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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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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手来!”
“干什么干什么?”严峫厉声道; “哪来的警察?制服呢,警察证呢; 你说你们是警察你们就是警察啊,先打幺幺零……”
话音未落; 辅警大步冲了进来,边用警棍抵住严峫边冲外面大吼:“中队长快来支援; 这边!有个人跳窗跑了!”
严峫无路可走,心下一横,抬肘挡住警棍抬脚飞踢; 当即把这愣头小辅警踹得飞了出去!
哗啦啦——
辅警摔倒在地; 撞翻了无数摆设,丁零当啷动静不绝。
那一刻无数念头从严峫心中闪过,警队纪律,八荣八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马克思主义邓小平理论,二十四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林林总总走马观花,最终化作了心中无限的绝望和凄凉。
我完了,他想。
魏局八成会把我用手铐活活勒死,分尸,然后砌进办公室水泥墙里,估计得很多年后市局大楼装修人们才能发现我死不瞑目的冤魂。
严峫冲出卫生间,迎面两个民警怒吼着扑上来。但他岂能被派出所片儿警抓到,以手护头硬生生挨了一警棍,翻身后旋踢当场扫倒了左边那个年纪比较大的,连气儿都不喘,接下右边那个年轻小警察的警棍,顺势向自己猛拉,在对方失去重心的瞬间勾住他脖颈,狠狠往下猛掼。
小警察嗷一声,轰然砸上沙发,差点把胃从喉咙里喷出来。
“妈的住手!”
“不准动!”
严峫打眼一扫,房间里起码八九个民警,综哥和俩马仔已经被死死按住了。胖子正被一辅警摁着蹲在地上,吓得全身跟颠筛似的,语无伦次道:“误误误误会,自自自自自己人,真自己人!……”
辅警很受侮辱:“谁他妈跟你是自己人!”
“指挥中心指挥中心,颐和路派出所请求支援!”派出所中队长一手拿着步话机嘶吼,一手持枪指着严峫:“重复一遍,颐和路三春花事KTV扫黄遇到暴力拘捕,请求迅速支援!”
严峫站起身,苦笑着冲枪口扬了扬下巴:“喂,你没开保险栓。”
这时外面再次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眨眼功夫由远及近,一道熟悉的厉喝平地炸起:
“站住!都举起手不准动!”
严峫一回头,只见市局外围行动组的同事们夺门而入,紧接着全副武装的秦川持枪冲了进来:“全部蹲下!建宁市公安局!”
严峫心下释然:“老秦你这头……”
猪字还没出口,严峫就眼睁睁地发现,秦川的视线越过自己肩头,表情从终于放心变成了十分惊恐。
秦川:“住——”
已经太迟了。
严峫被一警棍结结实实打上后腰,连哼都没哼出来,巨大的惯性让他飞扑出去撞翻了卡座,当着市局所有手下的面,以头抢地大字扑街,平沙落雁式的摔了个狗吃X。
现场一片死寂。
空气凝结了。
派出所中队长一马当先,带着民警冲上去,七手八脚把严峫摁住拎了起来,兜头就是一巴掌:“狗胆包天了你!再拒捕试试?铐住带走!”
“……等、等等这位同事!”秦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上前摸出证件一亮,尽管不太控制得住声线中的颤抖,但还是能听出他尽力了:“你们这个……这个行动,你们所里的这个行动到底是跟谁备案的?”
“报告领导!”中队长一看对面是个副支队,立刻肃然起敬,啪地敬了个礼,说:“我们以前就接过警,说这个夜店涉嫌容留卖淫,一直没抓到现行!今天又有人报案说有证据确凿的同性猥亵及疑似不法交易,你们看,已经发现了大笔赃款和不明药物,我们正要回所里往上报告呢!请问市局的同志也是指挥中心派来的吗?”
“……为什么是今天……”秦川这次是真的颤抖了:“啊?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中队长迷惑不已:“因为今天指挥中心接到了警情啊!”
秦川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市局刑警们没人出声,甚至没有人动。沉重的气氛压在每个人头顶,以至于这包厢看起来不像喜闻乐见的夜店扫黄,倒有点像连环谋杀案现场。
严峫气若游丝地抬起头,对面没人敢跟他对视,纷纷颤栗着挪开目光或捂住了脸。
“看什么看!”给严峫上手铐的辅警大概是太紧张了,上来就踹了一脚:“不准有小动作!”
“哎等等!”
