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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与风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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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向来懦弱又守旧的女人,头一次哭着抵抗我,连见都不让我见我爸一面。
我难道没想过放弃吗?不,我想过。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背井离乡。
我们俩正说着话,前头边野和王钊就回来了,他们说前头树林里,溪水旁,发现几张吊床,我们可以在那边稍作休息,喝点茶水,然后向最终目的地出发。
我和唐晓辰自然没有异议。
吊床只有三张,其中一张是坏的。边野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又着手开始修另一只坏掉的吊床。而唐晓辰天生吸引蚊子的体质,在树荫下没一会儿就浑身抓挠,差点都给挠破了。
边野用力扯住吊床的线,错不开手,问我能不能带唐晓辰去附近的农家乐弄点药膏抹一下。
“我去吧。”王钊说道,说着看我了一眼,“太阳毒。”
我没做声。边野说了句麻烦了,低头时猛地用力,肌肉筋脉有一瞬的显现,他飞快就将吊床系好。
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低头时仿佛看到他笑了一下。
我坐在吊床上晃动,看边野直起身,一副大功告成地样子抹了一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冲我拍拍吊床:“来试试?”
我就傻乎乎地去躺了。别说,挺结实,他就站在树边推我。
我手里捧着一本刚从包里拿出来,准备躺在吊床上读的书,毛姆的《面纱》。
边野似乎很感兴趣,推我的同时专程凑近点问,你还喜欢看这个?
“偶尔读点闲书罢了。”我说。
一阵风吹来,吹散有些炎热的温度,我们两之间片刻无言,只余蝉鸣水打。
过了会儿他问:“王钊,怎么回事儿啊?”
“什么?”
“就是他……”边野停下手想了想,一副太多无力吐槽的样子,最后把自己给憋笑,只总结出一句话,“你怎么处上他的?”
他话里有三分好笑,两分狐疑,语气像笃定我和王钊不是一路人。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有些越界,并且有些擅做主张地猜测,所以我没回答。
“不知道你是真迟钝还是假正经。”边野又说。
“你什么意思?”
“真看不出来吗?”他抄着手臂不再晃吊床,三两步走到我旁边的吊床上躺下,垂着一只腿偶尔蹬一下地面,“他对唐晓辰有意思,你看不出来啊?”
后来我想起这件事,边野当时就事论事跟我讲这句话时,我忽略掉他没有叫“晓辰”,而是“唐晓辰”。就像讨论故事里一个主角,一个需要被指代的代名词。但是我当时有点乱,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唐晓辰和王钊回来后,可能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问了句你们干嘛呢。
见我们一人一个吊床,谁也没说话,就算了。
边野起身把吊床让给唐晓辰,唐晓辰说不用,想去下面水边看鱼虾,边野就带着他往坡下走。
顿时这边就只剩我俩,我捧着书盖在脸上。屏蔽视觉后清风绿叶,蝉鸣溪水的感受力就被放大。我正跟那儿享受大自然呢,俩上的书就被拿起来了,日光一片刺眼,我赶紧拢住眼睛眯了眯。
我正上方,是王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刚才晓辰劝我。”他说,“早上你跟他道歉了?他说让我别跟你生气,大家好不容易出来玩一回,不要被咱俩弄砸了。还有,你早上道歉也没跟我说一声,你总是这样,我还以为你在那边拿乔,你转头就跟别人服软。要不是晓辰跟我说,你是不是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打算跟我犟到底?”
“晓辰晓辰,一口一个晓辰你烦不烦?”有点火大。或许是刚才边野的话给了我某种心理暗示,现在王钊一提他我就特敏感。
“又来,你就是在我面前非要挺住你那股子傲气,不低头,不服软,即使心里头知道不对,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你有意思吗?”
我呼啦一下坐起身:“你有意思吗?啊?”
我不想跟他吵,起身往另外一边走,被王钊从后头扯住。我听他叹了口气:“行了,林月,你知道我不会真的和你生气。我承认,我有时候也……我就是犯轴。”
我承认那一刻我心软了一下。
他见我没说话,就把我缓缓拉过去,拢在怀里:“别生气了,啊?咱们今天开开心心的,下午还要吃烤肉,你板着一张脸,多难看,是不是?”
