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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大周女皇-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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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瑛靠在绯羽的怀中,虽然已经有点意识迷糊,可心里还是不由讶异于看起来纤细柔弱的绯羽竟然有这样果断勇敢,而且在之前体力消耗那么严重的情况下还有这样的力气。
她抬起头,看见绯羽本来白如凝脂、细如瓷器的脸庞如今沾满汗水和炭灰,散乱的头发中找不到一点往常一丝不苟的容姿,双眸中也没有了平日那种犹如秋水般的怡人宁静,可她却忽然觉得,这个时候的绯羽好像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美丽,更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左瑛的心中甚至涌起了一股久违的温热。她知道,这种感觉叫做“感动”,就是那种她告诫过绯羽不要轻易怀有的感情。她一直以来也是像她所告诫别人的那样去践行的,以至于上辈子,直到她离开那个世界的一刻,都不曾将这种好几次偷偷从心底涌起的感觉告诉过那些跟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左瑛的思绪刚沉淀下来,便觉得眼前忽然一暗,头顶上的星空已经变成了大殿穹顶的藻井。
大殿里点着灯,却没有半个人影。左瑛看了眼周围,只见这座殿阁呈八角形,占地非常宽广,二十四根巨大的柱子环绕了一圈,中央大殿内高台的供桌上,林立的都是列位天神的牌位。她知道这里是专门供奉各路天神的元贞殿。元贞殿一共两层,底层供奉众神牌位,楼上供奉的是天帝的牌位。
“放我下来,我能走。”休息了片刻,左瑛感觉自己的精神稍微缓了过来,如果还让绯羽抱着,行动实在是不方便。
绯羽不敢忤逆,虽然显得有点不情愿,还是将左瑛放了下来,“绯羽该死……可是陛下……”
“不用担心我。我们先……”左瑛刚想说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襟一侧似乎有些湿热。她低头一看,只见自己淡黄色的睡衣上,竟然有一片鲜红的血渍!她很清楚自己没有受伤,猛然醒悟到什么的她抬头看着绯羽,才留意到她嘴唇苍白,眉间微蹙,还正有意无意地用袖子遮挡着腰间。
“你受伤了?”左瑛伸手拉开绯羽的双手,果然看见她腰间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润了一片,看样子伤得不浅!回想起她刚才不光保护自己走了那么远从火场里突围而出,还抱着自己跑了一两百米的路,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第卌六章 男儿身?(有真相,求收藏!)
“陛下……绯羽不要紧……”
左瑛不顾绯羽的低声抗议,将她的一只胳臂搭在自己肩膀上,扶着她来到楼梯底下坐下来。
绯羽留了那么多血,如果不及时包扎止血,就算她很能抗痛,也很可能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幸亏外伤急救一类的事情是拦不倒左瑛的,实战经验也不少。
“让我给你看看伤口。”左瑛伸手要去解开绯羽的衣服,想要给她包扎。
“陛下……”不料绯羽竟然触电似地弓起腰,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前襟,双眼闪烁着惶恐不知所措的微光,“绯羽该死,陛下请不要为绯羽纾尊降贵……”
“这是圣旨。”左瑛沉声道。她虽然为绯羽的极端保守内敛感到一丝诧异,但是深知现在没有片刻的时间去考究。
左瑛毅然决然的目光让绯羽不觉心中一颤,坚持的态度顿时软化了下来,放开了抓住自己衣襟的双手。
左瑛快速解开绯羽的衣带,掀开她交叠的衣襟,再将她的亵衣解开,一片洁白胜雪的肌肤露了出来。不可避免地看到她的胸部时,左瑛竟然惊讶地发现那里不是女性应该有的饱满圆润,而是男性的平坦宽阔,甚至还凸现出不太夸张的肌肉轮廓!视线下移去寻找她腰间的伤口时,还能看见她紧实平坦的腹部富有力量感的优美曲线。左瑛还忽然回想起绯羽今天的声音好像比平常要低沉,她只猜测是患病导致的喉咙沙哑而一直没在意。
向来处变不惊的左瑛也不由得心中错愕:跟公主朝夕相处多年的贴身宫女竟然是一名“男性”?!且不说她的“男儿身”怎么可以这么久没被发现,如果她是男性,就连成为宫女时候的验身关也过不了。而且歌声甜美、性情温婉如绯羽的,怎么可能是一个男人呢?
