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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_白芥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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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对无言片刻,祝鹤鸣叹气:“原来如此。”
  祝雁停用力一握拳,抬眼看向祝鹤鸣,镇定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生是怀王府的人,便永远会站在怀王府这边,兄长无需多虑。”
  祝鹤鸣深深望着他,眼中倏忽滑过一抹晦意,随即勾唇一笑:“雁停言重了,兄长自是信你,只怕你自个难受。”
  “没有,……不会。”
  祝鹤鸣不再多说,轻拍了拍祝雁停的肩膀,提步先下了观景台。
  祝雁停最后望向还立在原处的萧莨,眸色几变,半晌,轻闭双目,转身离开。


第7章 檐下躲雨
  国子监。
  午后,萧荣、祝雁停和赵允术三人在河边树荫下小憩,赵允术说起家中已给他定了亲事,满脸遮掩不住的喜意:“我母亲正找人算日子,应该就下个月了,到时候你们都赏个脸来喝喜酒啊。”
  萧荣瞪圆眼睛:“这么快?”
  赵允术挠了挠脑袋,羞赧道:“我家里等不急,我都十七了,我祖母想早些抱曾孙。”
  萧荣用力一拍他肩膀:“你小子行啊,不声不响就要娶媳妇了。”
  祝雁停莞尔:“恭喜。”
  闹了一阵,赵允术好奇问他们:“你们家中都不着急的吗?”
  萧荣嘴里叼着根草,哼笑:“我急什么,我才十五,我二哥还没成亲呢。”
  祝雁停亦道:“我也不急。”
  萧荣点头:“那是,你以后要封王的,娶王妃自然要千挑万选。”
  祝雁停笑了笑,略一顿,问萧荣:“萧大人先前的婚事既已作罢,府上没有为他相看新人吗?”
  “怎么没有,”萧荣叹气,“女郎、男郎,伯娘挑了好些个,二哥都不为所动,说现下不愿考虑成家之事。”
  赵允术闻言感叹:“萧二哥怕是还念着柳家哥哥吧,可惜了。”
  萧荣郁闷道:“可不是,但总这样也不是个法子啊,他现在比以前更闷了,除了去衙门办差,便整日闷在家中,避不见人,伯娘看着焦心,今日二哥休沐,伯娘一早便强硬叫他陪着一块去沅济寺上香了,就为了让他出去走动走动。”
  “……他去了沅济寺?”
  “恩,”萧荣随口应道,并未听出祝雁停语气里不同寻常的关切,“一大早就去了。”
  未时,祝雁停与书院告假,乘车去往南郊。
  沅济寺在南郊山上,从前是皇家寺院,景瑞朝时香火曾鼎盛一时,只因当今皇帝崇道修玄,世人多跟随之,佛家寺庙自然就冷清了,好在沅济寺底蕴深厚,京中不少富贵人家的女眷依旧愿意来此上香祈福,才不至彻底门庭冷落。
  马车停在山门之外,祝雁停下车,踏步进寺院中,沿着林荫曲径行至后殿,萧莨正兀自立在殿外,盯着虚空的某一处,神思不属。
  祝雁停在原地站了片刻,提步上前。
  听到脚步声,萧莨偏头看向他,略微诧异,祝雁停笑着解释:“家中小侄身子不适,我来给他求个平安符,没曾想会在这里碰到萧大人。”
  萧莨点点头:“我随母亲前来上香。”
  祝雁停朝殿内看了一眼,承国公夫人正虔诚地跪在佛像前聆听佛音,他问萧莨:“萧大人怎不进去?”
  萧莨淡道:“我不信这些。”
  祝雁停提醒他:“即便不信,也别在菩萨面前说这个。”
  萧莨的神色微顿,祝雁停眸中带笑,轻眨了眨眼,进去殿内。
  祝雁停只去上了炷香,求得平安符便又退了出来,萧莨依旧站在殿外发呆,祝雁停唤他一声,与之提议:“我看国公夫人一时半会不会出来,萧大人不如随我到处转转?”
  怕萧莨不答应,他又添上一句:“不会耽误你太久,就去后山转一圈,四处看看,可好?”
