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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豁然-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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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你什么意思啊?你这么能耐这么厉害,五班的成绩怎么还是倒数第一?”
李玉蓉是前些年才到校的新老师,背景奇深,但资历不厚,因此一路下来优渥的福利,自然掠夺于其他本该享有它们的人。
编制名额、省城进修、良好教师评选……甚至在李玉蓉来之前,胡玉还曾经是一班的班主任。她俩的矛盾全校皆知,以至于李玉蓉连去五班上课都表现得格外不尽心,可她那么牙尖嘴利,胡玉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女人哪里抵挡得了,时常就如同现在这样,被讽刺得面红耳赤还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气得眼泪汪汪。
其余几个老师为李玉蓉的刻薄眉头微皱。但老师这个职业说起来高尚,设身处地其中,不过也就是普通的职场。一边是校领导敢光明正大盘剥福利的老教师,一边是随时能进出校长办公室的关系户,为前者而得罪后者,明显是得不偿失。
李玉蓉见胡玉瘦弱的脊背都被自己讽刺得佝偻起来,冷笑一声,还想再说,却被哐的一声巨响吓得忘了开口。
所有人都下意识循声望去,教师办公室门口,一身校服的林惊蛰正双手揣兜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他收回踹门的脚,目光在瞠目结舌的李玉蓉脸上瞥过,好像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一样,朝胡玉道:“胡老师,去上课。”
校服很宽大,套在他高挑瘦削的身体上,明明非常普通的样式,却有一种格外不同的气质,看得人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胡玉擦了把眼泪,感激地点了点头,匆匆收拢教材走了。
林惊蛰又盯着李玉蓉定定地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直到那张白净瘦削的清秀脸蛋离开视线,李玉蓉好像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后知后觉地怒火中烧起来:“你们看看他,这像什么样子……”
可惜并没有人同仇敌忾,其他班主任反倒还都有几分窃喜,谁也不想听她的抱怨,借口上课匆匆跑了。
李玉蓉这堂课上的是五班的英语,想到要去给林惊蛰那群人上课,她心里就很不得劲儿。随便收拾了几本教材,拿着潦草备了几句话的课,她决定这堂课还是照旧让那群垃圾学生自习,不过在宣布自习之前,她一定要好好训斥目中无人的林惊蛰一顿。
谁知刚踏进五班的大门,她连口都还来不及开,便被内里五十来个学生的倒彩喝得险些蒙圈。
“李玉蓉,滚蛋!李玉蓉,滚蛋!李玉蓉,滚蛋!”
五十来个学生啊,一边拿书拍着桌面一边齐声嚷嚷的音量,山呼海啸一般,震得李玉蓉连脚都迈不开。
她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等到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浑身都气得哆嗦起来。
林惊蛰坐在最后一桌,靠窗,一手支腮,一手夹笔,懒洋洋纵观整班同学在同桌邓麦兴高采烈的指挥下引来了教导主任,又惊动了几个校长。
学生集体罢课,这在一中建校以来前所未有,对一个老师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羞辱了。纵使这羞辱来自于一帮自己从未认真教导过的学生,李玉蓉也觉得难以接受,她靠在走廊上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顶着锃光瓦亮秃头和巨大肚腩的一中校长陪在身边,正一脸心疼地安慰着她。
教导主任带回沟通未果的消息,同时将自己了解到的李玉蓉这一个学期都在让五班学生自习课程的情况一并朝校长汇报。他多少能理解五班学生的愤怒从何而来,李玉蓉这样的老师,有还不如没有。
副校长一听情况,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他原本以为只是学生们单纯地不听话,哪里想到,里头还会有这样难堪的内情。
他严肃地开口批评:“李老师,你这样也太不负责任了……”
李玉蓉一听自己被揭了老底,哭得越发厉害,校长心中不忍,维护她道:“现在与其追究责任,不如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解决,批评的机会以后有得是!”
但法不责众,在升学当口,学校绝不可能同时给五十多个学生同时安上处分。因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李玉蓉当做没这回事,继续回去上课。
但李玉蓉怎么可能同意,她拒绝得声音都劈了:“我不教了!!我不教了!!我死也不要教这群垃圾学生了!!!!”
