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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节-一蝉新-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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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青年节
作者:一蝉新
文案:
异地恋的时候只想在一起,在一起之后才发现,只是在一起还远远不够……
毕业五年后,曾经的校园情侣重新开始共同生活。
英俊深情攻×自卑学霸受
谁年轻时没有做过几件蠢事呢?
五年前,陆瀚云义无反顾南下打拼,
五年后,他拖着大行李箱踏上返回望城的火车,不敢确认沈辞能否赴约。
而沈辞做过的蠢事就更多……
幸亏,两个人都是彼此的男神,虽然做了蠢事,最终还是皆大欢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辞,陆瀚云 ┃ 配角: ┃ 其它:
☆、青年节
沈辞回到母校的第一天,正赶上话剧社演出。写着“原木剧社10周年纪念话剧”的大幅海报张贴在学生活动中心门口,沈辞驻足看了一会儿,走进了活动中心一层的剧场。
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墨绿的幕布,麻灰的座椅,雪白墙壁上的吸音设备,还有控制室里闪烁的红色指示灯。话剧演出已经不像当年一样风靡,离开场不到一个小时,前排的座位还空着不少。沈辞记得自己以前在这里看话剧总是坐在第五排中间,于是走过去,轻声问通道边已经落座的女生:“里面有人吗?”女生把眼神从书本上收回来,瞄一眼空位另一侧正在打盹的男生,说:“大概没人吧。”她起身让沈辞进去,然后继续看手上那本竖版繁体的中国文学史。
沈辞坐下的时候似乎惊醒了身边的男生,他收回搭在扶手上的胳膊,身体坐正,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有40分钟演出开始,有些等候的观众在轻声交谈,更多人在发微信或者上网。沈辞四处张望了一阵,也掏出手机刷朋友圈。
不多的几条新消息。席姐已经出发去火锅店了,妈妈转了一篇养生鸡汤……他不紧不慢地滑着屏幕,这些年不同地方的同学,同事们的消息一条一条划过视野。他看到陆瀚云昨天深夜发的一条朋友圈,好像是有同事辞职创业,他帮忙转发打个广告。沈辞点进链接,读起创业项目的介绍来,这时舞台那边忽然传来一个高而尖锐的女声:“周康你快来化妆,再不化真的赶不上了!”他不禁像周围许多人一样抬头看过去,但没有答话声,只见几个学生搬着道具匆匆跑过舞台,几把蓝色的扶手椅磕磕碰碰。想来是最后上场前的兵荒马乱,沈辞回忆当年陆瀚云的演出,开场前也总有这样的时候,不禁笑了笑。
那一年,陆瀚云所在的话剧团也是在这里演出。开场前两个小时就满座,沈辞早早来占了最好的位置,看明亮的舞台上自己的恋人为了爱情癫狂错乱欲生欲死。那个夜晚,拥挤的观众,经典的剧目,灯光,音效,谢幕时的掌声和欢呼,这些图景在沈辞的记忆中统统只剩了模糊的虚像,唯一刻骨铭心的是当时自己内心的动摇。沈辞看过瀚云那么多表情,快乐、悲伤、放纵、拘谨、宠溺、冲动,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可当这个人在舞台上全心投入纵情表演时,沈辞感到陌生。在某个瞬间,他忽然觉得他所熟悉的陆瀚云消失了。那个人飞掠过人群,身着华服头戴冠冕,在光辉的舞台上用优雅的声调诵读高贵的诗歌,而沈辞自己却从混沌的云层中直坠而下,隐没成茫茫人海中的一个渺小的点,心智未开,目不识丁。内心的抽痛难以抑制,当整个剧团在台上谢幕,观众们纷纷起立欢呼的时候,沈辞却一路狼狈地从前排挤到出口,跑出了学生活动中心。最后,当陆瀚云在镜湖边上找到他时,他已经抹干了泪水。
沈辞原本就是自卑的人,和陆瀚云在一起,他从不敢相信自己真正走到了陆瀚云心里。沈辞有时候想,自己也许就是瀚云的另一个舞台,也许他演完这一幕,就剧终了。陆瀚云太好,太优秀,可又深不见底,像云海一样笼罩住他,让他进退不决,让他随波逐流。
那恐怕是自己在他面前最夸张的一次失控。
