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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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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位于小山坡下的糖果店,程业鑫因商店门前排着的长龙吃了一惊。事先他并未听谢沄夏提过商店做活动,而平时哪怕店里做活动,也很少遇到这样的光景。他满腹狐疑地停了车,错开结账地队伍走进店内,看见杨律正在收银,不由得呆了呆。
“嘿!来啦?”谢沄夏喜滋滋地拍程业鑫的肩。
程业鑫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休业大甩卖吗?”
闻言,谢沄夏不满地啧了一声,眉飞色舞地说:“小律今天好乖啊!还会对客人笑呢!”
这话程业鑫怎么听怎么别扭,不禁对她翻了个白眼,说:“那你等会儿得给他薪水,不能让他给你白干活。”
“知道啦。”谢沄夏有些不舍地望了杨律一眼,叫上旁边的一位店员去接替杨律的工作。

杨律很早便看见程业鑫进门了,但是面前还有无数位等着结账的客人,他走不了,只能干着急。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接替自己了,杨律立即放下手中的工作,对面前正拿着相机偷拍自己的顾客抱歉地点了一下头,急急忙忙地走出来了。
“下课了?”杨律问。
站得近了以后,程业鑫才发现杨律的鼻翼处泛着一层薄薄的油光,料想他肯定忙了许久没能消停,便把带来的奶茶给他,说:“接你走。晚上我们去哪里吃?”
杨律惊喜地接过奶茶,动作生疏地撕装吸管的纸膜。程业鑫看了,把吸管拿过来,撕开纸膜以后帮他捅进奶茶的封口膜里。他喝了一大口奶茶,说:“都行。”
“小律,你来一下。”谢沄夏把他拉到人少的角落,悄悄地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币,点出两张一百元交给他,笑道,“这是你今天的工钱,辛苦你了。和阿鑫去吃点好吃的。”
杨律没有打过工,不知道这些钱算多或是少,不甚确定地接过来。程业鑫走过来看见,哇了一声,直言道:“姐,你也忒偏心了!”
“行了,人接到了,快走吧!”谢沄夏不耐烦地逐客。
杨律听到程业鑫说的,心知这已经是很多钱了,忙在姐姐驱赶时说:“谢谢沄夏姐。”
“不客气,以后常来。”谢沄夏笑眯眯地说。
程业鑫教他把钱收进口袋里,说了句道别的话,把人拉走了。

二人从糖果店里走出来时,不少排在队伍里的顾客留意他们。程业鑫假装没有看见,杨律则根本视若无睹。他坐上程业鑫的后座,捧着奶茶一直喝个不停,看得正给车转向的程业鑫吃惊不已,关心道:“今天没怎么喝水吗?”见杨律一边喝着奶茶一边点头,程业鑫心疼得皱眉,受不了地摇头说,“两百块太便宜沄夏姐,以后再不让你来了。”
杨律听罢问:“你平时来打工,一整天能赚多少钱?”
程业鑫开着车,听了笑道:“能有多少钱?时不时给我一点儿零头打发我呗。毕竟是一家人嘛,算钱太生分了。”
杨律听得心上一堵,微不可查地蹙眉,不再为自己得到这两百元而高兴了。
程业鑫从后视镜里瞄见他的脸色有变,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叫了一声糟糕,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路上人很多,你得扶好来,不然车停停开开,容易晃着、摔着。”他回头对上杨律淡漠的眼神,笑说,“抱紧我。”
杨律没有照做,他淡淡地说:“不会摔。”
对此,程业鑫无可奈何。可惜路上的人确实很多,他也不能再对杨律表示些什么,暂时只能由着他如此。好在过了一会儿,杨律自己想开了,他抓住程业鑫的外套,紧紧地拽着。又过了一阵子,杨律突然说:“我想吃沙茶面。”
程业鑫意外地回头,问:“我们直接回家了?”
杨律看着他脸上的自然而然和理所应当,笑着点头:“好。”

Chap。11 … (4)

