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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为什么仍在相爱-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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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池甯好奇,恰巧在差不多的年纪阅读到了同样的故事,他们的感受会有何区别。
  “你觉得布拉卡曼做得对吗?”
  肖照山找出一本汪曾祺的散文集:“你不是没看过吗?”
  “你都读到这儿了,我多少能猜到一点儿后面的剧情。”肖池甯说,“‘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用超能力报复回来,对吧?”
  “嗯。”肖照山见他并没有要发作的预兆,也有所保留地同他讨论起来,“他让这个骗子布拉卡曼在坟墓里死了又复活,复活了又死去。”
  “所以,你觉得‘我’做得对吗?”肖池甯悠悠地问。
  肖照山坐回座位上:“如果是我,我只会报复得更过分。”
  肖池甯垂着眼,看向坐在床边的他:“能有多过分?”
  “我不会为他建礼拜堂,不会为他铸墓碑。”肖照山平静地说,“更不会让他死掉。我会让他一直活着,活在自己的尿里,活在冰冷的地底,让他听见坟墓外面歌舞升平、鲜花怒放,生活仍在继续。”
  “是吗。”
  “但我终究不是他。”
  肖照山翻开目录,找到了《关于》的页码。
  “一个永远不停地报复着另一个,也是在经受仇恨和虚荣无尽的惩罚。”他说,“都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肖池甯好像只会这两个字了。
  “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更喜欢读马尔斯克的另外一篇小说,也在这本集子里。讲的是得了绝症的中年议员和十九岁少女的爱情故事。他写得挺动人的,起码那个时候我觉得很动人。”
  “《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肖池甯道出了名字,“你说错了,那个女孩儿到四月份才满十九岁。”
  “嗯,十一号。”肖照山补充了她的生日。
  “属羊。”肖池甯补充了她的属相。
  “‘这个属相代表孤独’'2'。”肖照山概括。
  两人不约而同地偷笑起来,好像瞬间遗忘了所有龃龉和隔阂。
  肖池甯由此明白了,他和肖照山最大的分歧其实是,他们总爱、只爱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他看到痛苦和恨,肖照山看到孤独。
  “小甯。”
  肖照山用大拇指准确地扒住一页纸,用食指熟练地把它翻了过去。
  “‘谁都不喜欢我们’'3'。”他说,“我们都不是好人。”
  肖池甯的笑容顿时变得很牵强,他扭头朝向窗外,眼里闪着欲落的泪花。
  肖照山只看完了一篇散文,就被一通电话叫去了公安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赶回来。
  董欣接了他的班,给肖池甯带了异常豪华的一餐病号饭,给他仔细地擦了身子涂了药,还送了他一部新手机作为礼物。
  肖池甯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他对肖照山做过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肖照山对他做过什么。他的心思就像这段绕口令,绕来绕去,不过是不敢直截了当地开口问董欣,为什么不费吹灰之力就理解了他,为什么愿意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过了九点半的探视时限,董欣不便留宿,不得不离开。肖池甯躺在早早熄灯的病房里,右手又疼起来。
  蓝色的帘子将他与另外两个安稳的家庭隔成了两个世界。他咬紧牙关,孤独地承受着从骨子里传来的痒和痛,重蹈覆辙一般地恨极了肖照山、想极了肖照山。
  他本来不太乐意哭,但从下午起就酝酿多时的眼泪实在关不上阀。他对着窗外的月亮无声地战栗,痛哭流涕。
  肖照山掀开帘子,带着一身寒气走到床边时,他已经在右手的石膏周围掐出了数十个指甲印。
  肖照山确认隔壁床已经睡深了之后,缓缓蹲在床边,轻声问:“小甯,睡了吗?”
  肖池甯背对他,不说话。
  肖照山以为他睡着了:“好吧,明天再说。晚安。”
  他起身越过病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食品用塑料袋放到床头,然后去储物柜旁脱了外套,蹑手蹑脚地拖出行军床。
  动静不算小,肖池甯觉得自己可以发出声音了。
  “你去哪儿了?”
