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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月-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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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西装革履,在巷子中穿着随意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可没人会注意到他,没人会为他逗留,就像他也不会再因为这些人停止脚步一样。
  餐厅还开着,袁越望着那家餐厅,装潢丝毫没变,只是大门上的餐厅二字已经脱落,如果不是知道,没人会知道这是家餐厅。
  现在是下午,餐厅里人不多,零零散散的,有几桌还凑在一起打牌。
  袁越进门坐下,突然感叹不装潢也有不装潢的好处,什么东西都没变。
  时过境迁,自己不再是在餐厅跑堂的小孩儿,再也不用端菜洗碗,再也不用招待别人。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看到他,问他要吃什么。
  袁越抬头,发现是那名厨师,黄姐的表弟,袁越这才看了眼门口,以前黄姐一直坐的座位,现在却换了个女人收钱。
  “黄姐呢?”袁越问。
  那厨子皱起了眉:“你不是这儿的人吧?怎么认识她的?”
  袁越淡然道:“以前来吃过。”
  厨子不疑有他:“我姐她生了癌,去年死了。”表情里从未透露出任何伤心的地方,“看你也不像是这儿的人,要吃什么?”
  袁越想了想开口:“你们这儿还有糯米糍么?”
  袁越瞅着眼前的糯米糍,心底一阵发凉。
  黄姐,王虎,南欧巷,都彻底远离了自己,他们在自己童年的寥寥无几的年岁里,像是一块紧紧贴着的被人嚼烂的口香糖,他花了之后的十多年,想把这几块口香糖刮干净,可它们依旧牢牢地黏着。
  直到他听见黄姐也死了的消息,这口香糖自己脱落了。
  可袁越却没有觉得放松,更没有解脱。
  他来到南欧巷,本想看清自己与这里的差距,他想告诉自己,袁越你看,这里的记忆不属于你,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有你的人生,崭新的,优越的,不带污秽的,干净的,纯粹的,高高在上的。
  他想对曾经的人喊,你们看啊,那个王虎的继子,那个在餐厅跑堂的瘦猴,现在改头换面了。
  嫉妒吗?
  羡慕吗?
  看清差距了吗?
  可是……他们并不在意,他们事不关己。即使黄姐还活着,即使有人认出了袁越,他们的内心依旧不会有起伏与波澜。
  袁越想,自己对于他们来说,还不够冷漠。
  至少他还一直记着,而记忆中的人早已把他忘了。
  那小小的糯米糍,吃了一个味道却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表皮炸得都焦了,面粉太厚咬在嘴里觉得黏牙。袁越又吃了一个,涌上一丝不甘心:“这糯米糍现在是谁做的?”
  那厨子闲来无事,抽着烟和袁越聊上几句:“这餐馆就我一个厨子,你说谁做的?”
  袁越摇摇头,桌上还留着一块,他没有再动。
  他突然有些想念顾晴朗,他曾经特地自己动手在家搓了糯米丸子,袁越晚上回家时,故作惊喜把碗端在背后,邀功似的又把碗捧到袁越面前。
  碗里的丸子又小又圆,还带着颜色,加上酒酿与桂花,香甜可口,软糯滑嫩。可他不让袁越多吃,每天只能喝一碗,还想喝明天赶早。
  耳边响起不合时宜的踢踏踢踏高跟鞋声,袁越往门口望去。
  当看见那女人的脸,他的脖子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攥得他透不过气说不出话。
  第一反应是逃跑,可那女人已经看见了他。
  她没有变,只是脸上的细纹暴露了岁月的痕迹,穿着光鲜得体,身边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这是他妈妈。
  那个把他抛弃的人。
  女人瞧见袁越的时候闪过一丝惊讶,又立刻趋于平静,她朝着自己身边的男人说了几句,便坐到袁越对面。
  袁越定定地看着她,还没缓过劲儿来,眼睛也睁着忘了眨。
  “是小越么?”女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好听,没了以前的俏皮活泼,现在显得更加成熟。
  袁越的嗓子突然火辣辣地疼,吸进去的不是空气,像是火舌,喉头间有柴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燃得炙热滚烫。
  “差点认不出你了。”女人笑了笑,“你看上去过得不错。”
  “你……”袁越喉头的火就这么烧着,说出口的话嘶哑一片,他没想到今天来这儿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他亲妈,对着他说一句,你过得不错。真是出乎意料的讽刺。他深吸一口气,犹如花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我不认识你。”
  女人没想到袁越会这样说地挑了挑眉:“你认得我,你是我儿子。”
  这句话剧烈地刺中袁越心里的软肉,他蹭地从座位上站起,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满是三个字。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我不是!”袁越压抑着嘶哑地喊,门口的男人因为响声转过了头,袁越却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目光,他凑上前一手用力揪住了女人的领子,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暴起,那女人依旧温柔地看他。
  别这么看我别这么看我别这么看我!