二人回到家中,店面内的顾客明显比刚才程业鑫回来时多了很多,杨律趁着程业鑫停车,走进店内向袁素馨问了一声好。袁素馨讶然地看了看他,冲厨房里嚷嚷催促了两句,笑问:“来找阿鑫?”
杨律闻之微微错愕,人也变得拘谨了一些,他摇摇头。很快,程业鑫走进来,对袁素馨说:“妈,我回来了。”
袁素馨看看儿子,又看看杨律,见程业鑫半点也不为杨律的到来而惊讶,便知他俩是一起回来的。“哦,煮饭呗。”袁素馨又听见顾客催单,很不好意思地冲对方抱歉,离开收银台前说,“你的那些工具,我没时间帮你拿上去。”
说的是程业鑫刚才带回来的画具,程业鑫讷讷地点了头。袁素馨往厨房里忙碌去了,根本无暇搭理他们,见状程业鑫说:“我们先上楼吧。”
杨律来过程业鑫的家里几次,已经知道他家和普通家庭不同。别的人家在饭点吃饭,而他家做着餐饮生意,反而在饭点的时候最忙碌,最顾不得吃饭。他尽管在糖果店里站了大半天,两腿发酸发软,但刚才喝了一大杯奶茶,肚子倒是不饿。跟着程业鑫上楼,杨律提醒道:“阿姨不是说要煮饭?”
“嗯,我先把东西拿上楼。”程业鑫往家用厨房里瞄了一眼,没有在平时放食材的水池旁见到食材,暗想晚餐得从简了。不过既然杨律打算吃沙茶面,程业鑫陪着他吃,晚餐倒也不必做得太丰盛。

虽然知道程业鑫一直在琴岛画室学画,杨律却一次也没有看过他画的画。还记得第一次在画室遇见程业鑫,是他在高级班的门外偷看学生和模特,杨律想起那时候程业鑫说自己是中低级班的学生,没有想到几个月的工夫,他已经在高级班里学习了。高级班每次上课要学些什么,杨律不是十分了解,但有一点他知道,那就是高级班会有人体写生。思及此,杨律的心里发堵,眼睛不自觉地往程业鑫背着的画夹瞄去。
走进房间里,杨律问:“今天画了什么?”
程业鑫把画架和工具箱随意地放在布艺沙发上,心里惦念着煮饭的事,随口回答道:“没什么,人体素描。”
果然如此,杨律听完心上堵得更厉害了。他短促地呼吸了两回,皱紧眉头问:“男人还是女人?”
“一个男生……”程业鑫脱掉外套丢往沙发,反应过来杨律的语气不对劲,回头一看,见他当真红了脸,不由得愣了愣,苦笑道,“不是吧?这也吃醋?”
看程业鑫的反应,分明认为这不值得生气了。杨律的心里不禁发慌,理智上他也知道对学绘画的学生来说,画人体素描只是一项学习,感情上却难以接受。想到程业鑫曾经特地去偷看人体素描的模特,杨律忍不住好奇,程业鑫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学绘画?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画人体模特吗?哪怕当时程业鑫偷看到的模特正是杨律自己,他也无法因此而沾沾自喜,毕竟程业鑫恐怕不是特意去看他。万一程业鑫真的是发自内心地喜欢画画,他对程业鑫发脾气,岂不是太无理取闹了吗?杨律摇头,闷声道:“没有。”
“真没有?”程业鑫明明看他的脸持续地红着,恐怕正憋得难受,便低头凑过去。
杨律始终低着脸,余光里瞥见程业鑫靠近,不禁抬起眼睛。
两人的目光刚刚对上,程业鑫立即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往他的嘴上轻轻地啄了一下,杨律的心漏跳半拍,愕然地看着他。程业鑫笑着摸摸他发烫的脸,说:“很久没亲了。”
看着程业鑫的嘴唇,杨律的脸仍热着,半晌,他毫无象征意味地点了点头。

