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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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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第二饼,估计要先拿其他便宜茶叶喝几个星期,然后才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晚上,偷偷背着他小心地把老同兴拆开来喝,满足地舔舔嘴巴,然后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严峫毕竟还年轻,一想到江停,心头就微微发起热来,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嘴角已经翘了上去。
“三叔三婶好!”
“哎,谢谢姑妈!”
“嗯嗯,堂弟又长高了,期末考试考了多少?”
……
每年都是固定流程,严峫已经应对得很熟练了。
严家真正管事的是严峫爹妈,他自己完全不参与生意,将来注定是个请职业经理人的甩手掌柜,各种利益纠葛和生意往来都几乎牵扯不到他身上。他每年在家宴上亮相的主要目的也就是宣告下自己还活着,既没有殉职,也暂时没因为大龄剩男的原因被父母扫地出门,这就够了。
三姨从餐桌另一头探过身,语重心长道:“严峫又长了一岁,年纪不小了,要注意成家立业了啊!”
严峫笑着称是。
“看你二表弟已经找上女朋友了,你大堂妹马上都显怀了,你怎么还单着?工作危险就更应该早点成家,男人要后方安稳才能专心拼事业,懂吗?”
严峫:“是是是……”
往年每到这个时候严峫都是被一众长辈数落的命,偏偏今年严父跟连襟吵过两次架,突然梗着脖子把碗一放,理直气壮插了句:“谁说我儿子成不了家?我儿子已经谈对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姨差点吓了一跳。
“对象也是市局里的,工作特别好,年纪也相当,人还长得特别俊!昨天还在家里烧饭给我们吃呢!”严父在周遭众位亲戚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炫耀:“不信你们问翠翠,是吧翠翠?”
严峫:“……”
严母在人前从来不掉严父的面子,立刻在周遭震惊的目光中摸出手机,打开相册,调出昨天在严峫家拍的油爆大虾、土豆炖牛肉、西红柿炒蛋、排骨汤……等等加了十八层滤镜的图,满桌亲戚依次传阅,纷纷捧场,各种礼节性赞叹不绝于耳。
“没事,没事,就是生育方面可能差点。”严母跟七大姑八大姨谦虚道:“不过已经说好了去美国代孕三个孩子,儿女双全才好嘛!我同意他们有一个小孩可以姓曾……”
各种复杂滋味从严峫心底汹涌而出,说不上来是好笑还是感慨。在这一瞬间,满地尖叫乱跑的小堂妹小表弟、隔壁桌襁褓里嗷嗷大哭的小侄女儿、以及连认都认不全的远房未来妹夫弟媳妇们,都让他心底蓦然生出一丝陌生的向往和惆怅,尽管他自己都说不清那迷茫从何而来。
严峫悄没声息地站起来,退出厅堂,站在后院门廊边点了根烟,拿着手机怔忪了很久,终于打开了微信。无数未读信息叮叮当当地排列出红点,那是市局同事们发来的生日祝贺,魏副局、苟利、秦川、技侦黄兴、马翔、高盼青……
严峫点开“姓陆的”,迟疑良久,几番输入又删除,才最终按下了发送键:
【在哪呢?】
江停没有立刻回复。
劝酒声,吆喝声,大声谈笑和互相揶揄的声音从厅堂方向传来,尽管私下也有各种龃龉和不愉快,但聚在一起时还是热热闹闹地,像一大家子。
严峫拿着手机,漫无目的地顺着门廊往下走。这时天色已经晚了,门廊上亮着灯,花园里睡莲飘来轻微的芬芳,夜虫伏在草丛间长长短短鸣叫;不知何时严峫走到后厨门口,透过玻璃窗,只见圆桌上放着精心准备好的三层蛋糕,漂亮的裱花宛如工艺品,新鲜奶油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橙黄。
严峫心中一动,拿起手机拍了张照,发给江停。
谁知这时江停的回复正好过来:
【在家呢。】
灯光下的三层大蛋糕成功发送后,仅仅只过了三秒,严峫手机再次一震——
姓陆的:【生日快乐。】
【以后年年生日都要平安喜乐。】
严峫心头一烫,那瞬间五脏六腑都被熨平了,说不出的舒坦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中滋滋地冒出来,过电般的酥麻从脚心一路升到头顶,在脑海中激起无数喜悦的烟花。
迫不及待要见到那个人的想法突然就山呼海啸般爆发出来,在严峫三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哪种冲动如此的焦灼迫切,将每根神经乃至于耳膜都震得轰然发响。
他甚至连一刻都等不得,匆匆把手机往怀里一揣,转身就奔回了热闹的厅堂。严母正四处寻找儿子过来敬酒,迎面只见严峫大步流星般走来,俊美的脸上还带着笑,映着满屋灯火熠熠生光,不知怎么竟然亮得她都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就被严峫拉住了,在喧闹的背景中喊道:“妈你们先吃着,我回去了!”