  “那是你新爸爸,你可以叫他一声张叔叔。”女人开口,阻止了那男人想要把袁越推开的动作。
  袁越冷笑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这个在他生病时守候的女人,这个在他身边紧紧握着自己手的女人,这个在他亲生父亲死去没多久就嫁于他人的女人,这个狠心把他抛弃不管不顾的女人。
  凭什么现在又可以一脸坦然地坐在自己面前,用一种丝毫不愧疚的语气对他说话,居然又带了一个男人,不,一定不止一个,离开王虎后又和多少男人在一起了,她对王虎有过喜欢吗,还是只是因为想要摆脱自己才随随便便和一个男人结婚!
  “你!”袁越死死地睁大眼睛,眼球中的红血丝布满一片。
  “你给我听清楚,我只有一个父亲,而我从来没有母亲。”袁越看着女人的脸渐渐被憋到发红,神色越发狰狞,却并没有多么爽快。
  只是很疼,浑身都疼。像是一架临近报废的机器,高速地运转只为了即将来临的灭亡,脑里混沌一片,小时候的记忆如幻灯片那样闪入脑海,到处是哭声与笑声,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那女人咳了一声才惊醒了袁越,他最终松开了手。
  “小越,别怪妈妈,难道你让我守着你爸过一辈子吗?”她用细长的手指摸着自己发红的脖子,又甩了甩手,让身边的男人到门口去。
  袁越耗尽了精力,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撇过头,闭上眼不去看她。
  “我不行的,我负担不起一个家,负担不起养你,你怎么不怪你爸爸呢,如果他不死,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女人眼眶噙了一丝泪,转瞬即逝。
  “这是你第几个男人?”袁越闭着眼问,换来的是一阵沉默。
  他睁开眼,女人脸上似乎流露着悲哀的神色,心里又嘲笑一定是自己看错。
  “你来这里,是来找我的吗?”袁越又问。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但他又像攥着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样把问题问出口。
  苟延残喘,试图寻求活路。
  那女人愣了愣,望着袁越的眼里透着看不懂的色彩,她轻叹了口气:“不是的小越,这一切只是巧合。”
  咔——
  听见了什么断裂的声音,原来是那株稻草,已然成为四分五裂的凄惨模样。
  袁越仰着头,眼睛干涩一片定定地盯着头顶泛黄的天花板,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让人根本听不清:“你能不能……”
  “什么?”女人问。
  袁越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说出话的声音回到了以往的冷漠:“你能不能别叫我小越,我听了恶心。”
  女人怔住,随即苦笑。
  “人最难做到的就是专情。”那女人离开之前对袁越说,“我只是不想活的那么辛苦。”
  袁越没想听,可这句话魔症般地赶不走,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耳畔。
  女人出门时,一边的男人迎上前来问道:“怎么样,是你儿子吗?”
  女人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是他。我们回去吧。”
  “你怎么认出他的?不是来找他的吗?”
