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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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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耳边呼呼刮过,跟踪者撒腿狂奔,严峫紧追不舍。两人的速度都极其快,在保安能反应过来之前就冲出去了上百米,跟踪者似乎对小区地形非常熟悉,只捡黑暗崎岖的地方走,眨眼间绕过花园水池和几栋公寓楼,冲到了小区深处。
严峫穿着人字拖,狂奔时影响了速度,眼见他要跳墙,脱口而出:“拦住……操!”
这个吃饭的点儿附近根本没人,几个夜跑遛狗的早就躲了,视线余光只见正从停车场走出来的三五个人,打眼一瞥还全是女的,叫谁拦?万一跟踪者狗急跳墙怎么办?
就这么眨眼间的分神,跟踪者已经直直冲向了后墙!
“让开!”严峫再不犹豫,咆哮声吓得那几个女生尖叫后退,旋即他扬手就把警棍抛了出去!
警棍呼呼打旋,精准无比,只听“砰——!”金属回音久久震荡,贴着跟踪者的手重重打在了后墙栏杆上!
“啊——”
跟踪者一声极其低沉的痛呼,应该是被打中了手臂。严峫拔腿追上去,但被剧痛刺激的跟踪者助跑几步借力飞跃,身手比严峫想象得更灵活,硬生生蹿上了一人多高的墙头!
下一秒,目标闪身消失。
“我艹!”严峫大骂一句,飞跑跃上墙头,在身后女生们的惊呼中四下张望。然而小区后是一大片城市花园,远处马路上车灯闪烁,跟踪者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严峫!”
江停?
严峫一回头,只见江停竟然已经赶来了,身后还有几个保安,刚在值班室借警棍的那个兄弟拿着步话机,急匆匆大声问:“没事吧严哥?是小偷吗?是不是小偷?”
当着外人的面,严峫不好说什么,含糊答应着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保安还招来了好几名同事,围着他七嘴八舌地问:“您是被偷东西了吗严警官?”“要不要报警啊?”
“不用,就是个小毛贼,我明天叫局里的同事来看看。”严峫三言两语打发了感激涕零的保安们,让他们增派人手彻夜巡逻,等人都纷纷散去了,才转头低声问江停:“你怎么来了?”
江停穿着一件浅灰色薄毛衣,深灰的居家棉质长裤和软底鞋,手里还拿着家门钥匙。大概因为走得急,他说话时还有些吹了风的沙哑:“等你半天没回来,我就下楼看看,正好碰见一群保安往这边赶。怎么回事?”
“有跟踪,” 严峫简短地道。
他简单叙述了下刚才发现被跟踪的经过,然后从口袋里又摸了根烟出来,手臂肌肉还带着紧绷过度之后的细微颤抖,咔擦点上火,狠抽了两口才稳定情绪,旋即递给江停。
江停接过烟,一明一灭的火光映照着他的手指,尼古丁的白雾缓缓消散在路灯下。
两人都没说话,半晌江停嘶哑道:“我感觉不太对。”
“怎么?”
“跟踪你的只有一个人,而且没有枪,被发现后立刻就跑了?”
“……”
江停深深抽了口烟,仰起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黄铜路灯映照着他形状漂亮的眼睛,几秒后他才徐徐地、彻底地吐出了白雾,说:“确实有人想杀你。但根据我对黑桃K的了解,他杀人的时候不会只有这个阵势。”
严峫狐疑地一拧眉。
“明天就启程去恭州吧。”江停沉沉地道,“是时候找齐思浩聊聊了。”
‘
恭州。
大剧院。
富丽堂皇的灯光在大厅中缓缓变暗,沸腾的人声趋于静默,随即金红帷幕徐徐拉开,舞剧在如潮掌声中奏响了第一个音符。
观众席后沉重的侧门被推开一条缝,旋即一名约五十岁、头发灰白的中年人闪身进来,视线尚未习惯昏暗的音乐厅,用力眨了眨眼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
“……!”