  肖照山被这冷不丁的询问吓了一跳,连忙回身看他,用气音问:“还没睡?”
  “被你吵醒了。”肖池甯的声音有些哑。
  肖照山不作他想,拎着行军床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两难道:“睡吧,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傻|逼。”肖池甯没好气地说,“过来。”
  肖照山把折叠的行军床轻轻搁在原地,走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跟我挤一晚不就完事儿了。”肖池甯翻过身骂他,“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蠢了?”
  “这床就这么大,压到你伤口得不偿失。”肖照山正为肖池甯主动的亲近暗暗高兴着,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小甯?”
  他伸手捧起肖池甯的脸,不禁皱紧了眉头:“哭了?梦到什么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肖池甯又觉得恨意爬上了心头。
  “梦到你这个臭傻|逼!”肖池甯破口大骂。
  肖照山连忙捂住他的嘴:“嘘——好好好,爸爸知道了。不哭了宝贝,睡觉吧,乖,我守着你。”
  肖池甯不过是眨了眨眼,两行滚烫的眼泪便再次毫无预兆地,直直地从眼眶掉到了枕头上,渗进了肖照山的指缝里。
  “你知道个屁!”他在肖照山的掌心里喊,“你什么都不知道!”
  肖照山的确不知道。
  他松开手,用指尖撇开肖池甯的泪,俯身亲了亲他略微红肿的眼睛:“嗯,我不知道,你来告诉我。”
  “操|你妈,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肖池甯瘪着嘴,哭得很难看,“你让我给手机充好电,二十四小时待机,我听了,你呢?!你为什么关机?你要是早来几天,我根本不会变成这样!”
  肖照山自责道:“是我的错,是爸爸的错。”
  “你为什么不要我?”肖池甯接着哭,小声地控诉,“要是你们不把我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后面的事也不会发生。”
  “没有不要你。”肖照山从床头柜上扯了一张卫生纸,“对不起,宝贝,对不起。”
  他早就该说这三个字了。
  “对不起,是爸爸错了。”肖照山只有左手能动,既要给肖池甯擦眼泪又要拍拍他的背哄他,着实有些手忙脚乱,“我那时候就是个除了画画什么都不会的傻|逼,对不起,宝贝,我也很后悔,对不起。”
  “他们拿那么粗的钢管往我手上砸,砸了不知道多少下,我叫救命你为什么不来救我……”肖池甯委屈到语气像半大的小孩儿在院子里受了别人欺负回家给爸爸告状。
  “今天我跟着去看他们指认现场了。”肖照山亲了亲他的嘴唇,“警察在,我不好帮你揍回来,但是我会找律师争取给他们加刑的。放心吧,他们就快看不见太阳了,以后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他们踹我,你不管吗?”
  “去救你那天我帮你踹过了。”
  “他们还不给我吃的。”
  “等他们被移送进监狱,我会找人盯着,坚决不给他们吃的,饿死他们!”
  “还有,他们——”
  肖池甯话说到一半,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个温热的小东西。他下意识用舌头一顶,意外发现它的形状就像今晚的月亮。
  他试探着用齿尖戳破了月亮的外皮,酸酸甜甜的月光霎时溢满了他的整个口腔。
  是一瓣儿不知用什么方法加热过的桔子。
  “好吃吗?”肖照山见他瞪大了眼睛,一时间都止住了眼泪,心尖软得都快化了。
  “跑了好几家商场,所以才回来得这么晚。”他刮了刮肖池甯的鼻尖,笑着说,“对不起宝贝,以后不会不接你电话,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不会来得这么晚了。”
  他又从塑料袋里拾起一瓣儿搁在暖气片上烤了好一会儿的桔子,送进肖池甯嘴里。肖池甯顺着窗外的光,垂眼看向那一袋连白色的筋络都剥得干干净净的桔子瓣儿,愣得说不出话。
  “这个季节的都太酸了,以后再给你买甜的。”肖照山把下巴垫在手臂上,笑意盎然地望住发怔的肖池甯,问,“还想吃什么?”
