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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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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停再次按下暂停。
“如果你不知道这起绑架案的背景,再完全刨除浸透鲜血的上衣、白尾海雕、天价赎金和精确的行刑时间等异常要素,光听以上这段录音,你大脑中对绑匪的初步构想是怎样的?”
严峫沉吟道:“一个贪婪、凶狠、心狠手辣的传统绑架犯。”
江停颔首赞同:“是的,传统且典型。”紧接着第三次点开播放。
随着他的动作,电子音沙沙转出了绑匪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冰冷不带情绪:“距离行刑时间,二十九个小时。”
录音结束。
“现在。”江停说,“清除你脑海中那个贪婪凶狠、心狠手辣的既定形象,只记住这最后一句话;再联系血衣、海雕、天价赎金等,你对电话那头的判断是否发生了改变,还是那个传统典型的绑架犯吗?”
“……”严峫蓦然与他对视。
指挥车内空气一寸寸绷紧。
“不,他变了。”严峫轻轻说,每个字似乎都带着难以置信:“他变成了……行刑者。”
江停神情不变:“或者说,一个冷酷无情的刑罚执行官。”
“这个绑匪一直给警方无法捉摸的感觉,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意图表达得非常矛盾。但如果我们把绑匪的异常行为分割成两部分来看,把他当做两个不同的角色,一切就能解释通了。”
江停后腰抵在座位靠背上,摘下耳麦,对严峫竖起一根食指:“首先他绑走了申晓奇,向申家进行勒索,以威胁的方式急切索求赎金,对警方充满恶意和嘲讽。当他以这个角色出现时,‘两个亿’和‘行刑’等关键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取而代之的是‘你们就别想要这个小孩的命了’——显然更倾向于绑匪威胁撕票时的惯常用词。”
严峫若有所思,颔首不语。
“但当他身为行刑者时,其行为动机似乎跟金钱完全没有了关系。一方面两个亿的现金根本带不走,他也没有向警方要求任何交通工具,甚至连钞票不连号这个基本的条件都没提出;另一方面,他摈弃了凶狠和贪婪等传统绑匪的普遍情绪,一次次冷酷重复行刑期限,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行刑欲望;同时他对时间的精确程度,似乎有种极强的仪式感。”
严峫突然若有所悟:“……仪式感?”
“对。”江停说,“我个人的意见倾向于,这个行为动机与金钱无关的行刑者角色,才是绑匪的真实身份。”
严峫摸出根烟,在手指间下意识地揉搓着,重复道:“动机。”
他像是细细咂摸这两个字似的,沉吟了片刻:“如果说追求行刑才是他的真正动机,那么绑架只是导向最终结果的一个环节——只有通过绑架,才能达到‘行刑’的终极目的……”
严峫话音停止,用中指关节用力揉按自己紧锁的眉头。某个猜测似乎在脑海中呼之欲出,但又隐约捉摸不定。
“绑架是仪式的一个部分。而‘仪式’,是把个体对某种事物的内心情绪外化出来,具有感情牵引、移置、潜意识图景投射等特征。”江停话音稍顿,说:“通常而言,追求仪式感代表了人们将内心图景投射到现实,并加以纪念、标记和认同的欲望。而绑架作为行刑者的内心图景,同时是满足他刑罚欲的必需途径,说明很可能——”
“这不是第一起绑架案。”严峫猝然接口道。
他猛地看向江停:“——每次精确报时,不断重复的八点零九分,这个行刑者在投射以前曾发生过的事情!”
江停不置可否,很久后才很轻又很沉地点了下头。
严峫完全没有耽误,立刻摸出手机,拨通了市公安局的号码。
“喂魏局,我是严峫……搜救没有进展,绑匪完全不接受沟通……听我说魏局,我这里有个新的侦查思路……”
“什么?你说什么?”魏副局在会议室中被一堆电话围着焦头烂额:“都什么时候了,你特么还要跟我出幺蛾子?!”
