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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_云住-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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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贞放下了手中的麦克风,坐在了钢琴凳上。他展开曲谱,放在架子上,也不讲话,转头看了一眼台下的歌迷们,便开始表演。
第一首歌曲是昔日的流行金曲,也是网上流传的视频中的一首,《雪国》。
汤贞才唱到一半,台下就传来了啜泣声。那哭声闷闷的,却不悲戚,只像是隐忍不住了,突然发泄了出来。汤贞弹着旋律,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那泣声,他唱着,歌声无意识地抬高了,好像唱给那哭声听。
唱歌,跳舞,抚慰人心,对于汤贞来说,这是本能,是自小便领悟到的一种能力。这不是后天学来的知识,是无法被遗忘的。只要汤贞还活着,他便可以做到这些,可以使人快乐,抛掉烦恼,忘却哀愁。这一切的一切,也是汤贞近来这段时间和小周在一起练琴,才逐渐意识到的。
《雪国》结束了,掌声慢慢停了,场边的乐队奏乐,汤贞唱起了第二首歌,《洛神》,然后是第三首,《氧气》。
汤贞逐渐开始相信,他还是有些天赋的。二十岁时,正是因为对自己的才华太过自负,他才会对工作要求那样的严苛。天才永远骄傲,连汤贞都未能免俗。这种骄傲,令他在年少时每分每秒都不肯懈怠。
他相信“汤贞”可以为常人所不能为,“汤贞”必须时刻完美。这反过来,又令他在病魔手中举步维艰,每一步路都走得困难重重。
第四首歌《夜航船》唱完了,汤贞休息了几分钟,站在舞台边喝水。有歌迷在台下喊着,问他问题,汤贞听见了,拿起话筒来回答,这样再自然不过的互动,反而成为了汤贞开始应对台下所有歌迷的契机。
“专辑下周三发行,”汤贞扭过头来,看了小周一眼,他对歌迷们说,“今天没有什么快歌,我的气息还不太好,需要再多练习练习。”
没关系!歌迷们在台下喊道。汤汤你唱歌好好听!
汤贞笑了,又看了小周一眼,好像如今的他,什么开心的事都想让小周知道。“我练了挺长时间了,本来很害怕忘词。”
第五首歌《同步卫星》,也是一首汤贞刚出道十几岁时写的歌曲,那时的他,对爱情懵懂无知,写也写得模棱两可。第六首歌《恋人的眼眸》,则是一首传唱度不高的歌,是汤贞二十一岁时给一位女歌手写的歌。
第七首,也是最后一首,如果说前几首歌还多少有人不会唱,《如梦》,说是全场大合唱也不为过。汤贞刚才还说自己担心忘词,这次唱到一半,他声音哽咽了,居然真把词忘记了,所幸所有人都记得。
歌迷们在台下高高举着灯牌,大声帮汤贞唱和着。
眷你似梦,恋你似梦。
在这场灯光下,谁又成了谁的梦呢。
“汤汤!”一曲唱毕,掌声中,歌迷在台下喊,“你要开心一点!不要哭!”
汤贞破涕为笑了,他也许是年纪大了,所以越来越容易感伤。
“汤汤!开心的时候就笑!”她们在台下说,“你为我们笑了太多次,也为自己笑一笑好吗!好不好!”