秦川瞬间就活了,这一嗓子几乎叫破了音,满场派出所民警们纷纷侧目而视。
当着几个毒贩的面,秦川当然不好指着严峫说这是我们正在执行卧底任务的刑侦副支队长,你们赶紧麻溜把人放了;但秦川是个头脑灵活的人,心念电转间他找到了理由,当仁不让地训道:“执法录像是假的吗?内部整顿白做了吗?别随便揍嫌疑人!那个谁把赃款赃物提走,这个案子市局接管了!”
“哎!”中队长慌了:“市局同志,我们不是随便动手的!你看我们几个兄弟被嫌疑人打成什么样儿了,小刘二汪你俩扶伤员来给市局兄弟们看看!”
辅警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这孙子能打得很,刚才一脚就把人踢出了门!”
“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
“下手忒狠,不是个东西!……”
基层同志们群情激昂,周遭控诉响成一片。秦川脸色十分下不来台,盯着严峫从嘴角里咬牙切齿地问:“你打人干什么啊?!”
严峫:“……”
“就是他,刚才群众报警说在楼下跟一男的拉拉扯扯亲嘴摸脸,转眼就跟夜店马仔上了楼,不是容留卖淫是什么?”中队长没注意到周围刑警们精彩纷呈的表情,指着严峫愤怒道:“还有刚才在抓捕现场,就是他掩护一名嫌疑人跳窗跑了,你们说两人偷偷摸摸躲在厕所里干啥?这桌上几万块钱现金怎么解释,不是嫖资是什么?!”
如果说刚才只是死寂的话,现在包厢里的气氛,就应该是核爆后的广袤和虚无了。
秦川那张斯文俊朗的脸青一块,红一块,紫一块,堪称开了个大染坊。足足半晌沉默后,他终于憋出几个字来:
“……是,绝对是。”
广大淳朴的基层干警终于出了口气,纷纷用人民民主专政的严厉目光瞪视嫖娼嫌疑人严峫。
秦川:“马翔老高!别愣着了!把这帮贩……嫖娼拉皮条的全部押去市局!”
人群纷纷让开一条道,现场安静无声,只有无数道深刻又复杂的目光在虚空中交织。严峫就在那众多视线凝聚的焦点中,被几名市局刑警前后簇拥着,离开了这坟墓般安静的现场。
这个时候派出所民警们想的是:不愧是市局,刚才那么狂的嫌疑人现在大气都不敢出,他奶奶的太爽了!
综哥红毛他们想的是:这小子是个干大事的人,单枪匹马干倒了那么多条子,这回得判个二十年了吧?
至于市局支队的刑警们,已经没想法了,恍惚中只听马翔喃喃道出了大家的心声:“我猜待会回去后,我们会被严哥用手铐活活勒死,分尸,砌进市局办公室的水泥墙……”
·
一小时后,夜店门口人行道边,秦川拉开依维柯的门,低头钻了进去。
后座被整排放平了,严峫面朝下趴着,光着结实的上半身。苟利拿着一瓶跌打损伤膏在给他揉腰,秦川走去探头一看,倒抽了口凉气:“大苟,老严的肾没给打坏吧?”
苟利说:“没事,他皮糙肉厚,再说理论上人靠一个肾也能活。”
“……那他以后还能人道吗?”
“那就难说了。”苟利微笑道:“不过据说咱们严副支队在相亲失败一百零八次以后已经重振旗鼓,调整战略了——以后洗洗干净菊花,也一样能开启人生的新篇章,说不定还能勇攀事业的新高峰呢,是吧老严?”
“……给老子闭嘴,”严峫有气无力道,“说了那是我的线人,线人!”
秦川啧啧有声地点了根烟:“你不厚道啊老严,自己有线人,还死乞白赖用我的——胖子办事本来就不靠谱,这下等那几个毒贩反应过来,我又得把他送强戒所去避风头了。”
严峫勉强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废话:“里面怎么样了,搜出来蓝货没?”
“还蓝货呢,白货都没找着。马翔带人搜了十八回,也就犄角旮旯里搜出来几包叶子,不够耗子塞牙缝的。”
严峫浓密的眉头一皱。
秦川说:“这能怪我吗,朋友?谁料到那几个傻缺二愣子今儿个出动扫黄,还声势浩大的穿着制服,扛着录像进门?那些喽啰从一里地以外就闻着味儿跑了,该带走的都带走了,能剩下几包叶子纯属马翔他家祖上修路造桥积了大德,要不然咱们回去都得被魏局拿手铐活活勒死,分尸,砌进……”
“我差点就让那个叫综哥的把‘鲜货’拿出来了。”严峫眼珠沉沉的,低声道:“这事不对,不能那么巧。”
严峫眉骨比较高,显得眉头紧紧压在眼眶前端,尾梢又斜飞入鬓,这是个清晰深刻又有些桀骜的面相。他沉思着眯起眼睛,未几突然说:“去查接警台记录。”
秦川说:“早查过了,还用你吩咐?”