没有出乎程业鑫的意料,他在家用厨房煮饭时,袁素馨抽空来找他,很在意地告诉儿子她不知道家里要来客人,所以中午没去买菜。“你赶紧出去买点菜回来,可不能让杨律和我们一起吃剩菜!”袁素馨催道。
程业鑫被她推着走,忙不迭地解释说:“没事儿,他说今晚想吃沙茶面,我和他一起吃。你不用理了。”
袁素馨惊讶地眨了眨眼,半信半疑道:“真的?”
程业鑫啊了一声,又听见外面有顾客催单,问:“要我帮忙吗?”
“不用。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既然你们要吃沙茶面,把杨律叫下来吧,我这就让厨房给你们做。”袁素馨放下心来,说完话便走了。

程业鑫下楼以后,杨律的心思还在那个画夹上,他很想打开来看一看程业鑫画得怎么样,又是谁当模特。想到程业鑫好几个小时把注意力停留在另一个人的裸体上,杨律的心里酸透了,他很不是滋味地盯着那个画夹,但依然控制着自己不去偷偷地打开。
没过多久,程业鑫回来叫他去吃面,杨律只好心事重重地下楼。
店内满是正在享用晚餐的客人,袁素馨特意腾出一张桌子让程业鑫和杨律吃面。杨律恍恍惚惚地坐着,连袁素馨把面端上来了,也没想起说感谢。满堂全是嘈杂的人声,尽管同样有沉默着吃面的客人,但不知为何,店内仍然很热闹,呼呼的风扇声、厨房里的锅炉声,人们的轻声细语聚集在一起,也让安静如同黑洞一样爆炸。
程业鑫坐在杨律的对面,很容易便能看出杨律有满腹的心事,想来想去,恐怕只能因着他画了人体素描这一件事而已。但是,这要怎么道歉?一来,程业鑫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二来,他的脑子里仍然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提醒他,不能一味地哄杨律。
但是,看见杨律沉默中带着些许阴郁和疲倦的面容,程业鑫的心里又憋不住。他还在和那个理智的声音抗衡着,故作轻松地提议:“等会儿我们出去散步吧?”
一边吃面一边出神的杨律听完怔了怔,心不在焉地点头。
程业鑫看得心里一堵,左思右想,一时没有想到什么好话,怕情话说了,杨律也听不进。他只能在心里沮丧地叹气,心焦地看了看杨律,闷头吃面了。

陪着程业鑫外出散步,杨律仍旧心不在焉。他反反复复地想着同一个问题和问题的答案,而这些都于事无补。能不能要求程业鑫不继续学绘画了?当然不能,如果这样,那么他真是太任性、太自私了。那么,能不能要求程业鑫不再画别人?可是,那是画室的课程之一。
杨律思量着自己的这些要求,问题总回归到自己曾经做过裸模的事情上。不止是曾经,杨律不知道以后自己还会不会被杨准安排去画室供人作画。万一杨准还不放过他,那么,以后他要当着全体学生的面脱光了,坐在画室的中间,被程业鑫看着,让所有人把他画下来吗?光是想到这个,杨律的心脏就颤抖得十分厉害。
倘若当真如此,不需要杨准再做什么惩罚他,光是这件事,已经足以让杨律窒息了。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终了,只能像一个傀儡一样任由杨准摆布,但是,他为什么会遇到程业鑫?程业鑫是一道光,他照进来,让他又重新有灵魂了。一个有灵魂的傀儡,会生不如死。