  萧莨踌躇片刻,对上祝雁停清浅的一双眸子,拒绝的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吩咐了自己的贴身小厮留下等着,他道:“走吧。”
  祝雁停亦将阿清留下,俩人并肩往后山走去。
  正值仲夏,山间苍柏浓郁、草木扶疏,再往前走,便见深溪蓄翠、红蕖照水,隐有虫鸣鸟叫声。
  祝雁停脚步轻快,一路与萧莨说说笑笑,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萧莨侧耳倾听,偶尔应一两句,神情淡淡。祝雁停不甚在意,谈论着这山间野趣,唇边笑容愈加明媚。
  萧莨的视线几番掠过他全然舒展开的眉目,又不着痕迹地移开。
  行至一处山谷间,入目便是谷中那枝繁叶茂、虬劲苍郁的千年古树,高高低低的树枝上垂满了红绳裹缠着的许愿牌,在夏风中微微摆动。
  祝雁停停住脚步,笑看向萧莨:“这许愿树听说挺灵验的,萧大人想试试吗?”
  萧莨抬眼望向前方古树,神色沉静,不待他开口,祝雁停又道:“我知道你不信这个,试试吧,就当寻个乐子。”
  萧莨迟疑道:“这……不是求姻缘的?”
  祝雁停顿时乐了:“来这里求姻缘的善男信女确实很多,但是萧大人,这棵古树可不只管姻缘,想祈什么愿都可一试,心诚则灵。”
  对上祝雁停眼中不加掩饰的揶揄,萧莨略窘迫,微微颔首。
  树边的石案上有供自取的许愿牌和笔墨,祝雁停过去,取了一块牌子,提笔挥毫,写完后将笔递与萧莨,笑着扬眉。
  萧莨的目光微顿,接过笔。
  祝雁停抬头,目测着树枝离地的高度,低处的枝桠上密密麻麻挂满了牌子,越往高处则越是稀疏,他提醒萧莨:“最好一次抛上去,落下来就不吉利了。”
  “我知。”
  祝雁停说罢,双手夹着许愿牌合十,朝着古树郑重拜了一拜,再挥手向上用力一抛,红绳裹着木牌,堪堪挂到第二层树桠上。
  “成了,”祝雁停脸上难掩兴奋,笑望向萧莨,“萧大人,该你了。”
  萧莨的视线从祝雁停的笑脸上移开,抬眼安静看了片刻头顶树冠,手中的许愿牌扔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祝雁停的牌子旁边。
  祝雁停眼中笑意愈浓,直勾勾地看着萧莨,萧莨避开他的目光:“回去吧。”
  萧莨转身先走,祝雁停跟上去,追问他:“萧大人,你的许愿牌上写了什么?”
  萧莨睨他一眼,不答,祝雁停不依不饶:“不能说吗?”
  萧莨的眸光闪了闪,反问道:“你呢,许愿牌上写了什么?”
  “我啊,”祝雁停笑瞅着萧莨,顿了一顿,漫声道,“求姻缘啊。”
  闻言,萧莨的双瞳一缩,沉默往前走,没有接腔。
  祝雁停笑着撇嘴:“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祈愿流放在外的柳郎君平安吧?”
  萧莨轻抿唇角,道:“不是。”
  “不是?”
  “不是,”萧莨淡下声音,“我求的,是边境战事能早日平息。”
  祝雁停微怔,眼中笑意褪去,神色认真道:“为了你父兄吗?”
  “嗯。”
  萧莨没有多说,祝雁停也不再问,俩人一路无话往回走。
  落雨又一次突然而至,注意到前边山道上有间供过路行人歇脚的棚屋,祝雁停攥住萧莨手腕:“我们去前头躲躲。”
  萧莨没来得及开口,便被祝雁停拉着跑了几步,躲进了屋檐下。
  “这夏日的雨还真是说来就来,又叫我俩给撞上了。”祝雁停说笑间,眼睫上还挂着细细的雨珠,整张脸似乎都愈加生动了几分。
  萧莨低眸,递了一方手帕与他:“擦擦吧。”
  祝雁停笑着接过:“多谢。”
  漫不经心地将脸上的雨水擦去,祝雁停没有将帕子还回,而是递了另一方干净的给萧莨:“萧大人,你也擦擦吧。”
  萧莨不自在地接过去:“……多谢。”
  雨势不见转小,俩人并肩站在这一小方屋檐下,沉默不言地望着外头被雨水洗刷过的世界,雨洗诸尘净,远处山色空濛,飘飘渺渺,这一方天地,仿佛就仅剩下他们。
  许久,祝雁停轻声一叹:“在王府中看不到这样的景致,在京城里也看不到,唯有此处才得见。”
  萧莨淡道:“天下之大,能被世人看进眼中的景致,本就极少。”
  “你说得对,”祝雁停低喃,“可惜我至今都未出过京,也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什么样的,萧大人,……你去过西北边境吗?”