尽管几乎前所未有的震惊和困惑冲击着左瑛的大脑,但是她总算明白绯羽一直不愿意让哪怕是同性乃至她的姐妹们看见她的身体的原因了。
左瑛沉住气,没有将内心的波动表现出来,继续用自己的衣袂,小心地帮绯羽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净,一道接近半尺长的伤口清晰地现了出来。那伤口不太整齐,应该不是刀伤,可能是刚才在火场中突围的时候被锋利的杂物割伤的。可幸虽然伤口不浅,但是都只是在皮肉里,没有伤及内脏。
因为在腰部包扎比在四肢上包扎要更费绷带,左瑛干脆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上身只留一件亵衣,将脱下来的衣服撕开,给绯羽的伤口缠上。
“陛下!不可……”绯羽被左瑛的举动惊呆了,刹那间连伤痛都忘记。她刚反应过来贵为九五之尊的左瑛竟然为了给自己包扎伤口而宁愿光着膀子,来不及阻止,那件已经被撕成长条的衣服已经缠在了她的腰间。
正在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因为大殿空旷安静的缘故,两人都听得很真切。
两人猛然将头伸出楼梯底外,朝窗外看去,只见殿外大约不足五十米处正有一堆火光攒动,七八个披甲侍卫正举着火把往元贞殿这边跑来。
追兵果然来了,左瑛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机关单位的效率。以绯羽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左瑛枪里仅余的子弹,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这么多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目光不约而同地都落在了楼梯底下暗室的门上。
片刻后,七八个带甲侍卫快步走进了元贞殿底层。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大殿照得通明。
大殿内的二十四根柱子上虽然都各有一盏点着的铜灯,但是还是不足以将整个底层照亮,依旧留下了不少阴暗的角落。
“陛下!臣等前来救驾!”为首的侍卫大步走到大殿中央一边叫喊一边四处转身回看。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着为首侍卫一声又一声的喊声。
见没有回应为首侍卫转向旁边低声问道:“你们的确看见陛下进入了这所殿阁之中?”
“的确看见了!”旁边两个侍卫都点头肯定。左瑛身形瘦小,绯羽身穿白衣,的确远远就能被轻易辨认出来。
“到处找找!”为首侍卫一声令下,其余人都立刻四散开来,一边口中含着“陛下”,一边楼上楼下地到处搜寻。
一个走到大殿一角的侍卫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地上几滴红色的液体,然后扭头高叫道:“这里有血迹!”
为首侍卫走到那血迹旁边看了眼,一边示意侍卫们继续找,一边高声喊道:“陛下!趁乱行凶的一众乱党已经全部被臣等抓获!危险已经荡平!恭请陛下随臣等回宫!”一连又喊了几声。
此时的左瑛和绯羽躲在一片漆黑的狭窄空间中,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不敢有太大动作,尘灰的气味充斥着他们的鼻腔。虽然这里跟外面隔着一层厚实的木板,但是将耳朵贴在木板上还是能把外面的喊声听得真切。
“陛下……”绯羽用最小的声音贴近左瑛的耳朵道:“他们会不会……”
左瑛知道绯羽的意思。因为她也跟有过绯羽一样的猜测:那些人会不会真的是前来救驾的人,而外面的情况是不是的确如他所说已经得到了控制。
“不。”左瑛伸手扶住绯羽前倾的肩膀,干脆道。
人的天性,干了坏事总是希望无声无息,而做了点儿好事总是巴不得声名在外。如今外面的这群人马上就要立下“救驾”大功,面对可能就在听着的皇帝,却决口不提自己是什么宫署的什么人,分明不认为自己正在做的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
这时候,外面的侍卫首领已经探踱步来到楼梯底,像秃鹫一样的目光牢牢地盯着楼梯底的那扇叫他发现了的暗门。
他用手势将两个在附近的侍卫招呼了过来,然后一手将腰间佩刀轻轻拔出,一手按在门板上,沉一口气后猛然发力将门板猛推。
可是一推之下门板却没被推开,依旧严丝合缝地闭合着,显然是被从里面闩上了。
为首侍卫一皱眉头,后退两步,然后用上浑身的力气朝着门板猛地一踹,“啪啦”一声木头断裂的大响,门板被猛地踹开,几支火把将里面照得通明!
