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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星-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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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齐琛之后真要离开这一行,他也算是尽了兄弟情义——这两年齐琛没少受委屈,他看在眼里,也愧疚自责过,但现实如此,他们谁也没有挣脱的能力。
打定主意,吃过午饭小张就去了网吧,他查了苏家的资料,苏少爷为人高调,在微博上有大票的粉丝,小张没怎么费力就找着他了。
那微博评论里全是“哥哥、老公、爸爸”的一通乱喊,这苏少爷也不拒绝,来者皆应,最近的一张照片是昨晚发的,只简单写了“生日快乐”看地址是在苏家的私人餐厅,评论里除了祝福还有各种酸唧唧的讽刺。
苏少爷发了三张图,一张是和狐朋狗友们的合照,一张是在蛋糕前被糊了满脸奶油,一张是在餐厅窗边,拍了山下的夜景。
小张眼尖地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熟人,但这会儿看着又有些陌生了起来。
他辨别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敢认,正好了许朔从他身后经过,他一把拉住许朔,指着照片问:“哎老许你看看,这是不是小左啊?”
许朔叼了根烟,一脸颓废,弯下腰看了一眼也惊着了:“可不就是小左吗?”
第一张苏长玉同朋友们的合照里,最角落有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男孩儿。他个头不高,手里被人塞了杯饮料,一手还搂着个玩具娃娃,板着脸看着镜头,生无可恋的神情和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但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个五官,那个阴郁的气质,头发理成了寸头,整个人干干净净的,领口还系了黑色的小领结,瞬间就不是那个捡垃圾的“哑巴”孤儿了,像个正常的小少年般挤在人群里,让人有些不敢认。
许朔挤开小张,在屏幕前盯了半天,指着小左的脸道:“这怎么回事?他在哪儿?这些人是谁?”
小张翻个白眼:“裕城苏家的少爷过生日,苏长玉知道吗?”
许朔想了想,隐约觉得听过名字,好奇道:“小左怎么认识他的?”
“我怎么知道?”小张推开许朔,感叹,“这人的命啊,就是这么离奇。”
许朔眯着眼看着小左和周围一看就很高级的装修和摆设,目光又落到了苏长玉脸上,觉得有些面熟。
他没再和小张说话,上机之后也查了查苏长玉的资料,摸进苏少爷的微博里挨着翻看。
苏少爷
向来不知低调为何物,喜欢发朋友圈发微博,事无巨细啥都要记录。
新买的轿车、全球限量的香水、拍卖会上价值连城的收藏品、去了哪个国家度假、买了新的别墅……
转发里还不时会和一些明星互动,偶尔弄个大方的抽奖,显然朋友遍天下,是个十分吃得开的人。
许朔看得心头发酸,人和人的区别就是这么大,隔着一根网线,那头的生活可能是你这辈子都不敢想的。
他将苏长玉近两年的微博翻了个遍,越看越嫉妒越心酸,但自虐似地就是停不下来。直到他翻到了一张两年前的照片,他突然顿住了。
照片照得不清晰,又是夜晚,但许朔还是将里面的人影认了出来。
那是在某家酒吧门口,许朔知道这家酒吧,他的龙套群里随时有各个剧组的一手消息和资料,这家酒吧正是许多剧组的工作人员喜欢去的地方,甚至有些小明星也喜欢去那里。
酒吧是会员制,他这样的人显然混不进去,但……
许朔摸着下巴,看着照片里的某人:对方正站在酒吧门口,弯腰一手撑在一辆银色跑车门上,正和车里的人说着什么。照片是从正后方拍的,苏长玉其实是为了拍车却无意将人一起拍了进去。路灯阴影下,那张脸看不清楚,但对方就算是烧成灰了许朔也能认出来——是纪星。
纪星这两天都很忙,弄完了采访许朔的稿子,又将拍的一些照片归档——有许朔那些空有口号的纸板,有他丢了一地的烟头,有他打游戏的背影,还有一些群租房的照片。
他将稿子发给大姐,让她找人帮忙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他也是第一次写这些东西,但想不到还挺有天赋,只是有些用词、标点符号用不太对,大姐找了人帮他修改,这些日子他倒是学到不少。
除了这些采访,因为苏长玉的关系拉到了不少相关赞助,有的电商平台上居然有金三角5、60年代期间的老照片和富有年代感的小周边在卖,好像是个文创产业,做了许多城市相关的周边小物品,还设计了迷你建筑的盲盒。
