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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豁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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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江恰恰大骂,“那又怎么样!我就问你他是跟着谁长大的!”
  林润生沉默了。
  江恰恰反倒咄咄逼人了起来:“你说话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死样子?三棍子能打出来一个屁吗?你还算个男人吗?我把青春都给了你,我跟你结婚给你生孩子,你在群南教书的时候我陪你一起过苦日子,我忍了那么多年,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我就问你林惊蛰是不是你的种?!你该不该给这笔抚养费?我这么多年有没有为别的事情打扰过你?没有吧?所以你给这么点钱有什么可叽叽歪歪的!”
  说罢,她又大骂:“还有,谁让你去看他的?你凭什么去看他?咱俩签的协议你还想不想遵守了?!”
  林润生着急道:“我没……是他认出我……”
  “你放屁!!!!”
  他被江恰恰打断解释,骂得哑口无言,坐在一旁的沈眷莺却从听筒扩散出的声音里听了个大概,她眯起眼睛,见丈夫竟真的被这番诡辩镇住了,好不容易停下眼泪的双眼又开始发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夺过了电话:“江恰恰,你说话客气点,大家有问题不能平和一点解决吗?”
  江恰恰冷笑:“你谁啊,我和林润生之间的恩怨你凭什么过问,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我不拿自己当回事,但你也别忘了当初你俩离婚的原因是什么。”沈眷莺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个性,半点也不惧她,针锋相对地刺了回去,“江恰恰,我真搞不懂你怎么能那么理直气壮,当初跟齐清被捉奸在床的事情你应该还没忘吧?”
  江恰恰顿时被噎得浑身难受,但因为沈眷莺的家世地位,到底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回口:“就林润生这种男人,也只有你当个宝贝捧着!”
  “这不是重点。”沈眷莺气定神闲地换了只手拿电话,“我们今天给你打电话,目的是为了查清楚我们这么多年汇给你的林惊蛰的生活费的去向。江总,您和您丈夫都是正规企业家,应该不难懂得我的意思吧?”
  江恰恰面对她时远没有面对丈夫时的底气。她实在是搞不明白,离婚后被调到燕市的林润生怎么就能攀上沈眷莺这种高枝儿。沈眷莺也是,家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自己也身居高位,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怎么就能看上林润生这种绣花枕头?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江恰恰太清楚前夫的品性了,别看他外表严肃好像很能镇得住场子,其实内里就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除了研究课题之外什么都不懂,不会赚钱不会向上爬,受了委屈回家还会哭!
  江恰恰一想到对方在外头表现得如此冷硬,关上门却朝自己掉眼泪的模样就想吐!
  她没好气地回答:“怎么查?钱都花出去了,他的生活费学费不都得花钱?你们还想查账啊?”
  “也不是不可以。”沈眷莺道,“我别的能耐没有,查点小账应该还不成问题。江总要是没有意见,那晚些我就叫几个在群南的人上您家取一下账本?哦,有可能您也没记账,没事儿,您历年给林惊蛰汇款的汇款单也可以。”
  江恰恰一下气虚了,她哪里能拿得出这个?却也知道对方既然敢说,就必然有能耐做到,一时骑虎难下。
  她沉默半晌,只能嘴硬:“我凭什么给你们看?我是林惊蛰亲妈,我怎么给他钱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用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来问我?他是你生的啊?”
  沈眷莺阅人无数,听到江恰恰这样的应对就知道对方已经心虚,再不愿意相信也只能确认丈夫带回来的消息是真的了。
  她心中惊愕,着实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江恰恰这样的母亲,因此也没了好气:“江总这话有意思,他当然不是我生的。不过你要是问我凭什么用这种理直气壮的态度来问你的话,您可别忘了,每个月给您汇这笔款子的人是谁。您要是拒不配合的话,就别怪我们从下个月起也不配合您了。”
  江恰恰震惊:“什么意思?你们不打算再给生活费了?!”
