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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之交[出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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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也跟着亮了。
  「你的肚子瘪透了,快吃点东西。」态度虽然差,但终究算是难得的好意。端架子不是他的习惯,也实在饿得太厉害,不用庄维说第二遍,他就乖乖爬起来,狼吞虎咽吃了一碗鲈鱼粥,还有些酱黄瓜。
  「好了,别一下子吃太多。」庄维又逼他喝了果汁,而后再递小半碗白开水到他面前。
  曲同秋有些疑惑,照旧喝了一口,刚做出吞咽的动作,就听庄维怒骂道:「白痴!谁让你喝下去的?是叫你漱口!」曲同秋吓得一口水流回碗里,被庄维瞪了两眼,擦干了嘴巴,就忙躺回被子里,有些惴惴的,把被子卷得更紧了点。
  「别睡。你还没上药。」「……什么?」「你那里肯定裂了。我帮你弄干净,涂点药。」曲同秋背上一寒,立刻死死把腿并紧,拼命道:「不用了,我自己已经弄过了。」「少不识抬举。」庄维从下面把他的被子掀了起来,蒙住他的头,露出下半身,而后不顾他挣扎,将他的裤子剥了。
  曲同秋吓得嘶嘶吸着气:「庄维,你、你别……」「不要想太多。我对你没兴趣。别乱动,搞得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似的。」被这么一说,曲同秋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挣扎的立场和资格,虽然非常羞耻,也只能一动不动地趴着,吸口气闭了眼睛咬住牙关。
  感觉到庄维把什么东西探进那个地方,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瞬间本能地夹紧了。
  「喂,放松,棉签而已,你这样我怎么消毒?」先是棉签,而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进进出出地,在体内折腾。再怎么纤细的东西也会带来强烈的异物感,曲同秋不好受地小声哼哼着,出了一头的汗。
  曲同秋趴了一会儿,被子里内闷热,身上也烫,困难地喘着气,都能感觉到大颗大颗的汗从每一个毛孔不停地凝出来。也听见庄维骂他:「你怎么汗出得跟马似的,湿成这样!」曲同秋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听得庄维说了句:「好了。真是的。」而后是起身走开的动静。
  曲同秋心想药是上完了,早已被闷得发慌,忙掀开棉被,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边摸索着去拉自己的裤腰。
  「你又干什么呢!趴好了,别动。」庄维走回床边,拿着块拧干的热毛巾,把他按回去,一手卷起他上衣,一手便往他身上擦。
  曲同秋被他上下搓了几把,觉得他擦的地方很不对,心下害怕,拼命要往前爬,庄维从背后用手肘压住他。
  「你怕什么啊?我还没饥不择食到要强迫你的地步。」「……」「怎么,难道你不信吗?」「但是……昨晚……」庄维咳了一声:「昨晚那件事,我想过了,我们大概是有误会。这样吧,我相信你不是在给我设陷阱,你也该相信我不是强奸犯。」「……」曲同秋觉得不是特别有道理,可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憋了一会儿,就没再吭声。但被脱得光溜溜地擦拭,他终究还是不安,紧缩起来,胳膊蜷着,阻止那在他身上移动的手。
  「别往那里擦,不好……」「哪里不好了?老实说,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不可能不喜欢被男人碰。」曲同秋头皮一麻:「啊?」庄维把手探到他腿间:「你看,有反应了吧?」曲同秋被摸得猛地一缩,挣扎道:「唉,别……你别……我真不喜欢……」庄维骂道:「我只是让你知道这么回事!又不占你便宜!你以为你是朵花啊?」一番折腾,两人气喘吁吁地歇下来,屋里安静了,耳里便听见走近的脚步声。