  女人笑笑:“他那么恨我,还是算了。如果他对我只是厌恶与憎恨,那在他心里心里还能轻松一点,毕竟没人想认我这样的妈妈。”
  她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而前一个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袁越长得太像他爸爸了,从小到大,对着这样一张脸,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
  女人突然就流下了眼泪,她坐进车被男人搂在怀里,尘土飞扬,却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掩盖,最终驶离了南欧巷。
  作者的话:其实袁越妈妈是个很复杂的角色,她并不好,但也并不坏。
  她将自己丈夫的离世转为怨恨,又把这份怨恨迁徙到小月亮身上。大概就是“迁怒”的意思。
  她就是来找小月亮的,可看着他那么恨自己,她就不想把她的爱表达出来了。她认为她不配,不配让小月亮觉得自己还是爱她的。她也不敢说,因为她看见小月亮那张与丈夫相似的脸,就已经觉得愧疚了。
  所以她复杂,懦弱,胆小,自卑,不敢去担起责任。是个不称职的妈妈,却是个可怜的女人。
  24。
  袁越刚想拿出钥匙开门,发现门是半掩着的。他推门进去,里面没开灯,但沙发上坐着个人,隐在昏暗中,像一座僵直的雕塑。
  袁越按了墙上的开关,灯亮了。
  房间里和他一个月前离开的时候没有两样,被整理得很干净,没了任何灰尘的气息,反而是有一丝淡淡的洗洁精和香香的甜味儿。
  袁越摘下眼镜,走进厨房倒了杯凉水,站着一点一点喝着。餐桌上摆着碗红豆粥,是顾晴朗之前答应了要熬的。可已经凉了。
  气氛静寂得将线无限延长,袁越杯中的水还没喝到过半。
  还是顾晴朗先开了口,他声音很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掩盖声线中的颤抖:“今天回来的?”
  袁越握着杯子的手指轻颤,又捏紧,没回头,淡淡回:“嗯。”
  “那你……”顾晴朗轻吸一口气。
  袁越打断他,漫不经心问:“今天在餐厅看见的人,是你男朋友吧。”
  顾晴朗皱眉,他从沙发站起,拄着拐快步走到袁越面前,袁越没转身,依旧看着厨房的小窗。
  “他只是朋友。”顾晴朗扳住袁越的肩,让他转向自己。
  袁越冷冷地看他,手上的水杯依旧没松。顾晴朗看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糟心,他在餐厅见到他和林余声在一起吃饭时,感觉整个天都塌了,怂得不像样子。
  路旭见他们面面相觑,主动开口化解尴尬。
  “你们认识?”路旭问。
  林余声的眼神在路旭和顾晴朗身上转了一圈,笑着回:“老朋友了。”
  路旭啊了一声,他拉着顾晴朗没松手,“那我先带晴朗哥去医院检查,他刚刚脚可能伤到了。”
  “好的,你们去吧。”林余声说。
  顾晴朗刚想说什么,就被路旭已经带到车里。他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他就直直盯着坐着的袁越,而袁越始终没有看他,因为他的眼光停留在说话的林余声脸上,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顾晴朗坐上了车才缓过劲儿来,他对路旭说:“不去医院了,你送我回去吧。”
  路旭眼看顾晴朗心神不宁的样子,犹豫着问了一句:“晴朗哥,你没事吧?”
  顾晴朗脑海里萦绕着满是那两人面对面的样子,他仰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很疲惫:“我没事,今天麻烦你了。”
  “没有,多亏了你我才没受伤。”路旭不再多问,一路上都安静地开车,一直到袁越的小区住宅。
  “晴朗哥你搬家了?”路旭边开边问,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别觉得膈应,我之前问了伯母你在这儿的地址,如果你不来看腿,我就直奔你家找你。”
  路旭这般坦诚自然,顾晴朗却无法顾及,到了楼下,顾晴朗就下了车。
  “晴朗哥!”路旭打开车窗叫住他,眼里带着不带遮掩的期盼,“下次拆石膏之前,我能约你出来吗?”