中年人尚未出声,只听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冷冷道:“跟上来。”
那引路的年轻男子穿一身黑衣,看上去就像剧院服务生,但身形步伐却远比常人矫健,后裤兜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塞了什么。中年人没敢吱声,低头快速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观众席,顺着东侧旋转楼梯来到二楼,在回荡不绝的歌唱声中来到了最中间的那个包厢门前。
“等着,”年轻男子丢下两个字。
他轻轻敲了敲门,随即钻进包厢。中年人强行压抑着忐忑等在外面,约莫过了两三分钟,才见那“服务生”出来,还是很简洁利落:“大哥叫你进去。”
包厢正对舞台,黑暗却宽敞的空间里靠墙摆放着三张红色大沙发,呈环形面对木质护栏。护栏前还有一张小几、两把扶手椅,一名裹着风衣的男子正跷腿坐在左边那把宽大的椅子上,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整脸,从侧面只见他眼睛紧盯着歌剧,神情似乎饶有兴味,修长的手指在小几上摆着的点心坚果盘里摸索花生,一个个慢慢地吃着。
中年人满心焦躁,快速向包厢左右环视一圈,但却只能望见几名保镖模样的人背着手站在墙角。
“您就是……”中年人忍不住咬牙问,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把“黑桃K”三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黑桃K笑起来,食指竖在唇边示意他噤声,说:“嘘,第十三位公主出来了。”
舞台上,少女在音乐中捧着金果翩翩起舞,长笛在单簧管的伴奏下渐渐趋于明朗。最后出来的那位公主天真娇嫩、美貌绝伦,她在小提琴轻松欢快的旋律中光彩照人地登场,王子随之一见钟情,发誓要娶她为妻。
“美么?”黑桃K冲舞台扬了扬下巴。
中年人生硬地吐出一个字:“美。”
“你觉得王子爱她吗?”
“……爱。”
黑桃K点点头,似乎感觉很有趣:“是啊,人人都这么觉得。”
“……”中年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强迫自己站直,但背后已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也许是发现了这隐秘的恐惧和窘迫,黑桃K微笑着摇摇头,指关节在桌面上咚!咚!叩了两下。
包厢门又开了,一个低眉顺目的奶妈抱着襁褓走进来,里面有个熟睡的婴儿。
中年人立刻欣喜若狂地将襁褓接到怀里:“熙熙,熙熙——”
“据说这姑娘挺乖,不哭不闹,吃了就睡,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黑桃K又拣了个花生丢进嘴里,含笑道:“不过如果再有下次的话,可能她就没这么有福气了,知道吗?”
中年人面上肌肉一僵,针刺般的恐惧从心头扎过,开口时声音连自己都听得出虚弱:“我……我明白,但我也只是按流程办事,下头那么多人盯着,确实没办法……”
“流程有让你收草花A的钱?”
中年人呼吸一顿,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墙头草,两头倒,最终柴刀落下时第一个被割的就是它。”黑桃K就着这个靠在椅背里的姿势抬起手,用手背在中年人心口处拍了拍,语重心长道:“你这003的警号来之不易,好歹是拿命拼的,别轻易糟蹋了。”
中年人只觉心胆俱裂,脸色都变了,呐呐说不出话来。
这时他身后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开门的保镖毕恭毕敬,用缅甸语小声叫了句:“杰哥!”
