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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火-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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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不能把它们从中切开,奇形怪状的,看着就没有食欲。只能把剩下的一些切成星星的样子,让它们混在一处,希望应旸不要多想。
——原本他也没想昭示什么。
午后两点,盛夏的厨房里火气缭绕,炽烈的阳光透过小阳台照耀进来,使得裸露在外的皮肤不自觉染上灼烫的热度。
程默这儿除了应旸,也就只有林静泽还来做过客了,屈指可数的几回,比不过应旸两天之内进出的次数。
但在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的情况下,气氛却难得保持了将近半小时的沉寂,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冷漠得像是两位各行其是的政客,没有相互攻讦也已经算是一种天大的恩赐。
面条好不容易焯软了,程默用筷子配合着漏勺把它们统统捞了起来,盛进备好的冰水里,等卸了热气以后再分成两碗,一碗多些,一碗少些。抬手拭去鼻尖上的汗珠,程默摘下围裙,一手一个地把碗摆到餐桌上:“可以吃了。”
说完又将炸酱和菜码端出来,另冲了两大杯蜂蜜水解腻。
闻着肉味儿,蛋蛋显然又饿了,准确来说,它刚才压根儿就没吃饱,抢在应旸跟前先一步蹿了上桌,冲着盛酱的小碗不住耸鼻子。
就那一点点罐头能顶什么事呀。
程默一边伸手拦着它,一边用眼神示意应旸快来。
应旸拉开椅子,并顺手把蛋蛋抱到地上:“等会儿再给你吃。”
得了保证,蛋蛋果然不再闹着上桌,只安心蹲在玄关处的地毯上舔爪子洗脸,偶尔还伸出小舌头梳理身上的皮毛。
程默也是这时才发现应旸的衬衫扣子解开了一颗,露出性感的喉结和一小段锁骨,他没敢多瞧,慌忙移开目光,低头夹菜。
得先把心形的胡萝卜挑出来丢到碗里。
这样想着,程默筷子一拨,如愿以偿地夹走了两片。正当他准备继续挑的时候,却有一双筷子横插过来,三两下把它们全拣走了,只留下几片小星星无辜地躺在盘子里。
怎么看都像是故意和他抢的。
程默有些气不过,可应旸既然摆出一副他俩不熟的样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憋闷着把面拌得嗞溜直响。
相较于他的大动作,应旸反倒显得斯文不少,面条一绺一绺地缠着肉酱,煸炒焦黄的酱汁从缝儿里渗出来,混合丝丝柳柳的菜码,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拌匀以后,应旸不像往常那样刚把吃的送进嘴里就浮夸地赞不绝口,只沉默着咀嚼、吞咽,像是完成一天当中必不可少的任务一般。
尽管如此,他的情态依然远比程默看着自如。程默无疑被他惯坏了,从来没在他这边吃过这么真切的冷刀子,哪怕他是专业的也掩藏不了这股失落的情绪,应旸看他一直耷拉着脑袋,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忽然有些不忍。
但程默显然还没有觉悟,不能这么快就心软。他要再接再厉,关键时候,就是变本加厉也未尝不可。
程默没得到什么回应,渐渐地就及时止损,努力收敛起过分外放的感情,认真吃面,思绪随波逐流地转到了别处,默默嚼着嘴里的星星开始自我安慰。
其实之前一起度过的那半个月已经算是偷来的美好回忆了,原本只在梦里才会涌现的场景,却一朝成了真,无论应旸真失忆也好,假意温存也罢,能和他续上这么一段也不算遗憾。
哪怕一时的松懈造成的后果就是心里渐趋松动的绳结重新打死,他也无从埋怨,因为这是他甘之如饴的选择,他看出了应旸偶尔显露的破绽,但依然存心视而不见,甚至天真得有些自欺欺人。
因此即便真的要怨,也只能怨那个心性不定的自己。
程默根本挑不出应旸半点过错。
