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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_白芥子-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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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雁停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萧莨这般模样,他是真的怕了。
“你最好趁早放弃求死的念头,”萧莨的手指陡然收紧,目光中滑过一抹狠戾,“你若敢就此死了,我便将长历皇帝皇后还有那位老怀王妃的尸骨都挖出来,曝尸荒野,让他们因为你,死后都不得安生。”
祝雁停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你怎敢……”
“我为何不敢?”萧莨的声音冰寒,“我连祝家的江山都敢抢,我有什么不敢?你若当真想做个孝子,就别想着这么死了一了百了,我跟你之间这笔账,你永远都别想还清。”
祝雁停眼眶中的泪簌簌而下,萧莨这般疯狂的模样,他看了又难受又心疼,他知道萧莨故意这么说,逼着他不许去死,可萧莨不该是这样的,萧莨该是那顶天立地的皎皎君子,不该与他一样变成一个疯子。
一直在做困兽之斗的人,并非只有他,萧莨在折磨的,又岂止是他一人。
可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叫萧莨重拾对他的信任,解开心结。
强迫自己平复下心绪,祝雁停攀住萧莨的手,哑声道:“……你别生气,我不会再寻死,我保证不会。”
“是不是虞医士与你说了什么?他大概误会了,我没想死,真的,我吃了药,真的吃了,我只是有些难受罢了。”
“你若是不高兴,打我骂我做什么都好,别不理我,……就跟之前那样,我跟在你身边伺候你不好么?”
“你别不要我……”
祝雁停一边说一边哽咽,萧莨看着他,晦暗双眼中神色不断变幻,忽地弯腰,用力将人攥起。
祝雁停被扔上轿子,抬去正院。
他不知道萧莨想做什么,但不管萧莨想做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祝雁停被扔进正屋的西间里,萧莨的正屋有东西两间,他平日里都住在东间,西间先前一直都空着。
祝雁停被他扔进屋,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萧莨已转身离开,叫人带上屋门落了锁。
祝雁停呆愣半晌,仰起头,将先前还未流尽的眼泪无声咽回去。
换了个地方,后半夜祝雁停反而睡得安稳了些,那无边的噩梦没再追着他不放,一觉到天明,身上的汗终于发了出来。
清早,祝雁停被外头珩儿的说话声惊醒,他赤着脚下了床,去窗边想要推窗,却发现窗户已经被从外头钉死了。
透过模糊的窗户纸,能看到珩儿的小身影站在门外,正仰着头在与萧莨身前伺候的人说话:“父亲还没起床么?我可不可以见父亲?”
被他问到之人似十分为难:“世子,王爷说让您用了早膳就去念书,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小孩不甘心道:“我想见父亲也不行么?”
“王爷说他没空见您,您回去吧,用完膳食早些去书斋。”
“我不走,我有话要与父亲说。”
只是听到小孩满是委屈的声音,祝雁停就已难受得不行,珩儿昨日还身子不适,后头也不知萧莨骂他没有,这孩子得受了多大委屈,今日一早却又来找萧莨了。
珩儿性子倔,并不肯走,抬手抹了抹眼睛,就这么眼巴巴地在门外站着,执意要等萧莨出来。
祝雁停焦急不已,但不敢做什么,甚至不敢出声,就怕萧莨听到会更加生气又迁怒珩儿。
一刻钟后,屋门陡然拉开,萧莨冷着脸站在门前,看向守在门口不肯走的珩儿,压着声音训他:“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大早不用早膳不去念书,站在这里跟我闹脾气?”
珩儿红着眼睛抬头问他:“爹爹呢?我早上去爹爹那里,他不在……”
昨日伺候珩儿的下人都被萧莨发落了,新换去的那些人根本不敢让珩儿再去找祝雁停,但珩儿岂会听,趁人不注意自己就跑了去,却没见到祝雁停,就又来萧莨这里问。
祝雁停愣在窗边,回神时已低下头双手捂住脸,止不住地哽咽。
珩儿虽当着面不肯喊他,却其实已经认了他这个爹爹,他何德何能……
萧莨的面色愈发难看:“谁准你去找他的?我昨日怎么跟你说的,他不是你爹爹,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珩儿吸着鼻子抽噎,不敢再大声哭:“……他是不是死了?”