  两人都转头看去,有个男人在卧室门口站住,脸上有些意外的神色,袖扣解了一半,手指停在那儿,看着床上的他们,略微点头道:「有客人?」见了他,两人都愣了。曲同秋受惊不小,立刻爬起来,抓着自己的裤子下床,两腿颤抖着胡乱穿上:「你、你回来啦?」「嗯。」「我还以为你现在在美国……」任宁远笑一笑,说:「我先去了S城,待了一天,临时有点事,就回来了。」看曲同秋还在手忙脚乱扣衣服扣子,脸上发红,汗津津的,任宁远转头问庄维:「你们这是做什么?」不等庄维开口,曲同秋忙抢着解释:「他在帮我擦身。」「没错,就是给他擦擦,」庄维撇了撇嘴,「我先告辞了。」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笑道:「对了,这个还你。」而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在桌上。
  庄维走了,任宁远把屋子里四下看了一阵子,微笑道:「你倒是放得开,忘了他喜欢男人吗,就那么脱光了,难道不怕发生什么?」看着眼前慌乱的男人,他顿了一顿:「还是说,已经发生过了?」曲同秋突然觉得喉咙口被搅成一团,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庄维轻描淡写地安慰两句打发了他,但被同性侵犯,到现在,时间只刚过了一个白天,他还没能消化得完,无论什么时候被提起来,那种冲击都能撞得他脑子嗡嗡地疼。
  任宁远收起了笑容:「我没有允许你在这房子里做这种事。」看他不再笑,曲同秋身上都凉了:「不不,我们没在这里做……」「是吗,没弄脏我的床?」「没有,真的没有,我们在这边,什么也没做,你看,都是干净的……」他急着去扯床单证明,任宁远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笑了笑:「没脏就好。」任宁远坐着,他就站着不敢动,见了长官的小兵一样,等着任宁远再说话。
  「你挺让我惊讶的。两天前还是个父亲的模样,现在都跟庄维到这种程度了。你开始喜欢男人了?」「没有没有,我没有喜欢男的……」任宁远又笑了:「也对,不喜欢也能做,舒服就行,你就是这个性子。是我太当回事了。」曲同秋弄不明白他话里有话的那层意思,但知道惹他不高兴了,惶然说:「不是那样,也没有舒服……」「行了,你不用连这个也跟我说,」任宁远挥手制止他,而后笑道:「你知道吗?我果然还是没法习惯跟别人同住一套房子,钥匙也是不能随便给人的。」「……」「两天时间,你收拾收拾,搬出去。」曲同秋脑子里瞬间有点发闷,但还是及时应了一声。
  他很不明白,好像上一秒钟,任宁远还在温柔地说他们是朋友,微笑着让他伺候,好不容易,终于变得亲密融洽了。
  而后突然就一脚把他踢出门去。
  任宁远说两天时间,但他知道任宁远不想看见他,坐在那里一副淡淡的样子,忙连夜就把东西收拾了。
  行李繁琐又沉重,比来的时候多了很多,曲同秋独自忙碌着,包装、捆扎、拖下楼去叫出租车,打算分两趟搬回去。
  身上疼,也发烫,但这些都比不上他现在心里的慌,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在生病了,只觉得心焦。
  搬第二趟的时候,钥匙已经在桌上了,曲同秋把东西拖到门口,又是舍不得,又不敢不走,回头看着任宁远,半晌,只小心翼翼说了声:「任宁远,那我走了。」任宁远倒还是客气,还笑了笑,说:「慢走,不送。」回到公司宿舍,已经是深夜,曲同秋松懈下来,一下子就觉得累,把床擦了擦,铺了被子,躺上去以后就动不了了。
  屋里还有灰尘味,身上疼得睡不着,他认真想这两天的事,想自己是做了什么,又遇到什么,他觉得些微的冤屈。
  躺着看外面的月亮,明明是同一个月亮,可是和在任宁远家里看到的,就是不一样。曲同秋往窗外看了一会儿,拉高被子盖住了头。

  第十四章

    曲同秋半夜醒过来,只觉得耳鸣胸闷,喉咙发干,渴得厉害。昏昏沉沉下了床开灯,摸索着找出电热水壶,要给自己烧杯水喝,才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大雨来了。
  风声听着像咆哮一般,刮得窗户一阵阵地抖,玻璃都快震碎了似的,雨是横着打上来的,从旧式窗户的缝隙里灌进屋里,竟然已经流了一地。