“不,不光是今晚的,以前对于这家夜店疑似容留卖淫的举报记录全部都调出来,让颐和路派出所、辖区治安大队跟接警台一起三方对质,如果对得上就算了,对不上的话就有猫腻。”严峫顿了顿,冷冷道:“我不信这世上的事能巧成那样,市局今晚临时行动,整好派出所就接到报警来扫黄,前后五分钟都不差?查,给我严查到底!”
秦川点点头,打开车窗,把头伸到外面对刑警吩咐了几句。
“现在怎么办,老严?”
严峫吸着凉气,慢慢从后座上坐起身,咬牙按着后腰。
他其实真算强悍的了,在暴力拒捕过程中被货真价实的警棍那么狠命一抽,换体质差点的,估计当场就得横着送上救护车了。
“没办法,回去审阿综跟他两个马仔,着重突破点是那个红毛,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另外这家夜店所有监控录像全部拷贝,送去省厅物证中心做锐化,立刻安排视侦后续跟进调查。”
他每说一句,秦川就点一下头。末了严峫沉默片刻,盯着车窗外黑沉沉的夜色,脸色复杂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抬手摸了摸耳朵。
“老严?”秦川低声提醒。
“……哦,”严峫回过神来,说:“我在想,幸亏我们手里还有胡伟胜。”
秦川直觉他刚才那灵魂出窍般的状态不是因为这个,但他没追问,只疑道:“胡伟胜恨你恨得出血,只差没扑上来撕你肉吃了,还能审出东西来?”
严峫冷冰冰道:“只要是犯罪分子,哪怕扒皮抽筋,我都能从他骨髓里榨出东西来!”
车厢里安静良久,只有苟利默默收拾医药箱的轻微动静,以及车窗外夜色中刑警们来回忙碌模糊的声响。
“哎,”严峫突然想起了什么,“怎么魏局到现在都没跟咱们联系?”
秦川也一怔愣,紧接着兜里手机就响了。
“喂,我秦川……方队?”
秦川和严峫对视一眼。
方正弘是建宁市局禁毒支队长,也是秦川的顶头上司。但他已经快退休了,年初的时候在行动中受了伤,导致旧病发作险些送命,现在已经几乎处于半隐退的状态。
这都快两点了,是什么让这个老头突然从市局办公室里打电话过来?
“嗯,我们还在现场做后续处理,很快就能收队……不是特别成功,情况比较复杂,等回市局后再……什么?您说什么?!”
秦川因为熬夜沙哑的嗓子顿时走了调,严峫猛地抬头。
手机那边传来方正弘衰老、疲惫又不苟言笑的声音,说:“胡伟胜死了。”
仿佛一颗闷雷,车厢里的三个人同时剧震,陡然色变。
严峫霍然起身抢过手机,直接开了扩音:“喂方队,我是严峫。胡伟胜死了?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电流沙沙作响,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方正弘异常干涩地,紧绷绷地吐出了三个字:
“——魏副局。”
第24章
建宁市化工厂保管处值班室。
午夜两点。
窗外黑暗无边无际; 草丛中传来长长短短的虫鸣。
值班员坐在监控前; 头一点点地打着瞌睡。正困意朦胧时; 突然头顶灯泡发出电流负荷的滋啦声,闪烁几下,灭了。
“哎?”值班员倏而醒来; 只见眼前一片黑暗,条件反射起身回头:“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一片煞白从他眼底余光中划过; 幽灵般隐进了黑暗里。
“……”
值班员才刚高中毕业; 平时是个胆子不大有点邋遢的毛头小子,这下当场就呆住了; 竟然还下意识地想是什么东西在这里,紧接着头皮“嗡!”地一炸; 全身上下冷汗刷地冒出来:“谁……”
一只冰凉的手怔悄无声息贴在了他后脖子上。
“啊啊啊鬼啊——”
那只手干净利落一敲,值班员的惨叫登时销声匿迹; 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楚慈面无表情,甩甩手,整理了下白大褂衣襟; 把那差点吓尿了的值班员扶到椅子上摆出个睡觉的姿势; 然后从他裤袋里摸出了一大串门卡。
化学材料储藏控制室,门卡嘀的一声,玻璃门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滑开了。
这个时候巡夜的不在,换岗的没来,可以说是最安全的时候; 黑寂寂的仓库空无一人。楚慈轻车熟路穿过成排的化学试剂原料储存罐,拧亮手电,顺着每个储存罐下的标签逐一仔细往下搜寻。
“……Ar6平衡型催化剂,甲醇……邻氯苯甲醛。”
楚慈停住脚步,站在一只大半人高的储存罐前。
他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一手拿着手电,光束在黑暗中微微颤动,让侧脸晦暗不明。站了足足一根烟工夫,楚慈才苏醒过来似的,深深吸了口气,上前半步蹲在放料管处,用牙咬着手电,从口袋里拿出了测试盒等物。
然而,正当他指尖触到放料管那一瞬间,突然裤兜手机狂震,摸出一看,来电显示让他愣了愣。
导师?