“别一口一个死字!”萧莨不耐烦地呵断他,“他跟你没关系,以后都别问了,赶紧回去。”
珩儿到底还是被人带走了,小孩一步三回头,最后是抹着眼泪走的。
萧莨进来时,祝雁停依旧立在窗边发呆。
听到屋门开阖声,祝雁停回神看过去,萧莨阴着脸走进来,见祝雁停衣衫不整还赤着脚站在地上,眸色一沉:“你又想做什么?”
祝雁停慌乱低了头:“没、没有,我忘了……”
萧莨身后跟进来的下人上前去伺候祝雁停更衣洗漱,这回萧莨换给他的人竟是连眼都瞎的。
祝雁停由着他们摆弄,喃喃道:“你又要将我关起来么?”
萧莨的神色愈发冷,祝雁停一叹:“也罢,你还肯搭理我就好,……珩儿我也不能再见了是么?”
“你见他做什么?骗得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是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祝雁停微微摇头,望向萧莨,恳求他:“你别再骂珩儿了,珩儿他其实特别亲你,在他心里你才是第一位的,你总是这样,他一定很害怕。”
萧莨轻眯起眼,嗤道:“你这是在教我怎么管教儿子?”
“不是,……你别迁怒珩儿了,别因为我伤了你们父子之间的情分,不值得的。”
萧莨周身都是低气压,深深看着祝雁停,无甚表情的脸上透不出他的心思。
祝雁停想了想,主动解释起昨日的事情:“无论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想耍小心思,也不是故意落水,那真的就是一次意外,因为珩儿说想要那花……”
“如果是你想要那朵花,我也会去摘的。”
“是我不对,高估了自己的能耐,反而闹出这许多的事情来,给你添麻烦。”
“……还有你说的之前的事情,我辩解不了什么,我做过许许多多的错事,错了就是错了,但你若是愿意给我机会,我会改的。”
“你别总是生气了,为了我这样的人气坏了身子,真的不值当。”
祝雁停断断续续地说完,萧莨没有半分触动,一句话都未再与他说,漠然转身而去,屋门重新落了锁。
祝雁停对着空落落的屋子呆怔半晌,无声一叹。
他就这么在这西间里住了下来,萧莨不再让他去前头,不许他见任何人,门窗都紧锁着,只叫了个又瞎又哑的下人伺候他。
他病了几日,后头一直喝着药高热总算退了下去,虞医士来过几次,也只能隔着厚厚的纱帐为他诊脉,连话都不敢与他多说。
祝雁停倒是没什么所谓,没人说话就不说便是,八年他都熬过来了,何况是现在。
至少他每日清早、傍晚都能听到些外头萧莨的动静,这便够了,总比先前在偏院那头关着,既看不到又听不到,要好得多。
更别说,这正院的屋子里有地龙有火盆,入冬了也不觉得严寒,他的身子虽被折腾得够呛,总算不用再继续受罪。
这日早起,祝雁停听到窗外有些微的响动声,他疑惑走过去,外头果真有人,正与他说话,竟是萧荣的声音。
“你不用多说,听我说就行了,二哥今早出了府,一时半会回不来,我是为了珩儿来的,那孩子这段时日一直闷闷不乐,还又病了一场,二哥不肯让他见你,他大概以为你出事了,我得让他知道你还活着,要不那小娃娃也得憋出心病来。”
萧荣的语气生硬,如今他对着祝雁停亦给不出什么好脸,祝雁停一愣,顿时慌了:“珩儿他怎么了?病了么?要紧么?”