都说热恋期中的男女看待自己对象是哪儿哪儿都好,可他和应旸毕竟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尽管严格来算,真正相处的时间只有三年,扣除他们仍未熟稔起来的日子更是仅剩寒碜的24个月,他的眼前依然蒙着一层厚厚的桃色滤镜,就连应旸那讨嫌的臭脾气也看成是男人味的体现。
不过他也未曾想到,这层经年累月逐步加厚的滤镜竟会因为一次不经意间的垂眼就遗憾而绝然地碎裂开来。
收拾完桌子,把碗洗刷干净收回消毒柜,程默擦着手回到客厅,看见应旸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就这么端正严肃地闭眼靠在沙发上,似乎是睡着了。
蛋蛋特别懂事地蹲在院子里和他一起看着,难得没有蹿进应旸怀里邀宠。
犹豫了一会儿,程默终究还是回房给他拿来一张毯子,轻轻盖了上去。由于他的动作足够小心,呼吸也尽量屏起,眼皮耷拉下来,掩去大半目光,怕他察觉有人盯着自己。
但就是视线的这一错落,程默忽然发觉了不妥。
应旸脖子上赫然陈列着几枚红痕,却不是他弄的,就算他曾经弄过,一周过去也该消了。捏着薄毯的手不由攥紧,满腹委屈顿时化作悲愤,程默颤抖着想把手里的薄毯当作凶器,死死捂到他脸上。
大概是他的眼神过于锐利,应旸无形中感受到来自身前的戾气,程默还没来得及下手,他就警醒地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原本也没睡着,只是在闭目养神之余思索下一步的打算,顺带在程默这儿多赖一阵。他喜欢有程默存在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他那边虽然大,但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气,前天晚上还让人把窗崩了,房间里灌着冷风,怎么想怎么凄凉。
四目相对,应旸隐约从程默眼里窥见一丝恨意,唯唯诺诺的受气包相儿不见了,恍惚有种厄里倪厄斯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
见他醒了,程默把毯子往他身上重重一摔,再不把他当作珍稀动物似的对待了,气冲冲回了房,砰地把门甩上。
管他是谁,又爱走不走呢。
发作完,程默转眼冷静下来,靠着卧室的门板长出一口气。
应旸则轻声走近过道,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百思不得其解。莫名其妙生这么大气,他也没说什么梦话呀。
回到客厅,应旸屈膝蹲到蛋蛋跟前,悄声逼问:“是不是你惹着爹地了?”
先前有一回让程默听见应旸背地里当着蛋蛋的面喊他“妈妈”,登时又羞又气地逼着他改口。但应旸一来不想叫别人“哥”,二来又不乐意和程默错辈儿,于是最后只得改了这么个称呼,既和“爸爸”区分开来,听着又是同等亲密。
事实上他也不是很乐意管程默叫“蛋蛋妈妈”,感觉太过女性化,形象上就对不到一处。而且他对母亲这个角色压根就没什么好印象,不提也罢。
面对应旸的推锅,蛋蛋是怎么也不可能承认的:“喵呜。”分明就是你不好,我只不过是贪吃罢了,可什么也没做。
应旸一时想不到哪里出了差错,轻咳一声,充满慈爱地摸了摸蛋蛋脑袋,循循善诱:“爹地现在把自己关房里生闷气,这样憋着对身体不好,你去把他叫出来,嗯?”
蛋蛋扒拉着地板,并不配合,思想上还做着斗争。
应旸翻出之前的处方罐头,往它食盆里加了一大勺肉泥,惹得蛋蛋蠢蠢欲动,同时无孔不入地诱惑着:“喏,刚才答应你的肉肉。”
可贴心,可温柔。简直父爱如山。
然而应旸心里想的却是:吃吧,吃饱了好干活。
蛋蛋敏感地察觉到这是一个甜蜜陷阱,但还是架不住被他收买,娇声娇气地蹭了蹭应旸裤腿,不多时就把肉统统舔光了。
吃人嘴短,蛋蛋摇着尾巴正要完成它的任务,结果刚走出两步就被应旸从后边抱了起来,低头往它脑袋瓜子上亲了一记。
蛋蛋惊奇地扭头看他,应旸却只是笑着递给它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
这下蛋蛋可是心甘情愿地为他打头阵去了,再也不因偏帮其中一方而感到愧疚,它要程默也这样亲它一口!