  肖池甯没什么想吃的了。他不想再为自己舍不得“坏人”布拉卡曼而不甘了。
  “谁帮你剥的?”他嘟囔着问。
  “哪儿需要谁帮忙。”肖照山用左手抬起右手,演示道,“像这样,用右手压住桔子,用左手慢慢剥不就好了?”
  肖池甯迟疑半晌,才说:“那个,会好的……吧?”
  “嗯,会好的。”肖照山安慰他,“什么都会好的。”
  肖池甯突然想起那个广为传颂的、出自《背影》的经典桥段:儿子要离开故乡到外地求学,父亲送他去火车站乘车。临行前,儿子对父亲说:“爸爸,你走吧。”父亲却对儿子说:“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他就在此地。他不会走了。
  ——
  '1'摘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出售奇迹的好人布拉卡曼》(收录于《世上最美的溺水者》)。
  '2'引用自《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同样收录于《世上最美的溺水者》)。
  '3'同上。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 '1'摘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短篇小说《出售奇迹的好人布拉卡曼》(收录于《世上最美的溺水者》)。 '2'引用自《超越爱情的永恒之死》(同样收录于《世上最美的溺水者》)。 '3'同上。 ——感谢大家五个月来的耐心陪伴与无私包容。正文就停在我喜欢的这里,还有一些不足挂齿的内容就留到番外再写吧。 过两天说不定会在【微博@一所客】弄个小抽奖,欢迎各位父老乡亲捧场,再次鞠躬致谢!


第七十一章 (番外一:照镜子)
  草长莺飞的二月底,肖池甯终于被医生批准出院了。
  一个星期前,肖照山下了决心把他转来私人医院,在这儿住院别的方便姑且不论,好歹出院检查不用再排长队。
  他起早收拾完行李,用十五分钟帮肖池甯洗漱好,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带他去放射室照X光片。回到护士站旁边的采血窗口时,一个看模样不过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正坐在妈妈怀里哭得非常无助,而他爸正拿着手机在一边儿笑得非常开心。
  “诶哟,太惨了!宝贝儿怎么这么惨?”
  这位当爹的一边说着可怜儿子的话,一边用手机疯狂连拍了十几张儿子的丑照。
  肖池甯视而不见地坐上椅子,撩起袖子把胳膊递给护士,全程面无表情。肖照山抱着他的外套,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等着,同样不作反应。
  小男孩的妈妈见状,便对自己的儿子说:“你看这个大哥哥,多勇敢,人家要抽四管血都没哭,咱们只用抽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是不是更不应该哭呀?”
  拿着针头在窗口里费劲拽着他手臂的护士也说:“是呀,咱们要做和哥哥一样的男子汉。”
  小男孩闻言,奇妙地止住了哭声,将信将疑地仰起满是鼻涕和眼泪的小脸,看向妈妈和漂亮姐姐口中的男子汉。
  肖池甯察觉到他的注视,扭过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然后小男孩“哇”的一下,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又怎么了宝贝儿,让爸爸瞅瞅。”年轻男人弯下腰去看他的哭相,还不忘调整手机的角度继续取材,装模作样地说,“针扎在你身痛在我心,爸爸太心痛了!”
  女人腾出手拧了拧老公的腰,斥道:“看热闹都看到自己儿子头上来了,有你这么当爸爸的么?滚滚滚!”
  小男孩哭着叫喊:“哥哥好凶哦,呜呜呜我不要打针……”
  肖池甯没听出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垂眸看向这个小男孩,平声问道:“诶,一加一等于几,知道吗?”
  小男孩在护士手里死命挣扎:“我知道是二!我不要打针!”
  “这个你肯定不知道了。”肖池甯又问,“三百五十六加七十二再减去一百七十一,等于多少?”