  顾晴朗低头思索了片刻,便抬头说:“作为朋友,当然可以。”
  今天上楼的动作显得格外艰难,步子很沉,拐杖也很沉,平时顾晴朗都能蹭蹭跳着上去,今天不知怎么了,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到了门口。
  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顾晴朗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做,才想起红豆已经泡好了,他站起身开始煮红豆粥。
  因为不知道袁越什么时候回来,顾晴朗总是会在家备上他喜欢吃的东西,袁越喜甜喜糯,应酬免不了喝酒,便也需要暖胃讲究营养,顾晴朗在家变着法儿地给他做,生怕他吃腻。
  现在确定袁越回来了,顾晴朗便一心煮着红豆粥。
  好吃的红豆粥并不容易,它得掌握十足十的火候,糖不能放得太多,但放得少了就很难尝出甜味儿,而且红豆得先泡烂了,这样煮好咬下去才能软糯不生硬。
  红豆粥煮得房内一片飘香,他把粥盛了一碗,其他的都捂在锅子里。做完这些事儿,顾晴朗又坐回了沙发,这么一坐就坐到深夜。
  现在自己等的人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冷冰冰的脸淡漠毫无温度的眼神,在顾晴朗眼里看尽,他突然冷得一哆嗦。
  “你今天和余声,是偶遇的吗?”顾晴朗问。
  袁越慢慢地眨着眼,然后微微笑了起来:“是我去找他的。”
  顾晴朗心脏通地一跳,皱眉问:“你……你找他干什么?”
  袁越把手上的水杯放下,挣开了顾晴朗握着自己肩膀的双手,他转过身走到餐桌旁,不去看顾晴朗:“我跟他说了。”
  “说了什么?”顾晴朗跟着他,拐杖差点拿不稳。
  袁越摸了摸桌上的红豆粥,碗壁已经凉透了,碰在手里竟觉不出哪个更冷一点,他垂着头趁顾晴朗看不见的时候轻吸了一口气,又冷静地开口:“说我喜欢他。”
  顾晴朗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袁越的背影,脖子后的胎记就这么映在自己眼前,刺得眼角发酸。
  “可是我被拒绝了。”袁越又说,他转过头,看向呆愣的顾晴朗,眼里涌出一丝悲伤。
  顾晴朗将他望进眼底,瞧着袁越把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情绪直直袒露在自己面前,只因悲伤的源头是林余声,才能让他有这样的情绪。
  顾晴朗用手指掐了掐鼻梁,他自私地希望袁越眼底的悲伤是因为自己。可他又怎么舍得。
  睁开眼,即使心中疲惫,但也不得不安慰。
  他上前抱住眼前的袁越,把他的头埋在自己肩膀,“小越。”他轻抚着他僵硬的背脊,可袁越的背依旧那么僵着。
  怀抱里的声音很闷,却足以让顾晴朗手上的安抚停下。
  袁越说:“都是因为你。”
  袁越说话的本领不像其他人又吵又闹,只是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把人伤着了。
  若是要列举袁越哪句话伤人,这句子大概数都数不完,可顾晴朗从没把它当回事儿,听过就忘了,虽然当下的确被伤得疼,但他自愈能力优秀,即使被伤了很快也能自动转好。
  有时候顾晴朗还觉得袁越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很有生气,把人呛得回不了神的恶劣行径在自己眼里也比起坐在一旁一言不发来得可爱许多。
  如果将其他人的歇斯底里比作一把刚硬的刀,袁越的话就如同一根细长的针。针尖锋利,刚扎进去你会感觉不到,甚至连血都不出。
  可这回他扎得太深了。
  从头到尾,都穿孔了。
  疼都是延展性的,从刚开始的一丁点儿,然后开始上下乱窜血液倒流,随后布及全身。
  顾晴朗都觉得,血都要从七孔流出来了,无形的,但他看得见。
  血淋淋的,一片红。
  他张着嘴大喘着气,手上的拐杖被自己捏的指节发白,他好不容易才开口,因为他真的有些害怕自己说出话的时候会不会带着血溅出来。
  “袁越,你的心是什么做的?是肉做的么?”顾晴朗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丝异样,只要一丝就好。
  他看见了,的确有。
  可那份异样,顾晴朗读懂了,是责怪。
  袁越袁越喉头发干,吞咽了一口口水:“是。”
  “你不是。”顾晴朗反驳,他嘴角勾起,笑得脸颊微微抽搐,“你的心是冰,不,连冰都不是,冰至少能焐热,你的心,”顾晴朗手指点着袁越的心脏,这样对他说。“是铁。”
  “我的心?”袁越紧抓他的手,两手接触,却都不温暖,“顾晴朗,从始至终都是你自作多情,如果不是你,林余声就不会顾及着你和他的关系来拒绝我!”