第卌七章 密室纵火
“嗯?”
“不在里面?”
“岂有此理!”
几人将暗门里不大的空间看得透彻,里面全是些备用的纸扎、香烛之类的祭祀用品,根本没有半个人影,即便几把大刀在里面乱挑一通也毫无发现。刚才将门闩住的,原来不过是一根正好滑落下来被其他杂物卡在门板后面的竹旗杆,在刚才的一脚之下已经断成两截。
这时候其他侍卫也陆续凑过来,都回报说搜遍每一个角落也找不到有人在这里。
“走!快到别的地方找找!五更之前一定要找到!”
为首侍卫一声招呼过后,依旧躲在暗处的左瑛和绯羽就听见那片脚步声开始离他们越来越远,不一样会儿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两人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刚才左瑛和绯羽正准备藏身在暗门离里的时候,左瑛无意中回头,正好瞥见身后那个供奉天神灵位的高台侧面的一块木板上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刮痕。着个刮痕让她回忆起公主小时候在这里玩的,曾经在这个用木头搭建的高台下发现了一处木板隼位有松动,只要拆下来,就能钻到高台镂空的底部去;只是因为那下面也是梁柱纵横来承托着整个高台和上面东西的重量,所以空间非常狭小。而那块刮痕正是那块松动的木板的印记。也所幸这处损坏没有被发现、修复,他们两人才得以躲了进去。
“陛下,会是什么人如此丧心病狂?”绯羽像是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这个不是问题的关键——这世道,丧心病狂的人多的是,关键是谁有这样只手遮天的能力去策划和发动这场几乎等同于政变的动乱。
大学里的教授曾经说过一句让左瑛觉得终生受用的话:只要问题问对了,就等于解答了一半。目前大周朝廷里有能力这么做的就只有贺兰楚集团和李氏集团了。对于如今已经跟左瑛坐在同一条船上的李氏来说,杀了左瑛等于亲手将皇位送给贺兰楚当大礼,而自己则要洗干净屁股等着当阶下囚,他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
“陛下,外面有点不对。”绯羽忽然警惕道。
左瑛侧耳细听,的确听见外面传来一些异常的嘈杂声。她轻轻地推开一点身旁松动的木板,偷眼看了一下外面,看见外面的确没有了那些侍卫的身影。
“我们出去看看。”左瑛用力一推木板,木板“啪”地一声掉落在地,高台下出现了一个能够容一个人身材偏瘦的人侧身而过的缺口。
绯羽听见左瑛这么说,率先从缺口钻出去,再回头扶左瑛出来。
他们看清楚周围后惊讶地发现,大殿的几扇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一股股的浓烟夹杂着一缕缕的火焰正不断地从四周的雕花窗户里卷进来。显然是外面有人在纵火!看来是刚才那群乱党在这里发现血迹后又找不到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里也烧了。
“陛下,请在这里等绯羽。”绯羽忍住伤痛朝大殿的正门跑去。
他冒着浓烟来到大门前,用力推了一下门板,只觉门板纹丝不动而且还滚烫得灼人双手。而旁边的那些镂空雕花的窗户,每一个缝隙都早就被火焰填满,根本不可靠近。
左瑛站在大殿中央,也能够感觉到室内的空气正在迅速变得浑浊,很快就会让人无法呼吸到氧气。
她望着已经跑到另外一扇门后,一边咳嗽着一边用力踹着门板的绯羽大叫道:“羽儿!快来!我们上楼去!”