  小男孩直接懵了,瘪起嘴作势要哭个天昏地暗。
  “那换个简单的语文题。”肖池甯采好了血,收紧胳膊夹住两支棉签,趁机瞄了瞄女人手上的导诊单,“左边一只耳朵,右边一个东方的东,是什么字?”
  小男孩在脑海里比划了一番,抽抽噎噎地回答:“是、是……陈!”他激动地扯了扯妈妈的袖子,“妈妈!是我的姓!”
  女人亲了他一口:“嗯,宝贝儿真聪明!”
  “好了。”护士松开小男孩的手,“家属帮忙按一下棉签。”
  肖池甯见他总算抽完了指尖血,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肖照山给他披上外套,临走前多看了那个小男孩两眼。
  “要我帮你按着棉签吗?”走进电梯后,他问肖池甯。
  肖池甯右手吊在身前不好移动,便毫不忸怩地把左手伸了出去:“应该差不多了,扔了吧。”
  明明知道他不会痛,但肖照山替他取棉签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动作,甚至仔细地拈起了黏在针眼上的一绺棉花:“待会儿你去住院部门口等你干妈,我去超市买早餐。”
  肖池甯打了个哈欠:“嗯,随便买个面包就行。”
  在病床上躺了近一个月,每天东拼西凑地怎么也能睡上十五个小时,今天却只睡了八个小时就不得不起床忙活,他的身体显然没适应过来。
  两人出了电梯,在一楼大厅暂时分道扬镳。肖池甯目送肖照山进了转角的超市,才把左手揣在裤兜里懒懒地往门口走。
  住院部门前有一座花坛,种满了矮牵牛,现在还没到开花的季节,然而它的花茎顶部已经发了一片嫩芽。被朝阳照射得透亮的草绿色浮在沉郁的老叶子上,活像卷起的海浪在空中扬出了透明的花。
  肖池甯坐在长椅上,被缓风吹走了困倦,终于迟钝地意识到,春天真的来了。
  被绑架的那天,他记得很清楚,北京的路牙子上堆着的是被踩脏的雪,而不是冒了新芽的草木。阴冷的平房里,从地面传来的寒意无孔不入。狭小的窗户外面,是惨淡灰暗的天色。
  他久久地望着那一丛牵牛,渐渐感到了一阵心慌。
  什么都消失了,冬天、创伤、孤立无援、难以入眠,好像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被春天的太阳给融化了。
  精神科的心理医生曾问过他:“你希望忘记那些令你不愉快的回忆吗?”
  他答说:“忘了的话,我只会更害怕。”
  害怕忘了为什么痛,只记得痛本身。理智告诉他,这不利于自我保护。
  正如找不出病因比病情不断恶化更可怖,出于求生的本能,他需要痛苦的完整记忆来提高戒备、加强警觉,以防自己再次陷入绝境。
  但这显然不是肖照山所乐见的。
  他从不主动向肖池甯询问那八天的细节,从不让他独自待在病房,不让他一个人睡觉,此间种种保护他免受阴影侵袭的举措堪称呕心沥血。
  因此肖池甯愈发不忍心告诉他实话,也假装自己想忘记。可这很难。
  肖照山在远处见到他对着花坛发呆,遂走近了用牛奶盒蹭了蹭他的脸:“想什么呢?”
  肖池甯接过牛奶,拆开吸管猛地扎进盒子,平静地说:“想做|爱。”
  肖照山在他身边坐下,从外套包里掏出另一盒牛奶:“好啊,做。”
  “嘁。”肖池甯白他一眼,“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肖照山用牙齿撕开一袋法式小面包,递到他眼前,“回去就做。”
  肖池甯就着他的手咬一口面包,喝一口自己手中的纯牛奶:“算了吧,两个残疾人怎么做?打嘴炮?”
  肖照山被他逗乐了:“又不是不可以。”
  “有种。”肖池甯说,“好,现在我已经把手伸进你裤|裆里了,正在摸你的蛋,你呢?”