他这段时日唯一担心的就是珩儿,那日小孩被萧莨训斥了一顿不情不愿地被带走,之后他就再未在这里听到过小孩的声音。
萧荣有些没好气:“已经好转了没什么大碍,就是怕他一直想不开心里难受,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转达给他?我帮你告诉他。”
祝雁停勉强稳住心绪,想了想,与萧荣道:“你这么帮我带话给他,只怕他不会信,以为是你编出来骗他的,你能不能帮我弄个红鸡蛋来?”
“红鸡蛋?”
“嗯,先前珩儿生辰,给了我一个红鸡蛋,我再还他一个,他就知道了,还有……”祝雁停恳求道,“能不能麻烦你去一趟我先前住的偏院里,将我收在床头抽屉里的一小瓶香油取来?”
萧荣皱眉:“你要做什么?”
“不是要做什么,你别多心,”怕萧荣多想,祝雁停赶忙解释,“只是我自己调来做安神之用的而已。”
那其实是他先前为萧莨调制的,很是花了些工夫,落水前两日才刚弄好,萧莨不肯用他给的香料,他只能想办法调制些香油出来,想着之后寻机会每日用之为萧莨按一按头上穴位,或能缓解些他头疼的毛病,结果却因为后头的事情给耽搁了。
萧莨没将他头疼的毛病告诉家里人,祝雁停便没与萧荣细说。
萧荣犹豫一阵,想着祝雁停如今这样大概也再耍不出什么花招,答应了他。
“你先等着吧,我去找找,找到就给你拿来。”
半个时辰后,萧荣去而复返,将两样东西交到守外屋外的下人手里,吩咐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送进去给他吧,不必跟我二哥说。”
祝雁停从下人手里接过红鸡蛋,拿起笔,在上头画了一张笑脸,再叫人送出去。
那瓶香油,则被他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他走去窗边,与萧荣道:“你告诉珩儿,让他好好念书,听他父亲的话,我没什么事,让他不用惦记我这个坏爹爹,多谢。”
萧荣望着手里那颗颇有些滑稽的红鸡蛋,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好:“你可知,……今日我二哥是做什么去了?”
祝雁停不解,安静等着萧荣说。
萧荣咬牙道:“他去监斩四堂叔,四堂叔不但泄露恩科考题敛取钱财,还在事发之后煽动那些学生闹事,四处散播谣言诋毁二哥,即便他姓萧,二哥也没再姑息他,判了他当众处斩。”
祝雁停愕然。
“四堂叔和他儿子先前投靠了你们,后头跟着逆王出逃,戍北军打去齐州时,他们跑来找二哥跪地忏悔,二哥看在大伯的份上没治他们的罪,但四堂叔的儿子还是被逆王身边的人杀了,他却觉得是二哥不肯容他们,害死了他儿子,又怕二哥不放过他,面上做出悔过之意,背地里却投向了南边的那些人,帮着他们来对付二哥。”
可考题并不是萧让禣泄露的,祝雁停十分清楚,他只是没想到萧莨钓起来的这些人里头竟还有一个萧让禣,且萧莨会选了他开刀。
但也正是因为拿了萧让禣开刀,或许对其他那些人才更有震慑力。
萧荣幽幽道:“二哥最恨的就是被人背叛,尤其是亲近之人,哪怕四堂叔并不是这些人中做得最过火的一个,二哥却不会轻饶他。你做的,却比四堂叔还要过分些,二哥进京之后这几个月处置了多少人,你应当也知晓,可他唯独没有动你,你可知又有多少人因为你背地里诟病二哥?”
他自然知道,如今他的存在,就是萧莨背负的最大的污点。
怔然片刻,祝雁停呐呐道:“我知道了,……阿荣,谢谢你,还有之前的事情,抱歉。”
萧荣讪讪摸了摸鼻子,本还有意损祝雁停几句,但听他这么说,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留下句“你以后别再伤二哥的心了”,直接走了。
晌午之前,萧荣去书斋外头等珩儿,小孩收到那颗绘着笑脸的红鸡蛋,呆愣了半天,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是爹爹给我的么?”