校长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朝副校长商量道:“他们既然不想上英语课,就随他们去吧。”
“校长,这怎么可以!马上就要高考了……”副校长一脸的不赞同。
校长一边拍着李玉蓉的肩膀安慰,一边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牛不喝水,我们难不成还强按头?就五班这样的学生,无组织无纪律,成绩一塌糊涂,你还指望他们高考……”
他不容置喙地下了决定,副校长也没法反对,只能一脸无奈地目送他扶着腿都哭软的李玉蓉离开,然后和同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教导主任对上视线。
他们都明白,五班这是被彻底放弃了。
大人们的烦恼影响不到孩子,教室里,意识到自己成功赶走了李玉蓉的五班学生大获全胜地欢呼起来。
邓麦敲击着铅笔盒兴高采烈地绕着教室跑了一整圈,然后叹服地趴在林惊蛰桌上:“哥们儿,你太牛了。”
连续一年的时间,李玉蓉基本上就没给他们上过新课,每场上课铃一响,她就二五八万地进来在讲台上一坐宣布自习,等下课的这四十来分钟时间,她啥事儿不干,还总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关键的关键,她还经常欺负五班的班主任胡玉!
五班的学生是成绩差不错,可心又不瞎,胡玉对他们有多好有多上心他们心知肚明,因此再怎么不爱学习,数学课也都尽量不睡觉安静地听讲。
新仇旧恨一大堆,五班的学生老早就想把李玉蓉赶走了,只是一直怕被学校处分或者叫家长,才一直憋着那股气。
可现在,他们居然凭借自己的力量,斗得校长都不敢吭声,还能如愿以偿!
林惊蛰两只纤长白净的手指钳住邓麦的下巴,将他闪烁着崇敬神情却凑得有些过近的黑脸蛋转开。
一中学生罢课的消息一旦闹大,哪怕闹事的只是成绩最差的班级,在教育局那边,校长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学校这种机构,对早已经踏入社会的他来说,已经剥去了那层神圣不容亵渎的外衣。
他结束托腮,收回手,拿出自己挑选好的英文教材,懒洋洋朝座位后背一靠,然后将教材丢在桌上。
“别高兴得太早。”林惊蛰慢条斯理地翻开书,翻转了一圈,将目录页呈现在邓麦的眼下,一根手指轻轻点着,“从今天起,就由我来上英语课。有不听话的,我拿你是问。”
清晨的阳光透进窗棂,洒在他白净的脸蛋上,邓麦伏着身,仰头看他微微抬起的下颚和微微眯起的双眼,竟然由衷生出一种被驯服的忠诚来。
他发了会儿呆,才恍然回神,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眼四周,凑到林惊蛰耳边小声汇报:“哥,跟你说个事儿,一班那个江润这几天在外面蹦跶着认识了几个大哥,有人给我线报,讲他有次和女生吹牛,说要带着大哥在校外堵你。”
林惊蛰朝旁边挪了挪,躲开邓麦又凑过来的脸,眉头微皱,哥什么哥,邓麦比自己还大一岁半呢。
至于江润和那什么“大哥”……
郦云市的那些大哥就跟开玩笑似的,混点钱花而已,见到真黑道,怕是能把尿都吓出来。
林惊蛰心知江润突如其来的大胆背后肯定有江家人的手笔,目的是什么也显而易见,至于该怎么应对他心里早有成算,比起这个,更让他上心的,反倒是那个从自己重生以来就没有露面过的另一个发小——周海棠。
周海棠已经快一星期没来学校了,高胜那边最近也没有他的消息。
正琢磨着这事儿,教室外头一阵狂奔的脚步声,迟到好久的高胜背着他的破包飞也似的窜了进来。
他还不知道自己班里发生了什么,见教室里没有老师,立马松了口气,随后马不停蹄地扑到了林惊蛰的桌边。
“惊蛰!”他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我昨晚在白马街夜市见着周海棠了,他认了个可厉害的大哥,牛逼哄哄的,今晚还要请我们吃夜宵呢!咱们去不去?机会难得啊!”
高胜单纯的脸上洋溢着被“黑道老大”欣赏的自豪,林惊蛰却知道,这估计就是哪个野鸡混混招揽马仔的手段而已。
他拿着那本英语教材站起身,预备上讲台授课,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我去。”
第六章
胡玉很快就知道了李玉蓉被罢课的事情,一听说学校要取消五班的英语教学,吓得立马就要去校长室道歉,被班里的学生们死活拽住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他们这个头有一半就是为了胡玉出的,更何况就李玉蓉那种老师,有或没有又有什么两样?就连她亲儿子高胜都觉得解气极了,李玉蓉给胡玉穿了那么久的小鞋,却一直过得顺风顺水,这回可算跌了个前所未有的跟头,够她丢上几年的脸了,想必今后也会学着如何夹着尾巴做人。
为了说服李玉蓉,他还并一群五班学生拿出了林惊蛰为他们讲解的复习笔记,上头的复习内容清晰而有条理,比李玉蓉的手笔不知道高出了多少。软磨硬泡之下,才让胡玉同意维持现状。
胡玉也很无奈,她恨自己的笨嘴拙舌没能给学生们营造一个好环境,又恨李玉蓉因私废公不好好教学,更恨一中的校领导,他们竟然能做出停掉高三考生英语课的决定,多么的荒唐啊!