噌噌噌地跑到门前,蛋蛋开始放软声音叫门:“吆呜……”
听见蛋蛋的叫声,以为它要进来睡午觉,程默放下手里的书,没有丝毫多想就把门打开了。
门刚敞开一条小缝儿,蛋蛋就趁机挤了过去,绕着程默的脚踝转了一圈,小狗似的摇头晃尾。
程默被它萌得不行,果然把它抱了起来,重重亲了两口,登时什么烦心事都忘了。蛋蛋也乐得拿脑袋拱他,带着让人哭笑不得的鱼腥味,一闻就知道它刚刚做下了什么好事。
正当他们你侬我侬地亲昵着时,应旸又一次闯进了程默眼帘。
看见他疏离地收拾着手机钱包从走廊尽头一晃而过,程默敛起笑意,在房里等了一会儿才抱着蛋蛋走到外头。
应旸正好把鞋换上,准备开门。
程默想想还是开口问了一句:“走了?”
应旸自然地压下门把,没有回头:“嗯。”
好歹有所回应。
但程默并不满足于此,心里好不容易息下的火气再次冒了起来,两次话到嘴边亟待发作,应旸却像感觉不到他的挣扎似的,脚步不停地开门走了出去。
程默张了张嘴,想叫住他把话说开,但几次尝试以后嗓子就被莫名的情绪堵住了,忽然哽咽起来。最后还是蛋蛋察觉气氛不对,急急地叫了一声。
“吆!”
原本以为他只是装着要走,可现下看来好像是要玩儿真的?!
蛋蛋不乐意了,挣扎着想下地留住应旸。
外面的铁门已经开了,程默怕蛋蛋瞎跑出去,于是抱紧了没有松手。直到应旸毫不留恋地把门关上,他才让蛋蛋跳到门前,和他一起透过门上的隔栏望向那个高大的背影。
廊道里的灯像是坏了,关门声并不曾让它亮起,应旸在黑暗里走得有些慢,程默定定看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应旸。”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至少喑哑的端倪很好地掩藏在平稳的声线里。
应旸停下脚步,略微侧头看了回来。
“再见。”
然而程默只是攥着拳头郑重地吐出这两个字,之后除了稍嫌隐忍的目光以外就再没有别的表示了。
应旸显然也感到意外,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挺合理。程默就是这样别扭的性子,从前是他心大,很少在意他的小情绪,就连他家里可能遭逢的变故也一无所觉,以致他们猝不及防地分开了这么多年。
但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了,程默就是个千年王八,他也得让他自个儿爬出壳来。他这儿有砖有瓦,够为他遮风挡雨的。
应旸暗自冷笑一声,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没让程默听见。
在程默看来,应旸只是脚步一顿就接着转身走了,蛋蛋挠着门不住叫唤也无法让他回头。程默一言不发地目送他走远,目光沉静,恍若在和他的青春做着漫长的告别。
人活一辈子就是这样,迎来送往,没有谁能真正陪着你走到最后。有些人哪怕再爱、再不舍,也总会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半途离散,到头来还是只剩自己形单影只地站在路中央,收拾好心情,继续步履蹒跚地慢慢往前走。
程默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此时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只是难免有些唏嘘。
直至走到楼道口,应旸也没能等来程默的挽留,甚至听见他语气平静地说:“蛋蛋,回来。”
蛋蛋嗷呜一声,不得已退回屋里,紧接着大门吱呀一转,如往常一般轻轻合起,好像送走的只是一个不甚重要的客人,又像这人终有一天还会回来。
总之并无多少不舍。
殊不知门将将关上,程默看着再次冷清下来的房子,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离了几圈才在蛋蛋身上寻到落点,随后缓缓蹲了下来,看着它低声道:“怎么办,又只剩下咱俩了。”
蛋蛋恼他平白无故把人放走,还不让自己遮挽,原本气呼呼地不想理他,暗暗腹诽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但瞅见程默眼底的哀伤,它心里哪怕有天大的火气也撒不出来,只能吹胡子瞪眼地蹲在那里,小小呜咽一声:“呜。”
“不气,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程默这话说着自己都不信,心虚得紧。
蛋蛋显然也是一脸狐疑。心说应旸已经是最好的,又高又帅,身上的肉肉也比程默结实得多,仰靠起来可舒服,还会给自己变着法儿喂好吃的,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爸爸了!而且它也不要后爸!有后爸的猫咪都好可怜……
于是它一边被程默抱回房里拿暖烘烘的被窝哄着劝着,一边暗下决心:我一定要努力把爸爸骗回家!
