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潦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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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潦一拳砸在墙壁上,力气大得关节通红。
顾超没有失踪,他只是一个人呆在宿舍里,饿过了饭点,胃又可恶地开始抽痛起来。林北堂出狱后改了名,也因此顾超看到名字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这段黑暗的时光已经被塞进垃圾袋里打了个死结,装进垃圾桶、运上垃圾车,最后被深埋在垃圾场,腐烂发酵。只是当看到林北堂的那一刻,顾超才发现这个垃圾袋还拎在他手上。
差不多十年前,双桥未管所的监狱管理混乱而黑暗,牢头狱霸恃强凌弱、称王称霸,尤其喜欢欺凌刚入狱弱小的犯人。恶不分年龄,别看未管所都是少年犯,但有时少年人的恶意甚至远甚于成年人。再加上,狱警不作为甚至亲自参与,在双桥内殴打体罚、侮辱虐待是常态。
这么多年过去了,冷水的刺骨冰凉,烟头按下时在皮肤上刺啦冒起的白烟,顾超还是会本能地体会到,更别说那些挨打和辱骂。
林北堂家里有钱,可以翘起二郎腿冷漠地围观这一切,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伸出过援手。
顾超灌了一杯胃药,头疼地在硬板床上蜷缩着躺下,昏睡着,直到蒋云峰的一个电话把他吵醒。
“小超,不好意思,我女儿发高烧了。要麻烦你值下夜班。”蒋云峰匆匆忙忙说。
顾超揉了下疲惫的双眼,答应了。
顾超过去时,各个班正准点收看完《新闻联播》排着队伍往宿舍走。他对上张潦的视线,又低下头挪开了,他不确定林北堂有没有跟张潦说,但毕竟两个人称兄道弟的,他直觉林北堂说了。
他甚至觉得此刻自己站在张潦面前就被剥光了衣服。
张潦沉默地走到顾超身边,跟他并排走着,隔了好久叫了声,“顾警官?”
顾超兴致不高地应了声,没接话。
“方便说话吗?”
“改天吧,等下还有事情要做。”
“就五分钟可以吗?”张潦难得说话语气这么好。
顾超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还是拒绝了,他眼尾下垂着,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张潦突然拽住顾超的手臂,挨近了说,“那你关我禁闭吧,我只要你五分钟就行。”
“你以为禁闭是想关就关的吗?”顾超瞪了他一眼,语气一下子不好起来。
“顾警官,那我现在随便踹断一个人腿,是不是就能关了?”
“你!”
顾超看着他,最终还是无奈地说,“熄灯前我来找你。”
“好。”
跨年夜,外面的世界灯光璀璨,人们有烟火、有跨年晚会,有倒计时活动,似乎无论是过去的那年还是即将到来的那年都值得被纪念欢呼。而在双桥,12月31号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夜晚,点名、熄灯、睡觉。
张潦沉默无言地跟着顾超穿过楼道,进了值班室,狭小的办公室里杂乱无章地堆着各种东西,还有碗吃了一半凉了的泡面。
顾超拿起塑料叉子接着吃泡面,拿起手边的胃药当水喝,也没理跟他进来的张潦。
“有什么事情?”顾超吃完面,端起碗要喝汤,被张潦一把夺了丢进垃圾桶。
“发什么疯?”