“我要集中人力翻查全省范围内过去三年间的类似案卷,”严峫一字一句道,“这很可能不是绑匪第一次作案。”
‘
日头渐渐西去,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高速公路上,三辆警车呼啸而过,冲向晚高峰时繁忙的建宁市。
咣当一声,刑侦支队外间办公厅的门被推开了。
严峫身后跟着一大帮从技侦、图侦、材料处等临时抽调来的人手,边大步往前走边扭头下令:“翻查范围包括过去三年间全省范围内,成双成对被绑的青少年男女,两名人质间存在一定社会关系的列为首要筛查重点,只有一名人质家属接到勒索电话且金额巨大的列为次要重点;优先翻阅未能成功解救人质的陈年旧案,不一定发生在建宁,本省下属市、县、城镇的各级分局派出所可能性比较大……”
所有人跟在后面飞快的记,有个图侦怯生生举手问:“严副,一次绑俩本来就少见,人质必须是一对青少年男女吗?男男或女女行吗?”
严峫不耐烦道:“行!能找出来就行!这年头孩子干出什么来我都不奇怪了!”
嘭——
突然严峫撞上了什么,差点一个趔趄,只听身前传来冰冷的声音:
“你才是干出什么来我们都不奇怪呢!”
严峫捂着头一看,只见眼前赫然是隔壁禁毒支队长,方正弘。
方正弘还是那副蜡黄蜡黄的脸色,面上神情非常不善。严峫一眼瞥去便心中微沉,但十多年专业刑侦已经把他磨炼得比较圆滑了,当即也不跟他啰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抽身要走。
谁料刚擦肩而过,方正弘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离撕票只剩二十多个小时了,你把人都抽回来翻案卷,是嫌时间多得没处打发么?!”
又来了。
严峫止住脚步,脑海中思忖了一瞬,但脸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却没变:“哦,这事。方队有所不知,魏局认为确实有很大可能性绑匪并非初次作案,所以我们希望能通过以前的线索,来尝试一个新的突破方向。”
他也不跟方正弘硬杠,只把魏副局抬出来当挡箭牌。果然方正弘没继续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从鼻腔里哼了声,手机打开微博丢了过来:
“那这也是魏副局让你做的?!”
严峫低头一看。
百万粉丝大V发博:建宁交警闹市鸣笛为豪车开道,热搜无故被撤,豪车究竟何方来头?当地交警不敢正面回应,网友反被渣浪删帖禁言,是何猫腻需要遮遮掩掩?
配图是打了码的S450在红灯下嚣张而去,底下不出意外群情激愤,转发六千,点赞过万。
“……”严峫笑道:“这节奏带得,大奔也算豪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开了辆布加迪威龙呢……”
方正弘一把抽回手机:“上了热搜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找吕局魏局反映,请市局的官方账号出面澄清?心急火燎的用自家人脉秒撤热搜,反而引起更大更坏的社会舆论,现在谁不说你心里有鬼!”
严峫脸上那半笑不笑的神情消失了,淡淡道:“现在这操作舆论的手法大家都知道,随便找几个大V买一批水军,热闹不过两三天也就过去了。真要是什么都顾忌网络舆论,案子还办不办了?管水军那么多干嘛。”
“你把这话去跟隔壁交警大队说!”方正弘厉声呵斥:“人交警大队长来市局骂了一上午!现在还没走远呢!”
这是刑侦支队的地方,方正弘可谓是骂得劈头盖脸、丝毫不留情面,不仅办公室内所有人都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甚至远处走廊外的实习警都胆战心惊地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副支队长办公室内。
江停听到动静,倏然从办公桌后起身,走到门边,透过玻璃侧身向外望去。
方支队平时律下极严且作风勤俭,对手腕略油滑、生活习惯奢侈的严峫看不顺眼,在市局内并不是秘密——但私下看法归私下,表面上两人的工作关系还是要维持住的,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出过太大问题。
严峫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支队养个病回来,怎么就跟性情大变了似的,眼见着找了自己几回茬,今天又犯病了。但他知道的是,副省级建制的建宁刑侦比禁毒高配半级,理论上说自己跟方支队是平等的;如果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被方正弘指着鼻子骂,那他这个副支队以后也就没什么威严了。
“方队,”严峫吸了口气,双手交叉在身前,微微笑着问:“您今儿这是奉哪位局长的意思来质问我,吕局?还是魏局?”
