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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_千绮夏-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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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早已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抚摸着青年白皙温暖如羊脂玉的修长颈项,指尖却触碰到一片沁人心扉的冰凉,忍不住睁眼看去,只见一只通体碧绿的凤凰栖息在一片洁白之中。
“……怎么了?”
脸颊绯红的顾蕴玉茫然的睁开眼望过来,相对无言间耳边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犹如平地里一道惊雷,胶着的二人连忙拉开了这在旁人眼里过于亲密的距离。
起身望去,原来是走下楼梯的女佣金雀打翻了手中托盘里的瓷碗。
顾蕴玉不快的啧了一声,眼见着先前旖旎的氛围全部都被破坏掉,他有些懊恼的□□一声,往上拉了拉大大敞开的衣领,烦闷的用手放在脸颊边扇起风来。
我定了定神,抬手擦了一把额间冒出的细汗,瞥了一眼他的颈间,不经意的说:“你还当真把我的玉佩整天挂在脖子上了。”
顾蕴玉回过神,会心一笑,头头是道的说:“清友的传家宝,我自然是要宝贝着的。”
我哑然失笑的靠在沙发背上,说:“传家宝倒也不至于……”
“当初是谁一副舍不得的样子,莫不是这玉佩还真是得代代相传下去?”
顾蕴玉转了转眼珠,手指把玩着挂在颈间的玉佩,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这无心一句,却勾起了我久远的回忆。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哥哥曾经告诉过我,这块凤纹玉佩是我出生那日爹娘特意寻来命人雕刻而成的,将来等我成家之时,便可将此玉佩交给那个成为我妻子的人。
谁能料到,这块玉佩竟然阴差阳错的硬是被顾蕴玉要去了。
我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顾蕴玉却是眼尖得很,仿佛知我心中所想似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被我说中了吧?可惜你这传家宝要断在我手里了,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戴着它死。”
他这一番生生死死的言论弄得我是无语凝噎,半晌才挤出一句:“好好的,说什么胡话呢?”
顾蕴玉别有深意的笑了笑,忽然握住我枕在脑后空荡荡的手腕,说:“哦,我差点忘了把之前那只手表还给你。”
“手表?”
待他从楼上卧房拿下来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瞧,正是之前我被绑架时交出去给他们典当的那只。
顾蕴玉亲手拿了银色的手表戴在我手腕上,我忍不住用食指去抚摸冰凉且折射出银光的表带,却意外的摸到表盘背后的细小刻痕。
顾蕴玉见我一脸迷惑,索性大大方方的将手表的背面展示给我看,只见小巧光滑的表盘背后雕刻着“YY&QY”。
我想了一会儿,这才明白这是我们二人名字的英文字母缩写。
他替我戴好手表,又摘下自己手腕上的那只镶嵌有碎钻的手表,只见表盘背后同样雕刻着相同的英文字母。
我没有说话,却也隐约明白了这英文字母背后的意味。
顾蕴玉天真的长舒一口气:“这下再也不用担心弄丢了,这只手表,天上地下,仅此一对。”
静默无声之时,只听客厅外面传来一阵春风得意的说笑声,紧接着,一身风雅长袍的沈泽棠便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他身后的听差是个有眼见力的,知道沈泽棠在顾家颇有地位,忙张罗着就要去沏茶倒水。
沈泽棠看见我跟顾蕴玉坐在沙发上,先是眼睛一亮,随即言笑晏晏的说:“清友小弟,顾小弟,我正找你们呢。”
顾蕴玉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问:“找我们做什么?”
沈泽棠从怀里掏出一张洒金请帖,微笑着答道:“小岛先生在大使馆举办同乐会,特地知会我前来邀请你们一道参加。不知你们二位有没有这个兴趣一起同乐呢?”
第26章 席间
汽车在日本大使馆门前“吱——”的一声停下,司机下车替我们拉开门后,沈泽棠率先走下了车,顾蕴玉跟我紧随其后。
正午时分的阳光火辣辣的晒在人身上,才下车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流了不少汗。
只见大使馆门口戒备森严的站着两个背着枪的日本兵守卫,只要是有人想要进去,必须得先出示盖了大使红印的请帖,然后再被贴身细细搜查一番才得以放行。即便这来客当中不乏许多身份显赫的达官贵人,也是丝毫没有例外的。
顾蕴玉也是被热得不行,小声抱怨道:“这些日本人还真是不得了了,看这架势可真是威风得很,只怕去趟总理府也没有像他们这样一套又一套的吧?”