  家乡降雨少,还没见过这种阵仗,曲同秋看得有些发愣,待反应过来,慌忙去找了些旧衣服和毛巾,塞在窗台上垫着。而后拿水桶和拖把,拖一把拧一把,试图抢救客厅的灾情。
  忙了半天,却是徒劳,雨水还是顺着窗台往下淌。曲同秋累得慌,头晕眼花,眼前阵阵发黑,也没食物可吃,身上又冷,想不出办法来。索性放弃了,颤抖着把手脚擦干,喝了点水,裹紧毯子取暖,在床上蜷着。
  听着没完没了的风雨声发呆,不知怎么的,又想起昨晚的任宁远,突然就变得灰心丧气。
  胸口被揪着似的难受。就算被庄维侵犯过后,也没有现在这么消沉,肚子里像是缺了一块什么,变得空落落的发慌。
  叹了几回气,迷糊着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手机铃声惊醒,瞬间觉得那是任宁远,忙抓过手机,却是庄维打来的。
  「昨晚后来怎么样,任宁远骂你了?」曲同秋摸着发烫的额头:「……还好。」「喏,也怪我。那个样子给他看见了,他肯定不高兴。不过你跟他住一起,其实很多地方不方便,他有洁癖。」「……我现在不住他家了。」庄维「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要不要来我这里,我租的公寓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多心,曲同秋总觉得他的口气有点诱骗的意思。
  「不用了。我有公司宿舍,挺好的。」曲同秋边讲电话,边看着还在往下淌水的窗台和湿了一大片的墙壁,不得不起身再去拿拖把。
  「你不会是还在计较那件事吧?」「……」胡里胡涂发生了那种事情,他也难以启齿,又被庄维辩得节节败退,觉得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说实在的人活在这世上,被占占便宜,受点冤枉气什么的,怎么也免不了。他早就失去了毫厘必争的血性。好不容易庄维退而承认有部分责任,那么各退一步,也就是他的口头禅,「算了」。
  但出了这种事,心头有层阴影,想起十几年前那一回,就觉得特别难受,他对着庄维便有点带了畏惧的戒备。
  「对了,今天受台风影响,好大的雨。」「嗯……」「你那宿舍,地势低吗?一楼很快会进水吧。」「我不住一楼……」「喂,你真的不到我家来看看?」「不用了……」听他木呆呆的,庄维也没了兴致,闲扯几句就挂了电话。
  曲同秋缩在被子里坐了一会儿,实在饿得受不住,全身都发虚。听外面的声音,雨依然大,但风已经没那么厉害了,便拿了伞出门。
  只是走到便利店买了两个便当,身上就已经湿了一半,裤子差不多都泡在水里了,那伞撑了跟没撑一个样。
  吹着风冷得直打哆嗦,又脚软发晕,就站在店门口先狼吞虎咽吃了一半。虽然没食欲,东西吃进去胃里更难受,但总觉得有了点力气。
  在店门口站着等雨变小,曲同秋突然想起,说不定任宁远也没饭吃。他走的时候冰箱里没什么材料了,任宁远又是那么一尘不染的一个人,这种天气不会出门把自己弄脏。想着那人淌在脏水里的样子都觉得不合适。
  曲同秋想了又想,还是拨了那个看了几十遍的号码。
  对方的声音是一贯如常的平静:「什么事?」「你吃过饭了吗?我刚好出门,买了便当,给你带一份过去吧?」那边静了静,而后说:「你也不用这样。这房子我已经打算卖掉了,不会有地方给你住。」曲同秋愣了一愣,心里突然就慌了,忙说:「我不是为了那个才……」「那就好。」任宁远停了一下,「你是中年人了,凡事该靠你自己,不要再指望我。」曲同秋这几天头一次有了自卑的感觉。
  「我、我没有图你什么。」任宁远「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曲同秋在原地又呆站了一会儿,雨下得越发大,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等回过神来,曲同秋低头看了看时间,想起外出的女儿,不知她这个时候是已经回到学校了,还是仍在路上。
  看着路上有些混乱的交通,作父亲的不由担心,打了通电话,手机一直无人接听,再打了几次,听到的便是对方已关机的提示。
  联络不上,曲同秋有些担忧,安慰自己多半不会有事,一颗心却是悬着,怎么也下不来了。
  便利店的电视屏幕在播地方台的实时新闻,毫无预警的台风影响让整个城市热闹起来,记者们在不同地区播报着大同小异的新闻:某处的树倒了,某处的路被淹了,某景区出现山体滑坡,还有高速路上大巴撞上护栏翻倒,数名乘客受伤,已经送往医院了。
