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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节-一蝉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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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晚安”
  “晚安”
  手机屏幕的光亮次第熄灭,但沈辞和陆瀚云都没有听到对方睡着后悠长平缓的气息声。
  第二天不是个暴晒的大晴天,空中云彩不少,临近下班时间,一场阵雨带来了些许凉意,也让城市的交通经受了考验。
  陆瀚云冒雨撑伞走了一路,回到学校的时候,雨基本停了。他鞋里浸透了水,裤子也湿了大半,打算先找个地方洗洗,换身干净衣服等沈辞回来。结果陆瀚云一进宿舍门,却看到沈辞正坐在床上等他。
  “呃……”他对上沈辞的目光,有一种把戏被揭破的不自在,“你真早啊。”
  “我下午请假了。”沈辞拿着毛巾走过来,“擦擦。”
  陆瀚云深深看着沈辞,拿过毛巾胡乱擦了一把便扔到一边。他抓住沈辞的手,带着他走出了宿舍。
  “跟我来。”
  不知道他从哪里弄到了天台的钥匙,沈辞跟着他上了宿舍楼屋顶。
  正是夕阳斜坠时分,雨霁天明,橙色的光线破开云层,铺洒在望城的大街小巷。积水在夕阳的照射下金光灿灿,竟隐隐烘托出一派庄重感。
  高处凉风飒飒,陆瀚云的脸直迎着夕阳,亮得炫目。沈辞见他一双眸子流光溢彩,眉眼间都是从未见过的自信明媚,衬得他整个人愈加生气勃勃,不觉又看痴了。
  陆瀚云牵着他的手不放,说道:“沈辞,闭上眼。”
  他听话地闭上眼,因为心里紧张,眼睑和睫毛都在颤抖。
  沈辞等了一阵,没等到什么,正要睁眼询问,陆瀚云却伸手过来覆上了他的双眼。
  沈辞从不知道自己感官如此灵敏,他感觉到陆瀚云走上前一步,鞋子里恐怕是积了水,发出滋滋的声响。
  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沉缓深情:“沈辞,生日快乐。”
  沈辞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拨动了心弦,全身血液中都流淌着甜蜜的音符。他扬起嘴角,正要说一句谢谢,却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封住了嘴唇。
  陆瀚云吻了他。
  这个吻很轻很短,但沈辞的心跳都停了。
  陆瀚云不再挡着他的眼睛,沈辞看到他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相貌英俊身材高大,像个降临世间的神。
  这个神微笑看着自己,沈辞想,这一定是最好的神。
  “我可以抱你吗?”陆瀚云说着已经展开双臂把沈辞揽进怀里。沈辞贴紧陆瀚云的身体,鼻翼间全是属于陆瀚云的味道。
  他全身都软了,要不是陆瀚云扶着,恐怕沈辞就要跌坐在水洼里。
  “我喜欢你。”说着,陆瀚云又吻上来。
  这一次,他撬开了他的双唇,舌尖缓缓扫过口腔内敏感湿滑的上皮细胞,差点让沈辞窒息。
  陆瀚云不愿放开他,又紧紧将沈辞揉在自己怀里,一只手扣着他后脑柔顺的头发,一只手揽着他的腰。沈辞也终于用双臂缠住陆瀚云,箍紧,再箍紧,仿佛怎样贴近都不够,恨不得将血肉都融到一处。
  忽然,陆瀚云低声笑了笑,贴在沈辞的耳边用气声缓缓说道:“小辞,你硬了。”
  他故意停了一秒,感受到怀中的人动作一僵,又拖长了音调接着说:“我也是。”
  沈辞永远不会忘记他19岁的生日。
  那天他怀着无所畏惧奉献一切的心情攥紧陆瀚云的手跑回宿舍,却看到本该在培训班读英文的舍友正站在屋子正中用大毛巾豪爽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妈的下这么大的雨也不提前预报,难得今天下课这么早,气象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时代共3章,第3章。十一放假比平时还忙,存稿见底,有点方……