王钊还在那边跟我小声说话,边野拉着唐晓辰从另外一头回来了。似乎是看到我们挨在一起,边野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晓辰则歪着头定了一下,高兴地捧着矿泉水瓶子给我们看他捉的蝌蚪,还有小银鱼。
“边野帮我捉的。”唐晓辰笑得时候露出两颗虎牙,看上去十分天真灿烂,“我都好多年没有捉过蝌蚪了。”
我不得不凭心而论,这孩子,如果不是后来发生那件事,他真的非常讨喜。
但不知为什么,我看向他身后笑而不语的边野时,我总觉得他们俩的性格不像那种能走到一起的恋人。倒也不说是性格天差地别导致的,或许是他们之间,我感受不到那种恋人的磁场和默契。
“差不多出发了吧,还有一小时山路。等到地方差不多下午两点,沿着湖边走走放松一下,三四点能吃上烤肉,天黑之前能回到家。”
我们都表示赞同。
这一回换成边野开车,唐晓辰做副驾驶,我和王钊做后边。
车发动的时候,王钊静悄悄牵住我的手,攥在掌心里。熟悉的温度让我一下有点酸。我将目光投向窗外被阳光照射翡翠的十万大山,尽量不动声色,不表露情绪。
到山中胡泊的时间和边野估计的差不多。
我因为家里父母喜欢吃烤肉,练就一双好手艺,便主动承担烤肉活儿。每次烤完时,我会习惯性给王钊留一些出来,和大家吃的分开,这是我大学毕业后就养成的的习惯。
王钊在一旁拍照,一扭头看见我正往盘里放,估计勾起他什么陈年老旧的回忆,有些动容,走过来从我身后抱住我。
“月月,好像好久没吃你的烤肉了。”
“嗯,这不是要吃上了。”我应他。
他低头在我脖子上吻了一下,没说话。
“边儿去。”我缩了下脖子,有点痒,“帮忙把折叠桌和椅子摆好,让边野和晓辰也来帮忙。”
王钊便伸了个懒腰过去了。
我从身后遥遥打量他的身影。王钊虽这些年养成一些市侩的坏毛病,但他本是本性纯然的人。心里藏不住事儿,直来直往不虚伪,这也是当初我喜欢他的很大一个原因。他喜笑颜开时,那种铺张的亲和力与英俊的外貌,更是让他看上去十分迷人。
我挪开目光,正对上不远处正牵着唐晓辰往过来走的边野。
我皱了皱眉。
边野和王钊,凭我直觉来讲,是完全不同的性格。边野这个人,他眼中藏了很多事儿,大多时候,真的很难看透。
他似乎永远不把什么事儿放在心上,但又似乎,不是那样的。
………………………………………………
湖水如镜,苍穹如洗。吃过烤肉后,我们四个人都十分满足,躺在湖边巨石上沐浴太阳,偶尔看飞鸟从头顶飞过。
显然边野很不入戏,他说我们这样其实很容易被鸟屎淋中。
……
后来王钊睡着了,唐晓辰去上洗手间了,边野开始掏出游戏机,而我重新捧起《面纱》。
“要不要打个赌。”边野飞快地按游戏机上按钮,边分心跟我说话。
我一听他那语调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不用处处在我面前试图揭露别人。”我说,“不管王钊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你也不是什么好鸟吧?”
这回边野一愣,游戏也不打了,扔在一旁翻了个身撑住头,望着我:“怎么说?”
我捧着书依旧不看他。
“不管王钊对晓辰有没有兴趣,你看起来对我也很感兴趣。”我确信,这段时间我感受到的各种微妙绝不是巧合。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与自作多情,如果你感到暧昧,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对方想让你感觉到。
他乐呵呵地翻弄着游戏机笑:“继续说。”
“首先,我对王钊的判断不会因为你一个外人三两句话产生动摇,我和他之间怎么回事儿,只有我说了算,知道吗?其次,你不觉得你现在的角色,特别像你口中的王钊吗?扪心自问,你对晓辰算得上公平吗?”
“我和晓辰,与你和王钊,当然不一样。”
我总算愿意从书上方露出一双眼,打量他。
边野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对晓辰,至少懂得怎么哄着自己人,而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是我的人,合着就该皇帝命,我宠还来不及,怎么能让他在我这儿受委屈?”
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你跟晓辰也不一样,情况不能一概而论。这个以后你就明白了。”
“第三。”他停顿了一下,将三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我跟晓辰,不是恋人。”
我脑袋嗡地懵了一下。
“如果非要给一个定义,大概是姘头吧。”
“他是这么说的?我们是相亲认识的?”