报纸上登着一组照片:汤贞站在《罗马在线》的演播厅里,怀抱着一束白色鲜艳的山茶花。上方洒下无数金色的纸片,洒在汤贞的肩头,发尾,汤贞和周子轲站得很近,挨着说话,汤贞对歌迷们露出笑容。汤贞对台下鞠躬,是为了感谢,不再是为了道歉了。
梁丘云背靠在床头,穿着浴袍坐着,他神经质地盯着这组照片,十几分钟了,等到身边有门开的声音,他才把报纸掀过去。
陈小娴怀着孕,走路也不方便。她跑完澡,保姆扶着她走进来,梁丘云看她一眼,也放下报纸,伸手牵住了未婚妻的手。
“来。”他说,让陈小娴靠坐在她身边,拿了个垫子垫在她的身后。
“在看什么?”陈小娴问,长头发湿的,垂在肩头,她问他,瞧见了床头放的报纸。
梁丘云摇了摇头。
“还在不开心吗?”她轻声问,细细的手指去握他的手臂。
梁丘云旗下公司云升传媒,甫一出生就挂在万邦集团的名下。起步时靠着万邦发展壮大,倒是一切都很理想,只是一惹陈乐山不高兴,老泰山就会掐死公司的资金口,让公司所有的业务都停摆。
“我怎么开心啊,”梁丘云轻声道,他抬眼瞧着未婚妻,“不知道你爸爸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他已经快一个月时间没出过门了,被陈乐山安排人关在家里监视着。一个大男人,声音听起来这样委屈,让陈小娴都觉得心疼。她伸手抱住自己孩子爸爸的肩膀。
父亲时时刻刻总想着惩罚他,因为陈乐山不想要女婿,只想要一条听话的狗。
“云哥,我不想去内蒙,”陈小娴天真地说,抬起头,“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梁丘云一听“内蒙”俩字,嗤笑一声。
“我觉得华子想太多了。”陈小娴说。
“留着吧,”梁丘云说,伸手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抚了抚,“也没坏处。”
陈小娴想了想。
“对了云哥,”她说,“你和汤贞……不是有很多年的感情在吗?”
梁丘云的手隔着一张肚皮,正感受自己孩子的体温。听到这话,他冷不丁抬起眼瞧陈小娴。
“怎么,”他说,“还嫉妒?”
小娴歪了歪头:“你既然没有做伤害周子轲的事,那我们不可以找汤贞帮忙说情吗?”
梁丘云手还放在女人圆滚滚的肚皮上。他吞咽了一会儿,笑出声了:“说情?”
他也不知小娴是太傻,还是太善良了。梁丘云伸过手去捏她的鼻子:“说情……”
小娴好像没听懂梁丘云的话外之音。她说:“我们应该现在就打电话给他,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好让爸爸原谅你!”
电视机上,这一周的《罗马在线》播放完了,正播下集预告。梁丘云穿着睡袍下楼,他点了支烟,和孕妇住在一起,什么都麻烦,他把烟咬在嘴里,瞧电视机上,汤贞被周子轲扶到一匹雪白的马背上,那好像是在周子轲家的山里,在一片私人跑马林地,汤贞坐在马鞍上,也不敢跑,只握着缰绳,失措地对镜头笑着。
下一个镜头,汤贞骑着的马就跑起来了,汤贞握紧了马缰,睁大了眼睛,从镜头前飞奔而过——
一个男人,一旦有了老婆孩子,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梁丘云一遍又一遍地这样想。
可为什么,汤贞总能够飞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去,哪怕流再多泪,受再多的伤,汤贞也还能重新笑出来,膝盖站不直了,还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想跑,想飞出去。
在方曦和那里就是这样,在他这里也是,到了周子轲那儿……
梁丘云掸了掸烟灰,让他来想,也只觉得汤贞就像是老天爷给他的一个指引,一个考验,让他越过一道门槛,再过一道门槛。
回到卧室的时候,小娴还在翻手机里的通话记录,小娴抬起头:“你说,傅叔叔会有汤贞的私人电话吗?”
梁丘云坐回床上,他又伸手摸了摸小娴隆起的肚子。“不用找了。”
“怎么?”小娴问。
“不过就是再来一次,”梁丘云喃喃道,他口中还有些烟雾残留,他抬起眼望向婚房的天花板,“不过就是重来一次……”
小娴问:“什么重来一次?”