感兴趣的人自然会感兴趣,尤其极富年代感的周边,譬如:老照片做得明信片、小挂件、手机壳和印了字的T恤,卖得还都挺好的。
因为和金三角有关,纪星跟他们来了个联动,他配合对方做了一批金三角现在和以前对比照片的内容,关注公众号可以免费抽一个盲盒,又打了广告又做了内容,两全其美。
他按顺序排列了最近的一些内容:采访稿、备用稿、和广告商合作的软广内容以及裕城周边一些小景点攻略。
看着编辑器里满满的干货,连纪星都被自己高效的行动能力给惊着了。
纪星得意一笑:不愧是我。jpg
下个题材纪星打算聚焦金三角的拐卖和弃儿事件,中心内容是刘婶和小左。
纪星选这个题材前其实有些迟疑,到底要不要采访刘婶和小左?或者他就拍一些金三角的照片,用化名写个故事算了。
但这个题材他又不想轻易放弃,虽然这不是什么有噱头的新闻,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是聚焦金三角底层人最重要的一环之一——无论是刘婶还是小左,都是他熟悉的人,他跟他们打过交道,相处过,这种触动对他来说很大。
他以前也看过相关的新闻,但到底因为事不关己,感叹过也就过了,并没有太多感触。但刘婶和小左不一样,他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生活方式,几乎是自残的,自暴自弃的,自欺欺人的渡过这一生,没人能救他们,这让他头一次感到了真实的绝望。
这一犹豫,就犹豫了三天,齐琛不再提苏家和纪家的事了,投入进了艰苦的恢复训练中。纪星松了口气,继续纠结自己的选题。
他坐在刘婶的摊位前,戴着卫衣兜帽遮挡了大部分脸,慢条斯理地喝着刘婶塞给他的酸奶。
刘婶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打听最多的还是陈志飞的事。
陈志飞现在常来金三角,但刘婶始终没有去见他。
也许就像齐琛说的,有些伤注定一辈子好不了,没必要迈过去,也没必要非得释怀,就这样慢慢地结疤,慢慢地恢复平淡,没什么不好。
刘婶是关心陈志飞的,在意他也担心他,她一点都不想让儿子参与那个危险的行业,但她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他。
看着她小心翼翼,担忧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纪星心里有些发酸。
他最终还是没能对刘婶鼓起勇气开口,正要起身离开,被一人按住了肩膀。
纪星抬头,许朔做了个手势:“聊聊?”
刘婶从摊位后探出头来,道:“别吵架,别打架。”像嘱咐小朋友似的。
纪星笑着应了,起身跟着许朔走到路边去,许朔摸了根烟叼着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拿出手机翻出相片给纪星看。
“这是你吧?”
纪星看了一眼,照片是拍于何时他记不得了,但照片里的人确实是自己没错,而那骚包的跑车是苏长玉的。
纪星也认得那家酒吧,因为是会员制,安全很多,里面的人也不会乱来,所以他和苏长玉常去——苏长玉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去的,嫌太安静,闹不起来。
纪星不知道许朔什么意思,眯了眯眼:“从哪儿弄来的?”
“你别管。”许朔道,“就说这是不是你,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是你。”
纪星没承认也没否认,抱着手臂看他:“你暗恋我?”
许朔:“……放你娘的狗屁!”
“那你找我照片做什么?”
许朔每次和纪星说话都想揍人,忍着怒火道:“这姓苏的,你认识对吧?”
纪星琢磨他的话,感觉他好像是冲着苏长玉来的,微微放了点心:“你暗恋他?”
许朔:“……”
许朔压低声音怒吼:“我跟你说正经事!”
纪星挑眉,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说。”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我就不问了,我知道他很有钱,还认识不少明星,这家酒吧也常有明星出没。”许朔生怕纪星又拿话噎他,快速说道,“你介绍我跟他认识,我想去那家酒吧。”
纪星:“……”啧啧啧。
第52章 52。第二个家
纪星有点好奇,脚下边逗着一只靠过来的流浪猫边道:“你既然知道我和他认识,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带你去?”
流浪猫发出撒娇的声音,天气冷了,它们最近都开始找暖和的地方窝着。在纪星脚下蹭了蹭,又竖着尾巴去蹭许朔,被许朔不耐烦地躲开了,道:“废话,你要是有这本事,你还留在这破地方做什么?”