走在我们前面给日本兵递交着请帖的沈泽棠显然听见了顾蕴玉的话,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我看了一眼街边停满的黑色汽车,盛况空前的模样不亚于一次盛大的商会,不由推测道:“不仅如此,恐怕就连汽车也不能直接开进去,所有访客都得下车步行进去。”
正在此时,身旁忽然驶来一辆气派的林肯,估计里面坐的又是哪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我只当车会停在路边,未料守在干道旁的日本兵守卫直接笔直的对着车鞠了个躬,当下便开门放行,林肯就这样堂而皇之的驶了进去。
顾蕴玉忿忿不平的瞪大了眼:“凭什么那辆车就这样进去了?”
这时,日本兵守卫已经确认完沈泽棠手中的请帖,开始上前搜起我们身来。
沈泽棠也注意到了那辆扬长直入的林肯,“啪”的一声展开手中的折扇,云淡风轻的说:“哦,那是少佐府上的车。看来今天少佐也来了。”
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瘦削飘逸的身影,忍不住脱口而出道:“鹿野也会来吗?”
话音刚落,就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直到被检查完毕的日本兵守卫放行进入大使馆之后,没有回答我的沈泽棠这才轻描淡写的说:“鹿野先生,自然总是跟少佐一道的。”
我胸口一滞,不知为何却感到了一丝丝怅然与失落。
一直沉默不语、面色冰冷的顾蕴玉突然发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起那个毫不相干的日本人来了?”
我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周围三三两两的都是报纸上经常露面的脸孔,在穿着和服的侍女的带领下纷纷在分布于庭院中央的几桌露天席位上坐定,谈笑风生间,一派其乐融融的氛围。
唯独我们这一小块地方像是被冰雪冻住了似的,呵气成霜。
沈泽棠从始至终都只是摇着扇子嘴角噙着一丝笑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半晌动了动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一声古怪的招呼声打断了。
还未等来侍女引我们入座,一个矮小却和蔼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欢迎,欢迎,三位可算是来了。”
今天同乐会的主办人——小岛光太郎穿着一身改良式的长袍,操着一口别扭的中文招呼我们道:“请跟我来。”
小岛光太郎带着我们径直走向了位于庭院主位的那一桌,定睛一看,桌上坐着几个面熟的身影,我想了又想,这才惊觉这几个人分别是外交总长以及警署署长,而主位上坐着的那两个人,正是一身便服的宫本少佐与一身烟青色长袍的鹿野。
鹿野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偶尔侧过脸与一脸玩味的宫本少佐交谈几句,雪白透亮的肤色在烟青色衣料的映衬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冰肌玉骨也不过如此。
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抬眼望过来,却只是微微颌首,不似初见时的那般冰冷。
我们三人在桌边坐下,见多了大场面的几位总长乍然看见我们这几个没有一官半职的人在这里坐下,也是面色如常,甚至还友好的笑了一笑。
听他们言语间,我这才知道这次同乐会举办的目的是旨是在促进中外文化交流,共同繁荣共同进步。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那个对中华文化特别感兴趣的日本大使的主意。
我正纳闷今日小岛光太郎为何要请我一道来参加同乐会之时,未料一道慷锵有力的声音在桌对面响起,却是日语。
循声望去,却见宫本少佐一脸探究的望着我,而鹿野只是抿了抿淡色嘴唇。