  ☆、晚荷

  沈辞曾对陆瀚云抱怨:你当年告白的时候压根没问过我是不是答应,是不是也喜欢你。
  陆瀚云莫名其妙:这还用问,你那时候迷我迷得说梦话都在叫我的名字。
  沈辞紧张不已:那我宿舍同学是不是都知道,还有数学院那个男生……
  陆瀚云不甚在意:反正毕业的时候,你那帖子一出来,大家都知道了。
  沈辞熬夜一礼拜,终于把那个写报告的私活搞定。合作公司给钱很快,沈辞跑去商场挑了一条昂贵的领带给陆瀚云当礼物。陆瀚云收到那个精致的盒子时,惊讶地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抱紧了沈辞,一遍又一遍地亲吻他。
  沈辞说:“一条领带不算什么,瀚云,你该用最好的,所有的都应该是最好的。我一定……”
  陆瀚云打断了他:“你就是最好的,有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
  时值期末,教务繁忙,学姐叫沈辞去学院帮忙,结果碰到了好几个当年教过沈辞的老师。
  提到那个获得新生奖学金、成绩优异、毕业后申请到了美国名校的沈辞,不少老师还有印象。然而说到近况,老师们却有些惋惜,甚至还有老先生摇了摇头。沈辞心里苦涩,觉得辜负了母校恩师的期望。
  也有老师知道一些沈辞和陆瀚云的旧事,看着沈辞的眼神有些复杂。
  倒是学院里负责对外交流的老师很高兴地把沈辞拉走了,详细问了他之前在美国读书的情况,欣喜地说下学期正好请了沈辞在美国的导师Carlos博士来W大做报告,问沈辞能否来接待陪同。
  沈辞没理由拒绝,但是很心虚。当年Carlos教授是希望沈辞留下来做PhD的,但沈辞却执意毕业,去了那个中日合作的污染处理项目,那时候沈辞也没有跟导师做过什么有说服力的解释,教授似乎颇为质疑他的学术精神和学术追求,之后沈辞再与他通邮件,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
  当晚,沈辞思来想去,联系了一位留学时实验室的同事,这位同事不久前拿到博士学位回国,在B市一家高校当老师。虽然最近联系不多,但毕竟当年关系不错,沈辞相信能跟对方聊上几句。
  老朋友接到沈辞的电话,有点意外,彼此寒暄了一阵,沈辞说到W大要请Carlos教授来做报告的事。不料对面的朋友竟由此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念叨当年教授是多么喜爱沈辞,多么惋惜沈辞的离开。
  “喜欢我?我怎么没觉得,说实话我有点怕他。”
  “爱之深责之切,这你都不懂?”朋友八卦起来,“你为什么不读博啊,你看你现在,找工作也不容易吧。”
  “我……”沈辞笑起来,口气轻松,“我恋人在国内,那时候正闹别扭,我怕再不回国他就跑了。”
  “诶?可是也没见你回国啊,不是去了日本吗?”
  “就在日本半年多,后面的实验都是在G市完成的。”
  “说起来那个项目教授也很关注,一直在追……”
  沈辞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他没听清对方后半句话是什么,颤抖着嘴唇开口问道:“你说,我如果想重新去读博,Carlos教授还会收我吗?”
  前阵子的私活让沈辞元气大伤,不仅消瘦了一圈,而且脸色一直灰蒙蒙的,看着就亚健康。陆瀚云心疼极了,买回一大堆补品,每天给沈辞变着花样做东西吃。进补效果如何尚不明晰,陆瀚云的厨艺倒是实实在在进步了不少。
  陆瀚云以为进入暑假,沈辞就能清闲下来,虽然自己刚刚入职不好休长假,不过趁着周末开车去望城周边搞个短途旅游也很好。他闲暇时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还咨询了公司同事,谋划出若干线路,有温馨浪漫的,也有狂野奔放的。
  可惜沈辞说:“暑假恐怕是没有空了,项目时间紧张,想赶快出成果,争取能对学院的重点学科评定有帮助。”
  见陆瀚云表情惋惜,沈辞心里不忍,他不禁上前抱了抱爱人,说:“你别这么委屈啊,好像我欺负你一样。而且你应该知道实验室那边不一定能有高温假的,我们大一的时候,我不就是在学校忙了整个暑假吗?”
