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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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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点头不语。
“我们还原一下案发当时的情况,”严峫说:“假设绑匪用追赶、诱导或胁迫的方式令两名受害人来到凤凰林附近,然后在空地上放这瓶水,令求生欲强烈的申晓奇爬过去自己一人喝了,紧接着掉下土坑;最后再将步薇唤醒,像对李雨欣一样强迫她对背叛了自己的申晓奇执行死刑。”
严峫踩着石块爬上地面,蹲下身比划了下:
“但在这个距离,步薇无论如何都够不着申晓奇,除非搬起石头把他的头砸烂。”
“步薇不见得有搬起大块石头的力气。”江停摇头道:“而且近距离亲手杀人和远距离使用武器的意义完全不同,你从贺良的指甲可以看出来——李雨欣肯定是经过了一番搏斗才用刀把他捅死的。杀戮方式在从古到今的行刑仪式中,通常都是非常重要,而且不可改变的组成部分。”
“所以绑匪又大费周章地把申晓奇从坑里弄上来,只是为了让步薇亲手捅死他?为什么不塞把刀给步薇然后把她弄下去?女孩子体重轻明显更方便啊。”
严峫和江停两人站在坑边,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感觉十分怪异。
突然江停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觉得有多少可能性,案发当天黑桃K就在现场?”
“如果我是毒贩,我肯定不敢在警察封山的时候露头,李雨欣的供词也表明幕后主使是通过卫星手机跟她联系的。但黑桃K的话比较难说,主要是因为我们在胡伟胜家天台上遭遇过他一次,这毒枭的行事风格似乎……”严峫皱着眉头斟酌了下用词,说:“有点嫌自己命长。”
江停短促地笑了一下:“我倒觉得他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案发当天也没跟现场通话。”
“为什么?”
“指挥车。”
这个回答相当简洁,严峫却恍然大悟。
——案发当天好几辆指挥车在附近,任何短波信号及卫星通讯都躲不过指挥车的频道监控系统。也就是说,像黑桃K那样全程监听李雨欣杀死贺良的人,如果想满足自己对行刑仪式的极端偏执,只能让手下把整个过程录下来!
“荒郊野岭的,不可能扛个摄像机过来,但如果行刑过程在坑底下的话手机又录不清楚。”江停淡淡道:“所以只能把申晓奇拉上来,几名绑匪围着受害人,像李雨欣当时杀死贺良那样……”
“但为什么两名受害人是在山坡底下被发现的,被绑匪推下去了?” 严峫疑道。
这个问题确实很难解释。
就算他们用一切现场痕证来尽量还原案发当时的情况,也没法长出天眼,或者令时光倒流,回到现场去亲眼目睹受害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停吸了口气,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摩挲自己的咽喉,过了很久才喃喃道:“或许步薇做出了跟李雨欣完全不同的选择,以至于她也要被行刑……但不管怎么说,摔下山崖确实很奇怪。”
严峫本来沉浸在案情中,结果目光一瞥,又看见他微仰着头在摸自己那截又修长又直的脖子,突然不受控制地吞了口唾沫。
江停问:“你怎么看?”
“哦,啊?什么?”
江停:“……”
两人茫然对视,严峫赶紧看表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走呗,这都几点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用,还是等受害人醒过来再说吧。”
——的确,目前这个胶着又叵测的局面,只能当等步薇或申晓奇醒来才能提供关键性的线索,除此之外很难有突破性的进展。
江停也没办法,这时候已经四点多了,开回建宁市区估计得晚上才能到。他俩只能小心翼翼又摇摇晃晃地顺着陡峭的山坡走下去,严峫不时扶一把快要摔倒的江停,走了很久才穿过树林回到大G车上,像坐蹦蹦车似的把性能优越的越野车往山下开。
车厢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弹跳,严峫摸出烟盒向江停示意,后者脸色青白,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不要。
“看你这脸色。”严峫自己叼了根烟点着,说:“待会回市区请你吃饭,好好补一补。”
江停分析案情时冷静清晰的声音此刻却相当发虚:“再提吃饭小心我吐在你车上……”
话音未落,严峫惊恐望来,刺啦一声踩下了刹车。
江停昏昏沉沉的脑子这才想起人家这是顶配的G65,要真吐在车上的话估计要被严峫逮着卖身……卖肾,连忙坐正身体:“没关系,我还能——”
下一秒他哽住了。
严峫没开窗,也没把他赶下车,而是毫不犹豫地、迫不及待地,唰拉脱下了上衣,双手捧到他面前说:“吐吧。”
江停:“?”