  “那不一定。”沈眷莺道,“您把账单或者汇款证明拿出来,一切都好说。”
  “你们不能这样!”江恰恰这下真的慌乱了,近来群南兵荒马乱的突然开始抓走私,进去了好些领导,其中就包括那个之前和他们有来往的王科长,连带着顺藤摸瓜提溜出来一大堆人。
  那王科长被抓就被抓吧,关键在清查家中受贿物质的时候,还供认出了那台型号罕见价格昂贵的大哥大的来路。从那往后她和齐清就总被约谈,公司也三五不时被查账,生意大受影响。
  父亲去世了,姐妹兄弟不顶用,江恰恰想在齐清的公司占股却也一直没找到机会。除了那个“总经理”头衔每个月一千不到的工资和齐清给的零花,她几乎没有任何经济来源,要是连前夫这每月必到的五千块钱汇款都失去,那她在齐家就真的彻底没有底气了。
  江恰恰嚷嚷:“协议里不是这样说的!我跟林润生签过协议,他要付抚养费一直到林惊蛰结婚,你们不能毁约!”
  “这种条例根本没有法律效用的,江总,您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包括条例里什么不能生孩子啊不能看孩子的条例,这不都是看大家自觉么?”沈眷莺对付她真的不要太轻松,气定神闲地就将一番质问压了回去,“别说林惊蛰现在已经成年了,他即便是未成年,江总知道法律规定的每个月给孩子的抚养费是多少么?”
  她嘲讽地笑了两声:“五十块,知道么?你以为我们每个月给你汇五千块钱是因为你那份狗屁协议啊?那是看在惊蛰的面子上,懂么?”
  江恰恰哑口无言。
  “别废话了,晚些——”沈眷莺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女表,“九点钟之前吧,我通知人去您家里取东西,账本或者汇款单都可以,真伪到时候我们会去核实的。您最好配合一点,不要调皮。”
  她说罢,不顾江恰恰的五雷轰顶,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你真是蠢死了!”她气得够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坐在旁边的丈夫,手指在对方充满不善意味的面孔额头处使劲儿点了点,“那个什么狗屁协议,也只有你会当真,咱们每月几千每月几千的寄,都已经寄了十好几万了,以前给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都你不知道问清楚的么!?”
  “他就让我以后少寄点。”林润生阴沉着脸委屈道,“我哪知道……”
  他瘪了瘪嘴,心里难受极了。
  沈眷莺的女儿沈甜甜刚推门进来,就被林润生扑面而来的煞气吓得倒退两步,僵在原地。
  林润生听到动静一抬头,看到继女,表情当即一整,变回眉头紧皱的严肃模样,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不像是委屈,到更像怒极。
  沈甜甜对这个继父还是有些害怕的,虽然双方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她提着购物袋站在玄关,小心地瞥向母亲:“你俩……吵架了?”
  “没有。”沈眷莺对旁人的这种误解从来无法解释,无力地摆了摆手,“没你事儿,上楼写作业去。”
  沈甜甜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个没影,林润生的紧张这才松懈了一些,他抽了张纸巾擤干净鼻涕,又想到什么,闷声诉苦:“惊蛰那孩子肯定怨我呢,我让他晚上回家里吃饭,他都不肯。”
  沈眷莺抱臂看着他发愁:“你就这样去的?”
  林润生抬头,泪眼锋利地看着她:“啊?”