“嗯,”萧荣摸摸他的头,“你爹爹很好,他还惦记着你,别担心他了。”
珩儿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收进怀里,乖乖道:“珩儿会听话的。”
萧莨一直到入夜才回,祝雁停听到外头他的脚步声,用力拍了拍窗户:“我有话与你说,不会耽搁你太久。”
萧莨进门来,没有走近,只站在门边冷眼看着他。
祝雁停解释道:“是那只黑鸽,刚才又来了,在门外进不来,祝显德那边,你若是还想留着他,总得给他些回应……”
萧莨抬了抬下巴,窗户从外头开了一条缝,黑鸽倏地钻了进来。
这小东西机灵,除了饲主只认祝雁停,旁人轻易召唤不了,除非将它射下来。
祝雁停当着萧莨的面,将鸽腿上的字条取下,看罢与萧莨道:“祝显德害怕自己暴露,与我打听你到底查到了多少,若有不对,只怕他会连夜出逃。”
萧莨淡漠道:“他胆子小,除了将考题送出去,只作壁上观,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
祝雁停点点头:“他应当也侥幸觉得你没查到他身上,我先稳住他。”
萧莨“嗯”了一声,就要走,祝雁停冲口而出:“你夜里还会头疼么?我……”
萧莨冷冷丢下句“与你无关”,截断了他尚未说出口的话,转身出了门。
第81章 我陪着你
十月底,恩科重开。
先前的事情,萧莨在按捺着让外头闹足半个月后,终于开始行动,先是不留情面地斩了萧让禣,抄了他的家,再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大批的官绅勋贵,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认定他因得罪人太多必遭反噬之时,等来等去却发现,除了那些个被处置了的恨得跳脚,实则根本未扑腾出半点水花,萧莨手中权势丝毫未有动摇,地位依旧固若金汤。
终于有人后知后觉地看清楚,萧莨发落了无数人,却至今未动过一个武将,只要这些人安分着,其他那些个跳得再厉害,都威胁不了他。
更别提,他还有三十万忠心耿耿的戍北军。
且自萧莨封王摄政后这数个月,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派人去各地安置流民,拨粮拨款,将那些被他撂下的权贵大官手里的大片私庄放出来,还地于民,再大力减免那些繁冗的赋税,让这数年来饱受天灾人祸之苦的底层百姓,得以喘口气。
民不乱,上头的人再如何折腾,都注定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十一月,恩科放榜,共录六百六十人,人数之众,前所未有。
这些人很快填补了朝堂上的空缺,那些想看萧莨因手中无人而无力操控朝政之人,注定失望。
这一科之后,更多原本还处于观望态度的读书人都定了心,对萧莨这个摄政王真正生出了信心,在南边战乱之地,已有众多有识之士,开始计划着北上,甚至举家北迁。
在入主圣京城半年之后,萧莨的身上除了威势,真正开始有了人心。
临近年底,萧莨手头的事情却比之前还要多些,每日要到亥时,祝雁停才能听到外头传来他回屋的动静。
这两个月他被关在这西间的暖阁里,难得能见上萧莨一面,身子倒是养好了一些,心思也越来越沉定,只时不时的,还是会担心。
担心萧莨,也担心珩儿,担心他们遇上烦心事,担心萧莨还会头疼,担心珩儿会因天寒生病,这个世上如今只有这两人,是他唯一挂念的。
可他被关在这方屋子里,仅能做的,也不过是为他们抄经书祈福。
祝雁停搁下笔,转了转已有些酸痛的手腕,烛台上的灯芯还剩最后一点,外头一片漆黑,估摸着已快子时了,今日萧莨却还未回来。
如今他已养成习惯,每日夜里都要听着东间那边的动静,直到萧莨回屋歇下,熄了灯,他才会睡。
正愣神间,外头终于传来了脚步声,祝雁停瞬间有了精神,隐约能听到萧莨身边伺候的下人问他要不要热茶,萧莨没应。
萧莨的声音似有疲惫,只交代了两句事情就回了东间里去。
进了那边,便就再听不到说什么了。
祝雁停有些遗憾,又安静在桌边坐了片刻,待到其他下人陆续退下,只留下守夜的在外间,东间那边似也熄了灯,他才起身。
躺上床却无甚睡意,祝雁停怔怔盯着床顶的房梁,胡思乱想着不知萧莨睡着了没有,从前他的睡眠就浅,每回都要等自己睡了才肯入睡。
忆起昔年刚成婚那会儿,每一个夜里他躺在萧莨怀中,耳鬓厮磨地与他说着私房话,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又已恍若隔世。
夜色更沉时,祝雁停翻过身去,迷迷糊糊间,似听到外头有急促的脚步声,再是人声。
“快去打些热水来!”