  “我以为你是特意陪我的。”
  “谁特意陪你啊。”沈辞撇嘴。
  大一那个暑假,待数学院的舍友终于回家,二人干柴烈火。初尝禁果,陆瀚云没控制好分寸,竟搞到沈辞不能下床。直到现在,每次想起这件事沈辞都觉得万分羞耻。
  然而他总是控制不住,走在W大校园里,总能想起当初与陆瀚云相恋的甜蜜点滴。
  学校暑假期间,一天吃过晚饭,沈辞难得有空,便拉着陆瀚云到校园散步。校工与他熟识,并不阻拦。两个人沿着清净无人的校园小路走着,十指相扣。
  “我们这么高调,万一被别人看到……”陆瀚云小声提醒,不过他嘴里虽然这么说,手上反倒握得更紧。
  “不差这一遭,五年前就在学校出柜了。”
  “你胆子可真大,我当时心里还没底。你比我勇敢。”陆瀚云看着头顶茂密的黄杨树叶,感叹着。
  沈辞用力捏紧了陆瀚云的手,说:“是啊,我比你勇敢。”
  两个人走过镜湖,花期将过,虽然荷叶莲蓬依然繁茂,但已经能看到黄黑色的枯叶断梗。陆瀚云有些遗憾,说:“来晚了,没有看到今年的荷花。”而他马上又乐滋滋地看向沈辞,说:“好在还有明年,后年,还有好多年。”
  朦胧的夜色中,沈辞看不真切陆瀚云的表情,但他分明能体会到这个人洋溢出的幸福快乐。他藏在心里的那些事被这样炽烈火热的情绪冲击着,像一座重兵压境岌岌可危的孤城。
  路过青年广场,沈辞忽然问道:“陆瀚云,你说,青年是什么意思呢?”
  陆瀚云不明就里,随口说:“就是年轻人啊……你怎么了?”
  沈辞失笑:“没事,就是忽然想到了。我前阵子在学校看了个话剧,你们话剧社的后辈演的,名字就叫《青年节》。其实话剧我没怎么看懂,可后来又回味这个名字,觉得自己毕业5年,终于有点明白了什么是青年。”
  陆瀚云停下脚步,含笑问他:“什么是青年?”
  “你这么认真地问我,我一紧张就不知道怎么说了,”沈辞脱开了陆瀚云的手,低着头走远了两步,“至少要勇敢坚定吧。”
  他定定看着陆瀚云的眼睛,说:“还要有目标,有信念。”
  那一晚,两个人走到当初定情的宿舍楼下,并肩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起看着夏日里清明的夜空。陆瀚云说,小辞,就一直这样吧。
  沈辞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没有说话。
  沈辞每日在实验室忙碌,陆瀚云也不清闲。既然J公司上半年考核不合格,已经被扣了奖金,势必要进行整顿。
  这次由陆瀚云领队去不合格的销售代表处摸底,他踌躇满志,做了周详的计划,下到一线后,不仅详查了网点的管理规程和数据记录,甚至亲自驻店辅导,带着销售人员去拜访客户,征求意见。
  销售代表处的负责人多是方老板的亲信,有人对陆瀚云的指手画脚不满,告了状。方老板安抚手下人几句,没有干涉陆瀚云的工作。
  虽然这次只走了三家不合格店面,但出差的时间却比之前走七家网点还要久。陆瀚云在外面每天晚上都及时总结记录,所以回到望城后,不几日就写好了报告,交到了方总的案头。
  陆瀚云在报告中提出了几项新的改进措施,比如完善佣金制度,增加对销售个人的奖励金额;完善CRM系统,要求销售代表处提供完整准确的客户接触数据等。陆瀚云不知道方总会怎么评价他的建议,正在忐忑,唐建敲响了他办公室的大门。
  “瀚云有空吗,我们谈谈。”
  洽谈室比会议室小不少,两把椅子一张圆桌,唐建和陆瀚云分峙两侧。
  “瀚云,你这次下去辛苦了,报告方总看了,让我来跟你聊聊。”唐建想要点烟,却在口袋里摸了个空,陆瀚云已经戒烟很久,假装不知道唐建在找什么,静等着他的下文。
  “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让我羡慕,”唐建悠然说道,“受过高等教育,一毕业就去了大公司,体面又神气,不像我们这一辈人,泥地里摸爬滚打,活了大半辈子,到这把年纪也不敢松口气。幸亏运气不错,进了这一行,也赶上几年好时候,想想前几年那势头,啧啧。”