阿杰随便点点头,走到黑桃K身边站住,上下打量了中年人一眼。他目光有种狙击手特有的精亮,尤其站在暗处时,简直猛兽般亮得耍加钜惶蘧屯赋隽瞬患友谑蔚睦淇岷托缀荩吹弥心耆瞬唤闹蟹⒑
“大哥,被警方缴获待销毁的蓝金又被私下卖出去的事调查清楚了。”阿杰没跟中年人啰嗦,戴着露指手套的手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道:“前后牵扯的主要就是这几个人。”
这个笔记本每一页都贴着不同的二寸免冠头像,下面记载着涉事人员的名字和公职。黑桃K翻了翻,略微兴味索然,随手把那个小本子丢给中年人:“瞧瞧,你们市局内部出问题,竟然还得我们来帮忙调查。”
中年人措手不及,抱着婴儿接过本子一看,从一堆公职头衔中赫然瞥见了恭州市局禁毒支队、刑侦支队、省公证处、废品处理公司……职位最高的竟然还是个叫齐思浩的支队长。
他背上又开始发凉:“……我明白了,我会去处理的。”
“弄干净点,”黑桃K盯着歌剧,缓缓道:“那个姓齐的支队长先留下,有用。”
有用?
——有什么用?
大概中年人眼底的疑惑太明显了,连阿杰都不禁问:“怎么样,大哥?”
“支队长这个级别在很多事情上,领导职能与操作权限皆备,能派上的用处反而更大,所谓找县官不如找现管就是这个道理。”黑桃K 悠然反问:“这些不是咱们已经证明了的么?”
阿杰心领神会地点头应是,而中年人在旁边听着,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心中霎时浮现出一个人名——那是后来恭州系统内几乎公开默认了的黑警——原禁毒二支队长,江停。
台下突然响起的热烈掌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中年人觅声一望,舞台上的芭蕾剧已进行到了高潮阶段。闯入魔国拯救公主的伊凡王子被抓住,魔王凯斯奇想要把王子变成石头,情急中王子向自己救过的火鸟求助;火鸟在光明中出现,以神咒令魔王与群妖陷入了永难停歇的舞蹈,又唱起歌曲使他们陷入沉眠。
火鸟带领王子找到了附着魔王灵魂的蛋,将蛋打碎后,魔王凯斯奇便与它的罪恶王国一并消失了。变成石像的战士们复苏,公主们重获自由,伊凡王子宣布与最美的第十三位公主结婚,他们将在众人的庆贺之下,在圣咏合唱式的旋律与演奏中举行盛大的婚礼。
“多完美的结局,”黑桃K唏嘘道,“可惜真正的故事却不是人们所看到的那样。”
没人敢吱声,中年人不敢动,连阿杰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肃立在边上。
“魔王绑架了十三位公主,我却觉得他内心所爱和期待的一直是火鸟。尽管火鸟为他带来死亡,他却只会在火鸟降临时歌唱,否则整个王国乃至于永恒的生命,对他而言不过都是一尊尊冰冷僵硬的石像。”
“——或许王子爱的也是火鸟,但无所谓,王子注定与门当户对的公主在一起。”
没有人明白他在说什么,中年人不由地愣住了。只见黑桃K站起身,在最后的欢呼掌声和大团圆合唱中活动了下脖颈,遗憾道:“接下来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第103章
“严峫; 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咱俩兄弟那么多年; 其他话都不用说; 我也明白……不对不对。”
“严峫,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吕局他们来问我的时候一切都是照实说的,你知道方支队他是我的直属领导; 所以说……还是不对。”
“严峫,你中毒还出车祸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虽然方支队是我的直属领导,但咱们兄弟那么多年……”
“你干嘛呢秦哥?”马翔跟同事勾肩搭背路过走廊; 只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严峫办公室门外念念叨叨; 走近一看赫然是秦川,上去就啪地拍了下肩:“你咏唱法术哪?严哥不在; 哟这是吃的?”
秦川惊了一跳,猛地回头:“什么?”
马翔已经熟练地扒开塑料袋; 掏出个桃子,在衣服上蹭蹭咬了一口; 笑道:“严哥据说昨儿跟吕局吵了一架,今儿就称病没来上班。你找他有事?要不上他家去?”
得,半天的腹稿白打了。
秦川瞬间只觉自己浪费了两吨重的珍贵感情:“吵架?吵什么?”