  “没有,”萧莨的声音略低沉,“兄长十五岁随父亲出征,独留我在京中,照顾母亲和幼弟,我不会打仗,去了也是给他们添乱。”
  “没试过怎知不会?”
  萧莨微微摇头。
  祝雁停又问:“那南边呢?南边去过吗?”
  “南边,……乱得很。”
  静默片刻,祝雁停低下声音:“萧大人,你有否想过,……这天下要是一直这么乱下去,会如何?”
  萧莨的眸色黯下,不答,祝雁停也不再追问,天下一直乱下去会如何,他亦不知,他只知兄长想要那个位置,他也想站得更高一些,但之后呢……
  祝雁停的眼中有倏然滑过的迷茫,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道:“萧大人,很少有人愿意这么陪我闲聊,而不是客套地奉承我,多谢。”
  萧莨轻声提醒他:“你不必这般与我客气,也不用一直称呼我大人。”
  祝雁停低笑:“那我该如何称呼萧大人?”
  萧莨怔了怔,他二人俱未及冠,尚未取字,以名相称又未免过于亲昵了些,他一时也不知当如何说。
  “表哥。”祝雁停喃喃唤道。
  萧莨诧异望向他,祝雁停笑着解释:“你我二人俱是景瑞皇帝的后人,我唤你一声表哥,并无错处,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萧莨失神一瞬,终是点头:“好。”


第8章 熠耀宵行
  两刻钟后,云消雾散、雨晴烟晚。
  暮霞已出,天际一抹胭色,带着雨过之后的潋滟。祝雁停收回目光,提醒萧莨:“表哥,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萧莨眼睫轻颤,不自在地点头:“好。”
  承国公夫人卫氏才上完香出来,正派人到处找萧莨,见到萧莨与祝雁停一块回来,略有意外。祝雁停上前,恭敬地与之见礼,卫氏亦客气地问候了他几句,这才彼此别过。
  走远一些,卫氏小声问萧莨:“你怎会认识了怀王府的小郎君?”
  “有过几面之缘而已。”萧莨淡道。
  卫氏迟疑看向他,似是想到什么,但见萧莨无意多说,便没有问。
  陪着母亲吃了斋饭,萧莨回去独住的寮房,房间在寺院西北角,有一处小院子,专供来这上香的贵客住,女客们的寮房则在另一处地方。
  房中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禅意,窗外种了棵银杏树,正值枝繁叶茂、翠绿喜人的模样。
  月上枝头,萧莨叫人点了灯,倚在窗边榻上看经书,心绪有些散漫,不经意间又忆起那人说笑时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模样,那双清浅带笑的眸子一直在眼前,挥之不去。
  待到灯芯炸响,萧莨才回神,轻闭双目。
  阒寂无声之时,窗外升起星星点点的火光,萧莨推开半边窗,蓦地一愣,不是灯火,是不知打哪里来的十数萤火虫,正在月下窗外漫天飞舞,如星光闪耀。
  祝雁停站在银杏树下,手里握着一截竹筒,笑吟吟地望着他。
  是月边星,亦是天上人。
  萧莨怔然,就这么不错眼地回视着祝雁停,直到那人笑语呢喃:“表哥,这些萤火虫是我特地给你捉的,好看吗?”