  陆瀚云恭恭敬敬听着唐建扯闲篇,不做声。唐建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我们作为经销商,卖东西赚进销差赚返利奖金,也帮授权方开拓渠道打造品牌。这不现在EA在国内也算有了口碑,这里面经销商做了很大贡献的。但是……”唐建话锋一转,说:“但是我们毕竟不是EA,我们去开拓渠道树立品牌是顺手的,作为J公司,归根到底还是要赚进销差赚返利的。”
  唐建忽然笑了,他问陆瀚云:“你知道方总以前是做哪一行的?”
  陆瀚云说:“我听说是做钢材生意。”
  “那是后来的事了,”唐建往后仰着背,“最早最早,是卖饮料的,快消品。”
  陆瀚云懂了唐建的意思,他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只等唐建再把意思说明白些。
  “J公司今天在卖EA的设备,明天方总就可以开个H公司去卖别的。我们不像EA还要顾及品牌、面子、社会责任,我们又不做百年老店,就是想挣点钱糊口,最好是能轻轻松松把钱挣了。当然,管理方法上该改进的肯定要改进,降低成本提高效率嘛,不过有些道理……瀚云啊,你是明白人,本不应该由我这个没上过几年学的老头子跟你念叨的。”
  陆瀚云抬起头,说:“唐总,您说的对,从公司角度出发就是要赚钱。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之前写的报告也都是从这一点出发考虑的。现在这个市场环境,不管哪行哪业,都不是随便倒买倒卖就能大赚一笔的时候了。现在卖EA的设备有困难,卖别的也未必能轻松赚钱,但如果提升管理水平……”
  “瀚云,你还是没懂,望城是个小地方,”唐建打断他,“就比如EA,当年在望城只要找一个经销商做授权,十几家去争,为什么让我们J公司抢下头筹。”
  陆瀚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确实没有经历过那个时候,一纸授权书会有十几家公司来争取的时候……他到EA之后没有在网络部门工作过,但也知道那里的同事一直抱怨渠道扩展现在越来越难,已经很少有公司再来主动联系EA建立新的销售代表处。
  看着陆瀚云哑口无言的样子,唐建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折腾了,瀚云。在这里安生工作就好,方总不会亏待你的,你不光有EA的关系,更是公司的门面。被方总下放到外面销售网点的那些人,就算是沾亲带故的,你也不用担心,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
  

  ☆、犹豫

  沈辞发信息过来说晚上有工作聚餐,于是陆瀚云下班就开车去了健身房,准备把一腔闷气都发泄在举铁上。
  刚做完一组卧推,一张上下颠倒的面孔出现在视野里。
  “瀚云哥,需要我帮你做保护吗?”董冲语气调侃,声音里却带着点兴奋。
  陆瀚云坐起来,笑着跟他打招呼:“原来你也在这里健身啊。”
  “我在这附近租了房子住,卡是刚办的,”董冲走到陆瀚云面前,“没想到就碰到了瀚云哥。”
  “你不是本地人?不住家里?”陆瀚云本想再做一组,可看这势头,董冲绝对会站在旁边给自己做保护,虽说健身房里朋友之间互相辅助一下司空见惯,可陆瀚云最近明白了董冲那点小心思,不想招惹。
  “我差不多了,准备回家,你继续加油。”陆瀚云看董冲身上还清爽得很,没什么汗,想必是刚来,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洗澡。
  “诶……”董冲几步追上去,“瀚云哥,我今天没开车,能不能搭你的顺风车一起走?”