我已经讲完三分钟了,边野还在那头捧着肚子乐。
“哎呦喂,我缓缓。”他打了个轱辘做起来,“我跟晓辰是约的时候认识的。不过不是我约,是我朋友约,这里头弯弯绕绕说不清,反正最后落到我头上了。其实说是相亲也没错吧,也算是变相的相亲了,哈哈。可能算不上正经谈恋爱的,但说是对象也没错。”
“别乐了。”我有点尴尬,“那你们还同居?”
“先别说我的事儿,顾着点你自己吧。”他冲我摆摆手,竖起两只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又指了指王钊,“说实话,我招子贼亮,你俩再这么住下去迟早得出事儿。”
我特别讨厌别人在我面前危言耸听,不论对方多有信服力,拿出多少证据。我这人天生护食儿,根本见不得别人说王钊不好。我承认边野也是个挺有魅力的男人,但是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我向来都不喜欢被外人左右,也不喜欢被外人评价。
“你为了我们拆伙儿很努力啊。”我说了这句后就没音儿了。
然后唐晓辰就回来了。他躺在我和边野的中间,好奇地凑过来看我在读什么书。
他还全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儿。而因为我的心态发生微妙的感觉,现在看唐晓辰跟以前看他的感觉也不一样了。怎么说呢,特别复杂。
“小月哥,你在看什么呀?”唐晓辰又凑近了点。
“毛姆的《面纱》,你应该读过吧?”他好歹算是好大学。
唐晓辰茫然地摇了摇头:“还真没有,只读过《鼠疫》和《局外人》。这是讲啥的,要不你给我念一段儿呗?”
“感兴趣?”
唐晓辰点头。
“那挑段里面特别经典的告白吧。”
“那我还能学学。”他笑眯眯的。
边野望着天,一副没什么兴致地样打哈欠。
我瞥他一眼,翻到我以前划线的那页开始念:
“我对你不抱什么幻想。我知道你愚蠢、轻浮、没有头脑,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的目标和理想既庸俗又普通,但是我爱你。我知道你是二流货色,但是我爱你。想一想真是好笑,我竭力去喜欢那些讨你喜欢的东西,忍受折磨也要对你隐瞒起自己,实际上我并不无知粗俗、不爱散播丑闻也不愚蠢。我知道你何等害怕智慧,便尽我所能让你觉得我是个大傻瓜,跟你认识的其他人一样。我知道你嫁给我只图一时利益,我是那样爱你,我不在乎。我很感激能被允许爱你,当我时常想起你高兴跟我在一起,或者当我发现你眼中闪烁着愉快的爱意时,我就会欣喜若狂。”
……
唐晓辰和边野都没说话,唯独王钊沉睡而绵长的呼吸,轻轻来轻轻去。明明是念给他们两个听,此时此刻,却不知为何引起一种微妙的共鸣。
我看了眼旁边正睡得安稳的王钊。
我们也曾有过好时候,不是吗?
…………………………………………………
关于引用毛姆《面纱》的这段话,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说林月觉得王钊就和女主一样庸俗,也并不是说他自己也像男主一样充满智慧,更不是想表达他对王钊的关系就跟这段话里的一样,他不是奉献型爱情,只是他这时候觉得边野有点干涉太多了,老说王钊怎么的,有点不高兴。林月本质上是特别护食的,这一点他其实和边野很像,不管王钊做错什么,或他们俩有什么矛盾,只要王钊还是他的人,他就不需外人说不是。王钊只要一天是他的人,一天也“合着该是皇帝命”。
他挑这一段念,只是变相地回答了边野“你为什么挑这个人处对象”的潜台词问题。那么林月的潜台词就是,爱就是爱了,关你屁事。当然,他不是对边野没有好感,只是确实因为王钊也有点心虚,更要虎虎生威表立场了,其实有点欲盖弥彰。
PS
毛姆先生《面纱》里呈现的爱情观,放在现代耽美网文里,估计已经被公开处刑了。哈哈哈,开个玩笑。
自从那次野游回来后,我们四个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变化,又似乎没有。说没有,是因为这种变化是对于我来说。不论对王钊,边野,还是唐晓辰,我的看法和态度都发生了很大的动摇。尤其是对王钊,很多时候面对他我会不知所措。
当他温情脉脉时,我心里头又很软。我曾无数次在他睡着时亲吻他的唇,也曾无数次在噩梦将醒之际抱住他的身,只是他从来不知。他依旧每天上班挣钱回来同我插科打诨。我一直在默默观察,我们的关系,已经不似当初。
我们之间的这个变数,就是唐晓辰。
第一次我相信了边野的话,那是在一个月后的一天。
当时我们培训机构开晚会,要求所有的员工都必须到场。那天公司难得慷慨地包下整个宴会大厅,吃饭抽奖搞活动,晚上还组了局去喝酒唱歌。
跟王钊在一起后,我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机会。当天晚上跟他打了电话后,他也没什么反应,说你去吧,别太晚回来就行。
结果我在KTV里被那群孙子灌成了傻‘逼,等到迷迷糊糊醒来时,KTV里就只剩下几个跟我同样宿醉的人。显然是单身汉,打主意一宿就睡到这儿了。