被克扣福利,被抢走编制名额和进修机会,以往的种种不公,胡玉都忍了下来。可这回,她第一次对自己任教多年倾注了巨大心血的学校感觉到了失望。
不过眼见孩子们相当服帖林惊蛰的管教,让背单词背单词让写作业写作业,比往常努力了不知多少,她也算是得到了一点安慰。
她抱着那叠被校领导毫不犹豫否决掉的,花了好几天时间研究出来的新复习计划,原本被不断质疑滋生出退缩和犹豫的心态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
试试吧,脑海里有道声音告诉她,试试吧。
五班的这群孩子已经无路可退了,成绩再坏也不过就是现在这样。
那么试上一试,又有何妨?
******
白马街紧邻解放路,白天是条商业街,夜幕降临后,就会摆出许许多多的夜市,是郦云市这座小城市目前最热闹的地方。
高胜想到自己即将见到郦云市的“黑道老大”,就完全掩饰不住激动的神情。他帮林惊蛰提着包,走过一摊又一摊冒着浓烟的烧烤摊,就连喷香的烤串味儿都勾不住他的脚步,时常速度过快窜出去一大截,又得转身颠颠儿朝背后慢吞吞的林惊蛰方向跑回来。
“惊蛰,惊蛰。”他畅想未来,“你说万一周海棠他老大赏识我怎么办?我听说他可牛逼了,还特~~~有钱!咱们学校后门开游戏厅那条街你知道不?就是他罩着的。周海棠这是祖坟烧了高香,居然能认识这种大人物。”
还烧高香,祖坟被掘差不多。林惊蛰双手揣兜盯着地,走得特别平缓,脸上看不出表情,淡淡地回答:“嗯。”
他没听高胜说话,正在琢磨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郦云市的治安一直不怎么样,直到后世严打前,街头巷尾都时常可见各式各样的团伙黑帮。
不过在他的印象中,那些团伙都不过是小打小闹,一群小混混收点保护费开个迪厅游戏厅混口饭吃而已。这种情况一直维续到98年前后一伙外地势力的出现,郦云市才真正变得水深。与那群人相比,郦云市本地的“黑帮”们简直就像是食草的绵羊,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就被鲸吞得干干净净,高胜和周海棠当时跟的帮派就是这样解散的。
他一路琢磨,忽然有所察觉,回头看去,正捕捉到后方一个来不及收回视线的穿皮夹克的红毛。
那红毛靠墙躲着,鬼鬼祟祟,发现自己的跟踪暴露后,演技非常拙劣地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隐匿进了人群里,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是坏人”的信号,看来混的帮派相当低端了。
脑子里邓麦那句提醒不期然闪出来:“江润说要带着大哥在校外堵你。”
林惊蛰波澜不惊地踢开一颗横在脚下的石头,心中有了成算。
夜市最东边的大排档,炒粉丝的香气弥漫过整条街,还没走到跟前,林惊蛰就听到一声亢奋的呼唤:“惊蛰!高胜!这边!这边!”
他倏地抬头看去,视线因为遇上故人变得深邃无比。不远的大排档里,两张简易塑料圆桌被坐得满满当当,那个好久不见的,尚还稚气未脱的周海棠就站在这群人当中,蹦跳着朝他招手。
林惊蛰双手在兜里捏紧,手心汗津津的。他简直想替后世那个监狱中苍老得不成人形的周海棠,打爆他现在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脸。
做他妈什么不行,你非得去混黑道!