坐在身旁的顾蕴玉扯了扯我的袖子,而沈泽棠则继续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少佐是在说感谢你上次救了鹿野先生,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尽管开口好了。”
我怔了一怔:“并没有什么想要的。”
顾蕴玉听见我这么说,脸色稍霁,一副得意的样子,似乎颇为赞同我这不跟日本人讨巧要赏、扯上关系的行为。
沈泽棠用扇子遮住嘴小声道:“这是少佐格外开恩,有心想抬举你,勿要错失良机。”
我扯了扯嘴角,沈泽棠见我咬紧了牙关,无奈的摇了摇头用日语原封不动的把我的话回给了宫本少佐。
少佐闻言,眯了眯眼,摸了摸长满青色胡渣的下巴,这次更是说了一长串我听不懂的话。
沈泽棠似乎这才稍稍放心下来:“少佐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种一无所求的人,很好奇你是生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
这次不用等我回答,沈泽棠就已经主动的答复了饶有兴趣的少佐,看情形,是把我的底细都掏了个空,无非是孤儿的过去以及如今区区随从、跟班的身份。
顾蕴玉虽然听不大懂沈泽棠在说什么,但还是勉强能猜出几分的,顿时脸色就又变得难看了起来,嘴里暗骂了一句:“狗腿子。”
这时,大抵是从杏花楼叫来的八珍席面陆续被侍女端上了桌。
一直忙着在宾客间周旋的大忙人小岛光太郎忽然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倒了一杯酒,笑容满面的举杯用生硬的中文说:“欢迎诸位今日赏脸前来同乐,众所周知,我大和民族向来是友好的,尤其是对待识时务的诸位英才,往后的日子里还得互相照拂、共同繁荣了。”
一番掷地有声的演讲下来,全场静默无声后,渐渐地响起了一片捧场的掌声。
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如此便算是正式开席了,人们纷纷抬起筷子伸向琳琅满目的菜肴,我坐在桌边,却是有些食不知味。
顾蕴玉恐怕也是如此,只是一味的喝着杯子里的酒,并没有多少食欲的样子,我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少喝点,待会儿喝多了又得难受了。”
他顿了一顿,却还是含着杯沿不放。
杯筹交错间,忽闻一声:“失敬失敬,我来晚了。”
抬眼望去,只见一身滚边长袍的中年男人笑着抱拳对席边的小岛光太郎招呼着,随即又向坐在席上的宫本少佐欠了欠身:“少佐最近别来无恙?鹿野先生也还安好吧?”
中年男人似乎一副跟日本人、甚至跟席间的达官贵人们都颇为熟稔的模样,我心下纳闷,顾蕴玉却握紧了酒杯,蹙眉道:“怎么是他?”
我压低了声音问:“他是谁?”
“青龙帮的宋爷。”
第27章 少佐
说话间,宋爷满脸含笑的在小岛的安排下坐在了沈泽棠身边,言之凿凿的对小岛说:“小岛先生今日举办同乐会旨在促进中日文化交流,宋某向来是极力赞成这文化交流的活动的……”
这番文绉绉的话听得我们不由都有些讶然,没想到这传说中无恶不作、唯利是图的青龙帮一把手竟然是个儒雅的文化人,也难怪之前沈泽棠轻而易举的就跟他搭上了腔。
“宋先生的合作,那是有目共睹的。”小岛光太郎也颇为受用的笑着点头。
一身文化人打扮的宋爷拍了拍手,身边站着的跟班立刻就会意的离开,宋爷解释道:“这文化交流,怎可少得了咱们中华的传统,必然是要搭台唱戏,好好尽兴一番的。”
旁边坐着的外交总长眼睛一亮,问道:“哦?宋先生还特意请了戏班子过来?不知今日请来的是哪位名角儿?是唱那《玉堂春》的俏如意还是……”
宋爷摇头,卖了个关子:“非也非也,今日请来的这位可是颇受小岛先生赏识的。”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忆起了之前的那一幕幕,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顾蕴玉蹙了蹙眉:“该不会又是那个狐媚子吧?”