顾超吼了他一声,只见张潦沉着脸拽开顾超的衣领,果然,右肩突起的锁骨下方有一个丑陋的刺眼的伤疤。
他看了一眼,偏过头去松开手,“顾警官,你为什么回来?这里这么不好。”
顾超和他对视着,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值班室空调打得有些高,他手指上的冻疮开始瘙痒起来,顾超忍不住用指甲抓着挠着,直到痒变成了痛。
张潦一声不吭地拿起桌子上的冻疮膏,挤了一坨在手心,搓了搓,抹在顾超红肿粗大的手指上,一下下轻轻地按摩着。
刺痛的感觉激得顾超眼角通红,他抽了抽手说,“张潦,我自己来。”
可手指却被张潦死死地捏着,一根都抽不出来,刺痛的感觉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掌心逐渐升高的温度。
顾超终于放弃了,开口说道,“你那个林哥跟你说了是吗?不用可怜我,没什么值得可怜的。”
“你问我为什么回来?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双桥是我呆过最久的地方。我妈妈去世得很早,爸爸欠债,从小跟着他东躲西藏,你让我别回双桥,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顾超的手指终于被张潦松开了,少年修长的手指又轻轻搓着自己的耳朵,两个人面对面,张潦低低地说,“今年这么冷,小心耳朵也冻住。”
空调的热风吹着,吹得顾超面红耳赤,他的心弦动了动,自从妈妈去世后,似乎很久没人对自己这么温柔过了。
张潦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松开了顾超红得透血的耳朵。
两个人并排坐着,监控器里各个班级都熄灯睡觉了,张潦抽出冻疮膏盒子里的说明书,将它裁成个正方形,几番对折翻转灵巧地折出了四叶草。
“顾警官,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不过你的是幸运草。”张潦把四叶草放在顾超掌心,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监控器里的时间一秒秒地跳动,最后显示出一排零,张潦俯过身抱住顾超,说,“新年快乐,小菩萨。”
顾超整个人愣住了,任由张潦抱住他,两人似乎抱了很久很久,因为这个温暖而踏实的拥抱横跨了新旧两年。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后,张潦一整晚没睡,他用手指摸索着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正字,想着顾超说他也睡过这张床。
第17章 天台
跨年夜之后,张潦和顾超之间又熟络了不少,两人像是砂锅上煮着的粥,用文火慢炖着、焖着,煮得咕噜咕噜地冒起小气泡。顾超是真的很开心,发自内心地,张潦对于他而言,似乎是这辈子第一个彼此相互信任的人。
顾超没拿张潦当犯人,他拿他当朋友、当兄弟。
两人默契到只要顾超在背后勾一勾手指,张潦就会跟着他沉默无言地穿过楼道,赶在熄灯前找个地方说几句话,最后互相道一声“晚安”。
顾超值班的晚上,他在监控器里总会格外留意三班靠门的上铺,但那时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关心似乎已经超出了朋友与兄弟。
某天夜里,顾超来到三班宿舍时,下垂的手指间还夹着根香烟,他平时不常抽烟,但别人敬的香烟还是会收下抽几口。张潦跟在顾超身后,看他夹着香烟的手指不安分地翘上翘下。
两人停在了教室门口,皎洁的月光洒进来,黑板上还留着老师白天讲课的数学题,整整写了一黑板。
顾超靠在门框边,拿起香烟吸了几口,在烟雾中羞赧地说,“不好意思我抽几口啊,这烟还挺贵。”
他像是怕人经过,时不时左右张望着漆黑的楼道,顾超长相本来就正气,此刻东张西望的样子像是个偷干坏事的好学生。
张潦手插兜站在顾超对面,偏头说道,“顾警官,借我抽抽。”
“那可不行,你还没到十八岁呢。”顾超笑眯眯地说,“叫声哥听听。”
张潦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一脸不愿意。
顾超吞吐着烟圈,若有所思地说,“你才十六,还两年才到十八岁呢,到时你就从这里出去了。一定要好好地学习,考个名牌大学,再找个好工作。虽然说你有案底了,公务员有点难,但进其他单位都没问题。好好赚钱,买车买房,日子都会好起来的,到时再讨个媳妇…”
顾超自顾自地说着,没发现张潦脸色愈发难看。
他正要往下说,张潦突然之间俯身凑近他,冰凉的指尖拂过他的嘴唇,极快地从他嘴里抢走了那根香烟。
少年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他说,“顾警官,别替我想这么多。”
顾超愣了下,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张潦不开心了,但他还是识相地闭了嘴。两人面对面地靠在教室门口,一根香烟在彼此手指间传递,你一口,我一口,沉默着,交替抽完了这一根香烟。
虽说张潦让他别想这么多,但顾超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去琢磨,他对着规章制度一条条地看减刑的条件,思考着怎样让张潦看起来符合“遵守监规,接受教育和改造,确有悔改表现”的要求。这段时间,一二三班的学员明显感觉到顾警官黑眼圈重了起来,整个人打着哈欠时常无精打采。
这天顾超轮休,一大清早他就骑着辆电瓶车进城去了,临近农历新年,顾超赶去镇上的信用社给姑妈汇了笔款。怕他那个赌棍父亲拿着钱胡来,顾超都是把钱汇给姑妈,让姑妈帮着照料点父亲生活。
“姑妈,还有点钱你帮忙给乐乐买点玩具,当新年礼物。”顾超打了个电话给姑妈,乐乐是姑妈的小孙子。
“小超这么客气干嘛,对了,今年春节你回来吗?”