  肖照山全无惧色:“再往下一点儿,别用指腹,用指尖,这样刺激会大一些。”
  “……你妈的,要求还挺多。”肖池甯叼走剩下的半个面包,别开脸含糊地说,“不干了,萎了,拉灯睡觉。”
  肖照山低头笑了笑:“行,我去卫生间自己解决。”
  他起身去住院部大门的垃圾桶那儿扔了垃圾,回来就算是“解决”好了。
  “吃饱了吗?这儿还有一盒牛奶。”他问肖池甯。
  肖池甯咬着吸管,摇头拒绝:“饱了,你喝。”
  肖照山答:“我不喝牛奶。”
  “为什么不喝?乳糖不耐?”
  “我四十多岁的人了,喝儿童高钙奶算怎么回事儿?”
  “那你买两盒干嘛?有钱没地方花啊?”肖池甯无语。
  “这个牌子搞活动,买一送一,我结账的时候才知道。”肖照山为自己辩解。
  肖池甯把那一盒牛奶夺过来,三两下插好吸管强行塞进他手里:“喝,给老子喝。”
  肖照山犹豫片刻,极不情愿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认命地喝了起来。
  肖池甯见他垂着眼睫抿着嘴,一脸苦大仇深地咬吸管,不由得感叹这画面实在太他妈罕见了,赶紧掏出手机拍照留念。
  “爸爸。”他叫了一声。
  肖照山扭头看他,一脸惊诧。
  “咔嚓”,画面定格在肖照山拿着牛奶,双唇微张,瞪大了眼看向镜头的样子。
  肖池甯对此很是满意:“不错,设成屏保辟邪了。”
  肖照山却只关心:“你刚叫我什么?”
  肖池甯头都不抬:“傻|逼、臭狗、老东西。”
  “我听到了。”肖照山按捺着心下雀跃,耐心哄他,“宝贝,再叫一次?”
  肖池甯设好屏保,收起手机重复道:“傻|逼,臭狗,老东西。”
  肖照山笃定地说:“我听到了,你叫我爸爸了。”
  肖池甯嘲笑道:“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这么没见识?”
  肖照山还是高兴,欣慰到一连嘬了好几口牛奶下肚。
  但高兴了没多久,他就想起方才在电梯里思考过的一件事。
  “肖池甯。”他挪开吸管,沉下语气问,“三百五十六加七十二再减去一百七十一,等于多少?”
  肖池甯很快心算出了答案:“二百五十七。”
  “你小时候打针会做算术题?”
  肖池甯耸了耸肩:“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从小就怕打针的那种小孩儿么?”
  肖照山颔首道:“像。”
  “哪儿像了?”肖池甯不服。
  肖照山说:“以前不觉得,现在我知道了,人痛了、怕了就会哭,这没什么好羞愧的。”
  “我不羞愧,我的确没因为打针哭过。”肖池甯说,“比打针抽血可怕的事情多了去了,要是样样都哭一哭,我眼睛早哭瞎了。”
  “比如?”肖照山看着他。
  “比如,”肖池甯回视道,“上兴趣班,开家长会,全校的家长开放日,写命题作文——《我的爸爸妈妈》。”
  肖照山捏了捏手里的纸盒,诚恳地说:“嗯,你开头就写,‘我恨死他们了’。我授权同意。”
  肖池甯无谓地笑了笑:“滚吧,少马后炮。我已经想通了,恨要是有用,我哪儿用等到十七岁才得到你的关注?”