他深喘了几口,才控制住自己暴躁的内心。
高胜已经雀跃地撒开了步子,但他显然对“帮派老大”非常敬畏,跑到大排档门口,就猛然停了下来,脚步变得庄严而慎重。
周海棠给双方介绍:“都认识一下,这是我大哥徐亮,咱们震东帮第一把手!徐哥,他俩是我发小儿,他叫高胜,他是林惊蛰,我跟您提过的,对我特好。以后在郦云,您给多照顾照顾。”
徐亮很胖,又胖又高,约莫有二百来斤,大排档的塑料椅子都快给他坐垮了。这人顶着应该有脂溢性皮炎的锃光瓦亮的大脑门,面相很凶,倒春寒的傍晚也不好好穿衣服,大外套里弄了件低胸装,露出胸口正中间纹着的看画风估计二百批发的老虎头,一看就不是社会的栋梁。
跟劳改犯似的,确实挺能唬人。
高胜看到那只老虎头,立刻就很尊敬他,乖乖巧巧地问候:“徐哥好。”
多威风啊,他小心打量着大排档里明显是徐哥马仔的坐了满满当当两张桌的人,红毛的黄毛的穿皮衣的穿牛仔外套的,这明显是和他两个世界的人。震东帮,名字也那么威风,想必在郦云市也肯定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他要是能进这样的组织,以后谁还敢欺负胡玉?!
徐亮四平八稳地嗯了一声,掀起眼皮,目光划过高胜,最后还是落在后头进来的林惊蛰身上。
林惊蛰神情莫测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不阴不阳地扯了扯嘴角:“徐哥。”
在九十年代的郦云,这位徐哥的形象大概就是人们所能想到的“坏人”的极限了。但林惊蛰很震惊,高胜和周海棠当初跟的就是这么个瘠薄玩意儿?操,要有相机他真想拍下来,过二十年再贴这俩傻逼脑门上,让他们回忆回忆自己放荡的青春。
徐亮还是第一次见对自己不感冒的年轻人,他看着林惊蛰,莫名觉得自己矮了一头,帮派老大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因此他撂下筷子,眼睛盯着林惊蛰,话却朝周海棠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兄弟,人才啊。”
周海棠一听便有些着急,赶紧离开座位凑到林惊蛰身边。他揽着林惊蛰避开了几步,也不舍得指责,只小声劝他:“惊蛰,你别这样,徐哥他来头很大的,在咱们郦云也很有势力,据说杀人不眨眼,你别惹他生气。”
林惊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货真价实发自内心的紧张,简直无语:“好吧。”
周海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一个来星期没见你,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呢。”他感受着掌心里清晰到有些硌手的蝴蝶骨,注意力立马转移,眼中的心疼一闪而过,在裤兜里摸啊摸的,摸出一叠橡皮筋卷在一起的十块头来:“那!这是徐哥前几天给我的工资,你生日那天我也没赶上,给你拿去买奶油蛋糕吃。”
周海棠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父母都是郦云暖瓶厂的工人,去年下岗了一个,经济更加拮据。这一叠十块头加一起约莫有个一百块,对这年头的年轻人来说是笔巨款了,林惊蛰毫不怀疑这是他身上所有的钱,这才被哄高兴了一些(虽然他自己并不缺钱)。
他推开周海棠,冷飕飕斜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放缓了一些,心中其实对那个什么徐亮更厌恶了。
这种垃圾混混,虽然不杀人放火,但却带多少如同周海棠和高胜这样原本纯善的青少年走进了歧途!
他扯起一边嘴角拉出个假笑,目光一瞬不瞬对上徐亮的,在对方阴鸷的视线里几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也不用开瓶器,瓶嘴朝大排档顶棚的铁杆一磕,瓶盖应声而落。
林惊蛰道:“徐哥,久仰大名,我哥们儿能遇上您这样的人物,是他们的福气。我敬你一杯。”
说罢他对上瓶嘴,两下把里头的啤酒喝了个干净。
大排档里这群颇具年代感的混混哪见过这阵势,目送那瓶啤酒见底,都不由自主地鼓掌高呼:“好!”
徐亮那点原本不大爽的自尊心立马得到了满足。
林惊蛰喝酒时余光一扫,就看到大排档外面的行人纷纷朝路的一边侧目。
他心中冷哼一声,放下瓶子,这次看着徐亮的笑容,立刻变得真挚了许多:“我听周海棠讲,徐哥您的震东帮,可是咱们市的第一大帮。”
混混招马仔时当然都要漫天吹牛,徐亮琢磨着今天估计就能将这两个新人收在手下了,一时十分满意:“哪里哪里,这都是兄弟们一起努力的成绩。”
“那太好了。”林惊蛰点了点头,笑得双眼微眯,“小弟我在学校里得罪了一个同学,徐哥能不能帮我摆平他?”