  这一条报导把曲同秋吓得不轻,忙又打了一遍曲珂的电话,仍然是关机状态。虽然自我安慰说不会那么巧,女儿可能早就到学校了,但一听那是M市过来的巴士,就慌得什么也顾不得,把便当一扔,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路边上叫车。
  这种天气的出租车身价百倍,偶尔有辆空车经过,街边等待着的人们就一哄而上,一番争抢。
  曲同秋哪里抢得赢,等了有一个钟头,也没能拦下一辆。心急如焚,在路上走走停停,一瘸一拐走了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两三站路都走完了,始终也碰不到运气,一筹莫展。
  正在着急,终于看到有辆车在不远前方靠边停下,这回他不敢怠慢,抢在其它人之前急步跑上前,气喘吁吁的,硬是费力打开车门就坐进去。
  「去XX医院。」司机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我说,这车跟出租车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曲同秋一愣,左右看看,方才醒过来,自己见了肯停的车子就晕了头,把人家奔驰当成了出租车。
  「对不起对不起……」司机还有些受了侮辱的恼火:「到底怎么看的!眼神差得远了吧!」曲同秋又是狼狈又是抱歉,座位已经湿了,擦也没用,开了车门,边伸脚出去边连连道歉,却听得有人问:「去医院做什么?」那声音听着稳稳的,缺乏情绪,曲同秋触了电一样,忙转过头,任宁远在后面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曲同秋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原本头还在抽痛,但一看到任宁远,就觉得什么病都好了,只有心脏失常,突突乱跳着,说不出话。
  任宁远又平静地问了一遍:「你去医院做什么?」「啊,有长途巴士在高速路上翻车了,受伤的都送到医院,我联系不上小珂,她下午也从M市回来,恐怕在那班车上……」司机插嘴道:「医院不顺路。」曲同秋也顾不得脸面了,求道:「麻烦载我到前面XX路就好,那边比较容易叫车……」「我们下个路口就该拐啦。」沉默的任宁远在后面总算开了口:「绕一下。送他过去。快一些。」司机没有再出声,车子平稳地开着,速度不慢。曲同秋还是紧张,如坐针毡,不时往窗外看,心焦地想知道离那医院还有多远。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曲同秋一看那个号码,就手忙脚乱起来:「小珂!」「老爸。」曲同秋只觉得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妳、妳现在在哪里?妳没事吧?」「嘿,我很早就到学校了,刚才在收拾东西,你打电话我没听见,不好意思啦,手机也没电了,正在充呢。对了老爸,我这回运气好好,遇到上次那个人,刚好她家里有车回T城,就载了我一程,超顺利,超快的……」曲珂还在那边天真无邪地说她的幸运,却不知道父亲为她虚惊一场。曲同秋一口气松下来,身上一下子就软了,听她叨叨絮絮的,也不忍心告诉她自己刚才是有多害怕,只喃喃道:「顺利就好,没事就好……」挂了电话,曲同秋才发觉自己从里面都被汗湿透了,从后视镜里看坐在后面的男人,还是看不清神情。
  车内气氛有些尴尬。司机也缓下车速,等任宁远的指示。
  「真、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就在这里……」曲同秋话说了一半,为难地往回咽了咽,脸色有些难看,司机反应比他还快,立刻剎车,他总算来得及推开车门,吐在路边上。
  「怎么了?」曲同秋吐了一阵子,胃里还在翻江倒海,抬起头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小声说:「我有点晕。」任宁远静了一静,说:「你真是个麻烦。」曲同秋不想会被当面这么说,略微尴尬,只得勉强做出一个笑。
  任宁远那毫无波澜的清冷和高高在上,让他有些卑微,又觉得打击和失望。那些情绪在压抑里交融着,慢慢变成一种憋屈的隐隐怒气。
  这两天过得分外窝囊又胡涂,他确实表现得潦倒蠢笨。
  可英明神武如任宁远,难道就从来都不发烧呕吐?