  沈眷莺看他是真搞不懂自己的意思,只能叹了口气,放弃道:“算了,不指望你,这几天有空还是我去见他一面吧。”
  ******
  和父亲见面完毕后的林惊蛰迅速收拾好情绪,他已经习惯了失去也习惯了取舍,因此也学会了忽略自己的心情。
  方文浩动作很快,也确实很有门路,几天过后,林惊蛰托他办的事情就有了眉目,进修班找到了。
  从八十年代开始,国内便有一批当先吃螃蟹的人开始接触商场,这批大胆的先驱将一潭死水的经济圈翻搅出了无数的波澜,但在此之前却未必从事和商业有关的工作。
  他们当中有国企工人、底层干部、普通农民甚至于无业游民,当他们在商场凭借大胆和眼界以及一点点的运气捞到了第一桶金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需要管理诸多员工的私企业主,在这个时候,他们往往又会发现,自己过往的那些经验积累好像变得不够用了。
  各种短期的企业主培训班应运而生,让这些尚处在新的阶段茫然的“先富起来的人”学习以往从没有渠道得知的商业规则。
  但培训市场同样是混乱的,私企业主舍得花钱,各种坑蒙拐骗的所谓“讲师”便也由此滋生,这个正在新生的国家同样在试探着制定规则,混乱的市场一时难被约束。
  方文浩找到的学习班离燕市大学很近,据说前身是办给诸多高考失利的学生复读时紧急突击用的,许多燕市本地的著名大学都有教授来这里兼职,师资力量非常雄厚,因此教学质量显而易见的高。由于重本率实在太过惊人,前些年培训班便扩大了规模,开始招收诸如这种短期金融培训项目的学生,培训时间通常在一到两个月,学费却十分不菲。
  方文浩道:“不白让你花钱,你知道这个金融培训班里的都是什么老师么?”
  他摇头叹道:“就咱们系那个著名的经济学教授,还有隔壁理工大学的那个公开课从来满座的金融老师,燕市这几个名牌大学的教授大部分都在这挂职,虽然收费比别的补习班稍微高一些,但绝对让你物有所值。”
  林惊蛰翻了下教职员表,竟然看到了几个后世赫赫有名的名字,不由有些吃惊。但一想也明白了,这年头教师工资确实不高,教育部门对老师们的外快也基本不做约束,教授们也是要吃饭的嘛,培训班收这样贵的学费,能招募到如此多优秀师资,想必在老师的待遇上投入了重金。
  他点头道:“行,那就定吧。”
  邓麦随他一起来,刚才听完学费整个人就处于恍惚当中,见他就这样决定,当即大惊失色:“我不要!”
  林惊蛰把邓麦的身份证同自己的钱包一起交给了方文浩,示意对方帮忙去办理手续,自己留下来同邓麦周旋。
  他朝邓麦:“这个课程就一个来月,你好好学,毕业之后就能帮我的忙。”
  邓麦迟疑着,林惊蛰又补上一句:“你别忘记,我还欠了别人七十万块钱呢。”
  邓麦浑身一震,脸色顿时犹豫起来,但还有些挣扎:“可这也太贵了,更何况课程才一个多月,不是说燕市有比较便宜的么……?”
  林惊蛰拍拍他:“一分钱一分货,以后你就懂了。”
  邓麦有点想哭,他站在那,老高大的个头,一张黑脸挂满了委屈,双眼湿漉漉的:“林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去上学呢,你给我花了好多钱了,这比我四年的学费都贵。”
  林惊蛰捏了下他的脸:“所以要好好学知道吗?我把老本都压你身上了。”
  小城长大的年轻人第一次感到自己肩上担负下了沉沉的重量,他隐隐有种不大清晰的感觉,好像自己往后的人生,从此便要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交完学费,送走邓麦,方文浩开玩笑似的说:“你那哥们回去肯定要哭,你看他粘人的,刚才都恨不得跟着你一起去学校了。”
  林惊蛰闻言只是笑笑:“他还小,不懂事,方哥见笑了。”
  方文浩眼神奇异地看着他,心说你丫明明比那个黑大个还要小好吗!但又觉得林惊蛰这话说得无比自然,确实,对方的内在比他的外表成熟太多了。
  以至于方文浩有时候都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个长辈。
  这辈子能有个这样的哥们真就活够本了,方文浩在心中叹息。
  晚餐,燕市某著名饭店,他极少见的把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带进了自己的交友圈。
  他这帮朋友里终于有几个林惊蛰过去面熟的了,只不过上辈子道不同,大家到死也不过点头之交。公子哥们嘛,不同的圈各有各的傲气,上辈子他们看不上林惊蛰,林惊蛰也未必看得上他们。因此这辈子他虽充其量只是个没有背景的穷小子,对上这伙“故人”却仍旧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最为稳妥,他姿态恰到好处,气质又有些这群小年轻少见的沉稳,更兼之外貌出众,方文浩又拼命维护,竟没受多少排斥就和人混熟了。
  男孩子们聚会嘛,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讲讲八卦,除了喝酒凶些,和姑娘们也没什么不同。
  方文浩在这群发小面前没什么保留,酒过三巡,叮嘱林惊蛰多吃点菜后,便端着杯子开始诉苦。
  他在外头开了个地产公司,不太如意,前段时间投标一块地,竟没投过对手,这对手偏偏与他同龄,背景也不比他浅,在学校里还处处和他过不去。
  “胡少峰这个贱人!”