  不待萧莨开口,祝雁停靠近窗边,小声与他道:“你让我进去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萧莨做不出更多的反应,甚至一时间全然忘了要与他说什么,祝雁停便当他是答应了,手撑着窗台,就这么直接打窗户外翻了进去。
  萧莨下意识地伸手扶住祝雁停,稳当当地将人接下,祝雁停跌进他怀中,抬眸轻笑:“多谢。”
  萧莨不着痕迹地将人放开,移开目光:“不用。”
  叫人送来茶水、点心和棋盘,俩人盘腿坐上榻,棋局摆开,祝雁停漫不经心地捏着棋子,心思并未放在棋盘之上,萧莨低眸啜了口茶,顿了一顿,道:“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你不也没回去,”祝雁停笑着摇头,“后山脚下的那座庄子是怀王府的,我今夜在那里歇脚。”
  “……为何这个时辰又来了寺院中?”
  “睡不着啊,”祝雁停懒怠地歪倚着身子,一手撑住脑袋,笑看向萧莨,“睡不着便出来四处转转,在后山上看到有萤火虫到处飞,就顺手捉了几只,我猜表哥你应当还没睡下,就拿过来给你瞧瞧了。”
  萧莨心念微动:“是你自己捉的?”
  “可不是,表哥以为是谁?我身边伺候的那个阿清,他笨手笨脚的,指望他还是算了吧,其他人我没带他们出来。既是临时起兴,自然得自己来,否则还有什么意思?”祝雁停一边说一边笑,映着火光的双眸中全是华彩。
  “你……捉萤火虫?”
  “不可以吗?”祝雁停说罢了然,“表哥是觉得我这样的身份,半夜不睡觉跑去山上捉萤火虫,有失体统?”
  “不是,”萧莨略尴尬地解释,“我只是,没想到而已。”
  “那表哥喜欢吗?”
  萧莨一怔:“什么?”
  祝雁停眼中笑意愈浓:“萤火虫啊,喜欢吗?”
  萧莨的眸色动了动,未有回答,祝雁停兀自说下去:“我倒是挺喜欢的,小时候没别的东西好玩,家中主母又不让我离开自己的院落,夏日夜里院子中时常有萤火虫到处飞,我就捉了想要养在屋子里,不过这东西难养活得很,不几日就都没了。”
  祝雁停喃喃低语,似感叹又似怀念:“表哥怕是不记得了,很小的时候,你还送过我一只萤火虫的。”
  萧莨愕然。
  祝雁停一见他神情便知他是当真记不得了,略遗憾道:“那时我约莫只有五岁,还是六岁?我母妃还在世,有一年夏日,宫中太后办寿宴,我跟着母妃去后宫吃宴席,你也随国公夫人同去,我们这些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一块玩儿,你捉了一只萤火虫,见我喜欢,就送给我了。”
  小少年板着张脸,却一脸认真地说要把萤火虫送给他的模样,经年过去再忆起,依旧叫祝雁停眼角眉梢的笑意都变得格外柔和。
  萧莨一时恍惚,那么久远的事情,他确实已经忘了,记忆全无,如今听祝雁停提起,心下莫名地触动,更有遗憾。
  “后来……再未在宫宴上见过你。”
  “嗯,”祝雁停轻吁一口气,神色有须臾的怅然,随即讽刺一笑,“我母妃在那年冬天过世了,后来家中有了新主母,宫宴这样的场合,便再轮不到我跟着去了。”
  “……抱歉。”
  祝雁停不在意道:“无事啊,是我自个先提起的。”
  灯影幢幢,只余烛花劈啪作响,相对无言片刻,萧莨抬眸,静静望着祝雁停:“你还想要吗?”
  祝雁停一愣:“什么?”
  “萤火虫。”
  祝雁停微微睁大双眼,萧莨已然站起身:“走吧,时候还早,我们去外头转转。”
  二人出了寮房,漫无目的地朝前走,又转至后山,夜半山中蝉鸣已息、万籁俱寂,夜色漆黑,独一轮素月当空,映着他们脚下的路。
  拨开杂乱的灌木丛,便见溪边流萤纷飞、熠耀生辉。
  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半晌,祝雁停一声轻笑,问萧莨:“表哥,你怎知这个地方会有?”