“阿伯,这金鱼怎么卖?”正在杨律深受困扰时,他突然听见程业鑫说话的声音,低头一看,程业鑫已经在路边的一个金鱼摊子前蹲了下来。
阿伯摆摆手,说:“金鱼不卖,这里只卖鱼缸。但是可以捞金鱼,两块钱一个纸网,捞到的鱼拿走。”
“要金鱼吗?”程业鑫仰起头笑问。
杨律错愕,他在程业鑫的身边蹲下,看着水里这些自由自在的小鱼儿,轻轻地抿起嘴唇,点了点头。
程业鑫马上向老伯买了十元钱的纸网,撸起袖子,凑近水槽,专注地把纸网放进水里。他专心致志地追逐着水里的金鱼,而杨律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过了一会儿,程业鑫啧了一声,杨律往水槽里看,才知道他弄坏了一只纸网。
能不能得到金鱼无所谓,杨律只想再看程业鑫久一点。他在失败以后自言自语地发誓,再次开始时,眉头紧蹙的样子较真得很可爱,杨律知道阿伯发现了自己,但他没有把停留在程业鑫脸上的目光移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程业鑫忽然乐道:“好嘞!”
杨律如梦初醒,方知他已经成功捞到了金鱼,而纸网也用完了。
程业鑫得意洋洋地笑着,冲他眨了眨眼,说:“挑一个鱼缸吧!”
杨律看着那只在小盆子里扑腾的金鱼,半晌,才笑着认真点头,仔细地挑选了一只鱼缸。
阿伯往鱼缸里倒水,又把程业鑫捞到的金鱼放进去。他狐疑着把鱼缸交给喜上眉梢的杨律,又奇怪地看向把鱼缸钱递过来的程业鑫。程业鑫对此有所察觉,接过零钱时没有和阿伯对视,转而对杨律淡淡一笑,说:“走吧。”

杨律珍惜地捧着刚刚得到的金鱼,和程业鑫一同往海滩的方向走。走着走着,连行人也变得稀少了。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近,海风的味道越来越浓。
圆满的月亮挂在天际,月光将几缕浮云照得透明、晶莹,稍稍一阵风,云如薄纱一般飘往了天边。
小路的两旁皆是旧时的别墅,隐藏在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探出墙头的三角梅在冬季只剩下零星的花朵和依旧油绿的叶,在昏黄的灯光旁,显得陈旧,只在风吹过时展露生机。
杨律一直端着鱼缸,双手有些累了。趁着走到路灯下,他捧起鱼缸,凑近好好地看了看里面的小鱼。这时,隔着鱼缸的玻璃,杨律看到了程业鑫的眼。他微微地怔住,把鱼缸放下,定定地看着注视自己的程业鑫。程业鑫没有说话,他把杨律手中的鱼缸拿走,放在墙边。
见状,杨律轻微地抿起嘴巴,再看向直起身子的程业鑫时,他扶住杨律的后颈,放轻呼吸,吻了过来。

先是两双唇轻微地碰触,后来,杨律微微地张开嘴,试图更加靠近,程业鑫吮了吮他的上唇,微颤的舌尖伸出来,碰到杨律的牙齿,一下子敲开他的牙关。
杨律的心像是一块布丁被挖了一勺,被挖走以后,还傻乎乎地晃动着。他握住程业鑫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藏在花树的阴影里,却逃不开月的光、灯的光。程业鑫的舌尖在他的口腔里翻动着,搂住他的手臂越发收紧,紧得他们之间几乎没有缝隙。杨律迟迟不肯伸出舌头,只留程业鑫在自己的嘴里纠缠着。
湿漉漉的舌头勾着他的上颚,痒得杨律心颤,隔着彼此厚重的衣物,他仍能感觉到程业鑫胸膛的火热。杨律情不自禁地呵了一声,挑动的舌尖被程业鑫含住,他挣了几下才挣出来,又忍不住抱紧程业鑫,更深地往里探入了。

不消片刻,两人吻得气喘吁吁,还不知憨足。程业鑫的额头抵着杨律的额头喘气,杨律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贪心地用舌尖挑了一下他在灯下发亮的唇,程业鑫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他无奈地苦笑,半晌,问:“你说墙后面的这家酒店,住一晚多少钱?”
闻言,杨律怔了怔,费力地转头,才发现一旁的大门边挂着一块亚金色的门牌,上面写着酒店的名称。他小声地问:“你早就看见了?”
“不是。”程业鑫失笑,蹭了蹭他的额,“这条路上本来就有很多老别墅改造的酒店吧?”
杨律不知该不该信以为真,他低头看向一旁的鱼缸,发现不知何时有一朵三角梅掉进里面,漂浮在水面。此时,金鱼正在水中游弋着,与这朵花玩耍。“我……”杨律睁着湿润的双眼,“我有两百元。”
程业鑫听罢忍俊不禁,又吻了吻他,悄声道:“我带了钱。”

Chap。11 … (5)