蛋蛋的计划说来简单,实行起来却十分为难。
至少对它来说难于登天。
它准备绝食。
毕竟它再不敢胡乱憋气了,憋抑郁了肚子疼尿不出来,会被带去可怕的地方剃毛毛,手上挨针,下面也要饱受磋磨,实在有损它的猫生尊严!
说干就干,为了能让爸爸早日回家,就从……就从晚饭开始!
窝在程默怀里美美地睡了个午觉,蛋蛋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悄摸鸡溜出房间,把应旸先前倒给它的水通通舔光,填饱肚子以后就开始躺在草皮上演戏。
毛茸茸的小暖炉不见了,程默很快醒了过来,关掉空调,懒懒地抻了抻腰。床垫简直是一项伟大的发明,躺起来比沙发舒服多了。
从艳阳高挂到日薄西山,足足歇了三个小时。
无论生理抑或心理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这才是假期该有的样子。
程默睡前洗了个澡,彻底摆脱了宠物医院的病菌和消毒水味,呼吸间满是暖和的奶香,很好地安抚了受挫的神经,使他暂且把应旸的事放到一边,琢磨着换身衣服出门买菜。
可不料他刚一走出房门就看见蛋蛋一动不动地侧躺在院子里,肚子胀鼓鼓的,呼吸带动着微弱地起伏,给人感觉无精打采,仿佛一个被渣男伤透了心的二八少女。
程默本来就担心它病没好全,虽然看着能吃能跳了,但急性肾衰竭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恢复过来的,见状赶紧凑上去察看。
蛋蛋只管尽职地躺着,两眼放空,程默的手都摸到身上了也不搭理,像极了昨晚发病时的情形。
关心则乱,程默的心果然再次拧了起来:“蛋蛋?”
蛋蛋还是一动不动。
程默轻轻摸过它的肚子,很胀,明显又积了不少水在里面。脑海中闪过可怕的猜想,程默深吸一口气,竭力冷静下来把蛋蛋抱进便盆,缓声说明:“你该尿尿了。”
蛋蛋四脚踩着极具诱惑的松木,前爪不由自主地扒拉了两下,方才一下子喝了太多水,肚子确实胀得慌,下面也有些刺刺的痛痒。要尿吧,它肯定很快就饿了,要不尿,程默估计又会把它揪去受苦受难。
两相权衡,蛋蛋最终还是羞恼地把程默赶远,淅淅沥沥尿了一泡出来。
守在客厅等了一阵,程默再过来看时,便盆里已经分布着一摊让人心安的碎屑等着他处理。
程默见状松了口气,把木屑倒进垃圾袋,没把蛋蛋故技重施瘫躺下来的行为放在心上,摸摸它的脑袋:“我先出去买点菜,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就真提着垃圾出门了。
蛋蛋首战:败!
趁着家里没人,蛋蛋不甘地挠了把叶子,将栖在上头的五星瓢虫欺负得掉了下来。
但为了心心念念的爸爸,它很快就重新振奋起精神,四处溜达了一圈,活络筋骨,等听见门外传来掏钥匙的动静后才继续装模作样地就势一趴,胡须都严格控制在一定的耸动范围之内。
“……”程默一进门就又让蛋蛋给吓着了,慌忙放下手里的菜赶到它跟前,“又怎么了?”