  他想说,是人就会有大脑短路的时候,运势低落时谁不会倒霉,关心则乱时谁不会闹笑话呢?觉得他搭车的低姿态可笑,那是没当过父亲的人。
  当然,以任宁远的优越,不认可这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我刚好这里下车。今天谢谢了。」听他道谢,任宁远看了他一眼。
  「你客气了。」「谢谢。」曲同秋倒不是故意客气。自从任宁远说了那番话,就真的变得生疏起来。
  其实类似的事情以前也有过,任宁远那时说他狐假虎威,他也不见得比现在轻松,但还是一根筋地追着任宁远跑。
  十几岁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地卖傻,往往没皮没脸,那个年龄,再多的窝囊也能合理化,因为幼稚。
  然而三十来岁的时候那样就不行了。虽然温吞和好脾气是差不多的,但一个成年男人,就有担当和相应的自尊了。
  记得那时候有个沉溺电子游戏的同学,总剩不下饭钱,一到吃饭时间就厚着脸皮到处蹭个一筷两筷,无论被怎么赶都是嬉皮笑脸。
  他对任宁远,就像那人对三餐一样,都是带点羞赧和厚颜的执着。
  这么多年以后,长大成人了,想必那个同学如今即便旧习复发囊中羞涩,也做不出讨两口饭吃的事。他对任宁远也是这样。
  不同的年纪,需要维持的自尊程度也是不同的。但任宁远似乎没替他想过这个。
  任宁远提醒他不要有占便宜的心思,是合情合理的。
  但他从未有过那么难堪和失望的体会。
  他今天在便利店门口发呆的那么一会儿,就是在想,如果自己有本事,就把受过的任宁远的好处全还了。
  「等下,」任宁远又开口,「你是不是发烧了?」「只有一点点。没事的。」「要是不舒服,就去医院。」「这是小病,不用吃药。」以前是任宁远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这样没有立刻顺从,让任宁远轻微皱了一下眉头。
  「有病就该去医院。」「嘿,真的不用,我都是喝几大杯热水,被子里捂一捂就好了。现在看病,就算是个感冒,只要挂了号,钱就少不了。不值。」任宁远皱眉道:「不用小气。医药费我付。能走了吧。」曲同秋愣了一愣,忙说:「我不是真的不舍得钱……」看了看任宁远,终究还是坐好,不再说话了。
  他隐隐觉得失望。
  曲同秋在医院没花多少时间就开好了退烧药,索性还打了针。一针下来,本该很快有所好转,一路跟着任宁远从楼上走下来,他脸色却越来越灰暗。
  「怎么了?」「没……」「你脸都白了。」曲同秋有点熬不住,犹豫了一会儿,说:「我疼。」「哪里疼?」曲同秋难堪地用手指了指。做完那个动作,身体不自觉就羞愧地缩小了。
  任宁远像是轻微地磨了一下牙,而后平静道:「你该有点节制。」顿了一顿,又说:「跟我去看个医生。」曲同秋闻言很是尴尬,但如果辩解「我没有不节制」,听着似乎也不对,哑口无言了一会儿,只得说:「是你相熟的医生吗?」「是,经常合作,」任宁远笑了笑,「我店里的员工都是找他。」曲同秋又是一怔,停了停,还是跟上他的步子。
  医生早已见怪不怪,也不管任宁远就在屋内站着,豪放地叫他赶快脱裤子,而后冰凉的仪器便探进去。那种感觉让人全身不适地紧绷,但曲同秋更多的是觉得丢人,闭紧嘴巴默默趴着。
  「最好做手术。」「啊?」曲同秋吓了一跳,「这、这么严重?」医生问道:「你不觉得疼吗?」「……还好……」疼是疼,但他这种原本就软弱的人,露出病态什么的,就会被认为是太孬种。