《青年节》是校园原创话剧,讲述了三个大学男生的生活和梦想。大学生活的一个个片段由毕业汇演前的排练牵出,小左和声讯台女孩子的相识和错过,苗苗与父亲的争执和和解,老庞的暗恋故事,还有三个人为了乐队所做的种种努力和拼搏,虽然只是刻画了单纯的校园生活,但其中自有一种难得的真挚和热情,打动人心。
饰演小左的男孩子很帅气,看着他的时候,沈辞好几次想起当年的陆瀚云,一样的神采飞扬,英气逼人。
谢幕时,掌声经久不停,从众人的议论中沈辞了解到这次的演员里很多是毕业生,离校前最后一次演出对在场的很多人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大家纷纷站起来,掌声,欢呼声和口哨声在小小的剧场里回响。沈辞忽然有点受不了这种热烈的气氛,他心中自嘲,离开母校这么久,也许自己真的老了。这时,手机在口袋中震动,他连忙借道从侧门出去接电话。
出门的时候差点和一个搬道具进来的学生撞上,男生的个子比沈辞略低,眉目清秀,歉疚地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沈辞安慰性地对他笑笑,侧身出去。
电话里,喧闹的背景音中传来席姐独特的极具穿透性的声音,是叫沈辞去吃火锅,说整个实验室的人都在,就差沈辞一个了。沈辞笑着说你们给我留点,马上就到。
挂断电话,沈辞把属于青年的热烈和冲动留在背后,缓缓走进并不静谧的夜色中。
席斯洁比沈辞和陆瀚云高两届,本科毕业之后保送本校直博,然后就留校了。沈辞半年前在南方的一次会议上遇到她,说起自己想要回来。当时她看着沈辞,沉默了几秒,说:“也好,现在可不比以前了,学校的条件也不错,实验室正缺人手呢。”沈辞知道,自己和陆瀚云当年那些事情,席姐就算不了解全部也明白个大略,本科时候她帮忙解过不少围,所以一直很感谢她。
火锅店就在学校东门旁边,因为价廉物美所以生意火爆,沈辞进包间的时候大伙正吃得酣畅,喝过一杯罚酒,他也坐下开始安抚自己的胃。这五年里,他从北京到美国,从美国到日本,从日本回来落脚南方,饭食上一直在亏欠自己,现在暂时安定下来,差不多也是破罐破摔,三餐依旧随意打发,经常胃疼。上次瀚云打电话来,跟沈辞抱怨了几句最近忙得吃不好睡不好,胃一直不舒服。沈辞语气淡淡地回他说:“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糟蹋身体,总有后悔的一天。”陆瀚云在电话里笑起来,说沈辞像他妈一样。
散席时席斯洁跟沈辞说项目计划有变动,她马上就得去西北,让沈辞去代她手上那个选修课,沈辞一口应允。其实这调研本来是该安排沈辞去的,可确定人员的时候沈辞在一旁默不作声,席姐就主动揽下了这个差事。马上就是约定的日子,虽然沈辞并不抱什么希望,但还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沈辞想着,这就是最后的了断了,他暗自嘲笑自己的轻信和执拗,却也无可奈何。
晚上沈辞回到自己租住的房子,简略收拾就躺下准备睡觉。今天没有陆瀚云的电话和消息,他翻完了微信留言又翻短信收件箱,在陆瀚云的名字下一条一条地看,看到眼睛也酸脖子也酸,就设好闹钟关机睡觉。
席斯洁让沈辞去代的选修课是环境保护概论,她把课程资料甩给沈辞,威胁道:“我开的公选课可不是鸡肋,你小子要是敢把我招牌砸了,哼哼……”沈辞浏览了一遍课件和讲稿,觉得学姐所言不虚,课程内容丰富,讲义图文并茂还夹杂着一点点专业知识——那是给某些化学或者物理专业的人解闷的。不过即使如此,沈辞想这种定员一百五十人的公选课应该也没几个人会来听吧,就算学生惧于点名来上课,八成也就是坐在下面写作业或者背单词的程度。
结果周三晚上去上课才发现席姐的牛皮并没有吹爆,阶梯教室里黑压压一片人,随口问问前排同学课程进度,竟然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于是沈辞心情愉快地开讲。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和第一排的几个同学聊天,没说几句,一个男生走过来,竟然是那天话剧扮演主人公小左的帅哥。
“沈老师,我是这门课的课代表,周康,有事可以找我,给您留一个我的电话吧。”
“哦,席老师和我说过,”沈辞拿过名册,指着有标注的那行问他,“是这个号码吧?”