“虞医士在么?去请虞医士过来,王爷又犯头疼了!”
“都还愣在这干嘛?!赶紧去做事!”
祝雁停瞬间清醒,是萧莨,他的头疼症又犯了。
这几个月里祝雁停时常会在夜间听见隔壁的动静,今日却是第一回 ,竟严重到要请大夫。
祝雁停心头一慌,顾不得那许多,掀开被子就下了地,冲去门边用力拍打门板:“给我开门!王爷是不是头疼又犯了?让我去看看他!快开门!”
过了半刻,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终于开了锁。
祝雁停用力推开门,拔腿便往东间里跑。
那给他开锁的管事原本还有些犹豫,见状一咬牙,赶紧跟了上去。
萧莨头疼难受得几乎要将自己头发都给扯下来,没人能靠近他,想要上前去安抚他的下人俱被推开,地上全是瓷器碎片,都是他在痛苦挣扎时被带下地的用具摆件。
祝雁停见他这般模样,当场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将人抱住。
萧莨的双目紧闭着,神色痛苦地纠结起,嘴里无意识地溢出呻吟,祝雁停红着眼睛将他搂进怀里,不断给他揉按头部,唇瓣轻吻着他的额头,哽咽出声:“没事了、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萧莨在他怀中渐渐停止了挣扎,虽依旧看着十分难受,但没再推开他。
祝雁停的心绪平复些许,抬起头,哑声提醒手足无措立在一旁的下人:“去将我枕头边上的那瓶香油拿来,我帮王爷按一按,他或许能好受些。”
下人风风火火地过去,很快将东西取来递给他。
祝雁停将香油倒出来,在手心里捂热,按上萧莨的头部穴位。
这东西他先前就一直想给这些下人拿给萧莨用,但没人敢收他的。
萧莨似乎被这淡淡的香味给安抚了,不再那么躁动,只双目依旧紧闭着,眉头不得平顺,苍白的面上全是汗水,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之态。
虞医士匆匆过来,为之扎了针,祝雁停又为他揉按了许久,终于让他沉沉睡过去。
待到萧莨的呼吸逐渐平稳,祝雁停才惶然问道:“他为何会这样?这个毛病怎么看着比之前还严重了?”
虞医士皱眉道:“王爷这段时日应当是过于劳累了,多加休息,或许能好一些。”
“……能根治吗?”