蛋蛋佯装无力地睨了他一眼:“呜。”
程默买完菜回来还没洗手,不好直接摸它:“不舒服?”
蛋蛋眨了眨眼,把脸扭到一旁默不作声。
程默起身洗了手回来,盘膝坐在客厅的地板上默默看着它的后脑勺,虽是猜测,语气却有九成的把握:“你想爸爸了,对么。”
“……呜。”
买菜的时候程默试着分析了蛋蛋的心态,明白问题极可能出在应旸身上,解铃还需系铃人,所以眼下还得从这一方面入手。
“可是他回了自己家,不会再过来了。”
血淋淋地剖清现实很难,但自欺欺人连带让蛋蛋也跟着继续做梦到底不好。事到如今,程默不打算继续骗它,试图和它把话说清楚。
“他好像已经有了别人,说不定……还养了别的猫。”
“咱们以前不也过得很好么,我现在放假了,也可以天天在家陪着你呀。”程默一下下拨弄着它颈后的绒毛,耐心哄着,“我明天就去给你买新口味的罐头,还有你最爱吃的小鱼干,好不好?”
蛋蛋耳朵动了动,态度有些松动,然而转念一想又觉得鱼干会有的,罐头也会有的,程默总不至于让它饿肚子,可高大威猛的爸爸错过就没有了,会被别的小妖猫抢走。
这怎么可以!
蛋蛋再一次坚定了信念,尾巴软软地耷拉着,无动于衷。
程默收回手,晓之以理行不通了,只能动之以情:“蛋蛋,你这样……我也很难过。”
说完,身后久久没了声音。
蛋蛋耐不住仰起头来,看见程默眼圈微红地望着自己,除了昨晚不舒服的时候,它其实很久都没再见过程默这么难受的样子:“吆呜呜。”
怎么办,它好像做错事了。
它是个自私的小混蛋。
见它终于有了点反应,程默没敢松懈,吸着鼻子再接再厉:“小没良心的,他才来了多久呀你就这么喜欢他。”
“喵。”爸爸那么好,你不喜欢么。
“我更喜欢你。”程默答非所问。
两只前爪踩着程默脚踝,蛋蛋特别懂事地叫着:“喵呜,喵呜。”我喜欢你,也喜欢爸爸。你也要既喜欢我,又喜欢爸爸才行。
“来不及了,我做错了事,不小心把人气跑了,还是哄不回来的那种。”程默摇摇头,假意把它送给应旸,“但他确实还很爱你,你要不跟他走吧。”
换作旁人,势必会觉得和一只猫在这儿谈心有点傻。
然而一直以来,蛋蛋都是程默的倾诉对象,程默但凡有什么想不开的都会和它说,它很能保守秘密,不仅懂得安安静静地倾听,必要时还会贴心地给予安慰。
这样的解语猫程默一点儿也舍不得送人,就算是应旸也不行。
可惜蛋蛋认真了,以为他真要把自己送走:“吆呜!”不要!