流浪猫又绕了回来,在纪星脚下打转,纪星拿脚尖勾猫的尾巴,对方昂着脖子蹭他的脚踝和鞋尖,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纪星心说,这猫看着瘦弱,蹭人的力气还挺大。
许朔不耐烦道:“你就说行不行吧!我先说好,等哥红了,一定报答你。”
纪星笑起来,想起许朔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介绍我一个提鞋的工作吗?”
许朔拧眉:“当然不是,你就当我……当我那天胡说八道,我跟你道歉。”
许朔自认在采访的那段时间里,两人也算结下了“友情”,他竭力放缓了语气道:“你也知道我的梦想,现在这就是摆在我眼前的绝佳机会,你忍心看我错过吗?”
纪星想:为啥不忍心?这关我什么事呢?
不过想是这么想,他倒也想看看许朔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装作犹豫的样子:“可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你只要把我介绍给他,其他的我自己来!”许朔忙道,“你要是不帮忙,我就把这张照片拿给齐哥!”
纪星眉头跳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俩什么关系,别人看不出来,我还能看不出来?我就没见齐哥对谁有这么好过。”许朔哼道,“要是让他知道你跟什么大少爷混在一起,他会怎么想?”
许朔凑近了点,小声道:“你要是真跟姓苏的关系好,你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儿来。承认吧,是不是以前被包养过,后来被正宫迫害,只能躲这儿来?”
纪星:“……”你怕是剧本看多了。
“你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跟我倒是没关系,但齐哥可不一样。”许朔道,“要是因为这事破坏了你俩的关系,那不值得。而且齐哥不喜欢那些有钱人……”
许朔说话留一半,仿佛是在暗示纪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后果自负”,让纪星好一阵无语。
许朔见纪星迟迟不吭声,又道:“能不麻烦你我也不想麻烦你,这几天我找小左来着,但一直找不到他人。他那院子里垃圾都堆满了,饮料瓶也没收,像是很久没回来了。”
纪星有些莫名:这跟小左有什么关系?
许朔见他不知情的样子,得意一笑,又翻出一张照片,正是苏长玉生日那天发的合照。
“看见没,这位少爷又有新欢了。我本来想找小左帮忙,可惜他不在。”许朔自认将整个故事连了起来,晃了晃手机道,“我说之前怎么觉得姓苏的眼熟,后来想起来,他来过金三角对吧?我见过他,他是来找你的?”
纪星看着那张照片,有些惊讶:没料到那天小左也被请去了。
等会儿?许朔说小左很久没回金三角了,这几个意思?苏长玉把人扣下了?为什么?
许朔误会了纪星的表情,还以为纪星是被打击了,道:“不管他是不是来找你的,估计后来看上小左了。小左长得其实不错,挺英俊的,就是个头小,营养不良。好好养些日子,指不定就长起来了。哎,你说这少爷在想什么?来找你却又找了另一个人,这不是打你脸吗?”
纪星:“……”得,你这故事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许朔道:“你让我去,我帮你打听消息怎么样?我要是跟这位少爷混熟了,我帮你把小左赶走。你过不好,小左也别想过好,如何?”
纪星一头问号,
觉得这逻辑非常人能比。
别说他跟苏长玉没那种关系,跟小左更没关系,人小左过成什么样,他有啥权利干涉啊?还非得让人家过不好?为什么?
纪星感觉自己就是再加十个脑子也无法理解许朔的想法,一时啼笑皆非,摆手道:“你让我考虑一下。”
许朔不干了:“你考虑什么?现在就决定,我好歹还让你采访了那么久,这算不算帮过你?你现在该回报我!”
“我给你钱了,兄嘚。”
“你快着点。”许朔权当没听见,“不然我把照片发齐哥了。”
纪星:“……”
纪星倒是不怕他发,齐琛本就知道他和苏长玉的关系,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他完全可以解释这是还没破产前的事。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酒吧是会员制的,高级会员人数还不多,万一节外生枝被齐琛察觉什么,那就不划算了。
不过是介绍一下,苏长玉还不见得答应呢,到时候也不关自己的事了。
遇到许朔这种小流氓,被缠上必然麻烦多多,能甩掉就甩掉吧。
“行,我帮你介绍。”纪星答应下来,“别人帮不帮你可不关我的事。”
“成交!”许朔兴奋极了。
纪星拿出手机,许朔一个劲想凑上来,纪星烦不胜烦,等电话一接通就道:“有人想认识你,你见吗?”