江停所有翻江倒海的欲望都在看见上衣标牌的那一刻咬牙忍了回去,但严峫根本不关心这个。他貌似无心实则刻意地转了转身体,充分展示上半身精壮的线条,不胜唏嘘道:“这么多年来我心甘情愿被私教骗走的时间和金钱,就是专门为了这一刻的啊!”
江停:“………………”
严峫感慨着发动汽车,赤裸的肌肉在阳光照耀下骄傲耸立。在他身侧,江停面无表情抱着那件肯定比洗车费贵的衣服,一路再没想吐过。
严峫就这么叼着烟,光着膀子,开着拉风的大G一路回建宁,沿途收获了喇叭无数。下高速时他还被前面的美女车主搭讪了,不由十分洋洋自得,好几次斜觑江停,大有“看,你还不赶紧好好识货”的意思。
江停用衣服蒙着脸假装睡着了。
两人到八点多才回到建宁,天色正蒙蒙黑。按严峫的意思,几天来舟车劳顿非常辛苦,这时候应该去找个有情调的餐厅好好吃一顿,实在不行也点个“不寒碜的”海鲜粥外卖,让江停看看什么是正宗的象拔蚌;然而他还没决定好哪家的海鲜粥外卖不寒碜,突然手机响了,是市局的电话。
“喂,老高?”
严峫凝神静听片刻,江停也不装睡了,把衣服一掀露出脸。
“行,我知道了,待会去看看。”
严峫挂断电话,然后看着江停叹了口气,深情款款又充满怜爱:“怎么我连顿好的都不能让你吃上呢?”
“……”这发九天神雷实在劈得太狠了,江停本来想问他高盼青说了什么,结果瞬间忘了词。
幸好严峫这风抽得点到即止,主动给了他答案:“老高打电话来说步薇醒了,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他顿了顿,满怀歉意问:“给你买俩包子行吗?”
第65章
医院门口。
大G缓缓停在马路边; 江停咽下最后一口奶黄包; 满足地呼了口气。
严峫熄了火; 却不急着下车,眼错不眨地盯着江停的嘴,直到看他把娘不唧唧的甜包子彻底咽下去又喝光了最后半杯温豆浆之后; 才咽了口唾沫,不自在地别开目光:“待会办完事出来再带你去吃好的,啊; 乖。”
江停说:“不用了; 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能好好吃完俩包子,挺难得的。”说完浑然无事地下了车。
严峫:“……”
建宁前·首富继承人五雷轰顶; 僵坐原地,表情活像刚正面接了一记天马流星拳; 脆弱的男性自尊心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片。
“……咱们先说清楚,第一次那奶黄包是你自己说凉了不吃扔进垃圾箱的; 怎么能算我的责任?!还有上次的豆沙包也是你啃到一半睡着了,那我怎么知道你想留着醒来继续吃呢……”
病房外走廊上,严峫边大步流星边频频回头争论; 江停却始终目视前方; 双手插在裤兜里,有种视万物为刍狗般的镇定与安详。
“哎,严哥!陆顾问!”高盼青正等在走廊尽头,立刻匆匆迎上来:“你们可算来了!”
“你别说得好像我总不让你吃饱饭似的,我是那样不顾家小的男人吗; 我只不过是……”严峫一回头,满脸埋怨:“怎么啦老高?”
高盼青被唬了一跳:“你们这是……你们本来有计划?”
严峫说:“你还好意思问,你那倒霉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正打算带你陆顾问去吃米其林双人烛光晚餐,得了,全给你搅和了。看,陆顾问闹别扭了吧。”
正直如高盼青的第一反应立刻是:什么,严哥那朋友不帮忙破案了?
“你听他扯。”江停无奈道:“受害人呢?”
高盼青忙不迭:“病房里呢,来来来。”
“你怎么守在外面?” 严峫不满地问。
“嗨,我倒想舒舒服服在病房里坐着,问题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啊。谁知道她受什么刺激了,一见生人就跟自个儿要被非礼了似的,根本没法问话——幸好我今儿穿了警服,不然就刚才那光景,我非得被抓住当流氓扭送公安局不可!”
严峫和江停同时扭头,都用怀疑的目光扫视高盼青。
正巧旁边有个小护士斜着眼经过,老高无辜地一摊手:“瞧见她了吗?就是她刚才问我这身警服是不是淘宝二百块买的高仿,你们说我能怎么着!”