不用猜,也知道顾蕴玉所说的是谁。还真叫他说中了,不到片刻,只见之前那跟班领着一个挺拔清瘦犹如碧玉修竹的身影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几日不见的慕琴笙。
主位上的宫本少佐似乎也对这长相颇为古典的清俊青年感兴趣,目光毫不掩饰的注视着面无表情的慕琴笙,时不时跟一旁端坐的鹿野嘀咕几句,而鹿野那双总是疏离空濛的漂亮眼睛也忍不住打量了慕琴笙好几眼,甚至主动开口问了一句日语。
沈泽棠主动翻译道:“鹿野先生这是问慕老板叫什么名字。”
不等慕琴笙开口,坐在席上的宋爷就接过话茬对鹿野说:“鹿野先生可曾听过慕老板唱戏?他唱的那出《贵妃醉酒》可真是一绝……”
顾蕴玉不屑一顾的啧了一声,我喝了一口杯中酒,抬眼却对上慕琴笙意味深长的目光。
鹿野没有说话,沈泽棠打圆场道:“不如先让慕老板先下去准备一下吧,这上妆换戏服都得花时间。”
如此这般,慕琴笙也就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冷淡的态度让人不由怀疑今日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但只有我大概知晓其中缘故,恐怕又是被胁迫而来的罢了。
吃罢午饭后,一些下午还有要事的大人物们也就纷纷告辞离开了,毕竟,既然来此一场,也算是表明了他们对日本人的态度。而继续留下来捧场的则是一些平日里就无所事事、只知道舞文弄墨、颇有雅兴的以沈泽棠为首的文人墨客们。
这一派热衷于与外国人“交流文化”的文人墨客乍一看是风光无限,背地里可没少被一些宣扬独立自主新思想的报纸刊文登出来狠批痛斥,就连明地里也时常被另外一派反感此举的清高文人骂个狗血淋头。
我跟顾蕴玉本来就无意多留,未料,小岛光太郎今日却是铁了心的想要邀请我们留下一起游园品茶听戏。直到被侍女引着走到面向戏台的正中主位旁边,我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小岛想要挽留我们,而是宫本少佐想要我们当这个“促进中日文化交流”的陪客。
顾蕴玉饶是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但是看在宫本少佐的面子上,还是敛去了脸上不快的神色,一语不发的同我一起在戏台前的雅座上坐定。
下午的日头正烈,即使头顶绿树成荫,沾身旁坐着的少佐的光,身后也一直有低眉垂眼的日本侍女打着扇子,然而坐着不动都还是汗湿了后背。
戏台子搭在庭院里的空地上,在一片白晃晃的日光中,伴随着胡琴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及喧嚣的蝉鸣声,这出曾经名动四方的《贵妃醉酒》缓缓拉开了帷幕……
在这片刺得人快要流泪的绚烂日光中,那个火红艳丽如雍容牡丹的身影几步出现在台上,用那把幽咽凄婉的嗓音哀哀的唱着:“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思绪却在这哀怨万分的唱词声中变得纷飞起来,那是我最不愿意触及的回忆,也是我奉若珍宝的回忆。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哥哥只是在戏里面扮演一个女子而已……”
“只要我的阿慎平安喜乐的快快长大……”
我摇了摇头,不想去看台上的杨贵妃是何等的哀艳绝伦,偏过头去,却看见坐在我右手边的顾蕴玉艳若桃粉的脸颊。
他似乎无心听戏,眼眸半开半阖,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我小声叫了叫他,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看样子,他应该是又喝多了。
也许是我这边的动静太大,引得坐在我左手旁的鹿野望了过来,那双似乎凝结了江南烟雨的剔透眼眸打量了一眼毫无自知的顾蕴玉,随即侧过身子对伺候在一旁的日本侍女耳语几句。
片刻后,温柔恭顺的侍女端上来一盏茶递给坐在顾蕴玉身边的我,我感激的看了一眼善解人意的鹿野,然后摇了摇半醉半醒的顾蕴玉,将茶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了下去。
“醒醒酒,不舒服的话就靠在我肩上睡一会儿吧。”
“嗯,清友……”
顾蕴玉迷瞪瞪的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也无所顾忌的顺势将头靠在了我肩上。
遥遥坐在另一头的沈泽棠似笑非笑的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那眼神着实让人浑身不自在,他动了动口,我半晌才会过意他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你太宠他了。”
我视若无睹的直视前方,直到身旁传来一句尾音上扬的日语,侧过头望去,只见原本一直在聚精会神看戏的宫本少佐不知何时看向了我们这边。
我自然是一头雾水,两道迥异的声音同时响起:“少佐说……”
走过来自觉充当翻译的沈泽棠一愣,随即笑着收起展开的扇子,谦逊的对坐在我身旁的鹿野说:“早闻鹿野先生留学日本,眼见着鹿野先生言行举止都是日本人的做派,原以为那只是无稽之言,却想不到先生还是会说……”
那后面的话自然是点到为止的,我没有想到沈泽棠竟然也会有言辞犀利、咄咄逼人的时候,而且这个讽刺的对象还是他向来不会得罪也不敢得罪的鹿野。
少佐听不懂中文,眼巴巴的望着这边,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却是有些讶异的,虽然上次绑架时我意外知道了鹿野并不是日本人,但是对于所谓鹿野留学日本的这些来历却是闻所未闻的。
鹿野只是抬眼瞥了一眼脸上挂着虚伪笑容的沈泽棠,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眼神冰冷得就连我这个旁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淡定自如的喝了一口侍女呈上来的茶,声音平静如不起波澜的湖面:“你继续说。”
沈泽棠清了清嗓子,对我说:“少佐是在说你们感情这么好,是什么关系。”
我坦坦荡荡的回答:“只不过是尽一个佣人的本分而已。”
然而接下来的对话却让人有些始料不及,一来二去回答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之后,宫本少佐突然抛出一个诱饵,说什么我做个佣人是大材小用了,只要我愿意,可以给我一个体面的差事。
我不想去追寻这“大发善心”背后的真意,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是这样岂不是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了?
