷偷看梁丘云,发现梁丘云坐在对面,低着头一声不吭。
  大爷坐梁丘云身边,教育他:“公司给你安排的助理,是重视你。你是咱们家出来的大明星,代表咱们家的形象,你要注意,知不知道。人家这么小,给你当助理,脚还崴成那个样子,你就是生气也不兴这样打!”
  梁丘云听着,抬头瞪了骆天天一眼。
  骆天天心里哼了一声,十分爽歪歪。
  大妈问骆天天,娃啊,我们家云子在你们公司表现怎么样。
  骆天天拿着吸管,一顿捅果汁瓶,两只眼睛盯着梁丘云。
  梁丘云闭了闭眼睛。
  “云哥,表现……”骆天天说,“还行吧……”他忿忿不平,大概想骂自己太特么贱。
  大妈说,唉哟,什么叫还行吧。
  骆天天又喝了一口果汁,咂巴咂巴嘴,开始一顿胡扯。什么云哥在公司多受欢迎,云哥人气多么高啊,大明星,云哥在剧场多受重视啊,所有演员就等着云哥说台词啊,所有工作人员都夸云哥人缘好啊,什么吊麦地麦,别人都听不懂,就云哥听得懂啊……他把梁丘云父母哄得一愣一愣的,哄得梁丘云都皱起眉来,又怀疑又警惕地看着他。最后骆天天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说了句:“但是吧。”
  梁丘云父母齐齐看着他:“但是啥?”
  骆天天盯着梁丘云:“但是吧,他老是打我,老是欺负我,就他这个脾气……我是他的助理啊,我不会说什么的。但万一哪天公司知道了,公司肯定要罚他的!新闻肯定要报他的!”
  梁丘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骆天天,我爹妈可都是老实人。”他语气不善,说了这么一句。
  骆天天看他一眼,旁边大爷大妈在,他估摸着梁丘云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干嘛!我说得有假吗!我不是老实人吗!”
  梁丘云他妈妈在旁边一个劲儿安抚骆天天,她说,他们家云子以前不是这个脾气。
  梁丘云他爸突然想起来,问骆天天:“现在新闻还报不报云子啊?”他说着,从衣兜里拿出几张叠成方块的报纸,大概是这几天来城里买的。他打开报纸,说:“我找了好半天,还想拿回去给我们村里看一看,都没找着我们云子的新闻。”
  骆天天一愣,低头瞅那报纸,娱乐头版就是汤贞前一阵飞新加波参加的颁奖礼,在那个颁奖礼上,汤贞的单人唱片《如梦》拿了大奖,主办方根本没请梁丘云。
  “成、成天都是云哥的新闻啊,大爷,你买的这期没有吗?”骆天天说,他拿过报纸来,弹了弹,张开,咳嗽了一声,他在三个人的注视下认真翻了翻,惊讶道,“奇了怪了,这期还真没有,碰巧了吧。”又随口胡扯,“大爷,公司好些呢,全是有云哥新闻的报纸。”
  梁丘云目光低沉地看他,就听梁丘云父亲在一旁恳求:“能不能给大爷拿两张啊。”
  骆天天愣了一愣。梁丘云说:“爸!”
  梁丘云父亲抬起头来,盯着自己儿子:“干嘛。”
  “你成天要报纸干什么。”
  “拿回去给乡亲们看看!”梁丘云父亲说,气道,“干什么,不行啊!”
  梁丘云瞪骆天天一眼。
  骆天天让他一瞪,生气道:“行啊,大爷,我家就有!等我回家给你拿!”
  梁丘云开着道具组那辆破车,小声对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骆天天说:“我看你他妈怎么收场。”
  骆天天鼻孔喷气,拿着新买的果汁,一顿喝。
  骆天天一瘸一拐上了楼,背影高傲。梁丘云坐在车里,闭了眼睛,听他爹他妈在背后又开始数落他。
  最初不知道是谁,从城里带回了张报纸回去,说咱们村的云子上报纸了,城里卖报纸的三轮车上所有报纸都有他。那些报纸说,云子在城里和一个叫汤贞的男的搞对象,被人家拍了照片,不只是十里八乡,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了。
  “爸,我说过了,那都是报纸胡乱编的。”梁丘云打断他爸的发言。
  他们家乡的人喜欢这样,喜欢把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一遍,说两遍,说三遍。梁丘云在城里出道的事是这样,梁丘云发专辑,在电视上唱歌的事是这样,梁丘云和汤贞的新闻还是这样。梁丘云有时候不明白这些事有什么值得说的,说过一遍了,还提它干什么。
  “什么报纸胡写的,”他爸反驳他,“人家记者来咱们村子,和我亲口说,是他亲眼看见你和那个不男不女的你们……”
  “他亲眼看见个屁,”梁丘云说,回过头,“你相信他,不信我。”
  “你真和那个叫汤贞的没那种关系?”