  萧莨淡声解释:“流萤喜热、喜暗、喜水,夏夜山中杂草丛生的溪河边最是多见。”
  萧莨说罢,走上前去,这些萤虫并不避人,他随意伸手一挥,便捉到一只,捂在掌心中,祝雁停凑过去瞧,连连感叹:“这可比我先头捉到的那些大多了。”
  “给你。”萧莨略抬下巴,与他示意。
  祝雁停伸手接过,萤火虫从萧莨掌中漏至他手心里,祝雁停小心翼翼地捧着,嘴角噙着笑,抬眼望向萧莨,眸光闪耀:“很好看。”
  他没有再提“谢”字,萧莨轻颔首:“你喜欢便好。”
  祝雁停将萧莨给他捉的萤火虫收进竹筒里,哪怕能多留得一日,也是好的。
  后半夜,俩人坐在溪边,看那些流萤不知疲倦地舞动,听着溪水淙淙,消磨这夏日难眠的漫漫长夜。
  祝雁停低声絮语:“我今夜很高兴,从来没有人陪我做过这样的事,兄长是世子,从小被各种规矩束缚着,又要提防家中各怀心思的那些人,他待我很好,但没空也不能陪我这么玩。”
  萧莨偏头看向他,祝雁停勾唇一笑,眉宇间却似多了几分落寞:“那回宫宴之后,我一直记得你,还想邀请你来家中做客,我母妃也答应了,替我派人去国公府上送帖子,但你不在府中,说是去了外祖家中小住,要到年底才回,我等了几个月,后来母妃病重,我便也再没心思找人陪我玩了。”
  萧莨不知当说什么好,沉默一阵,问他:“小时候的事情,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也不是,”祝雁停神色黯然,“那之后几年,我被家中新主母关在独住的小院里,哪都不能去,能见到的人和物都在那一小方天地里,委实没什么好记得的,所以那之前的事情才一直惦念着。”
  “……也所以,只是捉到几只萤火虫而已,就让你这么高兴?”
  祝雁停歪了歪头,望着萧莨,忽地又笑了:“表哥,你是否觉得我很可怜?”
  萧莨不答,只凝神望着他,眼里却似有千言万语。
  祝雁停笑着喃喃:“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怪不好意思的,好似我故意说这些,就为了让你可怜我。”
  萧莨转开视线,顿了顿,道:“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这样朴实的安慰,让祝雁停很是受用:“嗯,可不是,现在怀王府是我兄长的,谁都不能欺负了我。”
  萧莨欲言又止,到底没再说什么。
  山寺钟声陡然响起,划破黑夜寂静,在山谷中杳杳回荡。
  祝雁停愣神一瞬,轻叹:“子时了。”
  萧莨道:“走吧,我送你回去庄子上。”
  祝雁停微微摇头:“不必了,表哥若是送我回去再上山,不得到天亮?我自己能回去,你也赶紧回庙里去歇着吧。”
  “山路不好走。”萧莨提醒他。
  “我知,”祝雁停笑道,“可是表哥,你也并未有三头六臂,山路对你来说,一样不好走。”
  萧莨安静看着他,静默片刻,与之提议:“下山的路不好走,你跟我回去庙里吧,将就睡一晚,明早我叫人送你回去。”
  萧莨目光诚恳,祝雁停心念一动,点头应下:“那,就叨扰表哥了。”


第9章 将醉未醉
  清早,蝉鸣声起,祝雁停在熹光中睁开眼,身侧床榻已空,须臾恍神后忆起昨夜之事,他与萧莨在后山逛至子时方回,同床共枕、一夜好眠。
  阿清打了水进来伺候祝雁停洗漱,禀报与他:“萧大人天未亮就离开了,没让吵醒您,说等您醒了,将这个给您。”
  祝雁停接过阿清递来的东西,是昨日他给萧莨擦雨的帕子,已洗净晒干,清洁如新。
  萧莨的帕子却还在他这里,祝雁停捏在手中,摩挲片刻,目光移至窗外,银杏树叶上结了露水,比昨夜见之时愈显翠绿欲滴,可惜斯人已不在。
  “郎君……”
  祝雁停回神,低声一叹:“去叫车来,我们也回去吧。”
  回了王府,祝雁停先去探望小侄子,送出庙里求得的平安符,这小孩这两日身子确实略有不适,倒也不全是他拿去糊弄萧莨的托词。
  祝鹤鸣也在,见祝雁停与自个儿子玩得高兴,问他:“你昨日去沅济寺,见到了承国公夫人与萧主事?”