严峫:“……”
小护士跟他们擦肩而过,满面狐疑地走了。
步薇这一周来时醒时睡,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市局急着要问话,只能调来民警日夜看守,然而哪怕步薇醒着的时候精神状态都十分堪忧,经常呓语、哆嗦和惊颤,偶尔挤出两句话来也都毫无逻辑性。
再高明的医生都没法具体解释人脑受到极大刺激后会产生哪些症状,因此这一周来,关于天纵山方面的调查几乎陷入了泥沼。
他们来到病房门前,正巧门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胖子迎面出来,抬头看见他们的瞬间突然肥肉一震:“严、严……严队长?”
——步薇的叔叔,汪兴业。
严峫止住脚步,似乎感觉有点意思:“怎么啦汪老板,看到我很意外?”
“嗳哟,真是吓我一跳。”汪兴业搓着手,满脸的肉都笑着挤到了一起:“没想到警察同志能把我侄女儿救回来,真是太辛苦了,这么多天来一直守着——我都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严队长……”
“甭谢了,应该的。”严峫向病房里扬了扬下巴:“这几天一直都是您照顾呢?”
“那还能怎么着,她又没亲没故的。”胖子的脸又苦了下来:“幸亏护士还肯关照点儿,不然我一个大男人可怎么伺候?就算请护工来,这一时半刻的上哪儿去请哪。”
严峫理解地点点头。
“等这事儿过去了,我一定要请各位警察同志喝酒!” 汪兴业长长嗟叹一声:“哎,不说了,忙了一整天我还没吃饭呢,我先去吃个饭。”
严峫特别体谅又通情达理地把他送走了。
胖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人群中,严峫低声问高盼青:“那步薇不能见生人?”
“前几天还好,就这两天格外不稳定,医生说什么精神刺激的,专业名词我也不太明白。怎么?”
“那她见了这姓汪的是什么反应?”
高盼青一愣,迟疑道:“倒没听说什么异常……至少不像今天见到我一样,吓得跟见了鬼似的,我连病房都不敢待。”
严峫若有所思,但没吭声。
单间病房一色雪白,步薇刚服过药,安静地躺在床上小寐。
十六岁的少女皮肤雪白,眉眼乌黑,满头青丝铺在枕头上,唇鼻脸颊明晰秀丽得就像一幅工笔画;如果有人把这场景画下来取名的话,除了睡美人三个字外,应该很难找出更合适的名字了。
江停只看了一眼,就漠不关心地坐在了窗边。严峫则摸着下巴站在病床前,仔仔细细观察了很久,久到连高盼青都有点发毛忍不住犯嘀咕的时候,才突然听他冒出来一句:
“这姑娘长得……”
高盼青毛骨悚然,心说严哥我求求您,虽然说十四岁以上就不犯法了,但您要真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我跟陆顾问是装听见还是装听不见啊。
“……整过容吧?”
高盼青猝不及防:“啊?”
严峫无辜地抬起头,与目瞪口呆的高盼青对视。
严峫,警察,狮子座。没有直男的命却得了直男的病,坚信这世上的口红只有粉红跟大红两种颜色,美瞳是隐形眼镜的别称,电视上女演员们都纯天然不打玻尿酸,腿长两米的网红们只是会找角度加天生就好看。
当他发出如此疑问的瞬间,高盼青的心被深深震撼了。
“你觉得哪里不像原装的?”高盼青忍不住问。
“不知道,”严峫也很迷茫,“就是感觉长得有点怪。陆顾问怎么看?”
江停端坐在扶手椅里缓慢消化着他的两个甜包子,说:“我对医疗美容技术没有研究……”
严峫:“???”