  “废话,能有吗?”梁丘云毫不犹豫地说。
  他爸浑浊的眼珠瞧着梁丘云的脸:“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媳妇?”
  梁丘云深呼吸,坐回去,手肘搭在车窗外面:“爸,我这个工作,暂时娶不了媳妇。”
  他爸涨红了脸,还想骂他,骆天天从外面慢悠悠走过来,拉开副驾驶车门,一瘸一拐上了车。
  他手里拿了几张报纸,在梁丘云的目光下一甩,都给梁丘云他爸了:“大爷,您收好了,回去慢慢看。”
  梁丘云诧异地看他,听见他老父亲接过报纸,一张张翻,一改方才的怨怒,说着,好,好,哎呀,真好。
  梁丘云伸手夺过那些报纸,一张张拿着看了两眼。他抬头看骆天天,报纸又从他手里被他父母拿走了。
  骆天天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着梁丘云父母高兴那模样,他又看梁丘云,那双眼睛还肿的,通红通红的。
  他低低骂了一声,咬了嘴唇,扭过头去。
  梁丘云把他父母送到火车站,进停车场要花钱,他父母死活不肯,梁丘云只好把车停在了路边。他一拉手刹,解了安全带,手伸进裤袋里一摸,摸出一个薄薄的存折来。
  梁丘云他父亲站在进站入口,接过他递来的存折,愣愣打开一看,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云子?”他抬头看了梁丘云,满是皱纹的老脸写满了惊讶,“这都是你的钱?”
  梁丘云他母亲赶忙把存折夺过来,低头瞪大眼睛看。
  骆天天从旁边瘸着腿,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有那么一会儿骆天天以为自己看错了小数点。
  “你们先花着,”梁丘云倒是沉稳,他把手里的行李交给他爹,“回去盖个新房子。吃点好的,穿点好的,我有钱再给你们。”
  “云子!”他妈扑上来,紧紧一把抱住他的腰,眼睛泛了泪,“你哪攒了这么多钱不跟妈说啊!”
  梁丘云舔了舔嘴唇,把她扶住,和他爸说:“你们下次再来,先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们。”
  骆天天站在梁丘云身边,一直看着两位老人进了站。他们不让他俩进去,进去还要花钱,就送到这可以了。
  骆天天一瘸一拐,手里果汁瓶子空了,他往回走。
  梁丘云在后面叫他:“天天。”
  骆天天不吭声。继续走他的。
  “天天!”
  “骆天天!”
  骆天天还要走,梁丘云从后面捞他:“火车站这都是人,你成心让我被拍是不是。”
  “谁他妈拍你啊,”骆天天说,甩他的手,骆天天说话还带了股哭腔,瘸着腿,“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谁稀罕理你。”
  梁丘云没好气地看着他。心里刚刚涌起不久的愧疚,甚至感激,一时间全跑没影儿了。
  “行。”他说着,往自己停在路边的车走,不再管骆天天。
  骆天天站在原地,一下子傻眼了,十有八九是被梁丘云翻脸的速度震惊了。
  “你……”骆天天看着他,嘴巴抖了两下,“梁丘云……”他扯着嗓子在火车站前面的广场上喊道,“你他妈你个没良心的……”
  过往的路人都朝他俩看来。
  梁丘云大步走回来了。他低头瞧了骆天天:“你稀不稀罕理我?”
  骆天天瞅他,憋屈得一句话说不上来。
  梁丘云没办法,看了骆天天那条还半抬着的伤脚,他转过身,蹲在地上。骆天天看他,一愣。
  你干嘛啊。骆天天问。梁丘云不回答。
  像小时候那样,骆天天趴到他背上,咬了嘴巴,两只手搂住他的脖子。
  梁丘云握了骆天天两条腿,背着他颠了颠,站起来。
  “你从哪弄这么多报纸。”梁丘云说,骆天天轻得对他来说足以忽略不计,他往道具组的车走。
  骆天天眼睛在背后偷偷看他,骆天天说:“我早忘了。”
  梁丘云咽了咽喉咙,点头。
  “你心里是不是特感激我啊,”骆天天又说,“用不着,你不用谢我!”