严母愕然问:“蛋糕还没切,你上哪去?给我把蛋糕切了!”
严峫随便想了个借口:“市局临时有事……”
“再有事你也给老娘把蛋糕切了,你以为那玩意便宜吗?!”
严母一叠声招呼表弟表妹堂弟堂妹们帮忙把蛋糕从厨房推上来,拽着儿子的手,摁着他的头在周遭的生日歌中一块块切好,装进满摞银色的小碟子里。小孩们这边刚捧着蛋糕一哄而散,那边严峫就立刻把刀一放,把点缀着樱桃的蛋糕塞给他妈:“我走了!”
严母嘿地一声,只见严峫冲上去拥抱了下他爸,兜头就往外走。严父都被儿子突如其来的热情搞懵了,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只见他头也不回冲出了大门。
“你这孽障!”严母跟在后头追到门口,哭笑不得吼道:“你到底要去哪,大晚上的开车小心!”
“我知道!”严峫发动汽车,漂亮地三角掉头,从车窗里探出头笑道:“妈我爱你!回头见!”
大奔轰鸣一声扬长远去,严母莫名其妙地站在台阶上,而前院只留下了一溜尾烟在路灯中缓缓飘散。
晚上十点,市中心车流稍微有所缓解,商业区灯红酒绿,半开的车窗中飘来大都市夜晚特有的阵阵香风。
大奔在红灯前缓缓停下,严峫随意瞥了眼后视镜,从车门侧边摸出手机,给“姓陆的”发了条语音信息:“猜猜我在什么地方?”
屏幕上方显示输入中,少顷又停下了,江停发回的也是语音:
“回家路上?”
严峫嘴角笑容加深,还没说什么,突然视线余光瞥见路口对角一家灯火通明的蛋糕店,刚到嘴边的话就转了个弯:“嗯,我还给你带了生日蛋糕。”
他几乎能想象出江停在那边啼笑皆非的神情,未几果然听见那个人似乎带着笑意的回答:“行吧,开慢点,不急。”
红灯转绿,前车开始发动。严峫收起手机,迅速向左右张望了一眼,趁着右转车道尚空的几秒钟飞快打灯变道,大奔一个漂亮的穿插,呼啸着开上横向街道,然后再U型转弯开回路口,稳稳地停在了蛋糕店门前。
几分钟后他托着特意用白纸袋包好的切块蛋糕走出店门,把纸托盘放到副驾驶座上,正要发动汽车,突然从侧窗外瞥见了什么,动作一顿。
——刚才他临时变道过来的路口红灯下,一辆普普通通的银色现代停在路边,既没有前行也没有双闪,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严峫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我刚才是不是在后视镜里见过这辆车?
这个想法其实是有点无稽的,建宁市街道上这样的家用代步车极其常见,长得几乎都一个样,不细看车牌的话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严峫毕竟当了这么多年刑警了,对某些事物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敏感,像是什么阴影从心底最深处快速地掠了过去。
哔哔——
后面响起喇叭,严峫皱了皱眉,踩下油门右转。
他刚才这一停顿,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任何人都看不出异常。严峫也有意不表现出什么异状来,再次上路后便时刻注意后视镜和侧视镜,不多时只见左侧车道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再次闪现出了一辆银色车身的影子。
严峫眉峰微跳。
是那辆现代。
这么巧?
严峫这人活了三十多年,最不相信的就是一个巧字。他脚踩着油门略微往下,被改装过引擎的S450发出沉闷的轰鸣,陡然加速变线,绕过前车飞驰过红绿灯;在下个明明应该继续往前行驶的路口,他却打灯往右一拐,同时瞥向侧视镜。
不远处那辆银色车影果然亮起右转灯,显然要跟上来!
——有人在刻意跟踪!
什么人大胆到敢追踪刑警副支队长的车?
“找死的孙子……”严峫低声骂了句,刻意降下车速,单手把着方向盘,同时看都不看地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马翔?还有人在局里吗?”