绯羽这时候也清楚,大门一定是都被人从外面堵死了,很难凭他一个人的力气将门打开,而且就算撞开了,外面也很可能早就被火焰包围了。
“是,陛下!”他答应着转过身来,用袖子拨开浓烟才勉强看得到路,快步跑到左瑛身边。
两人循着楼梯跑到二楼,这里的空气果然比下面清新,浓烟一时半会儿也熏不上来。
二楼大殿比底层稍窄,中央供奉着天帝正位,两边仪仗屏风气派非凡,也比底层更胜一筹。但是环顾着这里的陈设,左瑛心中却暗暗觉得不妙——这里连一块布幕幡幔都没有,让困在这十几二十米高的地方的他们,拿什么槌到地面逃生呢?
左瑛快步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往下面看去,只见向下的视线已经被一片浓烟所遮盖,偶尔能从浓烟中看见的也只有不断往上攀爬着的火舌,阵阵呛人的热气也从下面不断蒸上来。
将窗户掩上的刹那,左瑛的嘴角露出一弯森然的微笑。难道只有奇迹出现才能继续生存下去吗?可是她知道在她身上出现的奇迹已经够多的了——而且这些奇迹从来不站在她的一边。
回到大殿中央的时候,两边的楼梯口已经被绯羽用屏风和杂物盖住了,能够暂时防止更多浓烟从楼梯灌上来,但是谁都知道这样拖延不了太久。
绯羽正跪在天帝正位面前,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神态虔诚,口中低声祷告着。
左瑛走到绯羽的身边,看着那个虽然衣衫狼狈,姿态却依然恬静得跟个玉人儿一样的绯羽。
“陛下,”绯羽抬头看着左瑛,眼神竟然那么温婉平静,双眉虽然微颦,嘴角却带着温柔的笑意,“绯羽在祈求天帝庇佑。陛下是真龙天子,天帝一定会保佑陛下的。”
天帝真会保佑天子吗?那公主那两个已经咽了气的短命老哥又怎么算?她这个冒牌皇帝又怎么算?
但是绯羽眼中的一片虔诚好像真的能打动人心,让人没有任何质疑的冲动。左瑛笑了笑,在又开始继续祷告的绯羽身边跪了下来。
她不相信世上真有神仙,更不觉得应该给“天帝”下跪,只是忽然觉得愿意就这么靠在眼前这个人的身边。这个人曾经在她感到冷之前已经为她披衣,曾经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在她面对死神的时候也是唯一陪在她身边的;虽然按照左瑛的习惯,这么短的时间还不至于让她彻底对一个人推心置腹,但是有他在身边,她好像至少不会因为感到寒冷而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双肩。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第卌八章 贺兰必须死(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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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
外面忽然传来的那阵嘈杂声让绯羽也停止了祈祷,睁开双眼。
他和左瑛对视了一眼,然后起身跑到窗边。
推开窗户,一股清凉扑面而来,借着火光和渐渐发亮的天色,他看见千万条银丝从当空落下,满布了他的视野!他难以置信地将手伸出窗外,阵阵冰凉果然即刻落入了他的掌心!
“陛下!降雨了!陛下!降雨了!天帝显灵了!”绯羽回过头来,一边前所未有地雀跃欢呼着一边跑过来,好像已经全然不记得身上的伤痛。
左瑛站起来,沉默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雨水正迅速地将元贞殿的大火浇灭,滚滚上冒的浓烟宣告着大火的消散,而另一团火焰却在左瑛的胸中燃起。
片刻之后,楼下传来一阵破门破窗的动静,绯羽刚提剑护在左瑛的身前,一个洪亮的声音隔着楼梯口的障碍物传来。
“陛下!臣中坚将军姜元佑前来救驾!”