  “你当真以为如果他喜欢你,会顾及和我的关系?”顾晴朗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他扔开拐杖上前一步,把袁越压得靠在餐桌上,袁越被他压着磕到了腰,嘶的一声。
  “袁越,”顾晴朗压着他,好半晌才开口,声色嘶哑,眼眸透露着绝望,“你只是想让我离开你对不对?”
  袁越怔住。
  “你不需要用这样的借口来支开我。”顾晴朗说,他贴着袁越,呼吸洒在袁越的脖间,他不去看袁越怔愣的脸色,只是开口一字一句,让袁越觉得有些痒:“你不会和余声说的,这不是你,差点被你骗了。”
  袁越低头看着顾晴朗的脑袋,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抚摸的心。
  今天他和林余声的确是偶遇,在餐厅看见顾晴朗和路旭两人时,路旭的眼里全是顾晴朗,毋庸置疑的爱慕,没有掩饰。之后顾晴朗因为救他舍身一抱,让袁越心中涌上了一种酸涩与气愤。
  思忖片刻,袁越开始害怕了。
  他望向对面的林余声,想起了南欧巷,想起了他母亲的那句话。
  人最难做到的就是专情。
  在和顾晴朗相处的日子里,自己已经逐渐忘记了林余声,那多年的感情寄托因为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就那么逐渐淡去。当自己在机场见到了林余声时,最初的紧张和不安也消失了,就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特殊的感觉也不知何时已然不见。
  袁越心有余悸,他不希望变成他妈妈这样的人。
  他不觉得自己喜欢顾晴朗,所以趁着事态还没发展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他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还怕会穿帮,希望如果顾晴朗问起时,林余声能闭口不言。
  林余声挑着眉笑笑,曾经最动人的笑容现在看来也只是好看罢了:“小越又在想什么坏点子了?”
  顾晴朗离席不久,他们也出来了,袁越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一直坐到了天黑才回。
  准备了这么久的戏,终究被顾晴朗看穿了。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是袁越没想到自己会那么难受。上一次那么难受,还是自己的膝盖被烫伤的时候,可现在他人好好的,也那么难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顾晴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顾晴朗从他身上起来,他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仿佛刚刚绝望过的人不是自己,他慢慢地蹲下拿起拐杖,一步一步踢踢踏踏走进卧室,袁越就那么愣愣地靠在餐桌旁没有动。
  他还难受着,可找不到难受的根源,顾晴朗从他身上起来的那一刹那,自己像是被抽了丝似的,全身都无力了。
  他的手撑在餐桌上,移了移,触到了红豆粥的碗。他转过身,看着碗里的红豆粥,突然眼里就热了。
  “咦,这不是做红豆粥吗?”顾晴朗凑过来发现袁越正在看电视里的美食频道,“怎么,小越想吃吗,朗哥给你做啊!”