接连一个星期,画室高级班的学生每天下午都要上三个小时的人体写生课。他们的模特一直没有变,始终是邓昭诃。就算是相恋的情侣,每天花两个小时盯着一个人看也会厌烦,更毋庸提这只是个颇有姿色的男模特——“颇有姿色”是刘勤的言论,连好不容易升上中级班的他也替程业鑫他们腻味了。
程业鑫起初不知道邓昭诃可以连续这么长的时间作他们的模特,老师没提,他自己也不说。所以,程业鑫头两天画的全是素描,直到第三天仍然见到邓昭诃来上课,才幡然醒悟为何莫言浅在第一天就展开了画布。程业鑫连续画了三天的素描,只觉得生活了无生趣,终于特地到文具店里买了水彩纸。

邓昭诃对程业鑫来说,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体写生模特。一周以来,程业鑫对一动不动的模特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们非常辛苦。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程业鑫好奇地问正在调颜料的莫言浅:“当模特一堂课能赚多少钱?”
“据说这个看人,像邓昭诃这样的,一个小时可能有将近一百元吧。”莫言浅的眼睛转了转。
“这么少?!”程业鑫吃惊极了,如果要他一个小时内动也不能动,他宁可倒贴一百元。
莫言浅笑他少见多怪:“这是他长得好,身材还不错才能谈到的酬劳,换作是一般的、比较差的,可能也就是小几十块吧。邓昭诃算是很专业了!我见过一两个坐不住,总是动来动去的,烦死了!”
她的评论让程业鑫很惊奇,他忍不住问:“如果他不是GAY,你每天看他的裸体,会动心吗?”
闻言,莫言浅立即对他露出了鄙夷的表情,说:“模特相当于是画室租赁使用的设施,对设施动心不就和看上外面的花盆想搬走是一个道理吗?”
这话让程业鑫哑然得找不到语言来接,在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以后,下一堂课又开始了。
趁着邓昭诃还没回到指定的位置坐好,莫言浅赶紧重新将包子头扎得爽净了些,握起画刀,正襟危坐道:“我得赶紧画,下个星期就没他了。”

下周邓昭诃离开以后,还会再来参加他们的人体课吗?程业鑫推了推眼镜,瞧着邓昭诃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疲惫,模样已没有下午刚开始时那么轻松了。这终究是一份枯燥的工作,虽然薪酬比起在商店里兼职打工或许高一些,不过辛不辛苦却是因人而异。邓昭诃是不是很缺钱?程业鑫忽然想起他有一次说,自己要去泰国做手术,他快要攒够钱了吗?
程业鑫正这么想着,抬眼看向邓昭诃时,发现他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他不但看了,而且眼中还伴有俏皮戏谑的笑意,程业鑫被他看得心里一梗,刚才在浮现出的想法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剩下尴尬。

和邓昭诃发生四目相对后,程业鑫的内心已经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就像旧时候的鬼怪故事里,在森林中行走的樵夫与狐狸对视了一眼,之后必会遇到奇怪的事情一样。果不其然,下课以后,程业鑫顾着收拾画具,没过多久便见到穿上衣服的邓昭诃过来了。
“送我去码头吗?”邓昭诃笑盈盈地问。
程业鑫不愿做那被狐狸缠上的樵夫,推脱道:“让莫莫载你去吧,你们不是顺路吗?”
谁知莫言浅却说:“岛上已经不让骑电动车了,这不是前天出的公告吗?”
程业鑫一听迷糊了,心道自己明明还骑着车过来上课。可他仔细地回顾,想起只因为他的电动车做过外卖送货商的登记,这次严禁使用电动车的规定不针对外卖和快递送货人员。程业鑫迟疑片刻,忽然听见邓昭诃嗲声嗲气地说:“你就送我去嘛!我晚上还有事情,得赶着坐船。我都累了一天,你还让我自己走路到码头去吗?”他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好吧,我送你过去。你去哪个码头?”
“一号码头。”邓昭诃乐滋滋地说。
程业鑫听罢懵了,脱口而出道:“这么远?!”话毕便见邓昭诃翻白眼,翻脸比翻书还快,程业鑫受不了地摇头叹气,背上画夹和工具箱,道:“快走吧。”