许朔忙打手势,让他说话客气点。
苏长玉一头雾水:“谁啊?”
“我一个认识的人。”纪星话音未落,就见许朔又打手势又跳脚的,脸色狰狞得不行,只得改口,“一个朋友。”
许朔比了个大拇指。
纪星翻了个白眼,苏长玉在那头莫名其妙:“你哪个朋友我不认识?”
“他叫许朔。”纪星道,“金三角这边认识的。”
苏长玉啊了一声:“行啊,找个时间一起吃饭?”
“你定吧。”纪星道,“要我把你联系方式给他吗?”
苏长玉觉得有些古怪,纪星话也不说清楚,料想这里头可能有啥内幕,便道:“暂时别给。”
“行。”
纪星挂了电话,许朔激动道:“怎么样?”
“他答应跟你吃顿饭,地点时间他定。”
“那联系方式……”
“他不让我给你。”纪星耸肩,“有事我帮你说。”
许朔有些不甘心,但这已经是非常好的结果了,他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似的。苏家的大少爷啊,他这辈子也别想摸着对方一根毛,这就要一起吃饭了?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美好的未来正发着光,只要能哄住那位少爷,哪怕是给对方当条狗呢?以后想要什么不行?
许朔激动地直搓手,又同纪星问了好些苏长玉的事,对方喜欢什么,有什么忌讳之类,像是准备参加大考的学生,模样极其认真。
纪星有些感慨,有些人就能一门心思地走歪路,拉都拉不回来,也是很厉害。
等和许朔告别,回家路上他又给苏长玉打了电话,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什么人啊?老子是他想见就能见的?”苏长玉眯了眯眼,不悦道,“八字没一撇呢就想整小左了?好大的威风!”
“小左怎么回事?”纪星问,“你把人扣下了?”
“什么叫扣下了?说那么难听。”苏长玉道,“我想让他去上学,这几天做他思想工作呢。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黏我得很,赶都赶不走,赶走了就蹲门口马路上,不知道的以为我虐童呢,像什么话?”
纪星哈哈笑了起来,他想象不出来小左板着脸黏人是什么样子,觉得有些新鲜:“现在什么情况?”
“暂时让他在我家待着,劝他去上学,还能怎么着?我就送了几回吃的这孩子就盯上我了,也是倒霉。”
苏长玉抱怨归抱怨,但纪星也听出来了,他并不烦小左,是真的想帮他。
见两人相处得还可以,纪星也不多说什么,又问了小左户口的事,总得把黑户解决了。
等到了家楼下,苏长玉道:“等几天你就告诉那姓许的我没空,给他打发了就行。”
纪星应了声,刚巧看见齐琛提着菜回来了。
齐琛最近都在训练,拳馆的器械和教练不能满足他的训练强度,所以今天他联系了李馆长,明天开始就去李馆长那儿训练了。
纪星还挺好奇的,也想跟着一起去,齐琛怕那边的人瞧不起他们,怕纪星受委屈,便打算等他多去几天摸清形势了再说。
对此纪星倒是没意见,就是心疼齐琛。
两人吃晚饭时,纪星聊起了许朔的事。
齐琛皱眉,有些不悦:“你让他找我,什么事都麻烦小苏怎么行?”
“找你能怎么样?你能让他当明星?”
“我能让他做够白日梦。”齐琛亮了亮拳头,纪星顿时笑得筷子都拿不住。
齐琛要参加的是中量级比赛,最近要将体重降下来,饮食要求非常严格。
纪星跟着他一起减重,早上一起去跑步,晚上陪着齐琛去拳馆增加训练量,看着男人在器械上挥汗如雨,纪星只觉心动不已——努力认真的男人最帅了!
晚上的拳馆没人,说话都似带着回音。
纪星在窗前看着金三角的夜景,等齐琛休息的时候就给他拿毛巾和水过去。齐琛喘着粗气擦了身上的汗,刚往地上一坐纪星就往他怀里挤。
齐琛无奈道:“一身臭汗。”
“不臭!”纪星嗅了嗅,“是我最爱的荷尔蒙味道!”
齐琛脖子上挂着毛巾,赤裸上身,浑身肌肉因为充血鼓着,非常性感。纪星伸手捏了捏,齐琛胸口的肌肉跳了一下,纪星被逗得哈哈大笑。
齐琛将纪星抱在双腿中间,熊抱似地将人环着,下巴放在小男友肩头和他一起看外面的夜景。
两人聊着又聊到了许朔的事,纪星说:“我以前也没什么梦想理想,反而来了这里有了想做的事。你呢?从小就喜欢拳击?”