“他比我有钱,家里估计可大了,你想怎么跑都行。”
“吆呜!吆呜呜——”不要不要,我只要爸爸回来,就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那怎么办,你不想过去,他也不会回来。”程默把问题抛回给它。
蛋蛋拱着程默闹了一会儿,又在他的抚摸下渐渐冷静,直觉哪里不对。
程默口口声声说应旸不喜欢他,可在蛋蛋看来,应旸分明很在乎他,就连它都要排到后面去的。
抬起后腿蹬了会儿耳朵,蛋蛋甩了甩头,决定还是先不和程默扯皮了,这人狡猾,可会迷惑自己,它都听迷糊了。
还是先撤吧,晚点再试一次。
看着蛋蛋垂头丧气地走进院子,跳到摇椅上独自窝着,程默收拾好情绪,暗叹一口气,默默起身做饭去了。
蛋蛋再战:平。
作者有话要说:旸哥是默默的青春呀,但默默对旸哥而言,又何尝不是呢。所以时光不老,青春不散,旸哥才没那么容易被气跑!所以他明天又上门了233333(二合一更~这章评论多的话明晚还多更!赶紧把纠结过勒(^_^)v
第48章 Chapter 48
夏日夜里六点半,太阳将落不落,光线勉强还能满足视物的需求,程默只开了抽油烟机上的小灯,澄黄的灯影和着夕阳余辉一同投下,误打误撞间让食材裹上一层诱人的酥衣,生生把人看饿了。
晚餐程默准备做海鲜芝士焗饭。蟹柳切段铺在米饭上头,外加虾仁、鱿鱼圈、带子肉和洋葱、蘑菇片等配料,最后撒上能拉丝的马苏里拉奶酪,放进烤箱,设定时间,出炉以后再舀上一勺蟹子。
他能吃得跟蛋蛋似的连碗舔了。
等待的过程中,程默回客厅打开投影,调出下饭的综艺,搬来小板凳,把墙角处的落地灯拧得半亮,不时盯着蛋蛋看上一阵,时间很快就消磨过去。
烤箱发出完成的提示。
程默戴上厚厚的棉手套把饭端了出来,就着喜气洋洋的节目解决一个人的晚餐。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很多年,假如没有和应旸重逢,也不曾和他发展为更进一步的关系,程默或许还能继续不以为然地独居下去。
从“单身也没什么不好”到“假如可以选择,他也不想一个人生活”,中间仅仅只有半个月的铺垫。
在此期间,这个小家记录了他们每一个亲昵的画面,无数次亲吻、拥抱以及相隔一盒安全套的律动都在这里上演,让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时间变得尤为特殊,家里的氛围也一度从安静到热络,以至于程默哪怕正享受着美味的晚餐,看着似乎还算有趣的节目,心头都还是难掩落寞。
他的观念发生了这样突兀的转变,而改变他的人却不在了。
失落是难免的,尽管程默早有准备,事到临头,也依然发觉高估了自己。
他原本以为抽身之后还能重新习惯最初的生活,可谁知现实往往事与愿违,尝过了大鱼大肉的滋味,哪还能甘心守着寡淡的清粥白菜过日子呢。
人都有惰性,他也不例外。没人在后头催着赶着,他不过也只是一介贪图安逸的庸人罢了。
吃完晚饭,程默仔细地把碗筷洗了收好,甩去手上的水珠,心情曲线难免又降了两个指数。
他热衷下厨,但不爱洗碗。
而且海鲜焗饭固然好吃,尝到后来却有些腻,分量也估多了,感觉撑得慌。他想应旸做的饭了,还怀念有他帮着洗碗的日子。
站着发了会儿呆,夜风透过小阳台的门灌了进来,程默这才回神,关上门和灯,拿了应旸之前喂剩下的处方罐头走进院子。
蛋蛋一直趴在躺椅上蔫蔫儿地睡着,眼见程默拿着罐头过来也只是虚虚撩了一下眼皮就又不搭理人了。
程默没有在意,照常帮它把粮加上,嘴里念念有词:“这是蛋蛋的晚餐,你们可千万不能偷吃。嗯……虽然它现在不想吃,但不代表过阵子也没有胃口,你们要打坏主意,它晚上就该饿肚子了。”
以为草丛里的小虫儿又在觊觎它的肉肉,蛋蛋登时来了精神,迅速窜到程默身边,看也不看就凶巴巴地叫了一嗓子:“吆!”
“哎,”程默煞有介事地往远处望了望,赞道,“可以呀,都被你凶跑了。”
蛋蛋反正是啥也没看见,净被面前的猫粮勾去全副心神,微不可察地耸了耸鼻子,陷入深切的自我矛盾之中:真、真香啊。
要是吃了也不打紧吧?顶多明天重头再来。
面对来自灵魂深处的诱惑,蛋蛋的小脸离食盆越凑越近,越凑越近,直到鼻尖碰上绵软的肉泥,被那微凉的温度一激,心里才咯噔一下,清醒过来。
不行!真要吃了就前功尽弃了!