梁丘云转过头,看着陈小娴纯洁无辜、未经世事的脸。
“这次我有了妻儿,”他说,“我什么都不怕。”
黄健雄在美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决策接连失误,万邦发展基金几个月来大幅亏损,问题频出。
蔡景行、唐仁宇几人原本还与陈乐山称兄道弟,关键时刻能帮上一帮,但自从万邦不小心和嘉兰塔触了锋芒,再加上林大惨死,这几个人躲的躲,逃的逃,彻底找不着人的影子了。
眼下万邦不得不与黄健雄找到的一个新合作方,伯新资本,建立更深层的合作。伯新资本台前的老板是个西班牙犹太人,年轻富豪,以前在非洲搞油田,财大气粗,似乎对中国市场非常眼热,这几个月来也不停掏出钱来,一直帮万邦发展基金擦屁股。陈乐山前一段时间阵脚被打乱了,乍一离开老伙计林大,心里没底。梁丘云估计着,等陈乐山一旦缓过来,他十有八九要拿掉黄健雄,然后对这个伯新资本下手。
陈乐山身边,需要有人依靠。而梁丘云作为女婿,陈乐山不依靠他,还能依靠谁呢。
“有我在,”小娴这时在身边说,“爸爸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梁丘云欣慰地笑了,他的未婚妻虽然柔弱,却很勇敢,很爱他。
他攥起她的手。
“无论发生什么,”他说,“我都会保护我们的小家。”
陈小娴说:“我觉得爸爸蠢极了,他应该要你多出门,你不出门,谣言只会越传越广。”
梁丘云笑道:“随他们去传。”
陈小娴把头靠在丈夫肩膀上。
他的肩膀好厚,托着她,保护着她。
“我今天挑了好久婚纱照。”她说。
“怎么样。”梁丘云说。
“挑不出来,”她说,“肚子鼓鼓的,穿婚纱不好看。”
“那你还一定要怀着孕结婚?”梁丘云问。
“就要,”她说,笑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宝宝了。”
梁丘云伸手搂住未婚妻的肩膀,他们夫妻俩之间小声说着更多的私房话,计划他们的未来,聊起孩子的名字,在哪里上学……窗玻璃上,贴着陈小娴手画的一家三口在一起的蜡笔画,而窗外,楼下的院门外,一群人正在推搡一个年轻人,把他赶出去。
“让我进去……”骆天天的脸都冻红了,他声音颤抖着,嘴边流出雾气,“你们让我进去!”
“先生,你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
“你报啊!”骆天天吼道,他抬起头,看到二楼上温馨的暖黄灯光,他眼中有光,吸了吸鼻子,“你快报警,报啊,然后让梁丘云出来见我!”
“麻烦你冷静一点。”
“我要见他,”骆天天努力冷静道,在黑夜里扯着嗓子,“你告诉他,我要见他!”
“他知道,”门口的保安说道,“他不想见你。”
第206章 日出 25
自从去看过爷爷留下的那栋房子; 小周与汤贞交谈之中; 不自觉就将它称之为“新家”了。汤贞没有任何不情愿的,归根结底; 住在哪里一点都不重要,和小周的“新家”,那听起来像一种童话般的生活。
除了为一周后的演唱会做最后的排练外,汤贞最近每天夜里都坐在小周身边,他们一起交流房间的安排; 规划家具的布置。家里人将爷爷留给孙子的房屋维护得非常好,就在年初还刚刚翻新了屋顶、地板; 是个时刻等待验收的状态。汤贞的公寓虽好,却总不像两人正式的家。
小周急切地想要成为他们家庭共同的主人。
他已经把他自己那栋公寓交托给朱塞了,在外流浪的年岁他一直在那里独居; 大概不想再回去。下山来的这几天; 他一直住在汤贞家里,过起了真正二人世界的小生活。经历了山间的一个月; 汤贞的歌友会成功结束以后; 他干什么都想把阿贞搂在怀里,去到哪儿都想握紧阿贞的手,总想低下头; 感觉阿贞在他脸颊上、嘴唇上的亲吻。
也许在小周看来,被全家人接纳,即将搬入爷爷留下的房子的他和阿贞,与世上任何一对新婚夫妻都没什么两样。
公司地下练习室忽然涌入了一大批来参观的孩子。温心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羽绒外套; 束腰,显得肩膀宽阔,整个人挺拔有精神,她短发下面坠了耳环,是生日那天郭姐送给她的礼物。温心在前面带路,带着这群孩子们挨个儿练习室门口参观,她不断为他们介绍。公司练习生团队的负责老师们则跟在后面,四男六女,祁禄穿了件防风外套,沉默地站在最后面。
他们并没注意到消防箱后面的阴影处有人。周子轲原本搂着汤贞坐在那里,他们小声儿说话,说是陪他排练,却在虚度时光。这会儿周子轲抬起头,隔着层层玻璃,瞧见一群人忽然进来。周子轲搂过汤贞来,汤贞抬起头,也正好看到了温心工作时一本正经的模样。
汤贞睁大眼睛,在小周肩膀后面看了好一会儿。
“温心老师!”孩子们问,争前恐后,“哪一间是子轲哥哥的练习室?”