邓昭诃说自己得赶船,程业鑫还真信了,他快步地走在前头,不消片刻已把邓昭诃甩在身后。要不是邓昭诃冲他抱怨,他还没发现人已经跟丢了。程业鑫回头,奇怪地问:“你不是说去赶船吗?”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吧?”邓昭诃不满地跟上来,“你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不冷也不热的。散散步多好。”
“啊?”程业鑫跟着他一道抬头看了看天空,难以理解他的话,只能困窘地干笑。
邓昭诃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人真是太没情趣了。我想看看你的画,这几天你都画什么了?”
“还能画什么,不就是画你吗?”程业鑫实话实说,却见邓昭诃抿嘴笑了。邓昭诃冲他抬了抬下巴,分明要拿画夹看一看,程业鑫无法,暗忖自己恐怕真被缠上了。他只好把画夹从肩上卸下来,说:“今天画的水粉画还没干,我留在画室里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邓昭诃已经取出画夹中的几幅素描和一幅水粉画看起来。被模特本人当着面看画作,而且是裸体的画作,程业鑫觉得尴尬极了。他发窘地抓了抓额头,眼睛不知该看哪里,发现邓昭诃居然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些画,不由得错愕。

平心而论,邓昭诃除了个性是程业鑫难以理解的“有趣”以外,倒是没什么招人讨厌的地方,而且,程业鑫跳脱画者的身份看了他一会儿,发觉他确实长得很漂亮、很可爱。这些程业鑫平时都没有注意过,如莫言浅所说,他只当邓昭诃是画室里的设施之一。
“你画得真好看!”邓昭诃忽然抬头笑着说。程业鑫被他突如其来的称赞的目光看得心头一突,还没有来得及说谦词,又听见他问:“是因为我本来就长得好看吗?”
什么?程业鑫的脑子停止了一秒钟的转动,无不困窘地说:“是吧……”
“我就知道。”他抿嘴一笑,突然朝程业鑫倾身而来。
程业鑫大吃一惊,立即在他亲到自己以前避开,甚至用手护住可能会被亲到的脸颊,吓得往旁边退了半步,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邓昭诃见状笑得更开心了,说:“你真可爱。”
程业鑫皱眉,他放下手,古怪地打量邓昭诃一番,说:“这样不对吧?”
他不以为然地嘟起嘴巴,反而显得洋洋得意。程业鑫腹诽自己确实不能和他像正常人一样相处,已然决定中途拒绝送他去码头。
正在这时,一个的声音怒不可遏大声地喊道:“程业鑫!”

Chap。11 … (6)

听见喊声,程业鑫吓得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回头一看果然是杨律正站在不远处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程业鑫不知道他看到什么了能气成这副模样,嘴巴刚刚张开,便见杨律转身跑了。
他急忙从邓昭诃的手中抢回画夹,顾不上那些还拿在邓昭诃手中的画作,跑着追上去。身上背着画夹和工具箱,程业鑫跑起来比平时费劲了一些,幸好杨律没什么运动细胞,跑不了多远已经得放慢脚步。见到他的速度减慢,程业鑫一鼓作气追上去,抓住他的手,把人拉住了。

不料他连话都没说上,杨律立即抬腿踢他。他吓了一跳,连忙往边上跳开,仍是被杨律踢了好几回。“哎,我错了、我错了!别闹!”程业鑫趁空扶住他的肩,“冷静!这在外面呢,好啦!”
杨律不踢了,气鼓鼓地说:“又没人,闹一下怎么了?”
经他一提,程业鑫往四周看了看,栈道上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他确认杨律不会再手舞足蹈了,小心谨慎地放开他,沮丧地说:“我知道自己错了,你别气。”
“哪里错了?”杨律问。
他这么问,反而把程业鑫问住了,因为程业鑫压根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他一脸迷糊,杨律忍不住啧了一声,程业鑫听罢忙道:“只要惹你生气,一定是我错了。”
杨律听完一梗,脸上青红交加,半晌,他满不高兴地朝程业鑫伸手。
程业鑫乖乖地把画夹卸下来上交,心里发毛,暗想上回杨律只听说他在上人体课已经那么在意,这回又被他发现自己和模特在一块儿,他非得难受死。