“这我哪儿知道; 应该就是——”马翔压低声音; 往禁毒支队方向指了指:“你们老大的事儿吧。嗨您别往心里去,反正跟您又没关系,让他们大神斗法去呗,今晚一道打本哈。”
“……行行行行。”秦川把水果兜往马翔手里一塞,哭笑不得地挥挥手:“走了; 严峫什么时候回来叫我一声啊。”
“哎!好!”马翔乐颠颠地拎着那袋水果回了办公室。
·
恭州。
晚上七点,灯红酒绿。
夜总会二楼包厢走廊光线昏暗,装修浮夸,淡金色墙纸与地上厚厚的红底花纹地毯交相辉映,成功打造出了老牌夜总会骨子里的便宜奢华感。
齐思浩戴着墨镜,一身低调的休闲装,在妈妈桑殷勤的指引下推开最大那间包厢的门,里面一个吞云吐雾的男子立刻都站起身:“哎哟,老齐来了!”
姑娘们纷纷跟起来:“齐哥!”
“齐哥!”
……
齐思浩摆摆手,吩咐开两瓶麦卡伦18年上来,妈妈桑立刻笑开了花,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包厢里显然已经喝过一轮,空酒瓶横七竖八地躺在茶几上,四五个“香槟公主”穿着露肩迷你小短裙,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微醺。齐思浩迅速一扫,透过她们厚妈不认的妆容,隐约认出那几个都是相熟的姑娘,便稍微放下了心,低声埋怨为首那大腹便便的男子:“你可真是行啊老刘,这个月都第二次了!我一开始怎么说的来着?”
“是是是——但我怎能想到货卖得这么好呢?”老刘粗短的手指夹着烟,笑着夸张地一摊手:“你看,这还没入冬,年中的货就走掉七八成了,供不应求啊!叫我有什么办法?”
齐思浩坐着喝酒,脸上似乎不太高兴。
“不过呢,我也按你说的把价格往上提了三成,光‘批发’就走了这个数。”老刘比了个手势,又拍他肩膀压低声音:“老规矩,已经打到你儿子国外的账户上了,放心吧!”
齐思浩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哎,咱俩这都什么交情了,钱的事不用那么着急……”
老刘赶紧跟他客套,又盛赞他辛苦。
“不是我手紧不肯批,实在是这阵子风声紧呐。”齐思浩长叹一口气:“前阵子建宁破了个五零二制毒贩毒杀人案,不知怎么的惊动了公安部,现在有风声说要严查什么新型毒品,可能年前又要新一轮全国严打。你说这日子过得风声鹤唳,万一哪天……哎,反正我总感觉不太好。”
果然是个一把年纪才熬上来的,天生就没有当官儿的命,发点小财就嫌钱烫,怪不得那个姓江的掌权的时候他连屁都不敢放。
老刘心里不满他这副丧气样儿,但表面上不能说什么,只得好言好语地劝:“你怕什么?货一旦从你们公安运到废品处理公司,就再不会有人清点数量了。再说了,最后销毁前的清点也是我们省公证处的人来做,上上下下我早就已经交待好打点好,再不会出一点儿纰漏——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这话说得也很有道理,齐思浩脸色似乎有些松动:“但我们刚开始做这个生意,上边就要开始严打,这巧合未免也太……”
“我说老兄,严打算什么,严打那是年年都有的哇!那些几十公斤上百公斤卖的都没事,国家哪来那么多功夫盯咱们这点小打小闹?我看你就是太小心了,来来来,给齐哥敬酒!”
几个“香槟公主”都上来娇笑劝酒,花红柳绿环肥燕瘦,几杯下去灌得齐思浩脸热心跳,怀里搂着个姑娘,最后那点谨慎都抛到了天边。
“我这星期再弄出一批货来,”齐思浩端着半杯酒,对老刘推心置腹地道:“但你也注意点儿,这种事不能老干,控制一下,常在河边走……”
老刘一个劲敷衍:“知道!知道!”