  梁丘云冷笑了一声。
  “反正我都要和你绝交了……”骆天天嘟囔着,他紧紧抱住梁丘云的脖子,感觉梁丘云的汗水蹭在他脸上,他声音哽咽,“和你有关的东西,我都不要再留着了……再留着我就是,我就是……”
  他话没说完,梁丘云拉开车门,扔他进去,把门关上了。


第46章 梁兄 20
  四天以后再回剧场,乔贺的表现林汉臣已经非常满意了。他们上午又从头到尾粗排了一遍,除去一些舞台装置和道具还没有装好,戏服、假发还没有全部到位以外,一部戏整体的形状已经出来了,演员们也都有了不小的进步。这都是好进展。
  也有坏进展。
  饰演祝英台的丫头银心的小演员姓江,是学京戏出身,唱过旦角。排练间隙,他喝着水,和汤贞你一句我一句,唱《英台抗婚》。汤贞不会唱戏,之前排练的时候听小江唱,觉得有意思,听多了也跟着哼唱两句。小江的手生得漂亮,唱“羞答答假意儿佯装镇静,山伯兄果然是守信之人”,他那手翻过来翻过去,汤贞在一边学,有样学样,一开始还学得挺认真,后来看得人多了,都围在台下,他又不好意思了。
  小江笑着说,汤贞老师,你做得挺好的,不用不好意思。林汉臣在台下和助理对着笔记,和小江说,小江,你别再把小汤带跑了。小江纳闷,说,我又怎么啦导演。林汉臣说,你没怎么,小汤,你过来。
  服化组叫演员们去试戴假发,汤贞的假发是最早定好的,不用试。他坐到林导身边,发现乔贺也在。汤贞小声问,怎么了,林爷。
  林导说,我把乔贺修整完了,现在要开始修整你。
  汤贞愣了愣。
  “我?”汤贞靠在椅背上,忐忑地看了一眼乔贺,又看林汉臣,“我怎么了……”
  林汉臣瞧着汤贞的脸。林汉臣突然低声问:“小汤,谈过恋爱吗。”
  汤贞一呆:“啊?”
  他懵了,这是什么问题,他看着乔贺,发现乔贺瞧他的眼神里有点幸灾乐祸,就好像上学时候轮流被老师点名批评,先挨批的总是最轻松的那个。
  “我……”他结结巴巴,支支吾吾,“您问这个干什么啊……”
  “谈过吗,老实和林爷说。”
  汤贞抿了抿嘴,挤出一个“没有”。
  “我也发现了,没有,”林汉臣说,他用手里的剧本敲汤贞的脑袋瓜,“还跟着小江学唱戏,演得也越来越像唱戏了。你再这么演,我看快没戏唱了。”
  汤贞耷拉了眉毛,也不说话。乔贺看了看他,又回头看身后不远处几排坐着的那几位跑来旁听的在楼上剧组排练的戏团导演。
  那几个导演也瞧他,大家一起围观大明星汤贞被批评,他们用口型问乔贺,林导怎么啦,在发什么脾气啊。
  乔贺回过头:“林导,汤贞演的……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
  台词背得好,念得好,姿态好,节奏好,从头到尾几乎不出错,还想要什么?
  “我不信你们都看不出来,”林导听见了,回头,上来一句话把乔贺堵回去了,“你也看不出来,乔贺。”
  乔贺说:“我没看出什么太大的问题。”
  林导说:“标准不一样,对别人不是问题。对他,我看他改不了,以后都白搭。”
  乔贺本来是好心好意帮忙劝,结果越劝林导越来劲了。汤贞冲乔贺偷偷吐舌头。
  “刚开始排的时候大家都没背过词,还没这么明显,还显得他演得最好,”林导说,戳汤贞脑门,“现在越排越暴露问题。别的演员都跟上来了,就你小汤一个,越排越倒退。”
  汤贞硬了头皮问:“林爷,什么问题啊,您先告诉我。”
  林汉臣耐了性子,说:“你懂不懂这个人的感情的变化。”
  汤贞说:“具体什么变化?”