果不其然,杨律从画夹里取出仅剩的三张人体素描,白皙的脸涨红得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眼睛怔怔地瞪着,模样十分可怕。程业鑫偷偷地咽下一口唾液,见到杨律抬头,马上紧张地与他对视。
杨律没说话,而是转身把那三站素描狠狠地甩往海里。程业鑫惊愕地看着这三张在风中翻飞的素描纸,不知它们随后会落到什么地方。
“你这几天都在画他?”杨律气得双眼通红,咬牙切齿地问。
程业鑫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忽而发现其中的蹊跷,问:“你们认识?”
杨律闻之愣了愣,很快脸色惨白。他本只觉得邓昭诃这个人很烦,把邓昭诃当做杨准的男朋友,和杨准一样都是眼不见为净。可是,杨律没有想到邓昭诃和程业鑫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而且程业鑫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杨律心想或许在程业鑫的心里,他把邓昭诃当做一般的朋友或者认识的人,这样的人对程业鑫来说有很多,他不必把每个人都向杨律提起。但杨律实在是太不喜欢邓昭诃了,以至于程业鑫哪怕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杨律也无法接受。更何况,刚才那家伙分明想亲程业鑫来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已经和杨准在一起了吗?思及此,杨律恍然间想起杨准说过他会和邓昭诃分手。即便是这样,两人分手也没过多久,邓昭诃怎么可以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戏程业鑫?
程业鑫这人也真是惹人烦,难道他看不出旁人对他别有居心吗?真是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杨律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想到邓昭诃只是一个开始,以后程业鑫还得继续上人体写生课,他还会画更多人的写生。如果画油画,得对着一个人的裸体好几个星期,这实在令杨律无法忍受。几天前,杨律想到这件事已经很介意,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其实根本办不到。刚才看见程业鑫的画,杨律更确定了自己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你能不能不画别人了?一整天盯着别人的裸体看,还画下来……”说到这个,杨律打了个颤。他自知自己的要求对一个学美术的学生来说很过分,没有办法直视程业鑫的眼睛,低着头小声地道出自己的不高兴:“他一看就不是正经人,你画他做什么?你都没有画过我……”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听见程业鑫扑哧一声笑了。杨律吃惊地抬头,皱着眉生气地问:“你笑什么?不许笑!”
刚才杨律轻声细语的样子让程业鑫放松了警惕,转眼又看到杨律发火,他忙不迭地忍住笑,上前抱住他。杨律挣扎了一阵,没能挣开,只能把双手垂着表示反抗。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说他不是正经人的时候好可爱。”回想起来,程业鑫再度忍不住笑了。
见状杨律用力地挣开他,气道:“不许笑!”
“哦。”程业鑫尽最大的努力绷住了脸,看杨律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柔声道,“别生气了,我画过你的。”
杨律惊讶得忘了生气,眨了眨眼睛,问:“什么时候?在哪里?”
“速写本我放在家里了,你跟我回家,我找出来给你。”程业鑫说罢重新背上画夹,牵过他的手。
杨律对此半信半疑,但又很期待事实真如程业鑫所说,心想最差也是被程业鑫糊弄了一次而已,何况程业鑫未必敢糊弄他。这么想着,杨律跟着程业鑫走了。

两人回到家中,路过店面时象征性地和袁素馨打了一声招呼便匆匆地往楼上去了,看得袁素馨不明所以。
程业鑫没有时间和妈妈解释,他回到房间里,连东西都没放下,头一件事就是在书桌上翻找自己的速写本。幸好本子正放在桌上,程业鑫翻出那幅速写递给杨律看。
看到白纸上这个正睡着的男生,杨律微微地怔了怔,他只看了一眼,很快又不好意思地把本子合上,脸上有些发热。他把本子还给程业鑫,作出检查结束以后满不在乎的样子,问:“你什么时候画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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