他俩喝得上头,搂着姑娘唱歌做游戏扔骰子,齐思浩夹着根烟拍拍老刘,醉醺醺说:“知道就好——哎,我去解个手。”
包厢门开了又关,齐思浩晕晕沉沉地向走廊尽头走去,没看到身后拐角的暗处,一道倩影裹着红裙衣角翩然飘过。
“江哥,”杨媚轻声道,“他出来了。”
正红色丝绒连衣裙包裹住杨媚凹凸有致的身材,头发挽得妩媚又精干,露出修长如凝脂般的脖颈,钻石项链在深凹的事业线中闪烁着璀璨的光。她撩了下耳垂边微卷的鬓发,顺势按了按耳朵里那枚小小的纽扣联络器,只听江停沉稳的声音传来:
“不用跟踪,继续观察。”
杨媚紧张而焦虑:“他不会发现不对打算跑路了吧?”
“……”耳麦对面静默片刻,随即江停平静道:“根据我对男性的了解,应该是喝多了上厕所。”
杨媚:“……”
同一时刻,夜总会后门巷口。
江停带着蓝牙耳机,一手支着头,一手搭在辉腾方向盘上。这时突然副驾门被打开了,严峫裹挟着车外的冷风坐进来,不知为何面色发青,似乎带着难以言说的隐秘痛苦。
“呼——”严峫一屁股坐下,长长松了口气。
耳麦那边杨媚显然听见了动静:“怎么啦?姓严的又上厕所去啦?”
严峫翻了个含蓄得体的白眼。
“我说严副支队,咱俩认识不长,也不知道你身体是否‘微有隐疾’,不过如果你每次上完厕所都一副精尽人亡的样子,那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呐。”杨媚幸灾乐祸道:“毕竟你才三十多岁,还没找老婆,这以后的几十年婚姻生活呐——”
从建宁开到恭州,严峫忍气吞声了一路,这次终于不打算再忍了。
“嗨,没事,”他抽了张湿纸巾擦手,懒洋洋道:“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这锅应该是韩小梅的。”
杨媚:“?”
江停摁住了额角。
“都怪她没事给我带什么韭菜炒鸡蛋——韭菜嘛,杨老板你懂的。再加上你江哥又特别热情,我作为一个负责的男人总不能让配偶失望,再强也有被榨干的时候啊。”严峫谦虚道:“没事,不用为你江哥担心,我今儿晚上就好了,他明白的。”
杨媚:“………………”
杨媚满脸表情空白,半晌憋出俩字:“江哥?”
江停肯定道:“嗯,确实是韩小梅的错。”
严峫坐在副驾驶上得意洋洋地跷起了大腿。
“韩小梅给他带的韭菜炒鸡蛋没放辣椒,严峫嫌没味道,非要自己切小米椒下锅重炒。切完辣椒后他突然内急,没来得及洗手就去了厕所……”
严峫发觉不对,飞身上来捂江停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
“等回来后他就这样了,”江停微笑道:“总而言之就是……燃烧吧,火鸟!”
杨媚作为线人多少年的职业素养在这一刻救了她,如果不是在执行盯梢任务,她一定会发出这辈子最丧心病狂的大笑声。
火鸟严峫一手捂脸,从指缝中能看见他惨不忍睹的表情。
“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保守这个秘密的,”江停戏谑道,“从你过高速收费站时主动跟人说你昨晚差点被老婆榨干了开始。”
杨媚隐藏在墙角,一边用补妆用的小镜子观察包厢走廊,一边捂着嘴吭哧吭哧,突然从镜子反射的景象中望见了什么,连忙小声说:“齐思浩回来了!”
“不急,注意隐蔽。”
“不,等等。”杨媚突然发现不对:“不是齐思浩,是领班带着另外两个男的……奇怪。”
来了新客人,妈妈桑脸上却全然没有丝毫热情谄媚,相反她低着头缩肩含背,走路动作也相当僵硬,似乎正竭力隐藏着一丝……害怕?
她为什么要害怕?