“他这是心病,若是心结能解,时日长了应当就会好。”
祝雁停闻言心下愈发难受,这是心病,而他这个祸害就是这病的病根。
虞医士一叹,提醒他:“郎君,您的脚被划伤了,草民为您上些药包扎一下吧。”
祝雁停浑浑噩噩地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两只脚上都流了血。
先头他急匆匆地过来,鞋都没穿,赤脚踩在那些瓷器碎片上,竟连疼痛都未有觉察。
“……有劳了。”
后半夜,萧莨身上发起了热,额头摸着都烫人,一直守着他的祝雁停吓了一跳,赶忙将在外间候着的虞医士叫进来。
贴身伺候萧莨的下人哽咽说道:“昨日突然下了暴雪,王爷出去京外看那些流民安置的状况,在风雪里走了一个多时辰,回来也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又召集官员议事,一直到深夜,膳食都是匆忙用的。”
祝雁停闻言用力抹了一把脸,他自己一直病歪歪的,有个头疼脑热早已是家常便饭,今日却是第一回 ,见到萧莨这般病弱的模样,原来他一直以为的无坚不摧之人,也会有倒下的时候。
从他们认识那日起,就是萧莨在照顾他,他却从未为萧莨做过什么,一直在伤他的心,他这个妻子,做得实在太不合格了。
虞医士开了药方,下人很快将熬好的汤药送来。
萧莨病得迷迷糊糊,汤药喂不下去,祝雁停干脆将之含进口里,嘴对嘴地喂给他。
再抬起头时,萧莨却已然睁开了双眼,满是血丝的黑瞳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无波无澜,平静得叫人心悸。
祝雁停心头一跳,下意识地解释:“你醒了?你生病了发高热,虞医士给你开了药,我刚给你喂药……”
手腕倏地被萧莨扣住,祝雁停一愣,尚未反应,又被他往后推开。
“出去。”萧莨的声音嘶哑得厉害,透着冰寒的冷意。
祝雁停狼狈低了头,放下空了的药碗,站起身:“……那你好生歇息,别再累着冷着了,我先回去了。”
待听到西间重新落锁的声音,萧莨才疲惫地重新闭起眼。
折腾了一夜未睡,祝雁停依旧没有睡意,睁着眼到天亮,听到外头萧莨不多时又起身出了门,顿时急了,这身上的高热还没退呢,怎能又出门去,这也太不顾惜自己了。
祝雁停一急便不管不顾,又去拍门,想要出去。
外头有人过来,为难道:“郎君,您还是就留在屋子里吧,要不王爷一会儿又要发落我们了……”
“他去了哪里?”
“只是去前头处理些政事罢了,您别担心。”
他怎么可能不担心,萧莨今日就得卧榻休息,怎还能再耗费心神在公事上,他必得将萧莨劝回来。
“你放我出去,我去将他劝回来。”
“郎君您还是别闹了……”
外头的人不肯开门,祝雁停只能另寻他法,目光落在榻边被钉紧了的窗户上,微微一黯,三两步上前去,抡起椅子就开始砸。
屋子外头的人听到动静,吓了一跳,赶忙劝他:“郎君您别这样,您这是做什么啊……”
祝雁停不理他们,门打不开,他便将窗户砸开就是。
一刻钟后,窗户被砸烂半边时,门上的锁也终于开了,祝雁停冲出去,直接跑去了前头。
萧莨正在召集部下议事,祝雁停到门外被拦下,他不能硬闯,只得就在一边等着,不管一会儿萧莨怎么骂他,他都得把人劝回去。
半个时辰后,堂屋的门终于开了,出来的都是跟进京里头来的戍北军的一众大将,见到衣衫不整的祝雁停站在门外,个个神色微妙,互相看一眼,快步走了。
萧莨正在伏案批阅奏疏,进到脚步声,蹙着眉抬了头,见到慌慌张张进门来的祝雁停,顿时冷了神色:“你来做什么?你怎出来的?”
他的嗓子依旧哑得厉害,祝雁停一听更加焦急:“你身上还发着热,虞医士说你要卧榻歇息,不能出门,你为何不听他的?”
萧莨冷淡丢下句“下去”,低了头继续看奏疏,祝雁停哪肯,上前去直接夺了他的笔:“别看了,你今日必须回屋去歇息!”