“而且,”江停委婉地道,“像你刚才那样死盯着一张脸看上五分钟,感觉怪异是很正常的。”
话音未落严峫突然拔脚走来,一把抓住江停的肩迫使他抬起头,然后定定地盯着他看了足有好半天。
江停:“……”
高盼青:“……”
病房里充满了安静而诡异的气氛,半晌严峫终于在老高眼珠快要脱窗的瞪视中放开了江停,看样子有点满意:“不觉得怪嘛。”
然后他补了一句:“还挺好看的。”
从高盼青的脸色来看,他此刻最忧虑的是陆顾问会突然抄起椅子把严峫打出去,或者打110要求警察以耍流氓为由把严峫铐走。
病床上发出细微的呢喃声,步薇醒了。
陆顾问没来得及出手揍严队,三个人同时望去。只见步薇的眼睛缓缓睁开,还不太清醒地向周围望了一圈,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紧接着依次落在了高盼青、严峫、江停的脸上。
“步薇?”严峫确认道。
“……”
“我是建宁市公安局刑侦副支队长严峫,”他从后裤兜摸出警察证一亮,放缓声调说:“关于天纵山上的事情,有些问题我希望能和你交流一下。”
步薇眼珠微微发颤,仿佛某种深入骨髓的怀疑和惊惧正从心底里缓缓复苏。然后她视线从江停脸上移向严峫,仿佛没看到严峫尽量和蔼的表情,对那警察证也视若无物。
“步薇同学?”严峫柔声道,“别怕,我们是警察,你安全了。”
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步薇一骨碌爬起来,动作敏捷得像是被电狠狠抽了一鞭子!
高盼青:“严哥,等等,这情况不太妙……”
最后一个字没落地,突然步薇双手紧紧抱胸,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这叫声简直太尖锐太凄惨了,所有的第一反应都是倒退两步,甚至连江停都从座椅里霍然站起了身。
“啊啊啊——”
“没事了步薇!你已经安全了!冷静点!” 严峫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强行顶着尖叫低声喝道,想上前按住惊恐不安的小姑娘。但步薇边狂叫边拼命蹬腿向后,睡裙一下被推上去大半,露出了光洁白嫩的大腿根,严峫立刻嘶地抽了口气,硬生生站住不敢再往前走了。
走廊上传来轰响,紧接着护士紧张地冲了进来:“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啊啊啊啊啊!!”步薇捂着耳朵,披头散发,把被子蹬得乱七八糟,整个人堪称疯狂。那极具穿透力的锐响撕裂着每个人的耳膜,远远回荡在走廊上,附近病房不少家属都纷纷探出了头,惊愕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别怕别怕,护士姐姐在这里,没事了没事了……”
“不要过来!啊啊啊——!”
步薇那身柔薄的睡裙根本遮挡不住什么,很快就被她自己扯得七零八落,裸露出大片优美雪白的肩膀,肩窝处还有个嫣红的小痣,顿时吸引来众多目光。护士连忙强行把她抱在自己怀里安慰,好半天少女的嘶叫才渐渐低下去,化作了响亮的抽泣和颤抖。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警察不会伤害你的……”护士边低声劝慰,边帮步薇理好睡裙,心疼地抽出纸巾擦拭她脸上斑驳的泪痕。
严峫望着这一幕,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瞥见护士怀里步薇半掩的脸颊。
人昏迷不醒时总是很难看清神韵,但步薇现在醒了,当她不拼命挣扎发疯的时候,那清晰的眉眼和五官突然让他心中微动,蓦然间生出一种隐隐约约的微妙来。
那五官的感觉有点……
有点像……
护士怕步薇继续被刺激,一个劲示意警察先出去,没想到刚回头就看见严峫眼错不眨盯着少女,那目光简直就是直勾勾的。
“咳咳!”护士怒了。
“严哥,”高盼青小声提醒:“严哥!喂!”
严峫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哦,我只是……”
“你们能先离开病房吗?病人该换药了,待会再进来看!” 护士板着脸训斥完,又用在场所有人都能恰好听见的音量小声补了句:“什么素质?”
严峫:“……”
“她之前也这样?!医生没法解释?!” 严峫强压着怒火问。
三个警察被迫退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周身萦绕着无数道怀疑的目光,附近病房家属的窃窃私语不绝耳闻。高盼青刻意又胆战心惊地拂了拂肩章,才小声说:“这我哪儿能知道,小张他们几个只告诉我她发抖说不出话,可没说这姑娘还能尖叫到这个分贝,这分明就是文疯子变成武疯子了啊。”
严峫似乎想起了什么:“妇科检查做了吗?”
“做了!”高盼青放低声音:“——没发现破裂。”
这就真的没法解释了。
严峫无可奈何,呼了口气,恰好转脸看见江停戴上了口罩,贴着墙根站在走廊窗下,从露出的上半张脸来看完全辨不清喜怒,倒有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喂,”严峫挪动几步,靠近到他身边,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为自己小声解释:“我刚才只是……我真的……”
江停勾勾手指。
严副队立马俯耳上前,只听江停拿手半掩着嘴,轻轻说:“十八岁以下是不道德的……”
“喂!!”