“严哥生日快乐——!”对面传来马翔热情洋溢的大嗓门:“我在呀我在局里,正准备跟苟哥秦哥他们开黑呢,哎哟几天不见我们可想死你了……”
“我被人跟踪了。”严峫打断了他,面沉如水:“我现在工人大道以东近金稻路出口,跟踪者是一辆银色现代伊兰特轿车,暂时看不清车牌号。我现在立刻给你发定位,你去找交警大队锁定目标车号并反追踪,快!”
手机对面,马翔兴高采烈的神情渐渐被凝重取代,待严峫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他已经起身匆匆冲出了办公室的门,只丢下一个简短有力的:“是!”
工人大道转眼尽头,越远离市中心商业区,路上的车辆就越稀少。S450车窗两侧,路灯和树木平稳而飞快地向后掠去,严峫抬眼紧盯后视镜,只见车前灯再次闪现,那辆银色轿车又跟上来了。
是什么人?
想干什么?
他平时不太开这辆S450,谁能知道这是他的车?
表面上的种种疑问很快沉寂下去,心底更深处,某个可怕的猜测隐约浮出了轮廓。
但严峫没有任何惊诧,或者说他早就在潜意识里做好了心理准备,到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也并不感到一丝一毫的意外,很快就领着那辆伊兰特连续冲过了三个绿灯,直到马翔的电话再次响起:“喂?”
“严哥我刚联系上了交警大队,附近交警及巡特警马上就出动进行拦截。你注意别离开现在这个分局辖区,也不要降低或提高车速,我们待会就到!”
严峫吐出一个字:“好。”然后挂断电话,转到微信,点开最上面那个对话框,靠近嘴边道:“我突然想起有个材料落在办公室了,要顺路去趟市局,可能要晚点才到家。”
同一时刻,公寓沙发上,手机屏幕荧光映出了江停微微拧起的眉头:“你到底……”
但旋即他又把这话咽了回去,重新发了条语音,这次只有简单利落的四个字:
“开车小心。”
——开车小心。
语气并无任何波动的短短四个字,却不知为何让严峫心中一悸。
刚才发现被跟踪时,甚至在以前某些更危急惊险的情况下,严峫心里都从没有过这种失重般的心悸,似乎江停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一样。
他没再多解释什么,关上微信回到通讯录,边继续向前飞驰边再次拨通了马翔的电话,与此同时抬头望向后视镜,几秒钟后他瞳孔骤然一缩——
跟踪者消失了。
他所处的地方恰好是一段双车道直行路的中央,前后平坦明亮,可视条件极佳。后视镜可以毫无阻碍地望见身后起码二百米,但除了寥寥一两辆的士和小货车之外,并没有那辆银色现代车的影子。
“严哥!”这时电话接通了,马翔急切地问:“你还在金稻路上吗?我已经从市局出发了!”
“……他不见了。”
马翔没反应过来:“什么?”
S450放慢速度,平稳驶过长街,在亮起的红灯下徐徐停住。不远处另外车道上的货车和的士陆续停下,再往后空旷平坦,那神出鬼没的跟踪者已悄然失去了踪影。
严峫语音中夹杂着一丝森寒,低沉道:“他突然放弃了。”
远处亮起红蓝警灯,附近的警用摩托车正迅速向金稻路靠近。而马翔那边背景喧杂,响着转向灯的哒哒声,想必也正匆匆往现场赶。
与这喧嚣相对应的,是他们二人长久沉重的静默。
——跟踪者手段拙劣,技术生涩,甚至不能很好地掩藏踪迹。但来人却偏偏能在警方出动的同一时间选择果断放弃,其嗅觉之敏锐、时机之精准,令人刚一深思,便觉胆寒。
“……别担心严哥,”不知多久后,蓝牙终于传来马翔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隐隐含着一丝担忧:“我这就通知交警大队调取工人大道上的监控,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一定能把车牌号套出来。”
严峫吸了口气,都市夜空璀璨的霓虹灯穿过车窗,映亮他半侧硬朗的脸颊,于唇角落下一道阴影,另外半边则隐没在车厢内深沉的黑暗里。
“这件事别让太多人知道,尤其是吕局跟魏副局。”顿了顿严峫又道:“办事小心。”
随即他挂了电话。
·
四十分钟后,公寓楼小区。
S450驶进小区大门,还没进车库就远远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灯下,严峫立刻停车降下侧窗:“你怎么等在这里?”