  “观彻说我成年前要渡三个劫,我渡完了,他拿我没办法了,你们也拿我没办法了。”他用手肘捅了捅肖照山的腰眼,“怎么办啊老东西,你甩不掉我了。”
  “谁说要甩你了?”肖照山倾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家小孩儿这么好,打着灯笼都难找。”
  肖池甯撇了撇嘴:“是啊,我甩你还差不多。我告诉你啊,等你脸蛋儿松了身材走样了那活儿不行了,我立马找个新男朋友气死你。”
  肖照山完全没被威胁到:“我努力锻炼锻炼,起码还能再跟你过十几年性|生活,怎么看我都是赚的。”
  肖池甯压低声音,贴到他耳边说:“换我操|你也不是不可以。”
  肖照山把牛奶盒搁到腿上,抬手给了他一个脑崩儿,失笑道:“萎了,拉灯睡觉。”
  董欣刚把车开进医院,就看见父子俩坐在长椅上,一人捧着盒牛奶喝。两人的眉眼如出一辙,动作如出一辙,气质如出一辙,就连受的伤都如出一辙,简直像现实世界的复制粘贴。
  她踩了脚刹车,悄悄放下窗偷拍了一张,在微信上发给了肖照山,配字写着:来看看年轻时候的你。
    作者有话说:不太会写番外,先写段小品找找感觉OvO,下一章再讲点实在的。 感谢@iiiileviathan @看见什么吃什么 @飞鸟飞鸟 @狗爱豆 @空一缕鱼香肉丝 @风铃holiday 在前两章投喂的儿童高钙奶。 【高亮:我昨天在微博上搞了个小抽奖,礼品不是很贵重,但也是我的一点心意,欢迎追文的各位积极参与~】


第七十二章 (番外二:道阻且长)
  肖池甯出了院,肖照山的行程便陡地紧张起来,除了去做早就预约好的复健,还得着手整顿画廊。
  本来出事前他已经计划好要卖掉画廊,带着肖池甯去国外生活,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肖池甯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身心俱受了重创,情况尚不明朗,出国的事只能暂时搁置。
  他不是看不出肖池甯近来的洒脱和宽容有粉饰太平之嫌,无奈肖池甯自己始终不开口,于是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两人每晚相顾而食同枕而眠,聊的都是一些与心事全然无关的鸡零狗碎。例如楼下邻居养狗了,是一只正在换毛期的约克夏;小区里有小孩儿搞恶作剧,偷摸着拿油性笔改了快递柜门上的编号,物业的工作人员一边贴新编号一边骂他们的家长不会管教孩子;午后总有那么几个老头儿要去中庭花园下象棋,指点江山的语气宛如两小儿辩日。
  肖照山听着听着,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之处。
  肖池甯目前无学可上,右手还缠着石膏绷带,亦无法准备申报国外学校的作品集。在他出门上班、去康复中心医治神经的时候,除了新请的保姆勉强可以说上几句话,肖池甯没有能够倾诉和一起消磨时间的人,他每天看到的不过是囿于小区内的重复上演的家长里短。
  池凊与他们父子二人彻底断绝了联系,董欣也忙于事业,放眼整个北京,无人能堪此重任。
  肖照山因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连续两晚失眠,独自坐在客厅里抽闷烟。思绪万千复万千,最后他在一团乱麻中理出了线索,下定了决心。
  他重拾出手画廊的计划,暗中托朋友找起了有意愿快速接盘的行家。不仅如此,他还一意孤行地调整了复健的节奏和进程,把长达一个半月的神经训练压缩到了两星期。
  一周两次的频率不得不提高至每日一次,他将所有的午休时间都花在了往返康复中心和折磨意志的训练上。画廊的员工见他总是满头大汗地踩点儿回画廊冲澡,一度以为自家老板是想通过积极健身来拯救自己的中年危机。
  肖照山复工前已经拆了绷带,打眼一看并无异常。肖池甯捅伤他然后被岳则章绑架的事警方尚且都只知道一半,所以他被这样打趣也不作解释,顶多笑着附和一句:“大家不都有四十岁的时候么。”