沈泽棠仿佛看透了我心中所想,为了阻止我拒绝的言语,不知叽里呱啦的跟少佐说了什么,最后竟然还给我吃了颗“定心丸”: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找少佐求个差事。
我看了一眼了无知觉靠在我肩上睡得正酣的顾蕴玉,心下不觉好笑,我这条命都是他捡回来的,区区一个佣人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第28章 醉语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唱了一下午的戏终于落幕后,谢绝了日本大使留我们一道享用晚餐的好意后,我扶着迷迷糊糊的顾蕴玉朝大使馆外走去。
一路上,树影重重,仿日式山水庭院里更是幽静得只余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若不是有眉目清秀的侍女在前引路,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没有那么容易就找到出去的捷径的。
只是我不知为何一向神出鬼没的沈泽棠此刻竟然摇着扇子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跟在我们身旁,顾蕴玉软绵绵的靠在我身上,显然已经无心去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他原本就不胜酒力,今天中午的宴席上又赌气似的牛饮一般灌下数杯,直到后劲上来了,这才消停下来,也没空去跟我计较一些无稽之谈了。
虽说日落西山,暑气消散了不少,但两人这样搀扶着走路,不免还是汗湿了后背。
顾蕴玉被我扶着都还走得踉踉跄跄,嫣红的嘴里嘟囔着:“好热……”
我无可奈何的将目光转向一旁始终不言不语的沈泽棠,未料却撞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里。
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盯上了青蛙的蛇似的。
我当下就浑身不自在的别开脸,却听见他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你在害怕?”
“你干嘛一直盯着我?!”我一边扶着摇摇晃晃的顾蕴玉,一边咬牙切齿的小声问到。
沈泽棠丝毫没有把旁人放在眼里,无所忌惮又理直气壮的带着三分感概两分怀念的说:“你的侧脸真的很像那个人。”
“那个人?”我咀嚼着他的话,却并不能明白他这番话背后的意义。
沈泽棠顿了顿,打量我脸庞的目光愈发露骨:“一个倘若活着,定会恨我入骨的女人。”
我被他这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森冷决绝惊得打了一个激灵,没由来的却忽然想起了沈泽棠书房里那张照片上的女子。
明眸善睐的大家闺秀,让人觉得面善。
莫不是沈泽棠有负于人家,于是才会有这番笃定又颇有自知之明的言论?
说话间,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大使馆门口,顾家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等着了。
一只脚刚刚跨出去,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急切又陌生的呼喊:“请留步——”
我莫名其妙的望了一眼停下脚步的沈泽棠,只当别人是在叫他,于是继续迈开步子扶着顾蕴玉朝门外走去,未料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
我纳闷的停下来,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笑嘻嘻的对我说:“顾清友是吧?鹿野先生有请。”
此言一出,我不由愣住。
沈泽棠也是一副状况外的表情,半晌才回过神,笑着过来搭把手扶着顾蕴玉,说:“既然鹿野先生有请,那你还是快随孙翻译去吧。别让鹿野先生久等了。”
就连一向迟钝的我都听得出他话里的酸意,更别提眼前这个人精似的孙翻译,当下就搓着手催促我:“是啊,你这就跟我去吧。”
我迟疑的看了看靠在沈泽棠肩上半醉半醒的顾蕴玉,最后也只是一咬牙:“那就拜托你了。”
一路分花拂柳,这个姓孙的翻译走得急快,嘴却没闲着,三言两语间就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套近乎得很。但我心里明白,像他这样的人,要是出了这大使馆,那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阿谀奉承的汉奸离开了主子,自然是犹如丧家犬一般没有人权可讲的。
孙翻译带着我边走边说,气氛很是活络,直到迎面走来一个也跟他穿着差不多衣裳的男人,问过来意后,皱眉道:“老孙,你晚来了一步,鹿野先生早就不在会客室了。”
孙翻译一拍脑门,当下就急了:“可是先生不是要我带人来嘛?这可如何是好?”