  「倒还满能忍嘛。不过不动手术的话,好得比较慢,会影响生意吧。」曲同秋有些难堪:「我、我不是做那个的。」「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医生哈哈笑,「也对,你可是宁远亲自带来的。宁远,你长这么斯文,出手居然这样不知轻重。」曲同秋还趴着,羞耻得不想出声,但听见医生的误会,还是替任宁远解释:「这个不关他的事。」「啊,歹势……」曲同秋穿好裤子,拿了药单出来,照样默默跟在任宁远身后,走了几步,突然听任宁远说:「是怎么回事?」「什么?」「怎么会做到这种程度的?庄维又不是生手。」「……我不知道。」「难道你们玩SM?」曲同秋慌得忙说:「没有没有。我们一起喝酒,我喝醉了,然后就这样了。」虽然对他来说,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强暴,但到这个时候,要坚称自己有多冤枉,又未免太逃避责任:「庄维说是我先暗示了他,我不记得了,应该是误会。」任宁远看了他一眼,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你怎么连这种事也能犯胡涂。」曲同秋尴尬地笑笑。
  听说的人都会觉得他蠢笨,但是谁会对一个从不拿正眼瞧他的旧日相识有那方面的戒备之心?醉了又有几个会不胡涂?
  坐进车里的时候,他说:「任宁远,我真没弄脏你家。」任宁远看着窗外:「是我误会了。」曲同秋「嗯」了一声。
  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他不是对任宁远失望,任宁远仍然完美得很,他的一切仰慕都还在,只是亲近的错觉消失了。
  他是这么个容易看透的简单人,他们对他会有这样那样的误解,是因为他们不肯多花一分力气去了解和确认罢了。任宁远和庄维都一样。
  他是对自己灰心。在渺小里生出一种孤独感。

  第十五章

    到了路口,曲同秋就准备自己走回去,运气好的是,任宁远让他多搭了一程便车,把他载到公寓宿舍楼下。
  虽然知道地址,任宁远也是头一次来,在楼下看了看大楼陈旧的外表,便说:「昨晚风雨挺大。」「嗯,听说有些地方都淹了。」「你屋子里一团糟了吧?」「啊……」任宁远有过的疑心,弄得他也跟着谨慎起来,似乎自己一旦显露出不顺利的姿态,就是在跟任宁远讨点什么似的。
  「没有,窗户挺严实的。」任宁远看了看他:「那我上去瞧瞧。」「宿舍里挺好的,也没什么特别,就跟一般公寓一样。再说你赶时间。」「走吧。」「不用了。」他还是头一次拒绝任宁远,对方也有些意外,抬眼看看他,笑一笑,便坐回车里。
  曲同秋后面塞了药栓,疼痛没减轻,走路姿势都变得奇怪。
  「很疼吗?」「已经不疼了。」嘴巴上是这么说,之前上了一次厕所,痛得他脸都白了,简直胆寒,在伤口长好之前,他以后只敢吃流质食物。
  任宁远望着他:「不舒服的话,我还是带你去做手术吧。」「不,我自己能行的。」任宁远又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关上车门。
  曲同秋看着车子开到不见影子了,才转身上楼。他不知道这样在任宁远看来能不能算是表现得比较好一点。到现在他也仍然和以前一样,期待着任宁远的认可和赞赏。
  慢慢走上楼,楼层到了就开始摸索钥匙,却见公寓门口已经有个人站着,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百无聊赖地重复敲门。
  曲同秋见了那人,顿时一惊,不自觉后退一步。