  “嗯,他随国公夫人去上香,在庙中住了一晚。”
  “你与他……”
  祝鹤鸣神色迟疑,欲言又止,祝雁停宽慰他道:“兄长放心,事情很快就能成,你且看着吧。”
  祝鹤鸣幽幽一叹:“若非你我兄弟二人身无长物,又地位尴尬,也不必用这样的方式,难为你了。”
  祝雁停不在意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也不是第一回 做,只要能帮到兄长,旁的都不重要。”
  祝鹤鸣提醒他:“……你要想好,你去了承国公府,与那位萧二郎有了夫妻之实,便得为他生儿育女,你是我怀王府的人,将来少不得要封个郡王,如今却要你委曲求全,承欢他人身下,旁人的那些议论与窥视,你果真承受?”
  生子药是大衍开国时就有的,虽男妻的地位自景瑞朝之后大有提升,登科入仕亦无不可,偏见却始终存在,寻常大富人家轻易不会让子孙去与人做男妻,更别提祝雁停这样的宗室子弟。
  “这些我早已想过,”祝雁停抚了抚小侄儿稚嫩的面颊,坚定道,“先祖景瑞皇帝尚且愿以帝王之尊躬亲受孕,我这点委屈又算得什么,不做出点牺牲,岂能轻易换得萧家的信任和支持。”
  他说罢,抬眸冲祝鹤鸣一笑:“兄长不必多虑,我既已决定这么做,便不会后悔。”
  祝雁停离去后,怀王妃来抱回儿子,随口问起祝鹤鸣:“你方才与雁停说了什么?我怎见他神色不定、忧思颇重,一副心神恍惚之态?”
  祝鹤鸣啜了口茶,冷淡道:“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他春心动了罢了。”
  怀王妃顿时乐了:“果真?是哪家的女郎?雁停若当真中意,我便托人去相看相看。”
  “不必忙活这个,”祝鹤鸣搁下茶盏,意味不明地轻勾唇角,“雁停长大了,懂得为兄长分忧了,他如此懂事,你我自不能亏待了他,你且去细细盘算一番,好生为雁停备一份嫁妆。”
  王妃愕然……嫁妆吗?
  六月末,萧荣的同窗好友赵允术娶妻成婚,请帖送至怀王府,祝雁停叫人备了份厚礼,亲往道喜。
  他去得早,半道上碰上萧荣,二人并乘了一辆马车,一路说笑。
  萧荣早将他二哥说的,不能与宗室之人结交的话抛在脑后,祝雁停性情温和,没有宗室子弟的架子,又与他聊得来,他很乐得多这样一位知交好友。
  不多时就到了地方,赵允术正在府门外迎客,一身大红喜袍,满面红光、喜气洋洋,萧荣与祝雁停下了车,上前道喜并送上贺礼,赵允术见到他们很是高兴:“难得你们肯赏脸来,今日定要多喝几杯,不醉不归!”
  萧荣与之调笑:“你顾好你自己吧,今日你是新郎官,还管别人喝几杯呢,倒是你,别高兴过了头,把自个给喝趴下了,夜里连洞房都无能为力,落得新嫂子埋怨。”
  赵允术被他一番挤兑,闹了个大红脸,祝雁停轻推了推萧荣手臂,好笑道:“别说这些荤话了,赶紧进去吧。”
  赵允术从善如流地亲自将他们引进去,他父亲是太常寺的四品官,在京中并不起眼,婚礼办得很热闹,来吃酒宴的却也没什么大人物,他给祝雁停与萧荣安排了个不易被人打搅的位置坐下,叮嘱他们随意,便又去忙着招呼别的客人。
  萧荣环顾四周,啧啧称奇:“这赵家人还真有些品味啊。”
  赵家没有一昧讲究排场,但见处处红烛映萝花,香屑布满地,想是花足了心思。
  祝雁停剥了粒花生扔进嘴里,笑道:“日后你娶媳妇时,也多上些心,自会比这更好。”
  萧荣哈哈笑:“那还是等我二哥吧。”
  祝雁停的眸光微动,唇角上扬三分,继续剥花生。
  鞭炮唢呐声响,新郎官已起行前去接亲,萧荣倒上酒,嘴上感叹:“我本还想跟着新郎官一块去接亲瞧个热闹,但我二哥昨日特地叮嘱了,只许吃酒宴,哪都不许去,洞房也不能去闹。”
  祝雁停好奇道:“为何?”