“哪一间是肖扬哥哥的练习室?”
“哪一间是汤汤的练习室?”
“你不可以叫汤汤!”另一个孩子说,“你要叫汤贞老师!”
“我妈妈都叫汤汤,我姐姐也说汤汤,我为什么不能说。”
“这是礼仪!辈分不一样!肖扬哥哥子轲哥哥他们都叫汤贞老师的!”
东南角的小出口,台阶上有一面遮阳篷。过去,练习生们总喜欢到这里来吸烟,因为通风,记者也拍不到。汤贞背靠在遮阳篷里的墙角,脚踩在狭窄的台阶上,他能听到遮阳篷外连续不断的快门声,因为记者们看到了篷布上模糊的阴影,却不知道后面是谁。小周搂着汤贞的腰,在阴影里要低头亲他。汤贞因为蓬外的快门声,还有温心在练习室里引导孩子们的声音,汤贞抱着小周的手紧张地缩起来,他好像想停下,小周却不要,小周捕捉到汤贞的嘴唇,吻得汤贞在他面前垂下眼睫,阖上了眼睛,整个人无牵无挂地靠在他怀里,跟随着小周的引导。
他们不需要再对谁隐藏了。以前,周子轲总喜欢示威,总期望对外界证明什么,越是没有人知晓他与汤贞之间有过的一切,他越是想做些坏事、荒唐事,来平复内心的不快。
而如今,他逐渐开始习惯在爱里与爱人相处。比起看着汤贞紧张、恐惧、焦虑不安,他更愿意阿贞像这样放松地,自然地抱着他,也被他拥抱着。阿贞闭着眼,他们可以安静坐在这里,在一起亲吻上很久很久。
《罗马在线》最后一期除了播放短片《此夜绵绵》外,还有些棚内的内容要录。毕竟是最后一期,要向十年来在电视机前追看的观众朋友们有个正式的道别。录制日期安排下来,周子轲坐在亚星娱乐公司温心的经纪人办公室里,把《此夜绵绵》做完了后期的成片版本看了一遍,他的手把脸撑着,盯着屏幕上汤贞的脸看。他回想起了拍摄时发生过的事。
郭小莉过来找周子轲,提了几句 kaiser 巡演最后一场他要表演的内容。从七月末到现在,一转眼四个月过去了,那么多的看似不可能的工作,陆陆续续就剩最后几件。周子轲抬起头,瞧着郭小莉把一杯咖啡亲手端到他面前。
“温心呢?”她问。
“在家做饭呢。”子轲说。
“阿贞回去休息了?”郭小莉问。
“下午排练太累。”
郭小莉点点头,又看了看子轲:“你也早点回去吧。”
周子轲从放映机里取下资料碟,装进盒子里,下了楼。几位保镖站在门外,跟在他身后,电梯门外有更多保镖,一行人离开公司,在众多亚星员工的面前往停车场去。
按下指纹,输了密码,一进家门,周子轲就听见厨房里锅子扑哧扑哧冒气的声音。mattias 合约即将到期,所有人的生活要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温心既不舍得汤贞搬离这里,又不舍汤贞也许会离开公司,以后可能很难见面这件事。最近,温心工作之余总往汤贞家里跑,还做以前当助理时的工作,像是怕以后不再有机会。