学校?那不就是一中吗?一中那群书呆子有什么可摆不平的?徐亮打量着林惊蛰,心说这年轻人甭管看上去多么有气场,到底还是格局浅了点。
招小弟可不得给点甜头么,他放下酒杯,满口答应下来:“这算什么,你叫我一声哥,这事儿就包在哥身上了。”
话音刚落,大排档外头就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叫嚣声——
“谁是林惊蛰?麻溜儿的给我出来!”
外头的食客们已经溜的溜跑的跑,没一会儿,从排档门外的右手边就乌压压走出了一大帮人来,粗略一估计,怕是有三十来个。
为首的是个黑发男人,气势比徐亮还足,他干脆就没穿上衣,胸口到右胳膊的一大片皮肤上,纹了条叱咤风云的青龙。
江润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探头缩脑的,突然目光一转,对上了林惊蛰。
他一指大排档:“张哥!他在那!”
循着这道声音,以那个张哥为首的三十来号人齐刷刷将视线递向了林惊蛰的位置,顺带着也瞅到了脸色开始僵硬的徐亮。
徐亮刚才就觉得不对,一看这阵势,满头的汗立马就下来了。
“张……张哥。”他擦了把汗,气若游丝地朝对方开口,“您这是……?”
青龙张挑眉辨认了一会儿:“哟,徐亮?”
旋即摇头晃脑地进了来,一面嚼着口香糖,一面老神在在地挑了条顺眼的椅子坐下,有马仔立刻上来给他点了根烟。
“怎么着?”青龙张眯着眼睛吸了口烟,雾气缭绕中视线锋利地斜睨过来,“哥们今儿这是要跟我杠上了?”
徐亮心都被这句话吓得惊跳出来,他不过就是在学校后头那条街上开个游戏厅收点保护费而已,这青龙张却是在外头正儿八经混的,手底下几十号兄弟,好几家迪厅,自己哪能是他的对手?
“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他赶忙摇头,又在桌上找到烟灰缸捧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我还没搞明白呢,今天是什么风,把您都给吹来了?”
青龙张明显瞧不上他:“你这有个叫林惊蛰的吧?叫他出来,其他人该散的都散了。”
徐亮咽了口唾沫,赶忙点头,一回头,却立即察觉到了不好。
他的所有弟兄,连带刚收的周海棠和刚才还对他恭敬有加的高胜,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高胜刚刚建造好秩序的世界完全崩塌了,周海棠不是说这个徐哥很牛逼的吗?!
周海棠的世界也崩塌了,他难以相信前方那个弯着腰给人接烟灰的胖子居然是自己满心崇拜的大哥。
另一边,江润也出列站到了青龙张的身边,趾高气昂地朝林惊蛰的方向抬下巴:“哥,就是穿校服那个了。”
青龙张一脸城府很深的样子,朝徐亮问:“那是你兄弟?”
徐亮下意识撇清关系:“不是!当然不是了!”
“那就好。”青龙张嗤了一声,“麻溜滚吧。”
徐亮如蒙大赦,在青龙张手下一票人嘲讽的目光中赶忙要走,然而因为刚才突如其来的人设崩塌,他手下的兄弟们都不听他使唤了。
徐亮急得满头大汗,招惹上青龙张,他的游戏厅就别想开下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青龙张也不管他,只朝林惊蛰招招手,林惊蛰乖乖地朝他走了过去。
到底也只是个高中生,没见过世面,随便吓一吓就俯首听命,这钱还真好赚。
青龙张端着范儿竖着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江润,朝走近的林惊蛰教训道:“你得罪了我哥们儿,我就得替他——”
“哐——”
他后半句话没出来,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啤酒瓶砸得倒在了地上。
全场人伴着这声脆响齐刷刷懵了,林惊蛰随手丢开从桌上拿到的,已经被自己砸碎只剩瓶颈的啤酒瓶,冷笑一声,解开皮带,薅住被砸懵的青龙张的黑发,将他的脑袋提起来,皮带在颈部绕了两圈,一下勒紧。
鲜血从青龙张的黑发里泉水般流淌而下,蔓延过他半张脸庞,他双目圆睁,因为颈部勒紧的皮带无法呼吸,当即拼命开始挣扎。
林惊蛰不为所动,双手紧紧抓住皮带的两端,越收越紧,目光从视线下方毫无情绪地注视着青龙张的挣扎。
他突然回过头,盯着被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的徐亮,微微一笑。
“徐哥。”他道,“你过来,帮我按住他的腿。”
第七章
林惊蛰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清秀的脸庞和清瘦的身材一如既往,校服干净乖巧,看上去完全符合孱弱的高中学生的设定。
然而徐亮在接触到他的笑脸的瞬间,脑门就开始汗如雨下,甚至还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下脚,肥硕的身躯扑通一下跌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与之同时,林惊蛰那条不宽的黑皮带上,小颗粒的牛皮表面已经被鲜血浸满,被扼住咽喉的青龙张也如同砧板上垂死的鱼那样,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了。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于震撼,残酷得完全超出了现场所有人的想象。在郦云市这样的小城,九十年代的混混们尚未具备这一行业应当具备的专业素养。他们每日拉帮结派成群结队,自诩黑帮,其实每天做的,也不过就是小偷小摸,恐吓良民,收个保护费这样的工作。
而此时,一条生命却在他们眼前正被直截了当地收割。青龙张那因为缺氧和挣扎变得狰狞的面孔,他暴突的眼球,蹬动的双腿,张开嘴窒息的赫赫声……
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一切,而是站在他身后那个捏着皮带的,神情泰然自若的,仿佛完全不觉得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可怕的林惊蛰!