  他已经25岁了,这时候眨着眼睛撒娇,就算是样貌清秀,也让陆瀚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家就在W大西门,这里出去拐个弯就到了。”哪有什么顺风车让你搭。
  “那正好顺路啊,况且……”董冲翘着嘴角,“我还有些情报,不知道瀚云哥想不想听。”
  到底是老板的侄子,陆瀚云无奈地迎他上了自己的车。本想踩一脚油门直接到家,不料短短一段路程遇到三个红灯,凭空又把时间拖长了十几分钟。
  而董冲神神秘秘透露的内容就更让人昏昏欲睡,陆瀚云早就知道,所谓情报无非就是J公司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密辛。比如前阵子来方老板这边告状的销售代表处负责人是方老板妹夫的兄弟,方老板就这一个小妹妹,宠得厉害,而妹妹婚后却全然替夫家说话,领了好几个没什么本事的所谓亲戚来攀J公司这棵大树。那负责人原来是卖轮胎的,业务不精,就靠一张嘴坑蒙拐骗,对上一般的消费者还能忽悠过去,向企业客户推荐产品就完全没了办法。这些事,陆瀚云早就知道了七七八八,根本不用董冲再来他耳朵边念叨一通。
  好在路程确实不远,陆瀚云彬彬有礼道:“抱歉只能送你到这儿了,我晚上还有一点私事,没法送你回家。”
  “没关系,正好我也在这附近逛逛,刚搬来没多久还不熟悉环境。”董冲笑呵呵地下了车,竟随着陆瀚云在小区里溜达起来。
  陆瀚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是真的有点事,只能下次再聊了。”
  “瀚云哥跟我客气什么。”董冲笑得爽朗。
  正在二人各怀鬼胎却状似热情地寒暄告别时,陆瀚云分明见到沈辞步履匆匆从身边走过,却没看到自己一样默不作声低着头。他一把拽住了沈辞的胳膊。
  沈辞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去,被陆瀚云一阻挡,不由踉跄了几步。他站稳了转过身,露出沾了一大片污渍的衬衫,有点狼狈。
  “陆瀚云,你回来了。”沈辞干巴巴地笑着。
  陆瀚云还想嗔怪他不理自己,看到他身上的油污,不禁惊讶道:“这怎么搞的?”
  “有同事过生日,闹得太凶,餐馆服务生不小心……”沈辞小声解释道。
  “陆总,这位是?”董冲一边仔细打量着沈辞,一边问。
  “这是我……”
  沈辞飞快地打断陆瀚云,说:“我是陆瀚云的同学,现在跟他合租房子。”
  没想到陆瀚云却笑了,牵起他的手握紧了,说:“瞎说什么呢。”
  陆瀚云看着董冲,面色平静自然:“这是我恋人。”他又为沈辞介绍道:“这位是我公司的同事。”
  沈辞不敢相信地看向陆瀚云,又不安地看向对面的董冲。正巧董冲也在看他,那年轻人的目光从斜上方刺下来,讥诮玩味,锋芒毕露。沈辞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他想抽回手,陆瀚云却紧紧握着不松开。
  “希望没有吓到你,”陆瀚云似在安抚,他攥紧了沈辞的手,“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了。”
  “瀚云哥不用解释,我理解。”年轻人英俊的脸庞在月光下似玉一般透润亮泽,他压低了声音,保证道,“我会替瀚云哥保密的。”
  陆瀚云不置可否,只是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有空还一起健身。”
  董冲看着沈辞,忽然笑了笑,然后扬手告别。陆瀚云也毫不迟疑地带着沈辞转身回家。只有沈辞一个人心里惴惴不安,待走远了几步,低声问陆瀚云:“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说这些?”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觉得见不得人?”陆瀚云好像不太高兴,“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见了我不理我。”
  “我看到你和……”沈辞脱口而出,却戛然而止。
  几分钟前,他带着三分醉意走进小区时,一眼看见陆瀚云正和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楼下聊天,瞬间就醒了酒。那男人他不认识,可看那穿着衬衫西裤的样子,不是陆瀚云的同事就是生意伙伴。男人很年轻,很英俊,很高。和陆瀚云站在一起,就像两行相谐的诗句。沈辞停下脚步,看着两个人言笑晏晏的场景,又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油污的上衣,一时慌不择路,竟想快步走过去蒙混过关。他有些后悔,当时应该躲在一边等他们聊够了走开的。
  “我……衣服脏了,想赶紧回家洗。”沈辞掩饰地说道。
  此时已经进了家门,沈辞脱下衣服揉做一团钻进卫生间,水流声灌满了他的耳朵,沈辞想自己可能确实多喝了几杯,不然不该这样脑袋里嗡嗡作响。
  陆瀚云斜倚在卫生间门口看着他,问:“刚才那个小伙子是我们老板的亲戚,长得很帅吧?”