“你——”
“这事儿是我办得不妥,但事出突然,也没其他办法。如果吕局或魏副局有意见,那我接受他们的批评,以后一定注意。”
方正弘本来就伤病初愈毫无血色的面孔变得潮红起来:“别句句都抬着吕局他们出来说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已经有多少件事办得遮遮掩掩了!不用往更远里说,就上次那个制毒案,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你从现场溜走……”
“我那是去抓捕狙击枪手,并且事后对两位局长都做了说明。”严峫冷冰冰打断了他,“方队可能是太久不参与行动了,怕是连‘事急从权’这四个字都忘干净了吧。”
方正弘猛地提高了声音:“事急从权?我只怕是你这个副支队办公室里不知道藏了什么鬼!”
严峫气势分毫不让,内心却瞬间一凛。
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严峫收回视线冷笑一声,再抬头时,接着这个动作,迅速向不远处自己的办公室大门一瞥。
——他知道江停正站在单面可视玻璃门后,刹那间与自己视线交接。
“瞧您这话说得,”严峫皮笑肉不笑地,戏谑道:“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在办公室里养了个小情人儿呢。”
方正弘最看不得他这副模样,当场肝火上头:“我告诉你严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
突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平稳而熟悉的女声:
“绑架案只剩二十多个小时了,大家不去翻案卷,在这里围着看什么呢?”
所有人齐刷刷回头,严峫眼前一亮。
刑侦支队门口,一名五十多岁短发女警官背手站着,体态瘦削,面容平和,视线所及众人纷纷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目光,办公大厅内远处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从方正弘的表情看他极其意外,紧接着稀疏的一字眉紧紧皱了起来,似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余支队?”
严峫刚想上前,但还没来得及举步,就被余支队摆手制止了。
“方队的意见非常对,现在的年轻人不够稳重,确实见了犯罪分子就敢一个人往上追,也不把自己的安全当回事。”余队在众人的避让中走进办公室,抬手隔空点了点严峫,表情有点严厉:“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
严峫点头应了。
“不过,既然绑架案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咱们老一辈人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暂时不要分散他们年轻人放在刑侦上的精力。”余支队长声调一缓,笑模笑样地冲着方正弘:“您说是吧,方队?”
虚空中仿佛有根无形的弦渐渐绷紧,所有人都不敢出大气。
方正弘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了,又变成了那蜡黄发青的脸色 。他上下打量余支队,不知道在思忖什么,足足过了半晌才不阴不阳地哼了声: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余支队长和煦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方正弘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突然脚步顿了顿。他在众人的视线中一回头,似有深意地望向余队长,问了句:“不过,那精力得确实是放在正事上的,是不是余队?”
紧接着不等她回答,他就拂袖而去,径直出了刑侦支队的门。
那根弦这才猛地松了下来,空气中阴沉沉的压力骤然一轻。
“围在这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干活!几点了,几点了!”严峫的咆哮响彻办公室,众警察赶紧抱着案卷溜了,分头躲到各自座位上开始狂翻。
“青少年人质!具备社会关系!八点零九分!过去三年间每一宗绑架案失踪案疑似诈骗案都给我翻出来!别愣着,快!!”
整个刑侦支队被吼得瑟瑟发抖,所有人都恨不能瞬间学会幻影移形。直到周遭空无一人了,严峫才瞬间变了脸,赶紧迎上前:“余队,我听说您这心脏搭桥手术……您今天怎么来了?”
现年五十出头的建宁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长余珠,抬起枯瘦的手按了按自己左心位置,笑道:“老了,终于油尽灯枯了。”
严峫瞳孔微缩。
余支队长拍拍他的肩:“我今天来局里,是来跟吕局谈病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严副支队:扶正来得太快,让我缓缓……
其实按严峫这个年纪,提副省级建制城市的刑侦正支真的是火箭式了,刑侦高配半级不是光说说的(江停是直辖市禁毒口且具备专业学术背景所以另当别论)。现实中要达到严峫这个职权可能要再加五到十岁左右,不过小说中权当艺术处理了,鞠躬~
第53章
病退。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天; 但没人能想到; 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严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余珠看着他的样子笑了,起身拍拍袖口:“走,去你办公室聊聊这个绑架案。”
紧接着她绕过严峫; 直直走向不远处紧闭的副支队长办公室门。
——江停还在办公室里!