江停右手插在裤兜里,左手抓着手机,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他的表情始终很冷静没什么变化,但不知为何,严峫看到他的同时,感觉他似乎极轻微地松了口气。
“随便下来走走。”江停习惯性活动了下肩膀,关节发出长时间绷紧后骤然松弛的喀拉声,但他似乎没在意:“你没事吧?怎么耽搁到这么晚?”
确实有那么好几秒,严峫看着他,油然生出了一种将所有和盘托出的冲动。
但就在“我被跟踪了”这五个字堪堪出口的同时,另一幕场景骤然浮现在他脑海中,清晰得就像此刻正在发生——那其实是昨天浴室里,江停用力攥着他的胳膊,嘴唇似乎在微微颤抖,半晌才轻轻说道:“你会后悔的……”
——我会吗?
还是说你已经认定了我会?
刚才那短暂的冲动突然就被更强大的力量摁了回去,转瞬间烟消云散。严峫从车里看着江停,慢慢微笑起来,然后带着这样的笑容从车窗里伸出手,用力握了握他微冷的指尖。
“没事。”他温和地道,“在办公室里找不到材料,所以耽误了一会。”
江停半边眉心还微微拧着。
“来上车,给你带了蛋糕。”严峫探身打开副驾座的车门,示意他上来:“走,我们一起回家。”
第92章
公寓顶楼门口; 马翔站在一看就很豪华的大门前; 好奇地上下左右端详半晌; 刚想伸手按铃,突然又想起什么,赶紧缩回手去摸出手机; 拨通了严峫的号码。
十秒钟后,门被打开了,严峫光着上半身探出头。
“哎哟严哥我可想死你——”
“嘘!”
马翔戛然而止; 活像被人迎面往喉咙里塞了个生鸡蛋。只见严峫食指竖在嘴唇前; 随即往卧室方向指了指,严厉道:“轻点!你陆顾问在睡觉!”
马翔:“………………”
呆若木鸡的马翔眼睁睁望着严峫转身进屋; 满脑子的“yooooooooo~”划着波浪线荡漾飘过。
“东西带了吗?”
复式公寓二楼,严峫坐在露台的藤椅上; 往马翔面前放了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可乐,又摸出根烟自己点燃; 深深抽了一口。
马翔从后腰解下枪,握着枪口递给他:“一共五发子弹,登记的是我的名。您可千万悠着点; 这里边哪怕只有一发子弹的去向说不清楚; 我这身警服就该脱下来走人了。”
“没事,”严峫接枪拆开,当着马翔的面清点了五发子弹,叼烟笑道:“你是要丢饭碗了,严哥养你跟你的纸片人后宫一辈子。”
马翔感动得瞬间鼻头一酸:“严哥……”
“去去去; 不要那么给。昨天晚上跟踪我的那孙子车牌号查出来了?”
马翔心说你都正式出柜了还嫌弃别人给,这是什么道理?一边不满地嘟囔着一边打开文件袋,说:“都在这里边了。银色现代伊兰特家用轿车,车牌号建C66RT3,不出所料是个假牌照。我把工人大道上的交通监控录像调出来做了锐化,但跟踪你的那司机做了一定程度的伪装,没拍下有价值的面部影像,仅仅那一段视频没法查出更详细的线索。”
这倒不出严峫意料,他翻看着文件袋里打印出来的监控图像,问:“那他的逃跑路线呢?”
“监控时间显示,交警及巡特警出动后仅仅两分钟,这辆伊兰特就突然变道开上了工人大道以东的高新技术园区。园区内部道路复杂、监控不全,我怀疑他对地形非常熟悉,很快我们就再追踪不到这孙子的逃逸路线了。”
严峫的动作停住,盯着一张图像。
那是锐化后又放大了几倍的监控图,角度非常巧妙,拍下了司机的小半张脸。因为隔着挡风玻璃的缘故,那张戴着墨镜口罩的脸看不清晰,但盯着模糊的脸型轮廓看了足足半分多钟后,严峫心里蓦然升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感。
我见过这个人吗?他不由冒出这么个想法。
刑警一项重要的专业素养就是观察人脸。像严峫这样经常跟形形色色嫌疑犯打交道的一线刑警,脸盲那根本是不存在的东西,储存在脑海里的人脸没有上千也有八百,很多重点在逃通缉犯那都是隔着老远距离就能一眼认出来的。
但他盯着图像上的那个司机,却无法确定自己是疑心生暗鬼,还是真的莫名其妙有点眼熟。
“这人有点反侦察技能吧,”严峫皱眉道。
“确实。”马翔喝着可乐说:“但跟踪技术不咋地,一下就被您给发现了。”
严峫摇摇头,心说未必。
他昨晚能发现这个人,纯粹是因为临时起意变道去买了块蛋糕,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他是很难注意到这名跟踪者的,毕竟这个颜色的家用轿车实在太常见太不起眼了。
换言之,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自己到底被跟踪了多长时间。
“我说严哥,虽然咱们警察肯定结下过不少仇家,但罪犯家属报复寻仇的事情可很少听过,这孙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驱车跟踪刑侦副支,胆子显然已经不小了。要不你还是把这事跟魏副局他们汇报一下吧,有备无患,至少心里也有个底,啊?”