严峫差点气急败坏,还没来得及辩解什么,病房门又开了。护士冰着教导主任般的脸走出来,不等警察发话便抢先道:“小姑娘精神非常不稳定,这几天除了她叔叔之外,其他任何男性只要一着面就受刺激。你们三个男的挤在病房里她更受不了,我建议你们要取证的话,还是再等等吧。”
严峫冷冷道:“我们能等,破案程序等不了。警察不是为了她才去抓犯人的,案情面前受害人也得给我老老实实的配合调查!”
“那就叫女警来!”护士毫不示弱:“你们没有女警吗?整天一帮大老爷们挤在病房里,这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后半句话严峫懒得反驳,前半句话却把他给问住了。
步薇这个情况,搞不好什么时候醒了就要立刻开始问话的,从内勤调女警的话,眼下也找不出特别合适又有经验的人选。而外勤唯二两名正式女警一个在外地执行押运,一个六个月先兆流产在家保胎——平常把人当牛使就算了,这种时候再给孕妇派任务,不说会不会出事,严峫自己也不太好意思。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问高盼青:“韩小梅呢?”
“啊?”
“我怎么从江阳回来后就没见过她,人呢?辞职了?”
“哦,今天早上请假了。”高盼青为难道:“生理期,痛经,您没看见那脸,白得都吓人。”
“……”严峫难以置信道:“买一盒止痛药是不是就贵死她了?!”
高盼青不敢吱声。
“她要是怀孕生孩子,产假没问题,哺乳假我照批。但生理期我可知道是一个月一次,难道每年给她批12次痛经假?那当初招实习我为什么不听警校的只要男生就行了?!”严峫食指不耐烦地点点手机,示意高盼青:“打电话!把她给我叫过来!”
高盼青老泪纵横,护不住自己手下的实习生,只能懦弱地去了。
“你真是……”江停一手扶额。
严峫余怒未消,笔挺地站在医院走廊窗前,肩宽腿长、单手插兜,就像一棵冷酷利落的白杨,完全无视了护士敢怒不敢言的瞪视,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不关我的事,想占外勤组的好处,就得给我按外勤组的标准干活。为了她这个实习位置打破头的警校男生多了去了,她要是愿意转内勤,那我也没意见,保证天天朝九晚六一分钟的班都不用加,甘蔗没有两头甜的道理。”
江停喃喃道:“所以你真是凭实力单身到现在的。”
严峫开始没吭声,似乎忍了忍。两人沉默地在医院窗前站了几分钟,才听他突兀地冒出一句:“不是。”
江停:“?”
严峫貌似在专注地远眺窗外,眼角余光又一眼接着一眼地往他身上瞟,半晌说:“是因为没遇到真正喜欢的人。”
江停:“……”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异样,连窗口拂来的微风都变得格外明显,痒痒地往人脖子里钻。
“……我去趟洗手间,”江停挤出来一句,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低头匆匆走了。
严峫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眼睛一眨都不眨,许久才不知是怅然还是期待地叹了口气。
高盼青还没回来,护士已经离开了。严峫自己站了会儿,突然觉得无聊,便又转回病房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窥去。
步薇已经安静下来,独自靠在病床头,垂头盯着自己的膝盖,那模样有种不堪一折的柔弱,也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还是纯粹在发呆。
严峫眯起眼睛望着她的侧脸,那种隐约又怪异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为什么呢?他想。
这种感觉是什么?为何大家都没有觉得不对?
步薇动了动,抬起头怔怔望向前方,片刻后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一扭头,恰好撞上了严峫打量的视线。
电光石火间两人对视,同时怔住,紧接着严峫脑海中闪电唰拉劈过!
——是的,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感觉怪异了。
这姑娘侧面的某个角度,尤其当她从下而上望过来的时候,那感觉竟无比神似江停!
第66章
严峫脸色茫然; 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一股寒意却已经本能地从五脏六腑中蹿了起来。
“严哥。”
“……”
“严哥?”
严峫一回头; 只见高盼青已经打完电话回来了:“您没事吧?”
“……哦,没事,有点累了。”严峫镇定地说; “你那边怎么样?”