“轮到值班,我不回来了。”顾超单身一人,轮到这种全家团聚的日子自然多帮着同事一些。
“这都多少年没一起吃过年夜饭了。”姑妈语气有些失落,停顿了一秒,突然又高昂了起来,“对了,哪天抽空回来趟!姑妈给你介绍对象,我们小区里…”
顾超一听这个头都大了,匆匆忙忙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最近不知是怎么的,都来给自己介绍对象,因为上次相亲黄了的事情他还被程国庆狠狠说了一顿。
顾超回来时,张潦他们正在操场上放风,他见着离集合吃晚饭时还有一段时间,就把张潦叫走了。
张潦跟着他一级级爬上楼顶的天台,血红的夕阳映照着大地,极目远眺,远处是空旷的原野和收割完的稻田。成堆的稻草垛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农家屋前场后,等着冬日喂牛或是铺猪圈。
土狗懒散地在院落里摇着尾巴逛来逛去,这几天气温有所回升,难得暖洋洋的。
两个人并排席地而坐,背靠着巨大的蓄水箱。顾超裹着宽大的棉质警服,领口处还有圈黑色的毛,他得意地抓起张潦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是一只热乎乎冒着香气的烤红薯。
“我捂了一路没想到还热乎呢。”他怕烫地剥着红薯皮,焦黑的外皮下面是黄澄澄的红薯,看起来香甜软糯。
顾超喂了张潦一口,又撕下一块连着红薯的焦皮,上头还粘着亮晶晶的糖水,对张潦说,“你尝尝这块的红薯,特别甜。”
他把红薯给了张潦,又换了只口袋掏了掏,拎出一袋糖炒栗子。
张潦看着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顾警官,你是机器猫吗?口袋里这么多宝贝。”
顾超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你尝尝,这家我排了很长队。”
说罢,顾超剥起了糖炒栗子,连剥了五颗总算是剥出一颗完整的,他得意洋洋地把它塞进张潦嘴里。
两人看着远方稻田外蜿蜒流淌的小河,惬意地肩靠肩坐着,张潦漂亮的手指灵巧地剥着栗子,每一颗都是完整的。
他一颗颗地送到顾超嘴边。
红薯很甜,栗子很甜,心里也很甜。
不一会儿,两人身边就残留了一堆破碎的栗子壳,顾超孩子气地用脚把它们踢到天台边,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全都踹到楼下去了。
“靠!哪个混蛋?”楼下不知道是谁被栗子壳砸到,破口大骂了一声。
顾超拉着张潦躲到蓄水箱后面,弓下/身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单纯善良,眼睛清澈明亮。张潦看得愣了神,却见着顾超又拉开自己警服大衣的拉链,从内袋里掏出一个信封。
他说,“给你个宝贝,我可是帮王涛值了一个星期夜班才换来的。他老婆是高中老师,这个说是今年期末试卷,是五校联考的卷子,含金量很高。你做做看,做完了我拿去给他老婆批改,他老婆水平可比咱们所里的强多了。听王涛说他老婆是什么优秀…”
傍晚突然起风了,风呼呼地吹在张潦耳边,顾超的话渐渐模糊起来,他发现自己想对顾超做的事情,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拥抱。
两人在天台呆到了集合吃晚饭的时间才下去,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杨帆的视线,杨帆盯着两个人的背影看了很久,脸上露出狐疑和失落的表情。
只是他没想到,三班宿舍当晚就住进来一个人,一个真正对他有威胁的人。
第18章 换床
那天晚上推门而入的是何小飞,是蒋云峰领着他进来的。何小飞身材瘦小,囚服松松垮垮地套着,在医院养了段时间,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何小飞跟杨帆两人一样的矮个子,一样的细皮嫩肉,一样的尖下巴桃花眼,只不过何小飞眼神阴郁晦暗了许多。