可我不是单身啊……
我强忍着呕吐感起身,上过洗手间冲过脸,扒出手机一看,已经没电了。
当时我心里头就有点慌。
这让我回想起,我刚认识王钊头一年,我也是半夜出去宵夜,结果手机落到家里了。其实当时出门我是跟他说过的,他说到地方给他个电话,他开车来接我,大冬天的害怕我难受。结果我没带手机吧,就说算了。当时也是心大,想着回去给他个信儿就行了。慢腾腾往回走,冬天的风吹得我一个灵醒,觉得真他妈冷啊。那一路上我不知把羽绒服裹得多紧才到家。
结果当时我就看到王钊,红着眼,外套也没有穿,只穿了一件单衣,站在楼道门口冻得发抖,着急的不行。
那样子,时隔两年我到现在都能还原每一个细节。我永远记得当时他的表情。
他说你再晚回来一点,我就要报警了你知道吗?
只因为我走的那段路特别长。大雪封路,我走回来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我当时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我当时心里想,这辈子,就这个人了。
……
我醉着酒,头疼,身上也难受,疲软,没劲儿。
但是我挂心王钊会给我打电话,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要是太晚,他又找不到我,他得多担心啊?
我推那几个醉鬼,推不醒,又去扒他们包,包里也没有充电器。最后我跌跌撞撞,总算找到经理,问他们要充电器,他们一会儿说没有,一会儿说不借,违反规定。我最后烦的不行,从钱包里抽了几百甩给他,我说跑路费,帮我楼下买个充电器,不用找了。
那经理立马人精一样溜烟就没了。
我趴在桌上,想吐。
后来晕晕晕,也不知道晕了多久,那经理总算给我买回来一个充电器。我满屋子找充电口,最后崩溃地坐到厕所地板上,在厕所里给手机充电。
充电的那时间,我就感觉无比漫长。
等啊等,等啊等的,我就不知不觉给睡过去了。
其实我没睡安稳,就是太难受了,没到十分钟又惊醒了。我手里还握着手机,冰凉凉的触感。
我着急地划开显示屏,一条微信和来电提示都没有。
我想是不是刚开机,要缓冲一下,结果又等了十分钟,我看着空空如也的屏幕,才知道是真的没有任何来自王钊的信息。
胃里头空空如也,但此时此刻,那种翻江倒海的呕吐感再次袭来。我没忍住,拧开隔间门抱住马桶吐了个痛快。
但是我什么都没能吐出来。
…………………………………………………………………………………
翻页儿再写哈~
凉水刺骨的冰一直冲刷我的皮肤,我不断用水打在面上,迫使自己清醒,尽快好起来。
五分钟后我撑住流水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有些憔悴,有些……我说不清。
在手机上什么都没看到的那时候,说不上自己是失望还是伤心,更多的,或许是一种麻木的无力感。承认吧林月,在你打开手机,隐隐期待的那一刻,这一种结果的答案,其实已经存在潜意识中。我惴惴不安的,想要回避的……
我靠在墙面上叼了根烟,想了想,大概再多抽一根恐怕更难受,最后还是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中。
深吸一口气,我冷静地给王钊拨过去电话。
第一遍,无人接听,第二遍,还是无人接听。电话那头不断被拉长的电子音,像是某种酷刑,越来越长,同时也把我的心越来越往下拽。
会不会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会不会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脑海中还死死地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那通常是某种自欺欺人的表现。
再打一遍,再打一遍如果依旧无人接听,就暂时把这颗心给我揣回肚子里去,等回去再看看怎么回事。我镇定地告诉自己。
第三遍,我拨出王钊的号码,满怀希望地,冷静地听着电话那一头拉长的电子音。一声,两声,等到后期,几乎就要挂断时,电话被接起了。
我侧耳倾听。
“喂?”软糯糯而犹豫的声线从电话那端传来。
我当然认得出,那是唐晓辰的声音。
我没有给他多说一个字的机会,立马挂断电话。
身体像灌了铅水,一个劲儿地往下坠。我不知道人有没有那种时候,恍恍惚惚的,眼前的东西觉得非常不真实。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在梦里,又想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等眼前的一些归位,意识回笼后,巨大的冲击力,压力,从四面八方向我用来,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不会吧?