严峫沉默片刻,收起手枪和文件袋,摇头道:“先不用说。”
“为啥?”
马翔在疑惑中又有点本能的不安,严峫打量他两眼,夹着烟头随意点了点,皱眉道:“因为你严哥心里自然有数!该什么时候告诉老魏我说了算,懂?他先把老子的停职审查取消了再说!”
“哦——”马翔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揶揄嘀咕:“但你还不是在家里白日宣淫得很爽……”
严峫站起身,顺手往他小弟头上敲了个毛栗子。
“还有这件事不准告诉陆顾问,免得他担心。陆顾问晚上已经很累了,我们白天尽量让他休息,不要有事没事就去打扰他,记住了吗?”
马翔头顶瞬间冒出一排弹幕,刷的全是:yooooooooo~!
严峫笑骂:“记住了就快滚回去上班!”
马翔简直无法直视这满屋子的发春气息,尤其当他看见严峫背过身去,假装无意露出脊背肌肉上两道不明显的抓痕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仰头望天宽面条泪,感觉自己的24K钛合金单身狗眼都要被闪瞎了。
严哥,你还是当年那个信誓旦旦说老子才不会对男人有兴趣的严哥吗?你的直男人设只是艹出来骗粉的对吧?
“哎,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吕局他们让我停职审查,这不你陆顾问黏人黏得厉害么?”严峫边把马翔送出门,边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每次我要出门上班的时候你陆顾问都可不舍得了,眼泪汪汪的,拉着非要再亲一个。咱们当警察的就是亏欠家小,幸亏现在我停职在家陪陪他,这两天晚上你陆顾问太热情,所以才会累着了,其实真不能怨我……”
“………………”马翔终于下定决心,环视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郑重道:“严哥。”
“?”
“爽吗?”
马翔,一个既爱御姐也爱萝莉的杂食党,一个沉溺于二次元的纯情少年,一个每月工资大半进贡各大游戏开发商的阿宅,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关心最好奇的问题。
严峫用难以形容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问:“你……还是处男么。”
马翔目光飘忽,许久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爽的。”严峫人生导师般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偶尔可以去试试。”
马翔脸红了,扭捏半天才像蚊子似的哼哼:“试试?”
严峫点头。
“可……可是我跟陆顾问没怎么接触过,没有感情基础的话不会很奇怪吗?”
严峫光速变脸,怒吼:“滚!!”
马翔放声狂笑,忙不迭连滚带爬地跑了。
·
“刚才马翔来了?”
严峫转回到卧室,江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站在跟主卧相连接的浴室里刷牙,一手撑在洗脸池边,含着牙膏泡沫的声音还非常沙哑。
严峫一听那嗓音就有点本能的兴奋,强行凑过去顶了几下,直到被江停一胳膊肘敲在肋骨上,“嗷”地一声捂着肚子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江队你也太黑寡妇了……”
江停居高临下瞅着他:“我怎么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娇弱,严副队?”
严峫能拿影帝的演技再一次得到了认可,终于满意了,直起身来谦虚道:“好说,好说。”
“马翔来干什么?”
“哦也没什么,我有几本陈年案卷,想趁这段时间在家好好研究一下,叫他给我送来。”
江停低头漱完口,扯过毛巾擦了擦嘴,才道:“跟你昨晚在路上耽搁那么久有关系么?”
江停这个人,作为刑侦专家来说确实非常厉害,严峫几乎立刻就注意到他的用词是“昨晚耽搁在路上”而不是“昨晚耽搁在市局办公室”,其中微妙的区别不言而喻。
“这不是昨晚没找到材料,所以今早叫他送来吗?”严峫若无其事地笑道,“怎么,还没正式领证呢,就要开始查老公的岗了?”