三人之中获得减刑一年的只有常磊一人,何小飞是他开后门带去一管区养在身边的,出事后,服刑未结束的何小飞又回到了二管区。
何小飞回二管区前到重症监护室去看过常磊一眼,常磊意外地睁着一双大眼,机械地转动着滚圆的眼珠,只不过双目毫无焦距,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模拟咀嚼和吞咽。
护工熟练地在替他擦拭身体,何小飞突然觉得病床上的这个人非常陌生,陌生到有些可怕。
常磊这段时间竟养得白胖了些,他的呼吸机已经摘了。但何小飞听人说,摘了呼吸机就错过了放弃治疗的机会,你没有办法再去剥夺他的生命,常磊只能像一个活死人一样活着,而他恢复意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报应,何小飞的脑子里蹦出这两个字。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知道是谁害了他跟常磊。何小飞在医院里住了多久,就想了多久,他不相信常磊怎么就会平白无故地撞在那根钉子上。
三班的宿舍就余下一张床,蒋云峰替他把一包行李放在床上,交代了三班几句转身就走了。知道何小飞被人断了命根子,三班的人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地促狭起来。何小飞懒散地坐在床边,囚服领子敞着,露出瘦削的锁骨,他冷冷地扫视了宿舍一眼,最后把视线落在常石身上,他乖巧地说道,“常哥好,以后还要哥多关照。”
常石半眯着小眼,招招手示意何小飞过去,正巧张潦推门而入,他跟何小飞对视了一眼。
只见何小飞转了个身朝张潦走去,轻言轻语地说,“帅哥,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想说。”
一旁的杨帆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自打何小飞进来那刻起就看他不顺眼,杨帆硬插进两人中间说,“你这搭讪的套路也太老了吧?”
何小飞轻蔑地笑了声,换来杨帆一句恶意的“死太监”。
“嘴巴放干净点。”何小飞冰凉的手指拍了拍杨帆的脸。
“切,我说的是事实,谁身上少块东西自己清楚。”杨帆回嘴道,走过去拎起何小飞床铺上的包,对着张潦说,“哥,我睡你下面。”
何小飞伸手挡了他的道,冷笑着说,“童子鸡,你睡过人下面吗?知道怎么睡吗?”
“你!”
这时熄灯号突然响起,隔了十几秒,顶灯啪地熄灭了,一片漆黑之中,常石粗着嗓子说,“都他妈睡觉去。”
张潦也没说什么,一个人沉默地爬到上铺躺下了,他手心里还攥着小菩萨给他的一颗奶糖。
杨帆狠狠地踩了下何小飞的脚,不服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蒋云峰到了晚上家中又有事情,又是麻烦顾超值了个夜班。再年轻的身体也挡不住这一夜夜地熬,顾超用左手托着头,眼皮重得跟灌了铅似地,脑袋小鸡啄米一般往下掉。寝室里虽然熄了灯,但操场上的大射灯照得通亮,每间宿舍每个人在干啥监控器里一清二楚。
顾超迷迷糊糊间瞥了一眼监控器,然后一瞬间见鬼似地清醒了,他死命地揉着眼睛,只见监控器里三班靠门的上下铺,下铺爬上了上铺的床。
靠,顾超一把抓起电警棍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何小飞轻手轻脚地,没惊动三班任何人,他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坐在张潦身边,一低头只见张潦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眼神毫无温度。
这样近的距离,五官无限放大,何小飞真的觉得在哪里见过张潦。
“下去。”张潦面无表情地说。
何小飞用桃花眼斜看着张潦,抓起他的手塞进自己裤子里,压低声音说,“哥,这个真的和你没干系吗?”