现在不吃只是一顿的事儿,假如明天再来得饿两顿呢!
好不划算,吃不来吃不来。
这样想着,蛋蛋晃了晃脑袋,表情从欢喜变作嫌弃,一扭屁股就走开了。
程默满心失望,却又强求不来,为了不让蛋蛋觉得自己太过殷勤,还得若无其事地起身离开:“我去看书了。”
说完,程默走出两步,偷着扭头再看,蛋蛋没有跟来,只趴回摇椅上拿屁股冲着他,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生机的毛绒玩偶,端得是心如止水。
程默恍惚觉得它跟应旸该是亲生父子。
——都不让人省心。
由于家里恢复了清净,程默没再关门,巴不得蛋蛋进来黏他。
翻开躺在桌上的《猫科动物行为心理学》,程默执起彩笔,就着标记继续往下读。
说来惭愧,大学的时候他虽然选择了心理学这个专业,但平时在课堂上所接触到的不过只是皮毛而已。
这是一门再深奥不过的学问,要想学有学成还得像师兄那样继续往下钻研,选定一个方向,读硕,读博,外加源源不断的社会实践。
可惜他耗不起这个时间,他要生活,要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安定下来,奖学金对他来说远远不够。
所以无怪乎他非但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眼下就连蛋蛋的情绪都安抚不了。每当碰上事儿,只能另查资料,临时抱佛脚。
阅读灯打下澄明透亮的光线,照清了桌面,却照不进程默心底。
他时常感觉自己活得像个老头,没有半点青年人该有的朝气和活力,成天只知道困在家里胡思乱想,有课上的时候还好些,和青春洋溢的学生们相处,心情多少会受到他们的感染,只一到寒暑假才被打回原形。
因此一周以前,面对应旸的离开他至少还能笑着骗过蛋蛋,现在却不行。
在书里找了半天原因,程默好不容易有了大致的想法,打算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来,不能再让蛋蛋牵着鼻子走了。
然而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程默发现蛋蛋根本没在院子里,食粮原封不动的被打翻,新添的水也似乎一点没少。
程默开灯找了半天才终于在卧室里看见它的身影。
它正趴在应旸睡过的枕头上定定地盯着门口,眼里带着他如何也抚慰不了的委屈。
假如程默能稍微狠下心来,对它爱答不理,甚至让它饿上两顿,蛋蛋说不定立马就撑不住了。可程默着实不忍心看它难受,相比之下,他宁愿自己受委屈,自己难过。
因为蛋蛋的生命远比他短暂,他还有无数个释怀的可能,而蛋蛋的快乐很大程度上只能由他创造。
书里也说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脆弱得很,需要他们细心的关怀和呵护。
程默摸出手机,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室内一片漆黑,灯源远远地落在后头,只能看见稀松的月光和蛋蛋不时亮起的眼睛。
“商量一下呗,蛋总。”程默的语气平静中带着些许难以觉察的不安,对于即将提出的条件,他其实一点底气也没有。
“呜。”
“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他要是接了,你就自己跟他聊去。他要不接,你也别惦记着他了,咱俩好好过,行么?”
程默平生最不爱做让人误会和为难的事。假如爱情也能评奖,他或许会领到一枚“最佳前任”勋章:一旦闹掰就跟死了一样,再没有比这更知情识趣的作为了。
要不是为了蛋蛋,他一定不会再联系应旸。
尽管在他能名正言顺拨下这个号码的时候,拢共也没主动过多少回。
看着通讯录里未曾删除的灰色狼头,程默不由乱了呼吸,失态地移开目光,望向蹲到身边的蛋蛋,哑声说:“你要答应我就打了。”
也不知蛋蛋是不是在装傻,闻言只兴冲冲地拱着程默的手,半个多余的音节也没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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