江停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转出浴室,径自去喝他那瓶每天早上都谨遵医嘱的高钙奶。
严峫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裤,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边肩膀靠在冰箱门边:“你说你这人,都睡了两回了,还不抓紧时间想想怎么快点嫁进门,真是一点紧迫感都没有。”
江停仰头喝着牛奶,鲜红的嘴唇边隐约有些奶沫,眼角上下打量严峫,似乎感觉有点好笑。
“还好你遇上了我这么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虽然你不好意思提,但我还是不会干那种上了就跑的事的。话说咱们什么时候去把证领了?民政局不管咱们,自己在家做个证裱起来也行啊。”
江停终于在严峫眼错不眨的注视下喝完了那瓶奶,抹了抹嘴笑问:“你就这么恨嫁?”
“嗨你这话说的,我不都是为了你考虑吗?你说你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万一以后我变心跑了,连家产都没得分,多可怜啊。”
江停笑着不理他,径自往卧室走,严峫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叨叨:“等领证后你就有保障了,出轨生子算事实重婚罪了,婚后收入也算夫妻共同财产了。万一哪天老公不幸光荣,你还能拿一笔抚恤金,省得以后……”
话没说完,突然江停站住回头,严峫差点没撞上他,只见他眼神已经沉了下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
两人对视半晌,严峫眨巴着眼睛,终于讨饶般举起手:“行行行,我错了我错了……”
江停沉着脸钻进卧室,严峫还没来得及跟进去,啪一声门板就在眼前重重拍上了,险些撞上他挺拔的鼻子。
严峫怀疑江停只是借题发挥,因此并没有放弃,从那次吃了闭门羹之后,每天都要把“咱们领证吧”这话提个一两次,每次提出的聘礼也都芝麻开花节节高。从“给你大办婚礼买大鸽子蛋”到“婚前房写你名分你一半”,从“将来代孕生三个可以有一个跟你姓”到“好好好第一个孩子就跟你姓行了吧”,甚至最后连丧权辱国的“只要结婚以后每天我做饭”都提出来了——作为一个生下来就没进过厨房的直男癌,严峫深深感觉到自己已经放弃了最后的尊严。
但尽管如此,他好炮友的地位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改变。
“结婚有什么不好——”严峫无精打采地趴在购物车后,拉长语调抱怨。
江停戴着防霾口罩,站在超市冷藏柜前看了一会儿,拎起一罐酸奶放进了购物车,笑道:“我是单身主义者。”
严副支队长把停职审查过成了婚假,一晃三个星期过去了,除了每天晚上对着旧案卷宗例行学习之外,其他时间都花在休假、睡觉、睡觉和睡觉上,连以前一放假就兴冲冲出门飙车打球打游戏等娱乐都没兴趣了。
江支队长深深觉得睡觉这种低俗趣味不能发展成长期爱好,首先年轻人应该把剩余精力奉献给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其次他虚弱的身体情况也接受不了。江支队长是个做事很讲究策略的人,打定主意后就成天要求在家吃饭,要求两人一块在厨房做饭,终于温水煮青蛙,一步步开发出了严副支队长在烹调方面的兴趣。
“不要这盒鸡蛋,从里面拿,里面的新鲜。”严峫推着购物车指挥:“对对,里面那盒。”
江停问:“今晚还吃西红柿炒鸡蛋?”
严峫满意地点点头,五秒钟后又叨逼叨上了:“单身主义有什么好的——”
江停穿过超市货架,来到生鲜蔬果区买西红柿,笑问:“我单身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这是在拖着我这个大龄男士跟你一道单身,做人怎能这么不替别人着想?”
“你大龄?”
“嗯哼,”严峫煞有介事点头。
江停戏谑道:“昨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严峫立刻反唇相讥:“昨晚你在床上也不像现在这么冷淡啊!”
江停被结结实实堵了回来,耳朵微微发热,但面色镇定如常。
“咱俩待会呢,出去上隔壁老凤祥买三金,二两一个的龙凤镯给你买三对,够不够当订金?然后再加上什么项链,耳环,戒指,吊坠,你说这心意表达得可够诚恳了吧……”
“今晚蒸条鱼吃?”江停问。
严峫立刻:“蒸蒸蒸。”
江停挑了尾鲈鱼,严峫险些被鱼尾溅上一脸水,慌忙避开了,推着车继续跟在后头,苦口婆心地教育他:“做人不要这么固执,其实我都是在为你着想。你说咱俩都已经睡过这么多次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纯打炮么?”江停头也不回调侃道,一不留神没注意压低音量。
身后陷入了沉寂,过了会江停自己觉得不对,一回头。
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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