两人还没说上第三句话,只听见电警棍哐哐敲在门板上,突然之间宿舍顶灯大亮,一瞬间的强光激得每个人都清醒了。
顾超急赤白脸地站在床铺下面,电警棍一下下地敲着床栏,气急败坏地说,“都给我下来!你俩干啥呢!”
斜对角的杨帆瞪大眼睛看着那两人,突然穿着短裤窜出去,跟猴子似地爬上床铺,硬把何小飞连拖带拽地拉了下来。
“你个不要脸的!”杨帆真是气坏了,自己再喜欢张潦也没爬上过他的床,这个小贱/货第一天居然就!
杨帆跟何小飞在地板上拉扯着。顾超跟张潦对视着,胸膛剧烈起伏着,额角青筋暴起,最终他放弃似地垂下头。
大半夜三班宿舍里炸开了锅,吵吵嚷嚷得顾超头疼,只见他眼底通红,猛地把电警棍砸在地上。
哐当一声,顾超手指哆嗦着,气着说,“再吵全班给我关禁闭!”
“顾警官,是这个狐狸精先蹿铺的。”杨帆急了,咬着何小飞不放。
何小飞咬着唇不说话,杨帆又猛地把他床铺上的被子枕头统统推到地上,拉着张潦的手说,“哥,你让我睡你下面,我就要在你下面。”
三班其他人发出一阵哄笑,常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歪嘴笑了下说,“张潦,看不出啊,这么多人争着在你下面。”
“什么上面下面,乱七八糟。”顾超脸一下子变了,横眉指着张潦说,“你给我搬下来,你睡下铺。”
“这床我不换。”张潦说道。
“为什么?这床是镶金了,还是裱花了?”顾超也气糊涂了,忘了跟张潦说过自己睡这床的事情。
“不换,没为什么。”
顾超被噎得脸通红,眼睛里渐渐蒙上雾气,指着这一屋子人说,“有床不睡都他妈给我睡地板上。”
杨帆还不知好歹地拉着张潦说,“哥,我比他强多了,起码我是个全乎的人。”
顾超发狠地碰上门,临走前用手指着张潦,让他跟着出来。大晚上这动静大得整个楼道都探出头来看,顾超怒火中烧,靴子踩得地板噔噔响。
两人最后停在走廊的最尽头,微弱的月光照着两人的脸,顾超喘着气,说话时声音沙哑,“张潦,你就不能学点好?”
“顾警官,我跟他没什么。”
“没什么他爬你床上?”顾超指着张潦说,“学好不学,尽学些乌烟瘴气的。”
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地互相看着,像是有只爪子在撕扯彼此的心,最终顾超软了下来,“何小飞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他跟常磊那些事整个双桥都知道。反正,你别跟他扯上关系,听到了吗?”