严峫箭步上前,赶在余珠伸手推门前抢先按住了把手,笑道:“可惜我办公室乱; 这阵子都没空好好收拾; 怕是要让余队看笑话了……”说着推开门,极有技巧地侧身半步; 挡住了余珠的视线。
柜门里传来一声轻微动静,随即悄无声息。
余队走进了办公室。
“这不是挺干净的吗?”余队笑起来; 随手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坐下,摆手阻止严峫:“不用泡茶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喝,走两步都得听医嘱——我啊,已经是个废人了。”
严峫也拉开转椅; 借着空隙飞快逡巡办公室一圈; 才笑道:“哪儿的话,您为建宁市立过汗马功劳,怎么能这么说自己。”
——这话他说得真心诚意,因为确实是实情。
余珠是建宁市有史以来首位女警监,也是本省公安系统地位最高的女性刑侦人员之一。三十多年前; 她从外勤实习生干起,做过痕检和技侦,参与禁毒缉私排爆抓捕各类行动几百次,大小立功十余次。十多年前刑侦正支魏尧下沉至派出所锻炼时,她以技侦处副主任的身份调任刑侦副支队长,统领市局刑侦工作;魏尧回来后不久升任副局长,她便顺理成章地提上了正处级的刑侦正支。
如果不是前两年查出心脏问题,甚至严重到了要做搭桥手术的地步,她转副局级领导岗是没什么问题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前的事不用提了。”余珠笑道,“跟我说说这次的绑架案是怎么回事,我听魏副局的意思,你一力主张这是并不是孤案,而是系列绑架?”
“哦,是这么回事。”
严峫早有准备,将手头资料递给余珠翻阅,同时把江停的分析简要概述了一遍,着重强调了绑匪异乎寻常的角色分裂感和仪式欲,又补充道:“主要是我们原先的调查思路已经走到绝境,几乎无法往下推进了。技侦调查出申晓奇所雇佣的租车公司,是个买朋友圈软文的微信公众号,只说自己案发当晚在景区外没等到申晓奇,其余一问三不知,内黑车司机已经被小马他们提到审讯室里逼问了俩小时;关于申晓奇为什么会想去天纵山景区以及是否收到任何外来因素影响的疑点,目前也没什么收获……”
“现场搜救人员也没在山林间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余珠问。
“痕检、警犬、生命探测仪,能上的都上了,搜救范围已经被推到极限了。”严峫说,“这个季节的原始山林,要找两个孩子的行踪轨迹,不啻于大海捞针。”
余珠沉吟着点了点头。
严峫问:“您觉得我们追查连环案的思路有什么不妥吗?”
从余珠的反应看来,她大概是斟酌了下字句,才道:“不能说不妥,相反还很有道理。”
严峫神情微松。
“但只有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严峫:“嗯?”
“你擅长的方向是组织和审讯,行为分析对你来说有点太专业了。”余珠上半身微微向前,望着严峫的眼睛:“市局内部是有什么人给了你启发么?”
只是一两秒的功夫,严峫平静回视对面探寻的目光,脑海中却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她在试探什么?
该怎么说?
“哦,这个。”严峫眼睛一眨,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确实走投无路,所以打电话问了下我爸。我们家不是投资了个私人医院么?他应该是去问了几个外聘的心理医师。”
余珠思忖片刻,终于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
“……唔,确实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严峫笑笑不答。
“我身体情况这样,你独立挑大梁是迟早的事。刑侦支队长是公安一线最重要的位置,是直面犯罪的第一道屏障。如果你的判断错误,会有很多人因此受害,同时如果能影响你的想法,也会有很多人因此而得到不正当利益。”
余珠站起身,严峫也随之站了起来,只见她若有所指地一字一顿道:
“我希望你的所有决策,都不受任何外界影响,哪怕那影响来自于貌似平静的市局内部。”
严峫:“……”
“好了,不打扰你办案了。”余珠看看表,伸手郑重拍拍严峫的肩:“我去吕局办公室,回头咱们再谈。”
严峫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在开口前就被她抬手止住。
余珠背着手,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严峫站在办公桌后目送她离开,眼神微微闪动。半晌直到余珠的脚步彻底消失在了走廊上,他才终于上前,关紧了虚掩的办公室门。
然后他望向文件柜:“你怎么想?”
