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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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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惊浊说:“哪里吃得了那么多?光现在桌上有的都已经吃不完。”
“瞎讲。”宗老板佯作生气,“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什么吃不完?二十几岁,是吃得下牛、打得死虎的年纪。就算实在吃不完,打包带回去就是。惊浊啊,北京是好,但是论起吃来,可比不上宗姨这里的正宗。”
“那是。”柳息风笑说,“宗姐姐这里最逍遥。”
“那自然。息风最懂,惊浊你要跟人家学学。”宗老板笑着下楼去了。
李惊浊说:“柳息风,你稍微也讲点客气,好吧。”
柳息风说:“我不讲。十一月初我以杨柳堆烟的名义给雪浓寄了一封签名信,没想到月中她就回寄一篇五万字的读后感过来,要我转交给杨柳堆烟看,看得我真是……心力交瘁。我不要讲客气,我要吃最好的茶,尝最好的点心,来补偿我自己。”
李惊浊就笑:“就五万字也能把我们柳作家看得心力交瘁?”
“你不晓得那五万字写的是什么。”柳息风学着雪浓的口气,感伤地说,“‘您已经不是我认识的烟老师了。烟老师是疏狂的、自由的、绝不为他人改变的,烟老师绝不会被原生家庭的意志所捆绑,烟老师永远敢于刺痛他人……我不知道为什么您变成了这样。’”
“咳、咳……”李惊浊一口茶喷出来,险些呛到,“你给她的信里到底写什么了?”
柳息风说:“……我听了你的,要她听父母的话,好好学习。”
“听家里的话好好学习就是被原生家庭的意志所捆绑?”李惊浊笑得打跌,“你的读者真是随你。亲的。”
“我早讲过,各人有各人的路。”柳息风拈起一块开口酥放进嘴里,摇头叹气,“我跟你在一起久了,竟然也想当圣人了。”
李惊浊低头抿一口茶,说:“我跟你在一起久了,胡说八道起来也脸不红心不跳全无愧疚了。”
柳息风说:“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李惊浊想了想,说:“比如我们科室的人之前看见你在等我,就问你是谁。”
柳息风来了兴致:“你怎么回答的?”
李惊浊掰着手指头数:“现在有两个护士以为你是我舅舅,一个博士师兄以为你是我表哥,一个师姐和一个师弟以为你是我学画画用的模特,新来规培的两个医生以为你是我的泰拳陪练。”
“这都没被拆穿?”柳息风差点笑到岔气。
李惊浊说:“目前还没有。盖因我从前作风正派,人品极佳,所以还没有被怀疑。”
柳息风叹为观止,说:“不怕坏人作恶,就怕好人行凶。”
“好人难做。”李惊浊笑着去折一支茶梅,圈成一个花环,递给柳息风。
“这可不是小木槿,这个太大。”柳息风接了那花环,放到头上,花环从头部落下去,停在了他的肩膀上。粉色的大朵茶梅、繁茂的墨绿叶子把他的下巴、脖颈连同长发一起圈了起来,整个人都像被花与叶包围了。
“走。”李惊浊站起来,伸出手。
“去哪里?”柳息风把手放在李惊浊掌心。
“上房揭瓦。”李惊浊说。
两人从窗户出去,回廊走到头,上金属梯,坐到屋顶上。
这日是个冬晴,暖阳抚在身上,极适意。
柳息风吹起了笛子。
李惊浊在笛声中看着人来人往的太平镇。
小馆子,小店铺,菜市场,手推车,水泥墩……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精致,张张招牌有韵味,人人眉眼里有深情。
“我有两样东西给你。”等笛声止了,李惊浊说。
柳息风好奇:“什么?”
“包在茶室里。我去拿。”李惊浊再上来的时候,背着来时背的包。
“你小心点。”柳息风扶了他一把,“要不下去看吧。屋顶上不方便。”
“我刚才上来才想起,一定要在这里看。摔不到。”李惊浊坐下来,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
厚厚的国画小品宣纸本,蓝布封面上竖条空白处题着“拾朝”二字。
“画完了。”李惊浊把本子递给柳息风,“你看看。”
柳息风一页页翻过去,果然没有一页是空的。
“这是一年大雨,路很难走,我和惊澜回老家,那时我们都还走不稳,祖父就挑着一根扁担,左右各一只竹筐,把我和惊澜放在筐里挑回家。”虽然画边有小字简要注释,李惊浊还是一一向柳息风说明每幅画的起源,“这是我小时候跟大人去附近人家拜年,在别人家表演背唐诗,背一首,别家的大人就奖我一颗橘子,那天走的时候我口袋里、手里都是橘子,可还是拿不下,最后是装在帽子里回的家。好笑吧。”
“自那以后远近邻居一定都很怕你。小橘子精。”柳息风笑着,格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画上那个帽子里装满了橘子的小童,才往后翻。
翻到最后一张宣纸时,柳息风发现那幅画是本子的左右两页并在一起画的,大约是因为那是一张鸟瞰图,构成繁复,一张纸不够,于是用了两页。
看着看着,柳息风忽觉那画上的景致分外眼熟。
“这是……”他抬起眼,往前方一看——
眼前的风景和画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太平镇。”柳息风的目光在画册与现实中反复地移动,不知看了多久,才说,“这么像……这么多细节,你是怎么记住的?就凭我们当初躲曹森岩,在屋顶上的那一眼?”