顾超说完扭过头去不看张潦,嘴巴撅着,他还是心里生气。
月光照着顾超脸上,半边是光亮半边是阴影,张潦看着他紧握的拳头,还有慢慢弓下的腰,生怕他胃病又犯了,最终低低地说,“顾警官,对不起。”
顾超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对不起,是我惹你生气了。”小阎王难得这么温柔地说话,可顾超依旧气呼呼地不理他。
张潦无奈,狠狠心叫了一声,“哥,别气了。”
“叫哥也没用。”
顾超回了一句,嘴角却用劲绷住不笑。
似乎是月光动了动,顾超脸上的阴影褪去了,五官都落在光亮里。张潦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腰说,“就叫这一次,以后不叫了。”
第19章 除夕
那年的农历新年特别迟,二月份都过了一大半,春节才姗姗来迟。比不上外面世界的喜庆热闹,双桥未管所却也是张灯结彩了一番,大红灯笼高高挂着,一排排小彩旗迎风飘扬,每间宿舍门口整齐地贴着倒挂的福字。
过新年到底是件欢乐的事情。
辞旧迎新的节日,双桥给每个学员发了新被褥、新囚服,除夕那天澡堂不限时不断水,每个人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一二三班用的沐浴露洗发水还是顾警官特意送的新年礼物。
监狱里被褥、衣服统一发放,但肥皂牙膏之类日常用品都得到监狱小超市里去买,顾超自掏腰包送了每人一袋洗漱用品。
大概也是希望他们新的一年里可以干干净净、重新做人。
除了这份礼物,顾超还有一件特别的礼物送给一个特别的人。他从小到大没机会正经送过什么人礼物,其实别提送,他压根也没收到过什么礼物。他是想破脑袋挠破头皮,也没想到该送什么好,偏偏张潦似乎又没什么特别爱好。
眼看着快过节了,他最后还是念着张潦喜欢吃甜食,去商场买了一盒巧克力。
嫌弃监狱小超市的巧克力不够时髦,顾超特意开着电瓶车进城去了家大商场。结帐的时候还被店员小姐姐嘲笑,这情人节都过了一个礼拜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买巧克力?
顾超红着脸地反复解释道,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
他挑了一盒十六颗装的巧克力,每一颗占一个格子,每一颗形状、图案和口味都不一样,看起来既好吃又好看。金色的正方形礼盒上还扎了根红色的丝带。
顾超趁着三班集体去洗澡的时候,把它偷偷塞进了张潦枕头套子里。顾超这几天心情挺好的,他把张潦做完的卷子拿去给王涛老婆看了,陈老师说了,这孩子基础还是挺不错的,只要在监狱里坚持学习别放弃,到时还是有很大可能考个好大学的。
谁知道,后来刚怀孕没多久的陈老师先兆性流产了,王涛请了几天假陪老婆,顾超自觉地替他带了几天四五六班。没想到的是,就带了这几天就出事了。
四班里有个刺头外号叫“王八”,这人做事不老实,嘴巴还不上锁,某天闲来无事跟人得瑟自己当时还犯过两桩抢劫案,没被条子逮住。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人偷偷告诉了顾超,顾超也是个负责任的人,一路给汇报上去了。这牛皮吹的,听说检察院要重新立案侦查了,少说也得再判一年刑期。
因为这事,王八认定了是顾超跟自己过不去,这梁子就结下了。
除夕那天,所里下午安排学员跟家里打一通亲情电话,问候一下家人,一方面让家里人安心放心,另一方面也希望他们能将对家人的牵挂转化为改造的动力。
王八整整拨了五遍号码,电话才接通,电话那头没有任何亲情可言,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五分钟,脏话一串串,半个字都不带歇的。
他涨红脸摔了电话,心情不爽到爆,而这种不爽在他踏进食堂之后爆发到了极点。
所里出于人文关怀,除夕夜安排了丰盛的团圆饭,菜色比平时丰富了好几倍,还特意包了饺子给大伙儿过年。平时这饺子都是素的,今天只只都包了猪肉馅,猪肉韭菜、猪肉白菜、猪肉大葱…
食堂里热气腾腾的,贴了窗花的玻璃蒙上了一层雾气,年味十足,只是谁也没注意到队伍里的王八逐渐变了脸。
他是回族人,看着锅子里这一个个翻腾的猪肉饺子,火一下子蹿了上来。
“顾警官,这饺子我一个都吃不成,怎么办?”王八铁青着脸说。
顾超正一手端着餐盘一手端着汤,他停下脚步,也意识到食堂确实没考虑周到。不过晚餐又是八宝饭、又是春卷、又是年糕,似乎少一盘饺子也没多大关系。
于是,顾超顺口回了声,“不好意思,你就将就着吃点别的吧。”
“将就?我他妈就要吃饺子。”王八嗓子一下子高了起来,拦住顾超。
“发什么疯?”