不能吧?
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可是就连我自己,这个世上最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的人,此时此刻,都再无法为王钊找出任何脱身的借口。
其实世上许多事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想事情的人从来不愿接受罢了。所以人们用借口,解释,意外,误会,来自欺欺人,来自圆其说。
其实哪儿有那么多好运气。
我摸出手机,屏幕上还是我俩的合照。大拇指用力擦两下,滑腻的抹痕背后,是两张笑得灿烂的脸。
不安和焦虑堆积到极点时,其实那种感觉恨不得别人给你一刀了断,给个痛快。好过胡思乱想的折磨,真的生生能逼疯人。
或许是我喝了酒的缘故,此刻情绪非常极端,喜怒被放大,因此那种格外锥心刺骨的感觉也被放大。
我飞快地收拾了东西,冲出KTV。我必须现在回家,立刻,马上。
但没想到的是,当我走出KTV的那一刻,看到的是倾盆的大雨。无边无际。淋湿整个深夜中的城市,像要吞噬掉一切。
路上没有行人。没有一辆出租车。我摸出手机叫车,然而在不断尝试和等待的二十分钟里,终究没有一辆车愿意接我的单。
我被困在这里了。
向前两步,我在滂沱的大雨里站立。我很难解释那瞬间我的行为,或许是有些癫狂了。
我做了两分钟思想挣扎,然后给边野挂了个电话。
不论唐晓辰和王钊现在是怎么回事,边野那边见没动静,就说明他肯定不知道。或许他甚至不在家。
我边打边挪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我不知道边野这人的作息,只能祈祷他现在还没睡。就算睡了,也不要睡得太熟。
出乎意料,电话响了没几声后,那边就接了。他声音有些惺忪和懒散,像是刚睡起来,又像平时刚打完游戏的那种感觉。
“怎么了?”
“你在哪儿?”
“出什么事儿了?”我听到他在电话那头缓缓直起身的声音。
跟他边野话时,我尽量稳住声音,不让他听出我太多的不对劲:“跟公司出来晚庆,我被困在KTV了,你能来接我一下吗?王钊估计睡了,我打不通他电话。”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他很快捕捉到我言语里的漏洞。
“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他问,“如果只是单纯求助,你会让我帮忙叫醒王钊,而不是叫我来接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两秒钟沉默,我坦白:“我刚给他打了电话,是唐晓辰接的。”
………………………………………………………
从我挂断电话开始计算,边野花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到楼下。
凌晨的马路上没有车,空寂得令人害怕。他换了辆野马,纯白色的光束射进雨幕,淅淅沥沥照亮雨点。他也不熄车,撑把黑伞下来,径直走到我跟前。
我以为他会说什么,但边野什么都没说。他一手虚虚扶住我肩膀,一手掌伞,就这么把湿淋淋的我直接塞到副驾驶里,压根没一丁点犹豫和心疼皮椅。
“热咖啡。”他上车后从中间的杯座里递过来一杯,看纸杯像是公司配置的那种。
我这会儿觉出冷,哆哆嗦嗦地把咖啡杯抱在怀里,看他将空调开到最大,提醒我系好安全带,然后一油门踩了出去。从开始到现在,边野没一句多余的话,但是他扶着我肩膀的手,为我挡雨的伞,递给我的咖啡,还有拧开的,温暖的车中暖气,无一不让我的身体渐渐回暖,从那种极差的状态中缓慢地恢复过来。
等到了家,他把车停在路边,和我一起上楼。
从上电梯起我就心神不宁,总害怕打开门后,许多事情就再没有挽回的可能。但是等电梯门一开,我却比边野更加急促地往门口靠去。我手里一直攥着钥匙,这时候就哆哆嗦嗦地去开门,我手抖到不行。很着急,但就是屡次戳不到钥匙眼里去。
我忽然就有点想笑。
现在我的样子,一身酒气,落魄狼狈,浑身湿淋淋的,在门口哆哆嗦嗦,连门都开不了。
我现在看起来多可笑。如果门内是我想的那样,难道我也要以这样一个“怨夫”的形象出现在王钊,或唐晓辰面前吗?