他导师是个经常彻夜泡实验室的工作狂人,半夜三更打电话问数据是常事,但谁也没想到这么巧,正正好掐在了这个时间点上。当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楚慈刚要挂断来电,突然只听仓库大门口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声:
“谁在那里?!”
“!”
咣当几声瓶罐撞倒的动静在黑夜中响亮得刺耳,来人了?!
楚慈啪地关了手电,仓促间按到了接听,手机啪嗒落地!
顷刻间电话接通,屏幕亮起,开始通话计时。楚慈瞳孔紧缩,伸手就要去抓起手机摁断通话;但所有变故都发生在这短短眨眼间,来人的脚步已经觅声而至,从身后扑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
楚慈那口气硬生生卡在胸腔,猛一回头,刹那间与那人来了个眼对眼。
·
红绿灯不断闪烁,喧闹、喇叭、刺耳的刹车此起彼伏,行人匆匆穿过街道。
建宁市上空阴云密布,空气沉重潮湿,充斥着淡淡的泥土咸腥。
雨季要来了。
“喂,你没事吧?”
手机对面静默片刻,大概有点意外,随即传来江停冷淡平稳的回答:“没事。”
严峫站在办公室窗台前,注视着远处阴霾的天穹,玻璃倒映出他半边硬朗又疲惫的面孔。
“被你说中了,”他道,“胡伟胜死了。”
江停没有任何惊讶的表示,只“嗯”了一声。
严峫问:“你不问怎么死的,谁杀的?”
“人的生命是很脆弱的,杀死一个人可以有无数种办法,唯独已经死亡这个事实不可改变。想要胡伟胜的命的对象非常清晰,追究其作案手段不是当前的重点。”
严峫说:“你怎么不去成佛呢?”
江停没有对这个毫无笑点的玩笑做出任何表示,甚至连礼节性的呵呵两声都没有,直截了当问:“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严峫穿过办公室,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外看。大厅里所有人都坐在电脑前忙碌,物证中心高解析出的“三春花事”监控录像已经拿回来了,市局从辖区分局及派出所抽调了几十名视侦人员,正夜以继日的进行追查。
“昨晚你走后我一个人想了很长时间,”严峫突然毫无征兆地说,“我觉得我应该明白了你的提示。”
“……”
“三春花事KTV内根本没有我们的目标‘蓝货’,也就是说,警方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偏离了重点——得出这个结论的原因是,如果胡伟胜能随时从上家处拿到‘蓝货’的话,他根本没必要把那一小袋东西珍而重之地藏在天台上,还藏了那么久,甚至到了连密封袋上标签字迹都开始褪色的地步。”
“那袋毒品是他从别处得到的。”严峫继续道,“‘三春花事’不是令他被人灭口的关键,那袋毒品才是。”
手机对面传来模糊的脚步声,杨媚极有特点的略为沙哑又富有风情的声音放得很轻,喊了声:“江哥。”
江停捂住手机下端,回了句什么,应该是“先放这,等会”。
“什么东西?”严峫敏感地问。
江停回答:“午饭。”
严峫:“……”
“昨天晚上在夜店里洒的那些钞票,共计六万整,是杨媚的钱,记得从办案经费里报销。”
严峫不可思议道:“咱俩刚同生共死过一次,你没有任何感慨要发表,就光记得钱吗?”
“要是不为了钱,冯宇光不会死,胡伟胜不会被灭口,这世上没有人贩毒,全球犯罪率至少能下降80%。所以钱是很重要的。顺便说一句,”江停懒洋洋道:“我跟你那不叫同生共死,叫出手救人。”
严峫额角青筋直跳。
“别忘了报销,”江停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严哥!”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传来马翔的喊声:“省厅专家到了,吕局催你赶紧办事儿!”