左瑛骑在马背上,在护驾侍卫的保护下重新来到圜丘户外的时候,火场已经几乎完全被大雨扑灭,但是原本连亘数百米的帐篷营地,如今已经变成一片焦黑的废墟,零星的几点小火苗还顽强地在烧成焦炭的木头上闪烁着,祭坛下面几层的汉白玉栏杆也被熏得发黑。有人冒雨在废墟中搜索着,从倒塌的帐篷残骸中拖出一具具烧焦的尸体。
左瑛看着那些肢体僵硬、面目全非,甚至还保持着在烈火中挣扎煎熬时的姿势的尸体,想到自己和绯羽如果不是因为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即便有人前来救驾,以这个时代贫乏的救火手段,根本无法逃离成为这里其中一具令人惨不忍睹的尸体的命运,心中那团火焰不由更炽烈了。
一直以来无论经历什么样的变故,都牢牢地将命运扼在自己手中的左瑛,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竟然要靠着一场极为偶然的大雨才勉强从敌人手中捡回一条性命。她的心中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谢天谢地的感激,只有将这个三番四次用尽恶毒手段置她于死地的人碎尸万段、生啖其肉的怒意!
杀人并不难。如果已经失去等待可以用权柄来处死他的耐性的话,那就用手中的武器吧!
左瑛忽然从亲自牵马的姜元佑手中夺过缰绳,调转马头,拍马向圜丘围墙的大门方向奔去。
“陛下!陛下!”被这一幕惊呆了的众人反应过来想去追赶的时候,左瑛一人一骑已经在数百米以外。加之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左瑛很快就跑出圜丘围墙之外,奔入黎明的洛阳城区街道之中。
倾盆大雨还在当头泼洒着,左瑛很快就被淋得浑身湿透,视线也被雨水模糊,刚才在火场中的煎熬炙烤,好像现在才得到彻底的中和。她一路催马向前,在还行人甚少的街道上奔驰。骏马很快奔入洛阳城的干道,来到建安宫北阙一所高大气派的宅院大门前。重檐的们庑上悬挂着一块漆黑的巨大匾额,上面赫然写着“太师府”三个金漆大字。
正巧这个时候,原本紧闭的两扇满布铜钉的大门被两个刚收掉雨伞、还揉着睡眼的家丁拉开,好像是府中主人正要准备移驾出门。两个家丁看见外面有一人一骑立在雨中,整整挡在他们家大门口当中,正要上前喝问,只听见一声马嘶,那匹高头大马竟然就这么一跃跨上台阶,直直地从门外闯了进来,两人连忙往旁边一扑,险些被马蹄踩踏,吓得连想高声喊叫都喊不出一点声音来。
这个时代的官宦人家,府第中的建筑规模和形制都有惯例规格,深门大户基本上都是前庭后院、四边围绕厢房回廊的结构,左瑛甩着缰绳,一马平川,踏在大路上穿过前庭,也不下马,直接奔入内堂,一众已经起身收拾打点的侍从婢女都被吓得大惊失色,四处奔逃呼叫。
左瑛刚在内堂中央勒马,就看见一个人正好从后堂出来。
他身形挺拔高大,头戴象征公侯身份的三梁进贤冠,身着暗金纹饰深黑朝服,剑眉斜飞、鼻梁高挺,黑玛瑙一样的双眸透着将森罗万象洞穿的犀利和隐隐的萧杀之气。
“贺兰楚!”左瑛掷地有声地沉声喝道。
左瑛闯入太师府的时候,太师府的后堂中不止贺兰楚一人。他正在跟张逢时、夏侯元等人商议事情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的骚动,又有几个连爬带滚的下人扑倒在他的脚边汇报有人骑马闯入府中,让他觉得事态颇不寻常。他本来想让家丁先将这个闯入者制服,再行审问,但是也禁不住很想立刻知道,到底是谁居然有这样的胆量骑着马往他太师府中强闯。
贺兰楚踏入内堂,抬头看见的那个闯入者居然是左瑛。她骑在高头大马上,纤细的身躯衣衫不整、披头散发、浑身湿透,衣裙上还有大片血迹;但是她凛然昂首,那双眼迸射出的是直透人骨髓的凌厉,就像是从劫火中浴血重生的不死鸟凤凰一样,所有被平常的隐忍所压抑的光芒和锐气都在顷刻间展露无遗,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根本无法让人相信是属于这个身体的威仪和震慑力。
目光与左瑛的双眼接触的刹那,贺兰楚一向冷峻淡漠的脸上也不期露出了掩饰不住的惊讶神情,对方的气魄和姿态让他不知为何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屈膝跪下,脑子里甚至忽然一空,一顿后才朗声道:“臣贺兰楚未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礼数不周,臣死罪!”