一只手从我身后握住我不断哆嗦的手,沉默但很温暖。我回过头,平日总没个正形的边野,安静起来有种令人心安的感觉。我神奇地随着他慢慢平静下来。
他握着我的手的钥匙,插入钥匙孔,门开了。
客厅没有任何动静,我又靠近我房间。我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声响。
握住门把手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我生怕看到他们俩全‘裸拥抱想眠的温情画面,那恐怕比激情赤裸的床上运动让我更接受无能。
深吸一口气,我还是推开门。
王钊躺在床上,安安静静,他的身边没有别人。也没有我预想中的全‘裸,或有情爱后的凌乱痕迹。
看起来一切都非常正常,就好像他只不过是没等到我,暗自先睡着了而已。
他的手机安静地放在床头,充着电。
我站在门口寂静了整整十秒钟,有种整个人放松下来,快要虚脱的感觉。心跳又重新回到胸腔。
边野比我的反应还快,他立刻转身走向另一间屋子。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门,没人应声后,他伸手扭了两下门把手。
门被反锁了。
“出来。”他在门上弹了一下,看似轻而易举,声响却很大。
里面窸窸窣窣有了动静,接着是脚步声,然后唐晓辰出现在门口。
唐晓辰刚开门就见到边野和我站在门口,一下就有点呼吸不过来:“野……野哥,你不是今晚不回来吗?”
边野拇指往后指了指,抄着口袋:“解释一下?”
唐晓辰将目光挪给我时,双眼微微睁大:“小月哥,我知道你可能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王钊哥他今晚断片了。你打电话那会儿他根本叫不醒。凌晨一点了我看到你来电,以为有什么急事儿就替他接了。我本来想解释一下,但刚说了一声你就挂了。后来我打电话你也都不接……”
很完美,很符合逻辑的解释,忽略细节,的确站得住脚。
“他为什么会断片?”
“是……是……”
“是什么?”边野有点不耐烦了。
“是我晚上和朋友去喝酒,然后下大雨,给野哥打电话一直关机,我就问王钊哥能不能接我一下。后来我那群朋友,野哥你也知道的……”唐晓辰说着还瞥了边野一眼,“他们就说生面孔,交个朋友,拉着王钊哥喝嘛。我有劝的,真的有,但是拗不过他们。王钊哥就被哄着喝了几杯,我当时也没注意,后来才发现都是深水炸弹……”
“十点钟左右,我的确在外面手机没电了。”边野对我说。
唐晓辰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愧疚得眼眶都红了。他说对不起小月哥,我知道我让你不好受了,都是我的错。但你一定要信我。
我笑了一声,无话可说。信他?我现在连自己都不信。
不过唐晓辰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看样子也并不像骗人。看起来就真像他说的那样,但我心里头那道坎就是过不去。
“唐晓辰。”我叫他大名,“麻烦你以后离他远点。再有一次,我们就搬出去。我说真的。”
………………………………………………………………………
我当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觉。
凌晨两点时候,我出去放水。路过边野屋时,听到里头碎碎的话语声。隔着一层们,听不真切,我也不想去听墙角。
但我能辨认出边野的声音,没了平时不着调的语气,平稳冷静地说着什么,而唐晓辰回了句什么,似乎带着哭腔。
我放完水就回屋继续睡了。
到了凌晨六点时候,睁着眼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我想起来干点儿别的,但稍有动静,王钊就有点睡不安稳,习惯性地翻个身,八爪鱼似的抱着我。
我感觉他是醒了,但他自己应该不知道,黑暗中劈头盖脸地摸了我一把:“月月……你去哪儿了?”
一如当年的温柔。
我忽然有点想哭。
安安静静让他抱着,我缓了一会儿,然后再次小心翼翼地推开他。
洗漱,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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