“我说我要吃饺子,顾警官你听不懂吗?”王八突然之间双目通红。
“让开。”顾超也没好气地说。
“你他妈现在就去给我包”
“有病。”
顾超转头就走,谁知道刚走出两步突然背后传来一阵风,他猛地回头,只见王八抄起一把凳子用尽全力抡了过来。顾超心里一惊,餐盘和汤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肘挡住凳子,一阵剧痛,凳子腿都折弯了。
食堂里瞬间一片哗然,王八怒火中烧,眼球爆裂,发了疯似地又立马抡了第二下,顾超被逼迫后退,却踩到了地上的紫菜汤,整个人仰面向后跌倒,王八的凳子狠狠地拍向了他的头部。
这一下带着致人于死地的狠毒。
附近的狱警从四面八方涌来,众人却只见着刚走到食堂门口的张潦面无表情,铁青着脸,顺手抄起一把凳子向王八走来。
小阎王一身冰冷的寒气,眼底尽是杀机。
“张潦,不要!”就在他抄起椅子往王八头上砸去时,顾超用尽力气伸手挡了下,他嘴唇动了下,吃痛地说,“求你了,别。”
鲜红的血顺着顾超额角往下滑,淌过他澄澈的眼睛,张潦就这样死死地看着他,看得自己视网膜里一片血红,突然把凳子狠狠地往墙上砸去。
后来这个除夕夜就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王八被狱警制伏了,顾超送去了医院,而张潦一声不吭地在楼道里站了一晚。
第20章 玉佩
除夕的夜,外头家家户户都在看春晚、放鞭炮、打麻将,一家团聚地守着旧岁迎着新朝。深夜静悄悄的,张潦一言不发地站在过道里,窗户开了一条缝,寒风灌进来,吹得他脸色愈发清冷。
张潦手中攥着那盒巧克力,盒子上还特意搁了一张新年贺卡,样式普通简单,打开之后是一行手写字:
祝福张潦新年快乐!一切顺利!
落款是顾超,顾警官的字是歪歪扭扭的狗趴体,但看得出一笔一画已经在很认真地写了。
张潦把贺卡贴在心口,他本来是可以早点赶到食堂的。
自从何小飞搬进三班宿舍后,他明里暗里一直在偷偷观察张潦,按着何小飞的逻辑,就算常磊和蒋云峰有嫌疑,但那晚他们并没有出现在宿舍里,嫌疑最大的还是宿舍里这几个人,而张潦显然是最有能力的那个人。
何小飞盯着张潦,杨帆也在盯着何小飞,这三人如蝉、螳螂和黄雀一般彼此暗中观察着。杨帆纯粹是有了危机感,他怕何小飞这个桃花眼勾着勾着就把他哥勾走了。
接近傍晚,张潦没打亲情电话,一个人先去食堂了,何小飞暗落落地跟着梢,杨帆嘴巴一撇,挂断姑妈的电话也跟着出来了。
他的视线紧紧地盯着何小飞发/骚的背影,屁股一扭扭地,恨不得在那两团肉上点把火。杨帆是一刻也没敢分神,生怕一个不留神这小骚/货就扑到他哥身上去了。
经过楼道转角时,杨帆一迈步猛得撞在一个人身上,他一抬眼看见是何小飞,再一看只见张潦冷冷地走向两个人。
“别跟着我了。”张潦冷淡地说。
“哥,我没有,是他…”杨帆拉住张潦的袖子,想解释,却被张潦甩开了。
何小飞倒是淡定,看着张潦离开的背影,扭着屁股也走了。临走前还非得数落杨帆一句,“原来是热脸贴冷屁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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