“礼数不周”?!贺兰楚!你三番四次、不遗余力远送我到阎罗王那里去的时候可谓殷勤得差一步就到家了!别告诉我圜丘里杀人纵火的那些乱党都是临时工!
左瑛此时已经将银火藏在袖中,食指正扣在扳机上,只需将手臂轻轻抬起,对着跪在马下的这个人的脑袋一扣扳机,他的嚣张气焰、他的狼子野心、他的凶残成性,马上就会随着那声枪响成为过去。
第卌九章 帝师
(刚刚收到消息,单位大楼的物管养的小狗因为物管撤场可能要被遗弃了……现在这么冷的天,小狗被遗弃街头成为流浪狗,那是多么可怜的事啊……哀求家里收留,家里又死活不愿意……唉(什么时候能搬出去住啊)……好难过……不知道这一两天内能不能找到好心人收养它呢……)*
两个时刻都想着如何置对方于死地的人,在面对面相距不过一尺之间,经历了几秒钟足以让周围一切凝固的平静。瑟缩在角落的下人们丝毫不敢动弹、噤若寒蝉,只有户外“哗哗”不绝的雨声让人知道时间还在流逝。
“贺兰楚。”左瑛沉声道。打破了这片僵局。
“臣在。”
左瑛沉了一口气,“今日凌晨,在圜丘之中,有乱党作乱,朕险些葬生火场。”
贺兰楚向来不屑佯装吃惊,即便在皇帝面前也是如此;他想不到的是左瑛居然如此镇定地向他提起这件事,好像是发生在他人身上一样,“臣已听闻。正准备检点兵马前去救驾,喜闻陛下已经脱险,实乃我大周列位先皇在天有灵!”
“这件案交给你来全权审理。”这次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是从左瑛口中说出,掷地有声,如同铁律,“卫尉尉迟达宿卫朕的安全未能尽责,朕要免去他的职务,抄没他的家产;中坚将军姜元佑护驾有功,就让他来接替卫尉之职。司天监徐灵光,择时不利,朕对他的才德深感怀疑,先撤去他的职务,贬为庶民;司天监之职待群臣举荐合适人选,再从中甄选充任。”
刚才一路上当头泼洒的大雨其实已经让左瑛恢复了一些理智,她的头脑向来不缺乏冷静,只是她的性格中也不是没有火爆的因子。屡次遭到威胁生命的挑衅,而罪魁祸首就在随时伸手可及的地方,这样还能按捺住复仇的冲动,装作若无其事、付之一笑,恐怕是要修炼到天命之年甚至更往后才可能达到的境界。
在贺兰楚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他枪杀的机会,眼前不是第一次。左瑛之所以一直控制住心中的仇恨不去这么做,是因为她很清楚,只要贺兰楚集团的势力一天不削弱,属于她自己的势力一天没有培植起来,她就一天不可能真正掌握这个朝廷;贺兰楚即便一死,另一个“贺兰楚”马上就会起来将他替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贺兰楚的死非但未必能真正解除她身处的危机,反而可能让她落下“擅杀大臣”的罪名,使得蓄谋加害她的人更名正言顺。
而且,就这么一枪爆头也太便宜他了,她终有一天要请他也尝尝被下狱逼供至死、被乱箭穿心而亡又或者被困在火场中绝望又痛苦地慢慢死去的滋味。
“谨遵圣旨。”贺兰楚万万料不到左瑛会放弃这次打击他的机会,更没想到她会这么主动地提出息事宁人的“价码”——放弃两颗棋子可以换来她不再追究。这让他只能乐意接受。
正当他以为左瑛已经说完所有要说的话时,左瑛又道:“你呈给朕的太傅名册,朕已经认真考虑过。有一个人选必须更改。”
“臣请陛下垂教。”