杨媚壮着胆子略微探头,只见妈妈桑带着那两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进了齐思浩那间包厢,少顷后带着几个花红柳绿的暴露公主出来了,发着抖带上门,脚步都不敢停,立刻招呼着姑娘们急匆匆往外走。
来者是什么人?
杨媚狐疑地望向那扇紧闭的包厢,然而夜总会的墙壁和房门都是隔音设计,阻绝了一切信息外泄,让她无从探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停在耳麦中问:“怎么了?”
“情况不太对,”杨媚低声快速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忧心忡忡道:“齐思浩怎么还没回来?”
辉腾车里,江停和严峫对视一眼。
“等等,他回来了!”
齐思浩红头胀脸,满身酒气,没注意到周遭任何异常,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大祸临头。他大步走到包厢门前一推,下一刻,杨媚清清楚楚看见他的背影僵了下。
“你们是谁?!”
话音未落,他被包厢里的人一把拉了进去,嘭!一声门重重地关上了!
“江哥!”杨媚失声道:“情况有变!”
“——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包厢里齐思浩满脸酒意褪得一干二净,叫声尖利得走了调:“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莺莺燕燕已经没了踪影,老刘满脸红紫,被一名黑衣男子单脚当胸踩住,死死抵在沙发靠背上不断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那男子制住老刘易如反掌,同时从口袋里摸出纸包,将白粉倒进酒瓶口里随便晃了几下,然后探身抓住老刘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口,整瓶酒对着喉咙就灌了进去。
“快住手!来人,来人!救命!”
齐思浩掉头扑向房门,刚转身就撞上了另一名男子,被后者照着肚子一记铁拳,重重摔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老刘濒死挣扎,却无法挣脱杀手训练有素的钳制,混乱中小半瓶酒泼洒在了身上、沙发上,大半灌进他喉咙里,致命的高纯度海洛因很快融入了血液。
男子手一松,老刘肥胖的身躯无力滑下,瞳孔迅速扩散,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倒气声响。
“完事了。”男子蹲下一翻他眼皮,冷冷道:“吸毒过量致死,剩下的警察会处理的。”
齐思浩早已瘫软在地,恐惧令他全身颤栗:“我、我是警察,你们竟敢……”
“就你还警察,”一拳揍翻他的男子嗤笑道:“把我们老板的货偷偷拿出去卖的时候怎么想不起自己是条子?”
齐思浩霎时如遭雷亟,连发抖都忘了。
那人不知想起什么,轻蔑地嘀咕了句:“都是警察,怎么你的骨头就这么软呢。”
“行了,少说两句。”先前杀人的黑衣男子走上前,轻而易举从地上拖起死狗般的齐思浩,说:“走吧。”
“你你你们,你们要带我上哪去,你们——”
“闭嘴!”黑衣男子不耐烦呵斥:“敢多啰嗦一个字,老子路上就弄死你!”
齐思浩就像被一块石头活生生塞住了咽喉,膝盖软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两名杀手彼此一点头,左右架着他打开了包厢门。
“他们出来了。”杨媚全身隐没在落地大花瓶后,竭力令自己听起来更加冷静:“现在怎么办,江哥?”
“跟上去。”
杨媚顿了顿。
下一秒她听见联络器中传来嘭地声响,那是辉腾车门被甩上,江停一手按着无线耳麦,大步流星地走进后巷,外套在身后随夜风扬起。
“我跟严峫正往里走,”他的指令一贯简洁:“准备会合。”
·
齐思浩不敢吭声,甚至不敢抬头见人。不过来人事先显然做了准备,二楼包厢整条走廊空空荡荡,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就这么被暴力挟着,踉踉跄跄穿过走廊,一头扎进了安全消防楼道,没注意到关门那瞬间两名杀手似乎都感觉到了什么,彼此飞快交换了一个眼色。
“二楼消防通道,他们应该是往下走了。”杨媚脱下高跟鞋,随手塞进拐角垃圾桶里,像只猫一样光着脚悄无声息跟在后面,小声说:“我进去看看,江哥你可千万当心。我猜那个姓刘的公证处主任已经被灭口了,这个夜总会八成跟贩毒的有些关系……”
江停说:“知道了,你也小心。”
杨媚刚要回答,联络器中赫然传来另一道别扭的声音:“小心。”
“?”杨媚忍不住问:“刚才那是严副支队?”