“倒也不是从小。”齐琛沉默了一下,他很少提自己的事,但现在两人已经是这种关系,纪星又为了他做了太多,他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便道,“我十三岁离开家,自此就和家里断了关系,十五岁被送去了拳馆,在那之前我其实不太了解拳击。你之前查到的我给老家那边打钱的账户,对方就是送我去拳馆的人,是我们那儿的村支书。”
纪星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些事,一时屏住了呼吸,转过身看着他。
齐琛抹了把脸,神色复杂:“我家……很早以前就不认我了,拳击的世界对我来说是第二个家,可这个家最后也抛弃了我。”
纪星心头一动,突然就明白了齐琛那些矛盾的、阴郁的、疯狂的情绪是怎么来的。
第53章 53。梦魇
纪星自小被保护得很好,最大的压力也就是纪父对他的严格要求和希望他毕业能进公司,为纪家出一份力的想法。
这种事在任何大家族里都很常见,外界的眼光、评价,来自家人的严格和高期待,他们的路一早就被注定了,没有什么自由可言,也就年少时能发发疯,一旦毕业开始工作,很多事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
但相比失去自由,换来的却是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爬不上的顶端——权势、金钱、别人的敬仰尊重、丰富的人脉资源以及只要不出意外,能顺风顺水一辈子没有后顾之忧的好日子。
而自由从来都是相对的,纪星在金三角待了这些日子,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哪怕他曾经和父亲有过很大的分歧,有过争执和反抗,在齐琛面前那都是小打小闹。纪星是在家人的爱护下长大的,这毋庸置疑,纪父虽严格,哪怕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帜,也是关心他,爱护他的,更别说纪母和他的大姐、二哥,从来也不舍得他受一点委屈。
所以纪星很难想象,齐琛的少年时代会过得那么黑暗。
“我老家在一个靠山的偏僻小村子里,母亲是被买来的——不是拐卖,村子里男人太多了,没有适婚的女性,我爸到了结婚的年纪家里就用扁担挑着两筐钱翻过山去隔壁村子里买媳妇,我们那边这种事很常见。”
说得好听是彩礼,实则男女方彼此都不认识,也没见过,没有什么媒婆牵线,就是挑着钱去找适婚的人家,女方家接受这个价格,能嫁就嫁了。当天就能将人抬回家去等着办喜事。
纪星听得很懵:这简直像是出门买菜一样。
“我爸和我妈的感情不太好,经常打架,我妈脾气比我爸还暴躁,有时候我爸打不过她,就会拿我和弟弟撒气。”齐琛道,“我弟弟比我小两岁,长得弱鸡似的,胳膊上没几两肉,成天也没人照顾,春夏秋冬都坐地上……”
齐琛见纪星一脸无法理解的样子,主动解释道:“家里穷,没什么家具,屋里就一张床,一家人都挤在一起睡。弟弟从小穿的衣服是我和我爸的。”
齐琛所在的地方相对偏远,要去镇上几乎得花上一天的功夫。
村子里没什么可玩的,连台能看的电视也没有,房子破破烂烂,常年漏雨——其实家里长辈但凡勤快一些,也不至于活成这样,就算是去工地搬砖,一年也能拿回来不少钱。
可齐琛家不一样,齐父是个出了名的懒鬼,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
一家人就靠吃着低保户外加门口一小片玉米地过日子,但那玉米也不拿出去卖,每年靠天生天养,有玉米了就吃,吃不下的玉米也不收,就那么烂在地里。
“小弟别的没学会,把爸的懒惰学了个十成十,从小就什么都不爱做。”齐琛说起这些,都不太敢看纪星的眼睛,家庭的关系,让他骨子里始终有一种自卑和羞愧。
纪星摸了摸齐琛的手,两人四目相对,纪星亲了齐琛的嘴角一下,给他无声的鼓励。
齐琛有些动容,蹭了一下纪星的脸——像头猛兽低头撒娇,意外地让人心里发软。
“我初中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齐琛继续说,“村里男孩多女孩少,我发现我对女孩没什么兴趣,反而对男孩关注更多一些。初二下学期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
齐琛有些紧张,舔了舔嘴皮,似乎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
这件事影响了他的后半生,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结。他偶尔会做恶梦,梦里都是当年的画面,那段羞耻的、难堪的、被人骂做恶心丑陋的记忆变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哪怕后来他长大了,明白了很多,却也始终无法放下。
年少时代产生的心理阴影,除了自己看开、控制
、隐藏或者学着和自己握手言和,努力走出来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痊愈的办法。能走出来也不过是放下过去,但伤口依然存在,不会消失。