  几个哥们都帮着你一言我一语的骂,一起说他这个对手的坏话——
  “他嘚瑟得都没谱了都,他爹怎么没打断他的腿呢!”
  “我老早听说他想去群南跟邓凯干走私来着,大话放了一年多,到现在也没去。”
  “邓凯现在倒大霉,全家连坐到处跑关系,反倒便宜这孙子了,不过咱们早晚得搞他一顿。”
  “嘿,人家现在哪还搭理你,人家现在搭上肖驰大腿了,正春风得意着呢,恨不得艹遍全宇宙。”
  众人哈哈大笑,又有人疑惑:“你说这肖驰在外头待得好好的,没事儿回国干嘛,真吃饱了撑的。”
  门路更多些那人便一脸神秘地举着杯子摆手:“不光他,他妹妹也回国了,我爸也让我叔叔早点接他女儿回国,估计得有点动静出来。”
  这人喝了口酒,又道:“不过你们知道吗,据说这次申市交易所开业,肖驰也去了,还捞了一大把,我爸天天挂嘴皮子上,让我也跟他学。”
  小年轻们还处于憧憬独立的年纪,说着又有些羡慕,将话题转向了南方那个已经开业的交易所和那个即将开业的交易所。
  林惊蛰对这话题挺敏感的,多听了几句,被他们话里的两个主人公也勾起了一些回忆。
  胡少峰不用说了,燕市这伙小年轻里第一嘚瑟人,往后倒几十年,他也是从未改变的嘚瑟,更兼之事业有成人生赢家,林惊蛰上辈子虽然从未见过他,心里却也跟这群桌上的年轻人一样羡慕。
  有些人生来就运气好,再怎么嚣张都活得一帆风顺。
  但对他们话里提到了肖驰,林惊蛰便有些吃惊,这俩人原来是混一条道的?难怪了。
  这位肖先生后来可也是赫赫有名,比胡少峰还要牛的人物,却也是一样的神秘,他们的圈子林惊蛰基本没机会交集。
  但很显然,方文浩的圈子有机会,不光有机会,双方还积怨不浅。
  这算是听了个稀罕,到后头一桌人都喝多了,只林惊蛰没被灌酒,清醒地扶着方文浩朝外头走。
  正走着,便听到后头不知道谁骂了一声:“卧草,背后说人真他妈就见鬼了。”
  他转头看去,便见方文浩那帮朋友一个个的面露凶光,摩拳擦掌,就连喝得懒洋洋的方文浩都精神了起来,看向远方。
  “林惊蛰,你看好了,那个就是胡少峰,你方哥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方文浩慎重地说了一声,眉头又一跳,回首朝自家哥们翻了个白眼,“别嘚瑟了,肖驰也他妈在呢,今天肯定打不起来了。”
  林惊蛰循着他刚才的目光看去,目光顿时一厉。
  前头摇摇摆摆走过来一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年轻人,花衬衫,花裤子,手揣在兜里,嘴上叼着没点燃的烟,走一步恨不能全身都跟着晃。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走在花衬衫旁边的卷毛!