  “简单的你都懂,喜怒哀乐,这个转变你抓得住,”林汉臣说,“我问的是,打个比方,刚才你和乔贺在台上排的那一段,你和山伯一起挑灯读书,夜半你发烧了,梁山伯执意照顾你。”
  汤贞听着他说:“……你既害怕,又心疼,又感激。你找了那么多借口想让银心回来睡,但山伯是个木头,他不听,他看你生病,怕银心糊涂,照顾不好,他执意要亲自陪在一旁照顾你。在这一段情节里,你害怕,是怕他发现你身为女儿的秘密,怕你们真要同床共枕,毕竟你是个黄花闺女,”林导说着,点汤贞鼻头,“你又心疼,是心疼山伯为了照顾你,甘愿辛苦受累,心疼你胡编乱造一句借口,山伯就真的听信,还往床上端来一盆水。你感激,是感激山伯对你无私的照料,亲生父母对你也不过如此了,山伯比亲生兄弟还亲。”
  林导一顿:“到这里,你处理得都还可以,这些东西你都有。”
  汤贞看着他。
  “但是后面,你就没有了。你在床上盖了被子,昏睡过去。你夜半醒来,发现山伯还没有睡,他在你床头挑了灯读书,见你醒了,他扶着你的头,抱起你,倒水喂你喝。你问他在看什么书,你们你一言我一语,攀谈起来。山伯虽是凡儒,却独有他的见识,从你第一天草桥结拜的时候见他,你就知道这个男子有他的特别之处。病中你听他聊起蔡文姬、卓文君,口中对有才学的女子颇为敬重。当你提出,书院也该尝试接收女学徒的时候,山伯搂着你,不仅没有讽你笑你的观点,反而认真道,贤弟想得深远,女子若想做学问,是需要个去处。你被山伯抱着,听山伯说,兴许以后会有呢。”
  乔贺听着,忽然一股奇怪的念头从心里生出来。
  剧本是没有心理活动的描述的,剧本就是单纯的台词一句句往下排列。之前排到这一段,林汉臣没给过任何提示,乔贺讲这句台词的时候也心无旁骛,只当是梁山伯为人忠厚仁善的一种展示。没有别的,就是“仁”,就是“善”,是一本正经的呆书生,呆头呆脑的发言。毕竟接下来英台的反应也没什么特别,山伯说完这句“兴许以后会有呢”,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在他怀里强撑着快要阖上的眼皮,说,梁兄说的,也是小弟所盼望的。然后她睡着了。梁山伯把她放回床上去,盖好了被子,继续坐回去读书。此后第二天,第三天……直到英台病好了,英台都没有再提及这段对话,没有再提及女子做学问,她只是一再感谢梁兄在病中对她的照料。她对梁山伯说,若是能一辈子跟在梁兄身边就好了。而梁山伯笑他,家有父母,如何能跟一辈子,贤弟怎么像个小孩一样说话。
  到这会儿,再回头看病中那段对话,恐怕谁都以为英台是早想睡了,只是感激梁山伯,被梁山伯强拉着说话,才有一句没一句地撑到最后。事实上,直到这时候听林汉臣讲了,乔贺才回过味儿来。他又迟钝,又敏锐,迟钝在英台的台词没有表示,乔贺便以为那一两句话并没什么特别,敏锐在他立刻明白了,林汉臣为什么从来不与他讲这一段。
  林导和汤贞讲:“这个时候的你,在山伯怀里,心里既难受,又快乐,还有一点特别的东西。你难受是身体上的难受,发着高热,身体虚弱,精神萎顿。你又快乐,因为山伯兄与你,与你内心深处多年的愿望,有所呼应。无论平时他再如何愚笨,再怎么不开窍,在对你来说最重要、最叛逆的事情上,他是这么理所当然地认同你,支持你。”
  汤贞听着,说:“你说的还有一点东西,是指爱情吗。”他说,“我以为我演出来了。”
  林汉臣看了他:“你知道在这里你爱上梁山伯了?”
  汤贞点头。“我没演出来吗?”汤贞问。
  在这件事上乔贺最有发言权。可汤贞挨着骂,乔贺总不能说,是,我真没看出来,否则你演出来,我早该明白了。
  林导看了乔贺一眼。乔贺顿了顿,对汤贞说:“感激居多吧。”
  汤贞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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