  有液体滴进了红豆粥里,袁越傻傻地想这水是从哪儿来的,一抹眼,没回过神儿来。
  而此时的顾晴朗已经收拾好东西,一瘸一拐准备出门。
  他本想不带留恋地走,但房间里太多他们的回忆,他买的同款毛巾,同款牙刷,同款被褥,虽然袁越一直一副不愿接受的模样,但自己总是死皮赖脸的乐呵呵。
  他怎么舍得离开这里,可他又不得不离开。
  他走到门口,余光里发现袁越依旧在原来的地方没动。
  他叹了口气,开口道:“锅里还有粥,记得煮了吃。”
  袁越没回话,顾晴朗转过头,想最后看一眼他。
  可谁知这么一眼,他就走不动路了。
  袁越眼眶里满是闪烁的眼泪,流了满脸,眼睛睁着大大的,一副迷茫的样子,手上满是湿润的泪水,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涌着。
  “我……我这是怎么了?”
  袁越带着颤抖说着话,让顾晴朗好不容易带上的铠甲又击溃成了一团软肋。
  25。
  男儿有泪不轻弹。
  袁越膝盖流脓溃烂的时候,疼得都能下一秒晕过去,也没流眼泪这东西。
  他天生这方面有些迟钝,小孩儿最常见的就是一哭二闹,瞧着自己想要的玩具就吼一嗓子,掉几滴眼泪,折腾得大人没辙儿了。闹到后来也就两种结局,要么把你打一顿,要么就给你买下来。
  或许是因为他亲爸在的时候,家里日子过的太开心了,让袁越一直笑着都把怎么哭给忘了。
  他爸卧病在床的时候,温暖的大手抚摸着袁越的脑袋,苍白的面容却依旧流露着温柔的笑容。
  晚上小袁越和他爸窝在一张床上,透过窗看窗外的星星。小袁越问,今晚为什么没有月亮?
  他爸搂着他说,怎么没有,我身边就是一个。
  小袁越说,妈妈跟我说你要走,你要去哪里,这样不就见不到我们了吗。
  他爸看着小袁越,朝着他亮晶晶的眼角亲了一下,回到,我的小月亮,我永远都会看着你。
  然后有一天,小袁越到医院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在病房围了一圈,亲戚告诉他是因为他爸爸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那么伤心地哭,他朝着妈妈安慰说,妈妈别伤心,爸爸走了可是他会看着我们。他妈妈愣在原地,回复他残忍的语言。
  但我们见不到他了。
  之后他才知道大人口中的走就是死掉了。他爸爸死了,人死掉就不能再见到了。他哭了很久,哭到头很晕好像就要倒下去,哭到他妈妈都不流泪了。那一次好像把一辈子的眼泪都用完了,所以之后再遇到任何事,都哭不出来。
  现在的感觉对袁越来说太陌生了。
  他就站在原地,任由着眼泪一滴滴落在粥里。
  他是哭了么,为什么会哭呢。
  顾晴朗扔下背上的双肩包,拄着拐走到袁越面前。他突然想到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有的人就是你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就得拼了命来还。
  可他见着袁越,这个念在口中心里都会酸软一片的名字,他就想不到上辈子他怎么会有脸欠着袁越,明明连疼都来不及。
  “我是不是,也要见不到你了?”