“对。”
“你是大三环科的?”昨天没注意,今天看到他的学号和专业,沈辞有点惊讶,笑着问他,“上这个课不觉得无聊吗?”
“还好,席老师的课挺生动,您讲课也很有趣,我和两个学弟一起来听。”
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去,沈辞认出了坐在第二排中间的那两个男孩。真是巧,这两个男生其中一个坐在沈辞旁边看过话剧,另一个搬着道具差点和沈辞撞到。沈辞与那个清秀的孩子目光对上,朝他点点头。
下课之后,沈辞专门过去和他们三个人打了招呼。那天看话剧坐在邻座的男生叫楚安,是大二图书馆与档案管理专业的,沈辞对文科类的专业不熟悉,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楚安说:“小专业,都没几个人知道。”“哦,”沈辞连忙说,“当年我念本科的时候,环境科学专业也没几个人知道。”而那个清秀白皙的男孩子叫竺绿野,大二社会学专业,沈辞发现他笑起来很耐看,周康介绍他的时候,他稍稍有点羞涩。一起走出教室,周康开玩笑说:“沈老师,你一进门绿野就跟我们说今天来的老师文质彬彬,好帅。”“是吗?”沈辞心情愉快地拍拍竺绿野的肩膀,跟他们道别。
晚上接陆瀚云电话的时候,沈辞失口说今天认识了几个很帅的学生。
“学生?你去学校做什么?”
“哦……去大学开讲座……其中有一个人,” 沈辞说,“长得挺像你。”
“沈辞……”
“算了,不早了,挂吧,晚安。”
躺在床上的时候沈辞想,幸亏现在的手机套餐没有漫游费了,不然还真是一笔开销。他恍惚记起来上本科的时候,运营商的校园套餐里每月都免费赠送几百条短信,他和陆瀚云每天临睡前发短信聊天,把老式功能机的9个键摁得咔咔作响,想说的话像浪潮一样从心里涌出来,手指酸痛也打不完那么多字,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心意传达给对方,雀跃,鲁莽。
现在大家都开始用触屏手机和微信了,那时候发过的千百条短信,也随着坏掉的老式功能机一起,被压在抽屉的最后一层。
作者有话要说: 旧文填坑。
☆、再见我的爱人
沈辞跟周康很快就熟悉起来,他心想,自己对帅哥真是没什么抵抗力,即使那人是自己的学生。周康来修这么一门公选课的原因很明显——为了跟本专业的老师混熟。其实这么做挺没必要的,专业课已经很多,何苦来和一个公选课的老师搞关系,况且席姐……还真不是个容易讨好的人。不过,沈辞还是问周康周六有没有时间,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叫他去实验室帮忙,他已经提前查过周康的成绩,中上等,大一的时候擦边赚了个三等学业奖学金,对于周康这么一个活跃于学生社团的人来说,这样的成绩不错了。
周康、楚安和竺绿野从来都是一起来上课,沈辞有点不明白专业相差很大的这三个人是怎么凑到一起的,闲聊时好奇问周康:“你们三个是老乡吗?”