严峫回过神来:“知道了,等等!”
他思考良久,走回到窗前,快速拨了个号码。不出所料接通得很快,刚响到第三声对面就传来一声杀气四溢的:“喂!”
“喂,爸。”严峫抢在对面开始骂人前压低声音道,“帮我个忙。”
·
建宁市公安局,小会议室。
严峫推门而入,整个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长桌最前是本市的公安系统一把手吕局,胖乎乎好似一尊毫无威胁的弥勒佛,正聚精会神地垂目端坐;右手边是除魏尧之外的两位副局长、几位支队长及技侦、法医主任等,左手边则是三位从没见过的陌生人,应该是省厅下来的专家。
“昨晚十二点二十分,在押嫌疑人胡伟胜突然主动要求交代情况,通过看守民警反映到刑侦支队,引起了高度重视。十二点半,胡伟胜称毒瘾发作,要求用毒品交换情报,经由刑侦支队高盼青等人反映至副局长魏尧处,魏副局批了两支药用吗啡。”
尽管满会议室的目光纷纷投射而来,但严峫好似全然不见,也没有打断苟利的发言,轻手轻脚拉开转椅坐了下去,随即飞快地与首位上的吕局长对了个眼色。
“法医处的规定是药用吗啡必须由主任法医亲自开柜取用,钥匙及签字都在主任法医手里;但昨晚市局有个临时紧急行动,我随队外勤,离开了法医处。”苟利吸了口气,说:“当时情况非常紧张,胡伟胜是刑侦队攻坚了很久的重要目标,具有极强的反侦察反审讯能力。为了获得犯人的配合及线索,魏局做了特殊申请,从禁毒支队缴获的备案精神类药物中紧急调取了一支二乙酰吗啡。”
二乙酰吗啡,海洛因。
谁能想到,区区一支海洛因,就把老毒虫胡伟胜给送上了绝路?
省厅专家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为首那名中年人开口问:“昨天晚上你跟的是什么行动?”
苟利投来求助的目光,秦川咳了一声,插话道:“胡伟胜交代颐和路三春花事KTV是其贩毒的上游渠道,因此我局临时策划了一次渗透,严副支队长和苟主任都出了外勤。”
“哦,”中年人不愠不火地,“那行动结果如何?”
秦川说:“已抓获涉嫌贩毒者三名……”
“证物搜出来多少,各类毒品及违禁药物共多少克?”
“……”
“有五零二案被害人所服用的新型精神类药物吗?能确定跟本案的案情有关吗?”
秦川微噎。
“所以,”中年人总结说,“建宁市局刑侦副支、禁毒副支、法医主任等联手完成的渗透搜查,几乎没取得什么成果,反而把重要的犯罪嫌疑人胡伟胜弄死了。”
这话说得跟胡伟胜是被建宁市局故意弄死灭口的一般,会议室中当即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秦川面色不愉,刚要发言就突然被人一按,只见是方正弘。
“陈处说的有道理。”方正弘先肯定了一句,他脸色蜡黄蜡黄的,说起话来也有气无力:“我们一定立刻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件展开调查,逐一隔离问询所有相关人员,以及着手安排尸检。目前五零二案件已经取得了相当的进展,我们会尽快对省厅做出答复。”
方正弘不愧是老一辈人,说话就是圆滑有台阶,然而陈处却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来。
“调查?不用了。”陈处硬邦邦道:“严格点说,你局法医主任也能算胡伟胜死亡事件的责任人之一,为了避嫌,就一并隔离吧!”
苟利脸色一变:“您这是什么意思?”
“省厅技术人员将负责胡伟胜的尸体解剖,另外魏尧副局长等人,将被专案组隔离问询。这个案子省厅点名关注了那么久,你们却迟迟无法取得进展,甚至现在重要嫌疑犯还死了,死在了公安局!这里面是有误会也好,失误也好,我们都决不允许任何见不得人的秘密藏在堂堂的市公安局里!”
陈处的话掷地有声,回音不绝,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
“魏副局关于紧急调用二乙酰吗啡的申请,是我批准的,”突然从首座上传来一道慢吞吞的声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吕局慈眉善目地端起保温杯,那姿势活像是双手合十,皮革转椅正在他的大屁股底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严峫竖起案卷作为遮挡,偷偷比了个OK的手势,吕局几乎不见地点了点头。
陈处问:“所以?”