跟刚才一样,左瑛每说一个字都有着让它成为下一秒的现实的气势,“教习骑射和韬略的太傅,朕不要别人来担任,就要你。”
贺兰楚听闻,一时间也弄不明白左瑛这么做用意何在。
在朝廷掌权多年的贺兰楚早以为自己已经见惯各种意外,没想到今天眼前这个小丫头给他的意外居然接连不断。
但是他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泰然自若。他抬起头,沉稳道:“承蒙陛下如此信任,臣感激涕零。然臣自量德才不足,朝政公务已让臣终日无法脱身,恐未能胜任如此重责。”
“处理公务是为我大周社稷,助朕‘精进学业、早日亲政’,也是为我大周社稷。能者多劳,你不得推辞。”左瑛说得大气磅礴,不容抗拒。
贺兰楚一时间居然再找不到别的理由推辞,只好磕头谢恩。
正在这时候,门外又有一阵骚动传来。
“太师——”一个家丁冒着雨急匆匆地跑到内堂门口,刚想通报什么,却因为看见自己家主人还跪在这个骑着马登堂入室的主儿面前,顿时将话生生咽了下去,噤声呆立。
紧接着,两个浑身上下湿得跟从水里打捞上来一样的人也快步步入了内堂,看见如此情形也都立刻拜倒在左瑛马下。
左瑛回头一看,那两人正是绯羽和姜元佑。
绯羽慢慢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贺兰楚,在跟他的目光遇上之前,又低下头去。
左瑛想到绯羽身上有伤,还冒雨追赶到这里来,心中不忍,于是调转马头道:“摆驾。”
贺兰楚这才得以起身,领着一众家仆婢女,将左瑛一行远送出宫门前大路。
贺兰楚重新回到太师府沐浴更衣之后,张逢时和夏侯元还在后堂等候。
“太师!”一看见贺兰楚夏侯元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没想到圜丘之事竟会如此……”
贺兰楚一脸一沉,双眼闪过一丝杀气,“此事休要再提。下手之人不可再留。你速去善后。”
“是!太师。”夏侯元垂头丧气,可也如蒙大赦,分别向贺兰楚和张逢时一抱拳,才转身快步走出后堂。
立在一旁的张逢时待贺兰楚走到坐榻上稳稳坐下,才道:“方才下官正要随太师出去一看究竟,认出那马上之人是陛下之后,立刻折回,以免招致陛下猜嫌。下官在幕后将陛下所说听得一清二楚。下官以为,陛下此番要求太师担任太傅,恐怕并不简单。”
张逢时走到贺兰楚身边的坐榻上跪坐下来,神情凝重,凑近贺兰楚压低声音道:“下官只怕陛下已经对太师动了杀心。以担任太傅之名骗太师入宫,恐怕是要趁机加害太师。将圜丘事件交给太师审理,也不过是麻痹太师之举。”
贺兰楚听完,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刚才左瑛看着他时,双眼中的杀气是他即便是在两军对垒的敌方将领身上也未曾看到过的。他又怎会看不出来,那不是丧失理智、不知轻重的狂暴,而分明是手携万钧之力的雷霆之怒,是已经箭在弦上却能可收可发的强韧。
“太师,”张逢时见贺兰楚没有回应,知道他一定在深思熟虑。张逢时目光一狠,捻须低声道:“下官以为,此时应当先下手为强,以疾风之势促成其事,以免反受其祸。”
第五十章 云妃
(感谢留印象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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