反倒是祁禄很少过来了,也许是因为汤贞恢复得很好,身边又有了周子轲的陪伴,祁禄不想继续做电灯泡,打扰他们的生活。
两个小孩,性情迥异,也不知汤贞是怎么把他们带在身边,带得他们这样死心塌地对他好。
周子轲在玄关换了鞋子,安安静静走进了门里。北京室外的气温已经直逼零下了,而汤贞的家却常年温暖,四季如春。
这片屋檐,为多少人遮挡过风雨,又让多少人依恋不舍。周子轲推开了卧室门,里面黑的,借着走廊投进去的一瞥光,周子轲能看到床上侧卧着一个人影,背对着周子轲,面朝床里,裹在被窝中央正熟睡呢。
周子轲走进去。
汤贞的卧室有熟悉的味道,不仅仅是柑橘调的香水,不仅仅是衣服洗涤剂或是什么洗发水的气味,在周子轲的回忆里,这全都是阿贞周身的余味,这意味着阿贞在他身边,很近的,触手可及的地方。他把手里的资料碟放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寒气未消的黑色外套。省略。
《罗马在线》最后一期录制的当天上午,几辆嘉兰天地专用的送货车开到了汤贞公寓楼下。记者狗仔们纷纷围蹲在附近,偷拍不断。祁禄过来了,帮员工们一齐搬运装箱好了的钢琴和录音设备,还有汤贞收藏的几十把吉他。这些东西都是大件,是汤贞爱惜的用了许多年的东西了,磕碰不得。周子轲一直看着他们把货物装上车,驶离地库,才捏了捏汤贞的手,搂着汤贞上楼。
琴房是第一个搬空了的区域,接着便是书房。周子轲指挥齐星把窗台上的花盆装进小推车里,小心点儿推下楼。汤贞把书橱里的书籍、手稿拿出来,慢慢装进箱子,他瞧着温心蹲在他对面,一边装一边哭,哭得直抽气。
“温心。”汤贞感觉有点抱歉,微笑着叫她。
温心还哭,眼泡红肿。
“温心。”小周突然从门外说。
温心吸着鼻子,转过头去。
只听小周不耐烦道:“下午录《罗马在线》了,你现在去电视台吧。”
“我不……”温心反抗道,她更委屈了,埋头飞快装箱子。
汤贞家里东西多,房子不打算卖,不打算租,许多东西可以先放着,反正新家该有的东西朱经理都帮忙置备齐整了。汤贞去到餐桌上,抱起那天歌友会时,小周送给他的一捧山茶花——他把花插进了瓶子里,倒了些水,希望能多保持一段时间。汤贞把花瓶放在空荡荡的琴房,让房间不孤单。
温心帮汤贞整理衣橱,装了几箱衣服鞋帽,也带到新家那边去:“汤贞老师,你演唱会结束之后才过去住,那我留几套先放在这边!”