  袁越睁着眼睛看他,他眼皮长得薄,不看人的时候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淡漠,看人时又觉得拒人于千里之外。而他此刻眼泪流得让睫毛都结得成了湿软的几束,嘴唇微微张着,带着局促的颤抖。
  顾晴朗顿时什么伤心失落绝望都顾不得了,现在就算袁越骂他揍他说一千句刺穿心脏腹腔的话,他都不会走。
  反而心里骂自己混蛋,明明都知道袁越的目的了,不就是赶自己走吗,又不是没被赶过,这回怎么就较真了呢。
  顾晴朗你最不缺的不就是脸皮吗,几天不在工地上混就把自己养金贵了,还说不得骂不得了。现在袁越掉的金豆子可不是比一万句话还让自己心疼吗,要说之前都疼得七孔流血了,这几滴眼泪都要把他疼得回炉重造。
  顾晴朗在心里把自个儿骂了一万遍,两臂一伸把哭得可怜惨了的袁越箍在怀里,这回他眼泪不往粥里流了,往自个儿肩上流。这湿漉漉的让顾晴朗恨不得直接切腹自尽。
  “好了好了,我不走我不走,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走。我就天天在你眼前待着,招你烦惹你骂,你不想见我我也不走,我就当个隐形人当个物件摆设,搁在家里不动弹,等你想见我我再动弹。舍不得我了吧,刚刚是我不对我混蛋,你这几句话说的没错本来就是我自作多情,怎么就那么不禁你激呢,还亏得我说我喜欢你,我太不够格了。气坏了吧,气坏了你就再骂几句,或者打我掐我,我皮厚实,不打紧的。不过别踹我腿,踹坏了我又得养着,拄拐太麻烦今天我总算知道了,看见你哭我都想飞过来,拄拐太影响我速度了……”
  顾晴朗向毛主席保证,他从没一口气说过那么长的话还不带喘气儿的,可碰谁谁都急啊。
  他发现袁越连哭起来都比别人心疼。别人哭都是哇啦哇啦的,再不济就醒着鼻涕和着眼泪,总得出点儿动静。可袁越就那么乖乖地被自己抱在怀里,要不是耳朵就靠着袁越的脸还能听着点气音儿,就只能靠着后背的一小颤一小颤了。
  “我……舍不得你?”袁越哭得声音发糯,软绵绵地开口。
  顾晴朗见怀里的人哭着还想着刺他,还以为他没事儿了,有些无奈地笑着回:“不不不,你哪儿里舍不得我,是我舍不得你。”
  袁越却很轻地叨念了一句:“嗯。舍不得你。”
  顾晴朗拍着背的手就那么停了,他吸了吸鼻子,防止自己也哭出来。
  就那么站着很久,顾晴朗顾及到袁越可能饿了,他松开袁越,发现袁越还在哭,眼圈一边都是红的,怔怔的样子像个无辜单纯的小孩子。顾晴朗的语气不自觉的就变成了哄小孩儿的怪叔叔。
  “小越,饿了吗,我们吃粥吧。”
  袁越哭得有些累了,木木地点点头,坐到椅子上,刚想拿起眼前那碗粥,顾晴朗就半路拦截。
  “都凉了,而且都是你的金豆子,我得存着。”
  说着就从保温的锅里舀了一碗给袁越,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到他对面。
  “好了,吃热的,吃完就睡吧,闹腾到很晚了,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吃完粥洗完漱,顾晴朗就让袁越躺在床上,袁越哭得有些懵,顾晴朗说什么他做什么,就闭上了眼睛。
  顾晴朗揉了揉他的头发,再看他的脸,刚洗干净的脸又被眼泪挂上痕迹了。袁越闭着眼也在哭,眼泪从阖着眼的缝隙中撺掇出来,无声地滴进枕头里。
  顾晴朗这回觉得不妥,心里有些慌,好歹离一开始哭有两个小时了,可袁越丝毫没停的意思,这不得把身体哭坏了。
  他将袁越的床头灯关了,轻轻关上门给骆小天打电话。
  骆小天一接电话就精神十足,他是典型的熬夜人士,现在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只是刚刚开始。
  “喂,晴朗哥怎么啦?”
  顾晴朗怕吵着袁越走到厨房,把厨房门也关上才问道:“小天儿,你知道怎么让袁越不哭吗?”
  “哭?!”那头声音响的让顾晴朗怀疑自己是不是买了山寨机,“小越哭了?!顾晴朗你他妈做了什么!”
  顾晴朗把听筒离得远些,赶忙解释:“是我混蛋了,现在的问题是小越哭不停了,都两个多小时了,现在闭着眼也哭着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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