  沈辞往污渍上涂着洗衣液,家庭装的大瓶子很重,可能是因为喝了酒,他的手有点抖。听到陆瀚云的话,沈辞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
  “部门里好几个小姑娘追他,可惜他喜欢男的。”陆瀚云看沈辞猛得抬头,眼睛洞圆,莫名心情好起来,说,“我是怕他看上你,万一他追你怎么办,比我年轻,比我家世好,虽然脸还是差了一点点,不过明显已经够你的标准了。”
  陆瀚云调侃地看着沈辞,沈辞明白了这个人又在捉弄自己,不禁叹道:“少开我玩笑,你以为我傻吗,那个人明明是喜欢你吧。”
  陆瀚云走过来俯身环住他的腰:“管他喜欢谁,反正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沈辞双手快速地搓洗着衣服,皮肤微微发红,陆瀚云盯着他的动作,不觉有些出神。
  “就算不管这些,”沈辞说,“那可是你的同事,万一他说漏了嘴,你以后在公司怎么混?没准过阵子行业里都传遍了,你连跳槽都跳不了。”
  “那是个好孩子,就是嫩了点,人不错的,不会害我。”陆瀚云柔声安抚,“我也是想断了他的念想,这样对他也好。”
  沈辞忽然想到什么,手上的节奏慢了下来,他默默斟酌字句,犹豫着问道:“这些年……很多人追你吧。”
  “嗯?怎么可能。”陆瀚云直起身,沈辞忽然感觉背后的压力消失了,心上也陡然间空落落的,“你以为女孩子们找老公跟在学校里找男朋友一样吗,我这个家庭条件,没人要的。”
  “那男人……总也有……”
  “哪碰得上那么多光明正大的同志啊。而且,”陆瀚云又抱住了沈辞,“有多少人追我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就追过你一个。”
  陆瀚云动手动脚,沈辞把他轰出了卫生间,自己麻利地洗好衣服晾在阳台上。他独自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夜景,想陆瀚云竟然真的一个人孤孤零零过了5年,心里也不知道是安慰还是酸楚。
  如果自己再次远走……
  沈辞摇摇头,勉强把那些乱他心绪的杂念甩开,离开夜色中的阳台,回到了明亮温暖的室内。
  走回客厅,陆瀚云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坐过去。
  “小辞,”陆瀚云靠在他身边说,“我们的事,我跟我妈说过了,我妈不反对。她想见见你。”
  沈辞没想到陆瀚云突然跟他说这个,一时间难以置信。在他的印象里,陆瀚云的母亲是位命运多舛的劳动妇女,一辈子生活在偏僻的县城里,没什么文化知识。这样一位母亲,怎么可能接受同性恋这样的事?