其实打个电话还能怎么样,除非韩小梅真想离开外勤去坐办公室,否则肯定是会过来的; 严峫这句话不过是心不在焉的习惯用语罢了。但高盼青还是很关心; 问:“要不您先回家休息吧?这一天八九个小时的开车也够熬人的了,韩小梅待会就过来。”
严峫心神不定地点点头; 又忍不住透过玻璃往病房瞟了一眼。
步薇已经躺回了病床上,冲里蜷缩成一团; 只露出清瘦的脊背。
“您是不是看出哪里不太对啊严哥,”高盼青终于察觉出异常来了; 几不可见地向病房里扬了扬下巴:“难道这姑娘有点……”
严峫不欲多谈这个话题,敷衍道:“应该是我多心了。你陆顾问呢?我送他一程。”
正巧这时江停从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出来,严峫匆匆向高盼青一点头; 大步迎上前去; 顺手勾住了江停的肩膀,从口型看应该是边说“咱们先回去吧”一边不容拒绝地带着他往电梯方向走。
高盼青看着他俩的背影,总觉得严峫搂人的姿势不太寻常。
他们在警校时哥们之间勾肩搭背的也有,但不会像此刻严峫对陆顾问那样,不用小臂勾住对方颈窝部位; 而是抓着肩膀与手臂的连接处,还隐隐使力把陆顾问往自己怀里带。
从背后望去,严峫不像是搂着一个好朋友好哥们,倒有点掩饰不住保护欲和占有欲的意思。
“……我一定是被韩小梅影响了,”老高打了个哆嗦,用力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向脑子里甩了出去。
·
严峫最终还是没能履行雄性照顾家小的天职,成功把江停带去吃“真正的”海鲜粥;因为江停清晨五六点就爬起来,一路颠去天纵山案发现场,再一路颠回建宁市区,早就困得不行了,在回家的路上就睡了过去。
G65稳稳停在小区楼下,严峫熄了火,却没立刻叫醒江停。
车顶灯发出微弱的光,映在他疲倦又安稳的眼皮上,睫毛末端随呼吸极其细微地颤动,好似两把不太规整的丝绒小扇。
江停整个人虽然是偏儒雅含蓄挂的,但五官却生得很清楚,眉骨立体鼻梁窄挺,干净的皮肤在眉骨处微微反光;他清醒思考的时候,面部轮廓有种大理石雕塑般冰冷的气势,睡着时被灯光一晕,就有些水墨画似的俊秀从里到外渐渐渗透出来。
严峫呼吸有些急促,强迫自己不带感情地仔细观察。
他现在睡着了,是否跟步薇有任何相像?
为什么在医院的那一瞬间却产生了如此怪异的神似感?
一名被公认为殉职并昏迷数年的三十多岁刑警,与一个年方十六、山茶花般美貌娇艳的小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该有任何交集,却在严峫的惊鸿一瞥中诡异地产生了某种联系。
——是确有其事,还是疑心生暗鬼?
“……”江停动了动,迷迷糊糊道:“……严峫?”
那呢喃声沙哑慵懒,严峫咽喉霎时有点发紧,不自在地坐回驾驶座上:“到家了。”
江停这才醒来,怔愣了会儿,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然后手软脚软地推门下车。
严峫早已转到副驾驶车门边,还没等大脑不太明白的江停踩到踏板,就伸手把他拦腰一抱。霎时江停全身腾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来,就被严峫从高高的车门上抱下了地,紧接着若无其事般关门落锁,咳了一声说:“走吧,上楼。”
他把上下抛着车钥匙,故意不去看江停的脸色,率先进了电梯。
严峫开始把他日常要用的东西一趟趟搬到这座公寓里来,衣服、鞋、表、各种用顺手了的小家电……如同蚂蚁搬家,渐渐把房地产商样板房一般整洁华美的公寓打造得凌乱、热闹、满满当当,连空气中都充满了三十多年单身狗活泼的清香。
相比之下,只有几件换洗衣物的江停堪称无产阶级,连牙膏都是在严峫浴室里挤的。
江停冲了个澡,出来一看时间十点。
可能是在车上睡了的缘故,他的困意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有点儿饿——江停已经不是早上能睡得着懒觉的年轻人了,如果这时候熄灯的话,指不定明天凌晨就会醒,因此他呆呆地在床边上坐了会儿,还是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放松放松。
严峫是个在生活习惯方面非常两极化的人。他有非常接地气的一面,比方说手机里存着一百零八种方便面口味花式测评,衣柜里满坑满谷的淘宝优衣库,浴室里磨出了毛边的洗脸巾,以及满橱柜的国民女神收藏——鬼知道他出于什么心理吃完了洗干净不肯扔的老干妈玻璃罐。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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