萧莨冷冷抬眼,神色晦暗地盯着他,祝雁停道:“你想骂便骂我,别憋着,除非你叫人将我拖下去,你若是执意不肯回屋,我就这么站这里守着,谁来我都不走。”
他的头发还披散着,只穿着中衣外头披了件大氅,趿着鞋的脚上还有包扎起来的伤口,萧莨的面色已难看至极,祝雁停半步不退让,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萧莨霍然起身,猛地扣住祝雁停的手腕,攥着他就往后院走。
祝雁停的手腕被他掐得生疼,但没吭一声,只不错眼地盯着萧莨愈发森冷的侧脸,不在乎萧莨将他拖去哪。
将祝雁停用力甩进西间里,萧莨的目光自那被砸烂了大半的窗户上掠过,眸色更沉。
祝雁停被推得踉跄跌倒地上,外头屋子里的下人跪了一地。
萧莨不再搭理祝雁停,转身就走,祝雁停从地上爬起,扑上去攀住萧莨的手臂:“你别走……”
萧莨的神色已冷得不能再冷,握紧拳头随时都有暴怒的倾向,祝雁停快速道:“你想关着我何必关在这里,将我关在东间里不好么?关进东间里我便日日夜夜都可以伺候你,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一样不会有人能知道。”
萧莨盯着他的目光微微一滞,神色愈发晦暗,祝雁停放软了声音:“你别再走了好不好,今日、就今日,别再处理那些政事了,留下来好好歇息,我陪着你。”
萧莨的视线下移,落到祝雁停已被自己捏红了的手腕上,瞳孔倏地一缩,再次攥住他,将之拖去了东间里。
“砰”的一声,屋门被大力砸上,萧莨将祝雁停甩到门板上,用力掐住了他脖子。
祝雁停不闪不躲,只攀住萧莨的手,脸涨得通红,艰难道:“别生气了……,我陪你,做什么都行……,你别再走了,好好睡一觉……”
萧莨其实病得晕晕沉沉的,祝雁停断断续续的声音叫他更加头痛,手也开始打颤,很快就松了力道,祝雁停还想再说什么,萧莨却已倒在了他身上。
虞医士又一次被传来,看到萧莨的病况大惊失色:“王爷怎比夜里烧得还厉害些?”
祝雁停守在床边,看着陷入昏睡中的萧莨,握住他的手,哑声道:“他一大早又爬起床去前头召人议事,那些下人拦不住他。”
他说罢,想了想,叫了外头的管事进来,吩咐道:“传话去前头,这两日不管什么人求见王爷,都给挡回去,别再让外头的人来打扰王爷。”
对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应,祝雁停抬起通红的双眼,问他:“王爷病成这样,你们还敢叫人扰着王爷么?过后王爷怪罪下来,我一力担着就是了。”
那人低了头,喏喏应下。
虞医士重新给萧莨开了药方,祝雁停接过熬好的汤药,依旧嘴对嘴地喂给萧莨喝了。
一屋子的下人俱都不敢出声,只作没看到。
放下药碗,祝雁停俯下身,抱住萧莨,脸贴着他的脸,轻轻蹭了蹭。
第82章 如你所愿
之后两日,祝雁停就在东间里住了下来,蜷缩在床边的矮榻上,一个囫囵觉都再未睡过,夜里要醒来好几趟,去帮萧莨掖被子,试额温,给他喂水,总担心他的病况还会反复。
其实相比萧莨,他自己这个药罐子也没好上多少。
萧莨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醒着时也不怎么搭理祝雁停,只未再赶他走。
到了第三日,萧莨的病情好转了些,又叫人将那些积压起来的公文奏疏送来房中,倚在床上批阅。
祝雁停主动帮他收拾整理,萧莨只抬眸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低了头,继续看自己的。
祝雁停干这活已经轻车熟路,随意翻了几本就知晓了这段时日萧莨到底在忙什么,他准备明年开春之后就挥军南下,难怪那日特地将军中将领都召了过来议事。
祝雁停略一犹豫,提醒萧莨:“你既有野心,最终要天下归一,就不该过度依赖戍北军,不能叫戍北军中出来的与其他那些个武将分了彼此,觉得他们是有不同,反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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