他没注意到底下广大支队长及主任们纷纷露出了得救般的目光。
“所以咱们这个流程呢,流程是没有问题的。但胡伟胜呢又确实是死了。既然他死了,那么我们就需要在公正、严谨、客观、高效的基础上,详细调查,去伪存真,实事求是;力求还原他死亡的真相,以及尽早呢,将我们支队的工作,我们法医的工作,我们市局的工作,给还原到一个正常的轨道上来。……”
陈处几次想打断,都被弥勒佛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犹如背书般波澜不惊,又如内功高手般风雨不透的叙述给堵回去了。
弥勒佛说:
“我们现在调查工作的重点,不光是市局,同时包括省厅,我们都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我们知道根据长期禁毒工作积累下来的经验,像胡伟胜这样的重度成瘾者,因为一支二乙酰吗啡而吸毒过量或造成过敏的可能性不大;但秉承实事求是的办案精神呢,我们又必须承认,即便可能性非常非常小,事实存在的基础就不能说是完全没有……”
“等等,等等,”陈处再也忍无可忍了,强行打断了般若波罗蜜大悲咒:“吕局,您的意思是胡伟胜是自己吸毒过敏吸死的?!”
吕局肯定道:“是不能排除这种猜测。”
“胡……”从口型看陈处应该是硬生生咽下了胡说八道四个字,噎得差点没喘上气来:“胡乱揣测!这不可能!”
但吕局完全不恼,甚至连一点不愉快的表示都没有,还是非常的可亲。
“年轻人,这话就不对了,任何事的可能性都是有的。比方说现在社会普遍认为资深吸毒者对毒品的耐受能力非常强,但实际上每年吸毒致死的人群中,吗啡类成瘾者对苯丙胺化合物过敏、新式精神类药物成瘾者对吗啡类毒品过敏、以及更严重的,吸毒者对毒品添加成分比方说冰冻剂、电池酸等严重过敏,造成休克、心衰以至于死亡的案例,正呈每年逐步递增的趋势大幅上涨。你知道去年建宁市吸毒过敏致死的官方统计数据是多少吗?”
陈处:“……”
全场一片肃静。
三位省厅专家做梦都没想到弥勒佛能开口不带起伏、不带喘气地秃噜出这一长篇来,都已经惊呆了。
“五百零九名,相对前年同期增长幅度达到117。2%。”吕局循循善诱道。
他话音微顿,突然只听会议室里手机叮当一响。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严峫看了眼自己刚来的手机短信,随即抬头迎上吕局征询的目光,简短地做了他今天踏进会议室以来的首次发言:
“搞定。”
陈处:“???”
来电铃声平地炸起,陈处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手机,来电显示赫然是——省委刘厅。
“所以说,在五零二案件完全破获前任何拖延侦破行动的内部调查都应在不影响市局工作即以市局自查为主省厅监督为辅的前提下进行,这点我完全赞同刘厅的意见。”弥勒佛以他正常发言的四倍加速飞快说完了以上长句后,微微一笑:“接电话吧,陈处。”
陈处莫名其妙拿起手机,边起身往外走,边接通了来电:“喂刘老,您是……是是,建宁市公安局嫌疑人非正常死亡……”
声音顺着走廊渐渐远去,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两分钟后,门再次打开,陈处铁青着脸瞪着吕局:
“你故意拖延时间?!”
吕局呵呵一笑,十分慈祥。
一名省厅下来的专家轻声问:“怎么回事,老陈?”
陈处指着吕局说不出话,简直没脾气了,半晌才忿忿道:“刘厅刚打电话来,让市局暂时不中断对五零二案件的侦破工作,魏尧等人的情况和胡伟胜的尸检也让市局自己做,我们负责监督就行!”
“啊?”其他几人都愣了。
陈处视线一转,准确盯向了会议桌的最角落。那目光就像最严苛的教导主任盯着打小抄的作弊考生,冷冰冰哼道:“——严峫?”
“……”
“你就是建宁煤矿首富家那个跑来当刑警的严副支队长?”
严峫还是没有吱声。
“听好了,”陈处冷冷道,“我不管你爸跟刘厅是什么交情,也不管你家纳多少税,扶持了多少招商项目;我就在这里盯着你们刑侦队,只要五零二案出了任何猫腻,我保证你这辈子再也混不进公安队伍!”
砰一声巨响,陈处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会议室再次陷入了无比尴尬的沉默中,人人面面相觑,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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