“不是,口音都不一样啊。”
“看你们总一起来上课。”
“哦,我和绿野都是话剧社的,楚安和绿野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玩,就熟了。”
“对了,上次去看你们的表演,挺不错的。”
“是吗?谢谢。”周康笑起来更加阳光帅气,“那个《青年节》算是学长们的毕业演出,本来不该我去演那个角色的,后来实在缺人没办法,就硬着头皮上了。”
“你演话剧挺有灵气的。我上学的时候有一个好朋友也是剧社的,我记得他们毕业演出是《恋爱中的犀牛》。”
“这个剧……我好像看过他们的剧照。”
“还有剧照?”
“对啊,老师你要看的话我可以带过来。”
“不用,谢谢你。”
当晚沈辞兴起找出了以前的照片,壁灯不太明亮,他靠着书柜坐在地上一张张地翻,想着,原来五年前,我们是这个模样。
不知道陆瀚云现在是什么样子,沈辞给陆瀚云发了消息:想看看你最近的照片。
等了好一阵子没收到回复,他也就关机睡觉了。上学的时候总失眠,现在已经是想睡便睡的类型了,沈辞颇感欣慰。
沈辞很快便发现了那三个男孩子的秘密,因为他自己本科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表情。面对那人时佯装镇定,在那人背对自己的时候紧紧追逐,甚至当年在陆瀚云对沈辞表白之后,他都被惯性驱使着继续这样胆怯的关注。沈辞看着竺绿野,觉得他很像那时的自己,不知道他有没有自己的这份好运气。
沈辞一直认为落得现在这个结果自己的运气算不错,他和陆瀚云,不仅有过美好的记忆,而且一直保持联系——虽然这个状况也称得上荒唐。大概,陆瀚云早已经从里到外把自己看透了。沈辞自暴自弃地想着,自己的自卑和爱慕,优柔寡断和进退维谷,全在那个人的掌控之中。陆瀚云抛出一个诱惑的果实,沈辞就傻楞在原地等着,直到靴子落地,头破血流。这些年沈辞辗转各地求学和科研,心却一直停在这里,日日夜夜在镜湖边上听着聒噪的蝉鸣,仿佛已经死在了那个夏天。
那个夏天,沈辞的人生中断了,被陆瀚云轻轻巧巧地按了暂停键。
然而,他心中又难免有些希冀,毕竟如果陆瀚云只是为了耍他,何苦花这么大的心思。五年里几乎从未间断的电话和讯息,如果仅仅是同学,朋友,是不是显得多余。沈辞看着陆瀚云传来的照片,再次陷入了这样不断自我肯定又否定的循环。
瀚云又瘦了。
在水房洗手的时候沈辞无意中听到了楚安和竺绿野的对话。大概是说竺绿野几天后过生日,楚安约他出去玩。
“我约了周康。”竺绿野的声音很模糊。
“没关系,你不愿意三个人一起的话,如果他没空……”楚安这样说。沈辞不禁向那边瞥了一眼,马上低着头走开,对面的热水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竺绿野手里拿着自己和周康的杯子。水箱轰轰地响着,水还没有开。
当天下午,沈辞一个人闲逛到了镜湖,现在学校越来越大,镜湖周围一代都是老房子,人很少。荷花当然没开,还不到季节。湖边的柳树苍苍郁郁,很成气候,有点像小时候沈辞老家那边的风景。
那时候沈辞的父亲在大型国企工作,改革开放后企业效益每况愈下,偌大的厂区里树木花草没人打理都疯长开来。他离家那一年,柳树叶都老得泛了黄,暑气氤氲,甚至让人恍惚中难以分辨那是垂垂老态的枝条还是娇弱嫩黄的新叶。无人的空寂厂房和车间,斑斑锈迹和油渍,闲置的机械设备,那是沈辞父亲再熟悉不过的风景。
父亲一直守在工厂的研究所,没有寻求更好的发展机会,沈辞明白他是为了让自己有一个安稳的学习生活环境。也多亏了国营企业的安定和随意,父亲可以一直在生活上照顾沈辞,然而上了高中之后,父子间的交流也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少。