它将成为一个覆盖着厚厚灰尘的伤疤,轻易不能触碰,一旦触碰,依然会连着肉生出钝痛来。
有些事过不去,永远也过不去。
就这么会儿时间,齐琛额头冒出了冷汗,他沉默了许久才干哑道:“我喜欢上了一个……疯子。”
纪星心头一跳,脑袋里嗡得一下,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齐琛脸色发白,闭了闭眼道:“他当时二十……二十多岁,长得很好看,他家里人不管他,也不带他去看医生,他时而正常时而疯癫,据说这是遗传的。”
一个刚刚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并会产生冲动的小男生,认识了因为发疯迷路偷溜到家门口来的疯子青年。
青年长得十分好看,当时的小齐琛再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他瘦弱、清秀,一双眼睛浑浊却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古怪的美。
他在齐琛家的玉米地里偷东西吃,被小弟发现了,青年慌不择路地逃跑,齐琛追了过去。那人跑不快,感觉手脚不协调似的,很快被齐琛扑倒在了地里。
齐琛压在青年身上,对方浑浑噩噩,吓得哭起来并不断低声道歉。
他哼哼的声音像带了羽毛,在齐琛心头搔痒,齐琛知道不可以,但身体的反应却完全不受控制,那是他第一次对着一个同性有了反应。
齐琛吓得不行,连滚带爬从青年身上翻了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是惊魂未定。
好在青年这时恢复了正常,他没有责怪齐琛,因为难得清醒,教了齐琛一些生理上的常识。原来他没发病以前是一位老师,后来发了病,只能被接回老家,就这么断送了未来。
他一天里清醒的时间不多,正常时是非常温柔耐心,像清风一样令人舒服的人,而当他疯起来时,他笑声恐怖,模样狰狞,像是身体里住着一个魔鬼。
齐琛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好奇,可能是同情,可能是那一瞬间的冲动,他有意识地和青年来往起来。
青年清醒时会跟他讲很多外面的见闻,让他要走出去,多看看,不要留在小村子里,不要毁了自己。
而青年疯癫时,齐琛就陪着他满山乱跑,摔得一身泥,青年大哭大叫时,他就躲在一边偷偷地难过地看着。
他对青年说:“等我长大有钱了,我带你去看病。你家不管你,我管。”
那大概是小少年此生第一次主动给出的承诺,带着一颗少年炽热的,有些害羞又有些不安的真心。
青年捏了捏齐琛的脸,不置可否。
“我跟他相处了……几个月,家里人不知道这事。”齐琛道,“后来有一回,我……我没忍住,在他发疯的时候,亲了他。”
齐琛说这话时声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了,很难想象一个近一米九的大男人,脸上布满了羞愧、尴尬、难堪,还有无法言说的悲伤。
他说得很艰难,纪星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想象。
“我也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情,就是没忍住。”齐琛垂眸看着地板,手心里都是冷汗,“我对他有好感,喜欢他,但我不应该……我知道我趁人之危,这很不对,而且有些……”
齐琛动了动喉咙,“变态”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这是后来他的家人、他的弟弟、他的邻居们骂他的话。
“变态!连个病人也不放过,恶心!”这些谩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连头也抬不起来,背脊也压弯了。
纪星想起了齐琛发现被他调查隐私时,那一瞬间
失控的愤怒,那愤怒里带着某种自暴自弃,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的恶意,有种违和的发疯感。他想将人拖进深渊毁掉般不顾一切的模样,和他之前展现的温柔体贴、从容淡然完全不同。
就像是突然被分割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时候纪星就觉得奇怪,齐琛整个人充满了矛盾,藏着巨大的秘密,如今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伴随着对方青春期的骚动,无法自控的情感和自责,像沼泽一样淹没了齐琛。令人窒息。
他的内心或许一直带着某种毁灭一切的疯狂,也许就是后来选择拳击的重要原因之一。
“后来呢?”纪星抱着齐琛,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发誓,我没查过你的家庭。”
齐琛当日最愤怒的,其实并非是调查他被陷害这事,他怕得是别人查到他的老家,这才是他真正想隐藏的秘密。
“我就亲了他那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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