  “你别不相信啊,真的,等有时间,我们一起回家看看她吧,我也好久没回去了。”
  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情又被搅乱,沈辞无意识地点着头,任由陆瀚云将他揽进怀里。
  陆瀚云发现,沈辞最近总是窝在阳台上打电话。他了解沈辞,沈辞的朋友圈子小得可怜,虽然辗转在不少地方工作过,但同事之间多是单纯的工作关系,少有私人联系。现在时不时避开他去接打电话,陆瀚云很是好奇。
  但沈辞没有向陆瀚云解释只言片语,日常生活也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陆瀚云旁敲侧击问了问他在鼓捣什么,也没得到任何有价值的回答。
  “联系了几个学术机构。”沈辞如是说。
  陆瀚云想大概还是之前说过的收入的事,恐怕沈辞是想找个更合适的工作单位。他无从插手沈辞的事业,也明白沈辞像现在这样在W大是屈才了。如果能有更好的科研机构落脚,陆瀚云当然是支持沈辞过去的。若是沈辞要离开望城,他也一定会随他一起离开。陆瀚云这样暗暗盘算着。
  

  ☆、白头偕老

  陈定秋来望城时,正是盛夏。
  青春靓丽的小秘书用娇滴滴的声音打电话,在城中最豪华的楚天大饭店订下贵宾包间。方老板修容洗面,笑容可掬,亲自作陪。陈定秋是个豪爽的北方汉子,酒量惊人,来者不拒。看酒杯又见了底,唐建给他续满,连声恭维,说陈总够意思。
  可这够意思的陈总被灌了一肚子酒,脑袋也没有发昏,说话仍是四两拨千斤,不在扣奖金的事情上松口。
  饭后,陈定秋半真半假地踉跄着步子,被扶上久候在门口的商务车,他迷蒙的双目看了一眼人群里的陆瀚云,脸上波澜不惊。
  直到被送回酒店房间,陈定秋大躺在床上,才摸出手机给陆瀚云发消息。中央空调的凉风强劲,吹得陈定秋前额一阵阵发冷。他到底有些醉了,也不勉强打字,直接发了语音。
  “操他妈的,真把老子当水牛一样灌!”
  陆瀚云的回复很快,一个默认的微笑表情出现在屏幕上,带了点善意的嘲弄。
  陈定秋又骂了一句粗口,切出通讯录拨了陆瀚云的电话。
  “我行程定了,后天下午离开望城。明天晚上咱哥俩聚一聚,把你女朋友也带上吧,让老哥见见。”他舌根发麻,口齿不那么清楚。
  对面调侃他:“陈哥这是今天没喝尽兴啊?”
  “滚蛋!”陈定秋用手抹了一把脸,坐起来,“你上次说的家里人,是你女朋友吧,你小子差点唬了我,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问问他,他工作忙,不一定有空。”
  “对了。”陈定秋清了清嗓子,说,“听说方老板在西郊搞了块地?他这是准备干嘛?”
  陆瀚云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假不了,市政府那边的消息。”陈定秋身上疲乏,又躺下,“还以为你能知道点□□……算了算了,明天上午开会,你可别揭我老底。”
  陆瀚云失笑:“我哪有那个本事,你快休息吧。”
  会议上,陈总的意思很明确,态度很坚定。大区的权限就这么多,剩下的要看总部怎么给政策,提升销售质量管理的大方向不会变,EA和J公司合作多年,共生共赢,所以该争取的帮你们从上面争取,该整改的也必须整改,以后还是要拧成一股绳,力图开创新局面。
  散会后,陈总又拉着方老板说悄悄话,告诉他整个北区J公司优先级最高,这个月你们的订货全都满足,包括最畅销的新型号。
  看方老板客套的假笑下脸色仍旧阴晴不明,陈定秋拍拍他的肩膀:“方总,咱俩合作这么久,我不跟你耍花枪。有肉大家一起分,喝汤大家一起喝。你得信我。”
  方老板跟陈总郑重握手:“陈总哪的话,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还能不信你。”
  言毕,二人装模作样哈哈大笑起来。下边人不知所谓,见老大们勾肩搭背,也附和着干笑几声。
  在公司食堂吃过简单的工作餐,陈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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