  卷毛!!
  卷毛今天的头发朝后梳着,一丝不苟,穿着一身和花衬衫风格截然不同衣服,边走边和花衬衫说话。
  他面无表情地说着,垂在身边的那只手上还拎了一串圆珠,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抠颗过去。
  大约是方文浩这边的一帮人太过显眼,花衬衫走了几步之后也察觉到了,抬头看来,吊儿郎当的表情的顿时变得锋利了一些,连背都挺直了。
  见他这样,正在说话的卷毛也停了口,抬头看来。
  双方皆停下脚步,沉默以对。
  花衬衫斗志昂扬,好像恨不能上前叨上两口,卷毛却不然,满脸的百无聊赖。
  但这份事不关己在片刻之后也烟消云散了,他对上了林惊蛰的双眼!
  那瞬间!双方火花四溅惊雷遍布山崩地裂海啸滔天。
  肖驰的下面隐隐作痛:“!!!”
  林惊蛰胃部抽疼了一下:“!!!!”
  怎么办?
  想打。


第二十九章 
  这番对视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但谁也不是说话的那个。
  先开口的是胡少峰; 他最嘚瑟; 收起刚见面时那戒备的表情,又恢复成了上身朝后仰着站立的吊儿郎当状,嘴唇上叼着的那根烟说话时一抖一抖的:“哟; 巧了,这不咱文浩弟弟吗,好久不见呐; 老爷子身体还好?”
  方文浩脸上露出个假笑:“劳少峰哥您惦记; 我爷爷好着呢,常常嘴上念叨你。”
  “行; 最近挺忙的,等得空了我找老爷子下棋。”胡少峰摆着他那身花衬衫斗志昂扬地走近; 眯眼瞅着方文浩,上下打量; 满脸的坏笑,“喝了多少啊你这是,腿都站不直了。借酒浇愁?有什么愁事儿别客气; 跟哥说; 哥帮你解决。”
  方文浩心说全他妈就怪你,身体扭了扭,从林惊蛰有力的胳膊里挣脱出来,面上一点看不出情绪:“我有什么可愁的,就是哥们儿聚会高兴多喝了几杯; 倒是你,少峰哥,听说你前段时间又挨胡叔叔打了,伤好利索了吧?没好利索千万别抽烟喝酒,叫人担心。”
  胡少峰明显被噎了一下,吊儿郎当的姿态慢慢收起,他抬手摘下自己叼嘴上那根就是不点燃的烟,夹在指间,又用那只手掌拍了拍方文浩的肩膀,凑近。
  他笑眯眯道:“打着玩的,我爸又没当过兵,哪有你们家老爷子的力气。不碍事。”
  说罢,眼睛一瞥,他认出林惊蛰了,当初在申市交易所惊鸿一瞥,这位装逼能力远胜于他以往心目中巅峰魁首肖驰的小王子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林惊蛰模样出挑,好记,他因此因此也有些好奇,毕竟早前在申市时他就猜测过这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会是哪家小孩。说句不要脸的话,这燕市上下但凡不是家世太差劲的小子,他脑袋里基本都有点印象,之前琢磨半天也想不起有这么个人,胡少峰还以为他不在燕市呢。
  谁知没过多久居然就见到了,这人居然还是同方文浩混一个圈子的。
  真是不巧,美色当前,胡少峰是个看脸的人,又无法拒绝装逼装得浑然天成的存在(例如肖驰),原本还想结交一番呢。
  可他跟方文浩,真的是积怨已久,这仇有生之年估计是化解不了了。
  想起这仇他就来气,打穿开裆裤那时起,方文浩这王八蛋就酷爱告状。胡少峰又是个嘚瑟的人,在外头亲女同学嘴啊跟男同学的打架啊爬校长办公桌撒尿啊好勇斗狠什么都没落下,方文浩姑娘抢不过他,打架也打不过他,校长办公桌爬得都比他慢!那哪儿不行,于是计生阴毒,就跑去跟他爹告状。
  胡少峰他爹妈都是暴脾气,又格外宠爱长得乖巧漂亮的小孩,一听方文浩告状,也不管青红皂白逮着胡少峰就打。好死不死这俩人从幼儿园到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还都是同个学校的,于是胡少峰这冤一蒙就是十几年,以至于后来看到他爹抬手挠头都条件反射抱头鼠窜。
  这个恨怎么化解!你说!