身后窗帘一动,江停钻了出来。
严峫猛地扭头看去,只见江停若无其事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仿佛浑然没听见刚才余珠的话,只问:“案卷查得怎么样了?”
·
与此同时,吕局办公室。
门被敲了两下,随即余珠推门而入。
吕局黏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连挪都没挪开,只举起手表一晃:“你来迟啦,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半路上跟严峫聊了聊这次的案子。”余珠走到桌前坐下,探头望向屏幕:“——您已经开始看了?”
吕局把显示屏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嗯。”
——只见屏幕上播放着的,赫然是市公安局内部监控录像,而右下角时间是五月八号凌晨。
胡伟胜吸毒死亡当晚!
昏暗的办公室内只有屏幕亮着幽幽微光,映在两人晦暗的脸上,四只眼底映着监控中市局各个角落晃动的画面。半晌才听余队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建宁市局,终究也要变成下一个恭州了吗?”
吕局瞥了她一眼,突然道:“说起恭州,我想起个人。”
“嗯?”
“你跟原恭州禁毒第二支队江停共同指挥过几次行动,对他有什么评价?”
好端端提起这个,余珠微愣:“江停?——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但一直以来的说法都是,江停是恭州头号黑警。”吕局脸上神情不见喜怒,问:“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
余队脸上是她一贯克制而谨慎的神情,足足思索良久,才缓缓道:“江停这个人的案情分析确实非常厉害,但除了案情分析之外,任何从他口中说出的话都非常不可信……他有种非常特殊的本事,就是令人容易轻信,甚至连很多经验丰富的刑侦人员都难以逃过。我平生见过的犯罪分子很多,但像江停那样善于隐藏和诱导人心的高手,是绝无仅有的。”
吕局没说话,十指交叉抬了起来。
余队说:“我确定当年恭州副市长岳广平和卧底‘铆钉’两人的死,都跟他有关。”
·
墙上的挂钟分针一圈圈过去,刑侦支队办公室窗外,落日红霞漫天渐渐变为华灯夜色深沉,香烟和泡面的味道充斥在整条走廊上,充分饱满地浸透了每个人的肺。
马翔有气无力倚在门框边,象征性地在敞开的门板上拍了两下:“不行,严哥,结果不理想。”
严峫坐在电脑后,江停戴着棒球帽坐在案卷堆中,闻言两人同时一抬头。
“三年间全省范围内报上来的青少年失踪案一共2864件,未破的216件,确定为绑架的19件。19件未破绑架案中,人质为男性的11件,女性8件,没有任何一例是双重绑架,更没有出现任何超过二百万以上金额的赎金。”马翔把资料汇总啪地扔在办公桌上:“至于已破获案件中的双重绑架共有63例,大多是十岁以下具有亲属关系的儿童,犯罪嫌疑人不是正蹲在大牢里就是已经吃了枪子,更没可能再次犯案了。”
严峫接过材料,刚想翻开,江停冲他一招手。
严峫只得拿着材料过去,江停坐着他站着,两人凑在一块翻看那叠案卷汇总。
“怎么回事,这路又走死了。”严峫弓着身喃喃道,“接下来怎么办?”
“哪有那么容易走死。”
“那你说怎么回事?”
“……”江停刚要翻页,突然动作又顿住了,抬头望向严峫:“这条思路肯定是对的,但筛查方式可能有点问题。”
严峫挑起了半边眉梢,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再回头捋一遍这个案子。六个学生抵达农家乐后,谭爽带着步薇去捡木头,申晓奇尾随在后并留下了回程的记号,以便谭爽可以顺着原路返回旅馆。在此过程中,申晓奇处于独自一人的状态。”
严峫点点头。
“我们已经知道绑匪对申家的情况是比较了解的,属于有预谋的跟踪绑架。而他在目标落单时却并未出手,而是等到申晓奇救出步薇、谭爽离开后,才动手绑架了这两人。”
“等等,”严峫打断了他:“你是不是想说步薇可能有一定作案嫌疑?”