时常将“杀人不眨眼”这句牛逼挂在嘴边的郦云市混混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了这个词语的涵义。
双方的人马都完全吓傻,青龙张的那帮兄弟站在数米开外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无人敢上前阻拦。站得比较近的那几个甚至还不自觉地朝后挪远了些,生怕林惊蛰弄死青龙张后,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
青龙张完全绝望,只能用双手无望地在脖颈的皮带处抠挖。脖颈上的皮肤被他的指甲剐得鲜血淋漓,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心底有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声音告诉,他这条短暂的小命,今天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首先回神的居然是高胜和周海棠。打从青龙张把矛头对准了林惊蛰而徐亮这边作势退缩之后,他俩就默默站近,做好了帮林惊蛰和对方人马殊死搏斗的准备。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变得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短暂的头脑空白后,周海棠先动了,他极为迅速地飞扑上前,然后……按住了青龙张正在蹬动的腿。
林惊蛰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
周海棠果然和上辈子一样傻,自己想要做什么,他完全不会有顾虑,只会无条件地协助和听从。
“哎呀你别添乱了!起开!”还是高胜聪明些,他更多想到后果,上来就把卖力按腿的周海棠给掀开,然后精神紧绷地握住林惊蛰的手腕,一边轻掰,一边凑近他耳边谨慎又小声地安抚,“惊蛰,惊蛰,咱们松手,别勒了,咱们回家啊,不跟他们一般计较。”
林惊蛰没真想杀人,郦云市虽然治安混乱,却也没混乱到弄死人不用担责的地步。他做个把戏而已,怎么可能会真为了一个小混混,搭上自己第二条得来不易的生命?
手上青龙张挣扎的力道已经逐渐变得微弱,时机也差不多了,他就势松了手,抬脚一踹,便将这个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老大”死狗一样踹开到一边。
青龙张绝处逢生,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林惊蛰放过了自己,他在地上茫然地趴了几秒,这才猛烈喘息起来,同时四肢划动,试图爬到离林惊蛰更远一些的地方。
他一边爬,一边颤抖地回头观望林惊蛰的反应,林惊蛰却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手上把玩着那条皮带,表情和刚才差点勒死他时没有任何不同。
眼神却有如深渊。
青龙张心中的畏惧在这一秒达到了巅峰。
他那帮兄弟们这才有胆量上前,呼啦一下围住了他,背的背扶的扶,一边动作还一边有意识地朝后倒退着。林惊蛰手上虽没了筹码,但也并没有哪个不开眼地敢来找麻烦。
眼看这群潮水一般声势浩大而来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打算离开,在他们退出排档范围之前,林惊蛰出声了。
他说:“等等。”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连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现场的所有人一颗心却骤然被吊上了云端。
对方果然不敢再动,就连伏在弟兄们背上轻微抽搐的青龙张都安静下来。在他们惊惧的瞩目下,林惊蛰推开了高胜阻拦的手,迈步靠近青龙张,仔细地打量起对方鲜血满头的模样。
然后微微一笑,他抬手,将那条一分钟之前差点收割了对方生命的皮带搭在了对方肩上:“张哥,今天劳您白跑一趟,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条皮带,就当做给您的见面礼了。”
背着青龙张那哥们一听这话,脑袋轰然作响,膝盖都软了,只差噗通跪下。
那条沾了血的皮带此时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却没有一个人敢不接下,林惊蛰见青龙张听话地将皮带捏在了手里,这才满意地退开一步:“不送。”
这是一记震慑,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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