父亲一直希望沈辞本科毕业后出国深造,如果没有陆瀚云,大概沈辞也确实会选择这条路。那天,沈辞直白地对父亲说,我不去留学,我谈恋爱了。父亲一怒摔了手中的碗。
晚上母亲来和他谈心,沈辞不敢说正在和一个男生恋爱。陆瀚云家里只有退休的母亲和没有工作的同母异父妹妹,他本科毕业绝对是要马上工作的,沈辞不想与陆瀚云分开。从小沈辞就跟母亲不太亲密,见儿子一味拒绝回避,母亲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后来沈辞跟陆瀚云说起与家人的摊牌,再后来……
沈辞最终还是去国外留学,美国和日本,不错。
闲来无事的时候,沈辞很自恋地在学校BBS找自己以前的帖子。学校的BBS荒废已久,论坛这种形式已经不可避免地被现代互联网日新月异的发展甩在身后。所幸页面还能打开,然而MOTSS版却搜索不到沈辞当年的足迹。他翻看置顶才知道,自己毕业后不久这一版就被学校撤掉了,两年后才重新开版,以前的帖子也都没有了。鼠标滑动,沈辞在申请复版的支持意见中看到了席姐的ID,心里很温暖。
沈辞以前的ID应该是被删了,他试了几次,都是“用户名或密码错误”,只好作罢。沈辞一般不发帖留言,本科四年几乎一直在BBS潜水,只在毕业之前发过一次主题。那时候他想着反正马上就要毕业了,用个谁都不认识的ID说些气话,排遣心中的委屈和愤懑,以致一时冲动下笔千言。事后审视,很后悔。
那个帖子的标题是:再见,我的爱人。
洋洋洒洒,无非就是“我们分手吧”。
大概是回忆情史的部分写得过于情真意切,而宣告分手的部分又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痛苦和无奈,这个充分满足路人八卦偷窥欲的帖子迅速从一向隐没在角落从不惹人注意的MOTSS板块窜上了全站十大热帖。纵然沈辞没有忘记在行文中隐晦两个人的真实身份,可陆瀚云的特征过于显眼,还是被不少人认了出来。纷纭的回复大多是好奇和看戏,搭配一些恶心和嘲笑。
陆瀚云很平静地打来电话约在镜湖见面,见面后依旧冷静而严肃,说:“我不同意分手。”
陆瀚云说:“只是一段时间的异地恋,我不是要分手。”
沈辞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沈辞惊讶地在BBS上看到欧洲的人声合唱团即将来这座城市演出的消息,他一直很喜欢这个叫CIRCLE的乐团,却全然不知他们会来中国参加艺术交流,并且除了在北京的活动之外,还会在其他三个城市演出。他恼恨自己前一阵子忙着搬家,连街边的宣传海报都没有注意,尝试着打订票电话,被告知早已售罄。
他闲聊时与周康说起,周康认真建议当天去买黄牛票,只是价钱可能略高。沈辞不置可否,只是自我安慰般长叹道:“唉,还不知道那天晚上要不要加班。”沈辞抱起椅子上的靠枕,假装筋疲力尽般瘫倒,看到老师这样的情态,周康不禁笑着说:“老师,您真有童趣。”
因为周康的确很懂得为人处事,沈辞不觉间同他越加亲密,在周康面前也就少了很多做老师的矜持。有时他在实验室帮忙晚了,沈辞就请他一起吃饭,看他吃得生龙活虎,沈辞自己也能吃得多些。后来周康了解到沈辞有胃病,就常常发消息提醒沈辞按时吃饭,甚至在沈辞加班的时候,主动为他送晚餐。
沈辞觉得这样有些失当了,于是稍稍注意了和周康之间交往的分寸,周康却马上体察到,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同沈辞嬉笑,虽然仍旧比一般师生亲密些,却不会让人有什么其他的担心。
天气越来越热,蝉声响起来,凄厉地连成一片。青年广场上工人们正在搭建舞台,那是为毕业晚会准备的。五年之后,依旧在这青年广场,依旧是离别之际的狂欢。就要奔赴下一段人生旅程的学子们一同笑一同哭,一同高歌一同欢呼,到处都是签满名字的旗帜。那个夜晚,是真正的青年节。沈辞想起和陆瀚云第一次在人群中拥抱,就是那个时候在这里,张狂而隐秘的情感被遮蔽在众人高涨的热情中,充实而幸福。