“在人质尚未被解救出来之前,连申晓奇本人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江停说,“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严峫:“嗯嗯……”
“但我们现在先不提两个人质嫌疑与否,只讨论常规情况。嫌疑人在以‘绑匪’而不是‘行刑者’身份与你电话交涉时,有一点表现是跟正常绑匪角色相悖的:就是他并未主动提起步薇的存在,甚至没有尝试多向政府索要一份赎金,似乎从表面看来,步薇对他来说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添头。”
江停话音顿了顿,望着严峫。
“是啊,”严峫被他说得有点莫名其妙:“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无法判断步薇到底是不是纯人质。如果她是受害者,为什么绑匪完全不拿她来当做对警方的威胁?如果她不是受害者,甚至是绑匪中的一员,那这种区别对待岂不是更明摆着引起警方的怀疑?——这一点跟绑匪高超的反侦察能力太矛盾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连不远处疲惫的马翔都听得聚精会神,忍不住把椅子挪近了些。
但江停却一摇头说:“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哎你这人,”严峫反手在他肩窝上一扫:“别搁这儿打哑谜,快点说。”
江停没在意严峫动手动脚的小细节。
他说:“步薇的存在对‘绑匪’这个角色来说是没用的,但她却被带走了。会不会因为需要她存在的是‘行刑者’?”
仿佛某种迷雾被拨开,办公室内其余两人眼神都有点变了。
“……公证人,”突然严峫喃喃道,“枪决现场通常需要一名公证人。”
马翔猛地一拍大腿。
“如果行刑者只需要另一名人质作为公证人出现,那么就像现在这个案子一样,另一位被绑者家长根本不会接到勒索电话,即便报警也只会当普通失踪案甚至离家出走处理。也就是说……”
江停摊开双手,严峫立刻把他的话接了下去:“——也就是说,我们的筛选目标应该是跟绑架案同时同地同辖区发生的另一起人口失踪!”
江停把那叠厚厚的汇总向马翔一扔,马翔“噌!”一下精神百倍地跳起来,转身就冲了出去。
“严哥!严哥!”半小时后,马翔咣当推门冲了进来,啪一声亮响将材料摔在了桌面上。
严峫猛然抬头,江停像是早有预感般起身走了过来。
“去年七月十二号,江阳县隆昌镇一名叫贺良的十六岁少年被绑架,绑匪勒索一百万并限时七十二个小时。家长东拼西凑借来一百万,把钱送到绑匪指定地点却没人来拿,第四天家长终于到派出所报案,但为时已晚,警方至今没找到贺良的尸体。”
马翔哗啦啦翻开材料,指着其中几页:“这个案子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家长收到了绑匪寄来的血衣,但事后化验证实是鸡血;二是虽然材料中没出现行刑这个关键词,但那是因为案子不在建宁,我们的卷宗不完整,缺少接警派出所的详细信息。”
严峫二话没说,冲外间扬声:“来个人!”
一名熬红了眼的刑警冲了进来。
“立刻打电话给江阳县隆昌镇派出所,叫他们把去年712贺良绑架案的一手笔录传真过来!”
“是!”刑警转身呼啸而出。
马翔唰地抽出另一张打印纸:“按陆顾问的推测,同天、同地、同辖区,江阳县110接警中心接到过另一名十六岁女生李雨欣家长的报警,称其女儿因学习成绩下降被家人责骂而失踪,怀疑是离家出走。基层警力紧张,7月13号的警情到24小时后才立案,但16号晚上家人又到派出所撤案,称女儿自己气消了就回来了。”
严峫和江停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
——自己回来了。
“这个李雨欣后来还失踪过么?”严峫问。
“没有,但她后来因为屡次偷窃而进了看守所。同时值得注意的是我查了下地图,”马翔把印着密密麻麻信息的纸唰地一翻:“李雨欣就读的江阳一中,跟贺良就读的师范附中,俩学校是隔着条马路门对门的关系,地理位置相距还不到二百米。”
同样青春的少男少女,门对着门,上下学基本都混在一起……
所有人脑子里都同时冒出了“知慕少艾”这四个字。
“江阳一中。”突然严峫沉吟道:“虽然我高中时没好好上课……但我记得通常某个地方的第一中学,都是该地区最好的学校之一吧。”
马翔肯定道:“对,江阳一中挺有名的,我刚还搜到他们那出过高考状元。”
“那一个考上当地最好高中,会因为学习成绩下降而被父母责骂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因为屡次偷窃进看守所——她以前有过偷窃的记录么?”
“没有,不过也可能是未满十六岁没留下记录……”马翔也没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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