汤贞在厨房里抱出他珍藏的餐布、桌垫,打算带到新家,以后和小周一起用。汤贞意外在柜子里发现了一个盆子,他站在原地,低头看盆,祁禄走进来,瞧见盆底印着昔日汤贞饰演过的那个红遍了大江南北的角色,七少爷。
祁禄不自觉笑了,大概是笑汤贞十几岁时的模样傻里傻气。
汤贞抬起头,看到他。
“祁禄,”汤贞说,“你已经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周子轲没在卧室见到汤贞,他走到厨房门口,瞧见汤贞抱着怀里的盆子,正在看祁禄用手语和他比划。
汤贞好像看懂了。汤贞说:“真是太好了。”
这天上午,网络上流出一连串的偷拍照片:嘉兰天地的送货车驶离汤贞公寓,接连开往近郊一栋私人别墅,他们没有卸货,只是把车停靠在路边。午饭后,周子轲驾驶那辆布加迪超跑——他已经在汤贞家里过夜好几天了,照片里,他载着汤贞,车驶进别墅院门,送货车跟在后头,鱼贯而入。
社交媒体上热闹腾腾。前夜,人们还在感慨于汤贞怎么恢复得这么快,歌友会怎么可能唱得这么好,汤贞居然抱上了周家太爷的爱犬,今天,子轲似乎就已经买了新房子,要带汤贞一同搬家,即将开始同居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甚至不会多留出几天时间,给舆论发酵和喘息的机会。网友们还在争论着上一件事的是非对错,新的变化马上就来了,令人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要说什么。
社会新闻里,澳门警方公布了关于泰国女星自杀案件的最新调查结果,原来这名女星近年来生活贫困潦倒,一直靠勒索威胁当年在“汤贞召妓事件”中与她里应外合串通的中国大陆商人林某以获取生活资金,今年年中,汤贞自杀后,她的合作方突然失联,不再受她的勒索,该名女星在穷困交迫之下,走上绝路,写下自白书,坦承一切过错,并向昔日仅有几面之缘的中国歌手、演员汤贞忏悔,乞求原谅。
澳门警方表示,已将此案案卷移交大陆警方,作后续调查。
这么一桩陈年恩怨,忽然间水落石出。网友们手足无措,他们该说什么呢,是说汤贞太惨,还是汤贞太幸运,是说,我从没有错看汤贞,还是,我觉得我的偶像也和汤贞一样,是被人泼了脏水了,你们不许再骂我的偶像。热门话题榜上,除了继续声讨当年帮这名女星一起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媒体外,许多人在议论,幸好汤贞没死,不然他就看不到这一切了,这就说明了,人无论遭受多大的磨难,遇到多少屈辱,都一定要活得长久才行。
“为什么这么痛苦还要活呢,”有网友评论道,“我不觉得汤贞还在乎别人怎么说,他都被骂了多少年了。”
“绝大多数人活得久了也没有用,告诉你们,像汤贞这样的只是极少数人!”
“真的要感谢子轲,救了汤贞,没有让汤贞在死后才找回清白。其实我不喜欢同志,但我不讨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他们一定非常相爱,有多少人能陪伴恋人走出低谷呢,我现在对周子轲这个人真的刮目相看。”
纸媒则多多少少跟不上新闻更新的速度,最新一期《大都会》的专题特稿,标题叫做《那些逃离亚星的孩子们:当上帝失去了权力,哪里才是他们的应许之地?》
笔者在文章中绘声绘色描述了四个月前声势浩大的“亚星解约门”产生的余波,一百余位解约艺人在离开了看似无能的老东家后,各有不同遭遇。无论是 lalta 的邵鸣在新节目苦苦支撑,生怕节目腰斩的他甚至亲赴香港,陪酒陪笑,讨好节目投资方,被港媒曝光耻笑,又或是前亚星娱乐练习生宋尧,在新团水土不服,仅仅出道两个月,饱受批评,和新签约公司再起争执。
天底下的娱乐公司,离开了旧的,新的一样问题频出。没有理想的他方。
笔者还提到,“亚星解约门”关键人物梁丘云所在的云升传媒,一直拒绝他们的采访,笔者不得不另找机会,前往前“木卫二”主唱骆天天所在的一档娱乐节目录制现场探班。本想寻得采访骆天天的机会,不想却遇上了惊人一幕:因云升传媒内部发生变动,节目组导演在片场临时通知骆天天无需继续参与录制,从本期开始,嘉宾换人。
“……年轻的嘉宾们穿着潜水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听到导演这句话的骆天天同样站在岸边,轻微喘气,不了解导演的意思。工作人员向他传达了第二遍:你可以走了,现在就走。骆天天浑身湿透,整整一上午他都在拍摄水中玩闹嬉戏的游戏。经纪人不在场,只有一个叫做贝贝的助理,慌忙跑到导演身边问了第三遍。导演有些不耐烦,骆天天转过身,披上浴巾,往更衣室走去。现场一片寂静,直到骆天天换好衣服,背着包出来,沉默地带助理离开片场,泳池里才又热闹起来。方才亲切唤着‘天哥’“小天”的艺人嘉宾们,在泳池里重新开始了拍摄,没有一个人与他告别。也许这就是名利场最现实,也最残酷的一面。”
黄昏时分,电视台不少人站在《罗马在线》租用的演播厅门外,瞧里面的动静。
“哎哟,”有人轻声叫道,“老冯,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站在他身后,靠墙的角落里,戴着顶灰色的针织帽,甚是不起眼。“嘘。”他说。
人们都在门缝外朝里面看,门里欢笑不断,还能听到汤贞用话筒说话的声音:“《罗马在线》能办到十年,除了要感谢,观众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还要,谢谢小周,谢谢 kaiser ,要谢谢节目组的制作人们,还有冯导——”没人发现这边的动静。
“老冯,台长让你进来啦?”