  “怕我玩疯了丢了国公府的脸面吧,我二哥那个人,一本正经惯了,以后做他媳妇的才可怜。”
  祝雁停闻言低笑:“那可不一定。”
  “怎不一定?”萧荣说罢狐疑地瞅向祝雁停,“你好像,对我二哥特别感兴趣啊?”
  “嗯,”祝雁停淡定道,“萧大人挺好的,谦谦君子,当属良配,我要是有姊妹,定要与他结亲。”
  “那还是算了吧,”萧荣下意识地摇头,“怀王府门第太高了,我大伯伯娘定是不愿高攀的,我二哥应当也不愿意,就怕会委屈了府上的小郡主。”
  祝雁停不以为然,如今这个世道,承国公府和怀王府谁高攀谁,还真不好说,一个徒有其表的亲王府,和一个手握重权的国公府,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承国公府不愿再与宗室扯上关系,想要明哲保身罢了。只无论萧家人再如何表忠心,在皇帝眼里,他们依旧是储君一派的,盖因八年前承国公萧让礼的亲妹嫁给了当时还是慧王的皇太弟祝玖渊为妃,不过下场不好,没两年就因为难产一尸两命了。
  更别提萧家还背着那个仿佛催命符一般的有关传国宝藏的传说,皇帝心中那根刺,不是不想拔,只因西北边境离不得萧让礼父子,才隐忍不发,甚至打了败仗也要为之兜着。
  萧荣未有察觉祝雁停这些复杂心思,嘴里嘀咕着:“而且我二哥已转了心念,答应我伯娘相看他人了,我伯娘似乎已经相中了人,我二哥那也点头了,过段时日挑个吉日就会请媒人上门。”
  祝雁停一愣:“相中了哪家的?”
  “具体我也不知,似乎是我大伯哪个同僚的女儿吧。”
  后头祝雁停一直心不在焉,新娘进门、拜天地都没去看,酒倒是喝了不少,萧荣也没少喝,一没人盯着就忘了形,还是玩疯了,为了灌新郎官先把自个给灌醉了。
  喜宴结束,已至夜幕低垂之时。
  萧莨自车上下来,蹙眉看着被人从赵府上背出来的萧荣,沉声吩咐下人:“将他背上车,给他灌些热茶。”
  一声轻笑在背后响起,萧莨转过身,便见祝雁停双手拢在袖中,正眉目含笑地望着他。
  他的双颊泛着红晕,眸色水润,直勾勾地凝视着萧莨,仿若含情脉脉。
  萧莨愣神了一瞬,压住心下纷乱,点点头算作招呼,回身欲要上车,祝雁停轻唤他:“表哥。”
  萧莨收住脚步,祝雁停已走上前来,立在他跟前,眼睫轻颤,垂眸低声喃喃:“表哥,你怎不理我了?”
  沉默须臾,萧莨道:“没有。”
  “可我刚才唤你,你也没理我,还想一走了之,你特地来接萧荣,为什么却不肯理我了?”
  “……抱歉。”
  “你不用跟我抱歉,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个,”祝雁停大约是醉了,神色并不清明,语气中也多了些不同平常的黏糊,“表哥,我听说你又要定亲了是吗?”
  萧莨的眸色一黯,喉结滚了滚,好半晌,他道:“父母之命。”
  祝雁停抬眼望向他,潋滟双目中似有水光将要漫溢出来,笑得勉强:“我以后,是不是又不能找你玩了?”
  萧莨瞬间无言,嘴唇微动,对上祝雁停失落的目光,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祝雁停掏出那日萧莨留在他这的那方帕子,递过去:“我的帕子你还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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