  想结交的人居然成为对家,这实在是太遗憾了,胡少峰假笑了一下,看向林惊蛰,话却仍朝方文浩说:“这哥们眼生啊。”
  方文浩酒醒了一半,心中便有些担忧。他跟胡少峰各有依仗,斗来斗去怎么着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从未想过把林惊蛰给牵扯进来。
  林惊蛰这一没靠山二没家底的,万一给这王八蛋盯上了,往后苦头可有得吃,况且他在小城市长大,估计没见过这种火花四溅的阵仗,胡少峰虽然人品王八蛋吧,气势还是够的,林惊蛰万一露了怯,拿捏不了轻重,恐怕会给弄得下不来台。
  他琢磨着该如何不引人注意地将林惊蛰护到后头去,没成想耳畔响起的声音却仍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和沉稳:“胡先生贵人多忙,我们在申市见过的。”
  而且见了两次,在交易所时这人躲盆栽后头贼眼瞅过来无数遍,林惊蛰虽然没有搭理过,但哪怕是个植物人也不可能没发觉。第二次在酒吧时那就是单方面的了,见识过他左拥右抱玩得乱七八糟的风格,林惊蛰印象可不怎么好。
  但这种情绪肯定不可能表现在脸上,因此说完这话,林惊蛰还露出个笑来,伸出右手:“我是林惊蛰,二十四节气那个惊蛰。”
  胡少峰被他那双眼睛晃了一把,下意识伸手握了上去,等到收回手时才想起自己不该回应得那么和气,可没辙,手握完,气氛已经软和了。
  他只好道:“记得记得,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别叫什么胡先生了,听着别扭,你跟方文浩是哥们,就随他叫呗。”
  林惊蛰点头微笑:“少峰哥。”
  点头那瞬间,脑门上扎来一道锋利的目光,他掀起眼皮看去时,对方已经恢复了正常,正远远站那捏着串珠平静地看着这边交锋,神情八风不动。
  一堆明怼暗怼完毕,借由林惊蛰递出的台阶,双方总算舍得鸣金收兵。方文浩揽着林惊蛰示意让他躲后面点,一边领着一帮人越过胡少峰朝后头走,抻着脖子喊站那的卷毛:“肖哥!”
  林惊蛰便意识到,这位估计就是那个在酒桌上颇有存在感的肖驰了。
  肖驰身上有种这个年纪的人不该拥有的清心寡欲,方文浩对他明显和对胡少峰不同,态度郑重了很多,就连他身后那伙不搭理胡少峰的小伙伴们也都和气地跟着喊人:“肖哥。”
  肖驰巍然不动地站在那里,把那串珠子绕了两圈绕回手腕上,抬手拍了拍方文浩的脑袋,温声道:“早点回学校,少喝那么多酒。”
  “哎。”方文浩任他拍完,又见他将目光淡淡落在林惊蛰身上,赶忙开口介绍,“肖哥,这是我哥们,林惊蛰。”
  肖驰冷静地点了点头,眼神很温和,拍完方文浩的手抬起来挪了一个,像是还想拍在林惊蛰脑袋上。
  林惊蛰立刻抬手抓住了他,拉低,摇晃,微笑:“肖哥好。”
  感觉到交握的双手处突然增加了力量,林惊蛰不甘示弱地也捏了回去。
  接触大约三秒,这个看起来稍微有那么一点长的握手仪式平静地结束了。
  肖驰收回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波澜不惊:“你好。”
  完事后背着手同方文浩又说了几句话,双方充满火药味的开场便如此以和为贵地结了局。
  离开饭店大门的时候方文浩好像非常急于离开,脚步都略快了几步,走开老远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后头没人,才长舒了口气,有点不爽地说:“真他妈倒霉,居然碰上胡少峰这孙子,要不是今天肖驰也在,我非得揍他一顿。”
  说罢又朝林惊蛰道:“刚才那胡少峰记住没?以后在学校见到他躲着点走,这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林惊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他捏了捏自己背着的手,心说那王八蛋够能装逼力气也够大的,那爪子那么大面积,蒲扇精啊。
  今天这人的手倒是没有上次那么发烫,但手心还是比林惊蛰热上一些,捂得他手心都出了点汗。林惊蛰问:“那个肖驰是谁?”