江停:“……”
严峫:“……”
“严副叫谁小心?”杨媚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震惊:“我吗?是我吗?”
“是的,是你!”严峫咬牙切齿道:“你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你是最坚强的泡沫!还有疑问吗?!”
杨媚:“………………”
江停扶额唏嘘:“我以后再也不会带你俩同时出来办事了……”
杨媚猫腰躲在消防门前,内心默数到二十,然后将门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吱呀——
白炽灯光透进,没有任何动静,黑衣男子押着齐思浩往下走的脚步声在楼道里隐约回响。
杨媚无声出了口气,按着耳朵里的联络器:“我现在进去了。”随即敏捷地闪身钻进了消防通道。
她上次跟江停来恭州调查的时候,就已经摸到了这个被齐思浩当作秘密据点的夜总会,同时摸清了这里的基本地形。除了一二楼之外,夜总会还有个地下层作为仓库,电梯是不通的,只有走楼道才能进去,黑衣男子显然是打算把齐思浩往仓库里带。
那么,地下仓库里有什么呢?
他们是不是正打算杀人灭口?
杨媚柔软的脚尖踩在水泥台阶上,下楼轻盈迅速,不发出任何声音。走到一楼拐弯处,她果然听见了负一层仓库门被推开的声音,正欲继续往下跟,却突然察觉到什么,头皮倏而一炸,背上冷汗唰地就冒出来了——
前方脚步怎么只有两个人?
两名黑衣男穿的都是高帮短靴,齐思浩穿的也是硬底鞋,在这种有回声的楼道里动静是很明显的,除非齐思浩已经昏过去被扛着走了,否则下楼进负一层的脚步声响,怎么数都该是三道才对。
那么还有一个人呢?
还有一个人在哪里——
杨媚下意识抬头,瞳孔霎时紧缩。
上方楼道扶手边,一名黑衣男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缓缓从裤袋里摸出短刀,露出了森森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火鸟》为俄罗斯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的代表作,取材自俄罗斯童话,和春之祭、彼得洛希卡一同被列为斯特拉文斯基三大芭蕾舞剧。】
听起来略有big的样子,不过没关系,江支队长可以一句话毁掉小清新。
(取材自网络古早流行梗)
第104章
杨媚就像被猛兽盯上了的猎物; 发着抖向后退了半步。紧接着; 黑衣男子一手撑住楼道扶栏; 纵身飞跃而下,老鹰抓小鸡一般摁住她的脖子,“砰!”狠狠把她掼上了墙!
“……”杨媚根本来不及呼救; 甚至连发声都没做到。她双手扒着那男子的胳膊,但根本就是徒劳,只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贴着墙一寸寸拎起来; 甚至脚尖几乎离地; 全身重量都挂在了掐住自己咽喉的那只凶狠的手上。
可怕的窒息几秒钟内就让她满脸血红,由红转青; 由青变紫。
江哥……她模糊不清地想。
对不起,我可能……可能就要……
这最后一点思维渐渐趋于模糊; 就在她完全陷入深渊之前,突然——
“什么人?!”
男子猛然回头; 但已经太迟了。他的脖颈被一条肌肉紧绷的手肘从后一勒,那简直就是足以将喉骨绞断的可怕力道,巨力甚至令他和来人都重重翻倒在地!
“咳咳咳咳咳咳!!……”
杨媚跪倒在地疯狂呛咳; 新鲜空气从受伤的喉骨中大股大股涌进气管; 直咳得她差点把肺都喷出来。足足咳了一分多钟她才挣扎着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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