那叫“老冯”的没说话,在帽子底下沉默着。
“最后一期了!”旁边有人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后面有个人说:“老冯啊,就是你那会儿没走,汤贞现在也走了,你看看,左右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行了行了,我看开了,我看开了!”那个叫“老冯”的人说,好像不希望这些人一直说话,他都听不到门里的感谢了。
很多人也是到了这一刻才相信了,许多年前,从汤贞和梁丘云之间产生裂痕的第一刻起,mattias 这个金色的饭碗,再多人努力维系,再如何制造表面和平,它迟早都还是会轰塌,会走向终结。
梁丘云站在自家门后,他穿了身西装,低头扣扣子。陈小娴走过来,伸手帮他系挂在脖子上的领带。
“我是不是,已经有个做妻子的样子了?”陈小娴幸福地说。
梁丘云握住了她的手,把未婚妻搂到怀里来,他低头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
“还有几天就到婚礼了,”陈小娴仰起头说,“我现在还没把婚礼流程看完,一会儿带去医院检查的时候看,你也是,你路上也要多看一看哦。”
梁丘云笑了,捏了捏她的鼻头:“好,好,好。”
被关在家里一个月,眼下,梁丘云终于又能够出门了。他坐在陈乐山派来的车里,司机是陌生人,梁丘云瞧着窗外道路两侧的车辆,他感觉这些人好像在押送犯人,生怕梁丘云会中途溜走。
梁丘云本以为今天会到陈乐山的私人别墅去,没想到车开进了万邦集团总部楼前。梁丘云下了车,他走进一楼大厅。
白色的穹顶上布满璀璨群星。
从梁丘云进来,就有过路的人注意到他了。人们小声议论着,梁丘云,是梁丘云来了。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不知道,可能来找人。低下头,别让他看到我们看他。
梁丘云路过服务台前的时候,几个前台小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低下头忙事情。
梁丘云前面是一排保镖,后面又是一排保镖,华子在后头,监视着梁丘云的动向。梁丘云抬着头,宠辱不惊,走进电梯,他还像一个老板,而不是因为犯了错,惹得陈乐山龙颜大怒,将他的公司斩得四分五裂的戴罪之人。
电梯到了总经理办公室专属的楼层。隔壁林大常坐的棋牌室空无一人。隔着老远,梁丘云和华子就听到了陈乐山愤怒的骂声,还有傅春生战战兢兢、絮絮叨叨的汇报。
“陈总,我向你保证!无论万邦内部出现什么样的问题,万邦影业上下齐心协力,万众一心,全力支持《狼烟》第三部 的平稳上映。我一定站好最后一班岗——”
忽然传来瓷器砸在地上碎裂开的声音。
“丧门星!去你妈的最后一班岗!”陈乐山骂道。
“哎哟我、我……”傅春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
保镖们人人严肃,板着一张脸,梁丘云站在中间,突然低头,笑出声了。
华子在后面没好气地盯着梁丘云的后脑勺。
傅春生狼狈地从陈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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