  “肖哥啊,他你不用担心。他虽然跟胡少峰关系不错,但人比那孙子好多了,脾气也好,从来不跟人起矛盾,下回你要是遇上他,就跟现在似的客气点就行。”方文浩说罢,转头问后头的小伙伴,“嘿,你瞧见没,胡少峰内孙子在肖哥面前乖得跟鸡崽似的,他不是嘚瑟么,有能耐那根烟别空叼嘴上,他点啊!”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又有人道:“我听说前段时间肖哥是不是又去庙里了?”
  “哪儿啊,他好像是身体不舒服出国了,之前卫生部不是还去了几个专家嘛。不过那时候他好像在修什么新禅,不愿意见人,那几个专家把了一把脉就走了,什么名堂都没查出来。”
  “今天看着挺健康啊,我估计没啥事,不过他又修什么禅啊?”
  “谁知道,他不一直这样吗,多少年了都,你去跟他交流一下佛法啊……”
  “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
  饭店里,目送宿敌走远,胡少峰砸吧了下嘴,眯着眼意犹未尽:“便宜他了。”
  肖驰收回目光,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领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你等等我啊!”胡少峰跑跳着跟上去,边跑边将烟叼回嘴里,下意识摸兜套打火机的动作却一下停住了,最后还是讪讪将那根烟丢进了垃圾桶。
  他随即又高兴起来,乐呵呵道:“你瞧见没,嘿!方文浩那傻X的表情!哈哈!他快气死了你知道么,上回投标就差我十万!”
  肖驰没什么情绪地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凭什么啊,我才不!”胡少峰梗着脖子一脸不服,“他有能耐再找我爸告状去啊!”
  嘚瑟完毕后脸上又挂上贼笑:“嘿,看见没,今天跟他一起那小孩,咱们在申市见过的。”
  肖驰什么也没说,侧着眼珠斜睨他。
  胡少峰以为他忘了,记得抓耳挠腮的:“你忘了?就交易室那个啊,那天穿着白衣服,还带着仨保镖,一出手就是五十万那个,装逼比你还强的那个!”
  “哦。”肖驰目光直视前方,“想起来了。”
  胡少峰不疑有他,嘿嘿笑道:“你看他那俩眼珠子,贼大贼大的,像不像兔子?”
  肖驰皱眉:“少胡说八道。”
  胡少峰想起来了,兔子不是什么好词儿,他哎呀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他长得像兔子,不是说他……哎我操不说了不说了,意思就是他长得挺好玩的,这谁家小孩?能跟方文浩玩儿一块,我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不至于啊……”
  肖驰没搭理这人,他双手背在背后走得四平八稳,看似心无旁骛,实际上却在偷偷捏右手。
  刚才握手时林惊蛰借机狠掐了他一把,超级用力,这会儿他手背的皮肤估计已经青了。
  肖驰心说这小孩也太狠了,自己就那么一捏,都没怎么用力,吓一吓他而已,他居然来这么一招。
  不过肖驰挺意外,上次在申市酒吧那啥过后,他本来以为自己脑子不太清楚估计记不清对手,谁知今天一见,隔着大老远他竟就把对方认了出来。清醒的时候又碰一面,肖驰这会看清楚了,心说这小孩长得真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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