那人指了指不远处庭院中间戏台子后的院落,说:“方才依稀看见先生往那个方向去了。要不,你且去寻一寻?”
孙翻译点点头,当机立断的带着我就绕过正在拆戏台子的下人身边,往那处掩映在花影里的幽静院落走去。
院落门口有卫兵模样的人守着,孙翻译张嘴一问,这才松了一口气,对我说:“快进去吧,鹿野先生就在里面。”
我一头雾水的应了一声便只身一人走了进去,院子里散乱的堆积着一些戏台子上的道具,应该是充当了临时的后台。
我有些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却看见夜色中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带着一个面目不善的跟班从院子里边的一间屋子里气汹汹的走了出来。
那是……宋爷?
他们二人从我身边擦家而过,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倒也让我落得一身轻松。
只不过这种时候,他们出现在这里,是所为何事呢?
我不禁思忖着这些本应与我无干的事情,脚步却渐渐靠近了里边那个半掩着门的屋子。
不知为何,我没有直接推门而入,只是静静的站在门外,通过那道一尺宽的缝隙,打量着屋子里的情形。
隐约间传来慕琴笙低柔却冷厉的声音:“为什么要救我?”
“……”
“你别以为救我一次我就会对你感激涕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只听见慕琴笙一个人在那里指天骂地的,我都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癔症发了,所以自言自语,直到门里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低叹,我这才意识到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
就在我快要按捺不住好奇心推门瞧个真切之时,却听见屋里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你真的很像你哥哥。”
站在这个门缝前,正好可以看见半倚在梳妆台前衣衫凌乱的慕琴笙,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显然也跟我一样被这句字正腔圆的中文给吓到了。
慕琴笙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声音因为惊慌而变得有些尖锐:“你会说中文?你认识我哥哥?你到底是谁?!”
我看不见慕琴笙对面站着的那个人,却听得见他的声音,寂寂如落雪:“唱戏总归是没有出路的,更何况……”
“以色侍人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这句隐晦却满是善意的话瞬间惹恼了惊疑不定的慕琴笙,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冷笑着反唇相讥:“我是说鼎鼎有名的鹿野先生怎么有闲情逸致来救风尘了?原来只不过是为了说教一番。”
“好呀,可真是一番苦口婆心的逆耳忠言。道理谁不明白?只是,在教训别人之前,是不是也该揽镜自照?”
“先生你跟少佐那些传得绘声绘色的风流韵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原以为只不过是两个惹人讨厌的日本鬼断袖分桃、日日笙歌罢了,未料那些传言果然是真的,先生只不过是个假日本鬼子罢了!”
即使慕琴笙骂的人不是我,但听到他这些慷锵有力、掷地有声的直白话,我都忍不住头皮发麻、脸面都有些挂不住,更别提屋里那个看不见身影的人了。
这样担忧着,我当即就推开门走了进去,顿时还穿着戏服的慕琴笙就止住了话头,只是目光警惕的望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坐在他身前那张椅子上的瘦削身影一动不动,我迟疑的喊道:“鹿野先生?”
鹿野这才慢吞吞的站起身看向我,白皙的脸庞上丝毫不见想象之中的那种尴尬神色,他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来的?”
我下意识的说谎:“门都没敲就进来了,实在是失礼了。”
鹿野眼眸微垂,似乎有些疲惫:“上次我说了会赔你一只手表,你有没有比较喜欢的牌子或者款式?”
我有些讶然的回答:“你还记得这件事?”
“我向来说话算话。”
“不过那只手表已经找回来了,所以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我扬了扬手腕,鹿野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那只失而复得的银表上,轻飘飘的,犹如月光一般,半晌他才动了动嘴唇:“是么?回来就好。”
默然无声中,眼眸剔透的鹿野一语不发的转身就往屋外走去,明明脚步轻缓犹如闲庭漫步,我却偏偏觉得此人心事重重,正犹豫着要不要追上前去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冷哼:“顾清友,你去哪儿?”
我停下脚步,无奈的望着脸色苍白、宛如艳鬼的慕琴笙,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慕琴笙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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