沈辞想,你还记得吗,已经五年了。
那晚,他从实验楼的窗口远远地望着广场上变幻的灯光,想笑,却没笑出来。
陆瀚云依旧会打来电话,晚安的信息也几乎没有断,他仍然以为沈辞在南方那座城市,所以叮嘱不要贪凉吹空调吹到感冒。多年未见,两个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话可说,沉默的时间越来越久,却都舍不得挂断。
☆、镜湖蝉鸣
果然,CIRCLE演出当晚沈辞需要在实验室加班,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工作,但有班可加沈辞还是略感恩安慰。
正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处理数据,忽然接到周康的电话:“老师,我看到BBS上有人转手今晚的演出票。”
沈辞马上打开BBS,呵,竟然是真的。情侣包厢的套票,两张,但发帖人说也可以只买一张,看来是急于出手。沈辞喜上眉梢,正要兴冲冲打电话过去询问,忽然意识到手中的工作,有些气恼。正在这时,周康敲门进了办公室。
“沈老师,如果有工作的话,我可以帮忙哟。”他眯起眼睛笑,沈辞神色一赧。
周康走近看沈辞正在处理的数据,说:“啊,这个我们上课做过的,您交给我就好了,保证完成任务。”
确实是本科生都能做的事情,沈辞揽下来也不过是因为正好能打发这一晚上的时间。反正只是一个人生活,做些事情以不至于太过单调乏味。
“那……谢谢你,麻烦了,下次请你吃巴西烤肉。”沈辞不再客气,洗了手就换衣服,然后迫不及待地拨了帖子上留的电话。还没拨通,周康的手机先响了,他接起电话急匆匆地往门外走。
“啊,绿野,对不起,我今天临时安排了实验室的工作,忘记提前告诉你……”
大概是因为价格比较高,这两张票还没卖出去,对方说在新学生公寓门口见面,那地方在校外,离实验室两个街口,沈辞打车过去。
没想到是楚安,他看到沈辞下车,迎过来笑着说:“沈老师,我手机里有您的号码,不过刚才真不太相信是您呢。您也喜欢这个乐团啊。”
沈辞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一下,看四周没人,低声对楚安说:“刚才不知道转票的是你,我没有别的意思,别误会……如果你原本是想约竺绿野,现在打电话给他,应该来得及。”
楚安惊愕地看着他。
沈辞温和地笑:“你不用担心,你们都是我的学生,也是朋友。”
沈辞打车回家,没几分钟就接到了楚安的短信,很简短:谢谢您。
他看着车窗外暗下去的天色,不知为什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躲回家,沈辞想起周康还在实验室替自己干活,心虚得很,搞不清自己是不是做了错事。对周康心怀戒备有多少是因为陆瀚云,对竺绿野满心疼惜又有多少是因为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这样的“推己及人”好像太不道德了,沈辞想着乱七八糟的心思,侧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毕业生们身着学士服在校园各处照相留念,沈辞走过一张张笑脸,仿若走过自己的一段年华。那一年,就是这个时候,陆瀚云对沈辞说,我们给彼此五年时间,我去赚钱,你去进修,五年之后,我们仍旧在镜湖相聚,从此地老天荒。