  事实上,他的康复训练比健身要痛苦上百倍。神经的愈合速度虽然比骨头快,但真要达到“完好如初”的程度仍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肖池甯特意挑了地方,刀尖瞅准支配绝大部分上肢动作的正中神经扎了个对穿,附近的肌肉和其它神经难免会受到影响。
  起初肖照山连将右手抬高三十度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完成不了,动一动手指转一转手腕已是极限。后来通过外敷特制的中草药和物理引导,他终于能在低位握住一斤重的物件了。
  代价是出一身的汗和报销整个下午,回到办公室只能用左手做些简单的工作。
  他从康复科的医生那儿偷师了一套按摩手法,又花大价钱从信得过的中医那儿讨了一张舒筋活血、促进伤口愈合的方子,亲自试过几次,确定卓有成效后便硬拉着肖池甯一起喝。
  肖池甯觉得这药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臭袜子味儿,说什么都不肯尝试第二口。肖照山劝了几次没用,暗中琢磨起了阴招。
  第二天一早,保姆就从这位雇主手里拿到了一份精心打造的食谱——平平无奇的家常菜,诸如番茄炒蛋、鱼香茄子、清蒸鲈鱼、凉拌豆腐和各式汤品里,全加上了她闻所未闻的药材。
  她蹬着一辆哐哐作响的共享单车,在北京的各大药房间来回奔波了俩小时,好不容易凑够了食谱提及的数十味中药里的八味,按照肖照山的要求悄么声地加进了肖池甯的午餐,结果肖池甯嚼了没两下就吐出来了,还对她的专业水平和工作积极性表示了明确的质疑。
  肖照山下班回来听小保姆诉了十几分钟的苦,沉着脸果断地回收了食谱,灌药于无形的计划算是正式宣告中道崩殂。
  晚些时候他自己煎了一包药,喝掉大半后故意藏了一小口压在舌根下,二话不说走进主卧,找刚洗完澡正躺床上玩手机的肖池甯索吻。
  肖池甯自然不知道吻里有毒,还以为月上柳梢头,老东西要发|情发个够,甚至非常期待和兴奋地回应了他的主动。
  直到带着臭袜子味儿的酸涩液体从舌尖滑进了喉咙,他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这个狗东西的奸计。
  “呸呸呸!”他一把推开肖照山,又不解气地抬起腿,踢了他肩膀一脚,“什么玩意儿!”
  肖照山见肖池甯像是被非礼了一样,崩溃地拿睡衣袖子反复擦嘴,擦完不忘把手掌捂在唇边,朝掌心哈出一口热气,蹙眉仔细地嗅。
  不知是嗅出了什么气味,他嫌弃地躲开,小脸顿时皱得像是吞了一整个生柠檬:“操啊!老子刚刷的牙!”
  肖照山坐在床尾,被他的反应逗得大笑不止,俨然忘了自己的初衷。
  肖池甯将他一脚踹倒,咬牙切齿地说:“笑个屁!你今天不刷个十分钟的牙别想上这张床!”
  肖照山不记得上次这般大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白日里复健的痛苦和不耐烦好似都在这场幼稚得出奇的闹剧里灰飞烟灭了。
  他低头抱住肖池甯的脚掌,摆正身子,笑意未消地说:“真有那么难喝吗?我觉得还行啊。”
  肖池甯气得补了第三脚:“把一堆臭袜子放自来水里泡一个月,你说难不难喝?!”
  “你喝过?”
  “……滚,今天不是你睡书房就是我睡沙发。”
  “行行行,咱们不喝了。”
  肖池甯抽出脚:“你继续喝你的臭袜子水,我继续喝我的纯净水,没有‘咱们’,你少来。”
  肖照山挪到了他身边:“那等你取了钢板呢?手可能会使不上力,到时候也不喝药不做复健吗?”
  肖池甯干脆地答道:“不喝,不做。取了钢板能恢复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他的神情不变,语气却莫名显现出了自暴自弃:“我又不是你,我没那么喜欢画画。我现在只用左手也生活得很好,可以自己洗澡,自己刷牙,自己穿衣服,右手能好到什么程度无所谓。”
  肖照山敛了笑,沉沉地望着他,肃声道:“但是我有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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