  男人正等得不耐烦,看到他就大骂:「你死去哪了,现在才回来。」「……我出去了一趟。你有什么事?」庄维哼了一声:「我带点粮食来救援难民。」曲同秋也看到他脚边的两个袋子,知道里面是食物,但还是不太愿意靠近庄维,看到他的脸就会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清醒的状态下对付这些鲜活记忆,滋味可不太好受。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提到这个庄维略有些得意:「问宁远手下送货的小邱,不就知道了。」曲同秋犹豫着要不要感谢他的费心:「辛苦你了……」「那还愣着干什么,开门请我进去坐啊。」曲同秋只得绷紧着掏出钥匙,开了门。
  庄维提起地上的东西进屋,倒也规矩地换了拖鞋,找个桌子放下袋子,而后环视一周。屋子进了不少雨水,曲同秋出门之前已经拖了一遍地板,收拾了一番,但室内的简陋一览无遗,狭小陈旧不说,窗台下有几块墙皮还翻了起来。
  「太破了吧。这种地方能住人?」庄维像是在看一个大笑话,「你也受得了?」曲同秋说:「我住得挺好,也很方便。我住这种地方正合适。」庄维看了他一眼:「这倒也是。」他只不过沾任宁远的光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哪里就娇贵起来了。别说这地方还清净干净,再差上十倍的他也住过。
  如果把任宁远他们比成豪宅,那他生来就是这种旧公寓。
  招待庄维坐下,曲同秋去烧了水,没东西可款待,只得拿了庄维买的柚子蜜茶来冲泡。
  两人对坐着,把上任房客留下来的小电视打开来看,没什么节目,气氛有些尴尬。
  庄维试图逗他说话,但曲同秋一直处于警戒的紧张状态。庄维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好,上回请了一顿烤肉和一场电影,他的代价就是上床,落个屁股开花的下场。这次带给他吃的东西还挺不少,不知道是想怎么样。
  曲同秋身上痛,聊天都心不在焉,又有些焦虑,发觉庄维靠得近了就忙往后挪。反复了一阵,庄维大概也觉得无趣,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曲同秋送他到门口,说着「慢走」,看他弯腰一手撑墙,一手穿鞋子。等到鞋子都穿上了,庄维另一只手也撑到墙上,刚好把曲同秋定在双臂之间。
  曲同秋背上的寒毛刷地一下全竖起来,脸都僵硬了,嘴上立刻说:「我不是同性恋。」庄维只近距离瞧着他,眼睛对着眼睛,似笑非笑的。
  「干么突然说这个?」一开口说话,气息就软软地拂在他鼻尖上,绵长的挑逗似的,曲同秋受了惊吓,一时说不出话。
  「你是在紧张吗?」「……」「怎么突然不敢看我了?」「……」「说实话,我觉得你对男人也是有感觉的。」「怎么可能!」曲同秋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忙催促他,「你鞋也穿好了,快、快走吧。」「你怕什么,担心我会亲你是不是?」对方那蛊惑满满的嗓音实在让人结巴,曲同秋有理说不清:「我、我只是不习惯跟人靠这么近……」「要不要亲亲看。」曲同秋忙不迭拒绝:「不用了!」庄维哼道:「开个玩笑罢了。你紧张什么!」这么说着,眼里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曲同秋眼看对方嘴唇要贴上来,心中慌张,突然鼓起勇气,用力推了庄维一把:「我不喜欢这种玩笑。」以前被欺负得狠了,想反抗什么的,都是任宁远替他轻描淡写地维护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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