沈辞问陆瀚云为什么,陆瀚云说我们都年轻,应该去闯荡广阔的天地,这样才不会后悔。沈辞再问,陆瀚云说感情不是人生的枷锁,我们需要时间和经历来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生活。沈辞又问,他说我需要赚钱养家,我妈老了,我要尽孝道。
“你成绩这么优秀,你父母也希望你继续学业,别让他们失望,我该早点跟你说,抱歉耽误了你的申请时间。”那时候,陆瀚云转身背对沈辞,看阳光下镜湖的粼粼波纹,平静地说着,“而且我已经签了G市的offer,下个月入职。”
听到这里,沈辞长出了一口气,牵强地笑笑,快要哭出来:“我没玩过异地恋,而且要是去读PHD的话,5年恐怕不够。”
“我等你。”
“用不着,你别等了。”
那之后沈辞再没说过什么,余下的时间不多,他想,让这种虚假的温情再持续几日来做个完满的了结吧。
意料之外的只有自己没忍住在BBS上的发帖,没想到四年里都籍籍无名的自己在毕业之前却被推到了八卦的风暴口。简直是个笑话。
那天,陆瀚云看了BBS,约沈辞到湖边,扳过沈辞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沈辞,你不信我。”
沈辞反而笑了,说:“是,我不信你,你要甩了我,不用这么麻烦。”
“可是,我信你。”陆瀚云定定地看沈辞的眼睛,用最温柔的声音吐出这样的句子。
沈辞的眼角还有来不及抹去的轻笑。
眼泪一下子滑落,沈辞冲出一拳直指陆瀚云的胸口。
然后他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再说不出一句话,再打不出第二拳。
陆瀚云贴上来吻他的眼睛,固执地搂着他的背。
可是,那么多泪水,怎么吻得干净?
陆瀚云。
陆瀚云乘火车南下之前的那个夜晚,二人彻夜缠绵。
沈辞存心折腾,又咬又抓,只觉得再也没有下一次,恨不得能把这个人和太阳一并吃进肚子,让今夜如此生般绵长。
到后来陆瀚云也发了狠,报复似的。沈辞眼看着这个与自己肌肤相亲的帅气青年沉迷到疯狂,眼角涌出的泪和汗水连成一片。
晨光熹微,陆瀚云终于走了。沈辞透过窗帘的缝隙窥伺这个城市灰暗的天色,想起他说的五年之约,大笑出声,震得眼眶都生疼。
沈辞在北京准备出国的那几个月,陆瀚云来找过他,沈辞没有见。后来沈辞去了美国去了日本,遇到形形□□的人,再也没有见过陆瀚云。电话里,陆瀚云事业有成,步步高升,给母亲买了大房子,给妹妹办了一场体面的婚礼。
可他从不提那个荒谬的约定,直到今日,约期已满。
沈辞又开始失眠,每天都有深重的黑眼圈,同事们关心他的身体,他却放任自己,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
陆瀚云打来电话的时候,沈辞正在镜湖赏荷,夜了,她们都睡了,娴娴地闭笼花瓣。水色仿佛墨迹,蝉声聒噪,嘶哑,像惨痛的呼号,沈辞扑打着一波一波袭来的蚊子,一寸一寸将自己融进夜色里。没有喝酒,却觉得已经醉了。
“陆瀚云,”沈辞接起电话,问,“你能听到吗?”
“沈辞?”对方似乎察觉了沈辞的异样。
“蝉声太大,你能听到我讲话吗?今年,镜湖的荷花还是很好。”
没有回应。
“又一届学生毕业了,你……”
“沈辞,你在哪?”
“我在镜湖看荷花。五年了,我回来了,你呢?”沈辞只觉得满世界都是炽烈的蝉鸣,脑袋就快要炸掉,甚至捕捉不到电话中的声音。
“我……”陆瀚云没有说下去,忽然发出了一声响亮而干枯的笑声,笑声只一瞬,就尴尬地断掉,他的声音中猛然混杂了浓重的湿意,“对不起,沈辞,我在火车上,明天才能到。”
所有的蝉都安静了。
☆、圆满
陆瀚云回来那天,沈辞恍恍惚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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