“也没有那么神。”李惊浊说,“后来我每次来镇上,都会仔细看看。看多了,心里就有了。”
“你那么忙,画这些很费工夫。”柳息风把手中的本子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才说,“当初你画这些,是为了帮我找感觉,其实现在……”
“还有一样东西。”李惊浊又从包里取出很厚一摞稿纸,也交到柳息风手上,“现在你要写。你还要继续写。”
“怎么继续……”柳息风往稿纸上一看,不敢置信地一页页往后翻,“你——
“你把《太平镇》第二部的手稿全默下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每天一点。”李惊浊说,“确实没有时间一次性写完。”
柳息风怔怔地看着稿纸,失了言语。
李惊浊说:“你不要想再把它毁了,我复印了很多份,我家所有人都看过了,余年也看过了。”
柳息风一愣,说:“那他们——”
“爷爷讲,他看着那手稿,忽然就发现胸口的棉袄湿了。”李惊浊看着远处的太平人间,“你重建了他已经失去的带天井的宅子和童年、他尊敬的几十年未能再见的父亲和母亲、他早已破碎的故梦和往日荣光。”
北方移来几片云,起风了,柳息风颈边的茶梅花瓣脱离了花蕊,缠着长发一起,在风中飘了起来。
花瓣飘啊飘,飘往远处渺小的人群。
“默写《太平镇》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人世可能是个永不停转的滚烫熔炉,一个人无论怎么用力挣扎,都终将被熔去所有痕迹。绝大多数人都是蝼蚁吧。可是,蝼蚁不想被熔去的心情,竟不比王侯将相更少。”李惊浊从柳息风发中捡出一片花瓣,说,“你看,现在街上行走的人,现在坐在屋顶上的我,将来都会成为没有故乡的人,就像我的祖父。土地还是那块土地,故人眉眼不再,往日风流不再。
“我们追着时间奋力走了一生,最后终于变成一个过时的人。
“朝阳难拾。
“那时候,我和你一起坐在夕阳里的屋顶,如果也能像今天一样从背包里拿出一本画,一本书,便可为今天的太平镇招一次魂。
“所以,既然你也想过要写,既然你也会忍不住要继续写,那就继续写吧。写下去。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开始写的,继续写下去。”
手中那蓝布本子与那摞稿纸重了起来,烫了起来,有如千斤烙铁。
柳息风把它们抱到怀里,抱紧了,无言地点了点头。
傍晚已至,天越来越凉了,李惊浊从背包里拿出一顶雪白的绒毛帽子,戴在柳息风头上。
柳息风吻了吻李惊浊的唇,说:“去取底片吧。我们快一点,在天黑前回家。”
又至路口。
四周田野里一片空旷,作物已经被收割,土地等着新一年的到来。
柳息风说:“这次我不去牵牛了。”
李惊浊点点头,说:“散步回去不错。”
柳息风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去牵牛?”
李惊浊说:“路这么好走,当然不用牵牛。”
“不对。”柳息风意味深长,“因为这次我腰上没系麻辣牛肉。”
“什么意思——”李惊浊猛然反应过来,耳根蓦地红了。
柳息风还不放过他,说:“你看,今天我们要是同骑一牛,顶着你的可就——”
“闭嘴。”李惊浊捏住柳息风的嘴唇,“你能不能安静走路不讲话?”
柳息风点了点头,李惊浊这才把他的嘴唇放开。
“顶着你的可就是我宽阔的胸膛了。”柳息风以极快的速度说完后半句话,怕挨打,快步向前走去。
“你——”李惊浊在后面又想气又想笑,“你这个人……”
“我这个人,如何?”柳息风晃了晃长发,对李惊浊回眸一笑。
“你这个人,最是可恨。”李惊浊说。
“是我。”柳息风笑着点头。
“你这个人……”李惊浊看着柳息风,“也最让我高兴。”
“我知道。”柳息风依旧笑着。
“你这个人……”李惊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背,“让我生气,让我难过,让我失望,让我咬牙切齿,让我……”他抬起头,“永不乏味。”
“我知道。我都知道。”柳息风依旧笑着,“帝王许伴侣江山,巨富许伴侣金银,老派许伴侣子女,痴子许伴侣永恒……我不许诺你这些。我许诺你一种有趣的生活。永不乏味,永不麻木,永远波澜壮阔。”
两人继续向李家老屋走去。
十二里路刚走完两里,还剩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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