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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骄_白芥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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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物是人非
  八月初十那日,萧莨身边的人过来偏院这边传话,让祝雁停去正院里。
  祝雁停十分惊讶,下意识地问:“王爷要我去做什么?”
  来人的语气十分客气:“郎君您直接过去吧,去了便知道了。”
  “好。”
  祝雁停不再多言,稍稍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重新束发过后,随人出了门。
  他这两日已能丢开拐杖慢慢走路了,虽不怎么顺畅,好歹看着不再像个残废,来传话之人十分贴心地给他备了轿子,将他抬去了正院。
  一路上祝雁停心里都在打着鼓,思来想去都猜不到萧莨叫自己过去的目的,到后面便也干脆不想了,总归船到桥头自然直。
  祝雁停走进正院时,刚有朝中官员来议事完从里头出来,见到他无不目露异色。
  他如今衣衫朴素、身无长物,又腿脚不便,虽说不上灰头土脸,但也着实没好上多少,落魄至此,哪还有半点昔日金尊玉贵的气度。
  祝雁停有些难堪,低了头,避开那些人的视线,进去里头。
  萧莨正在看文书,他现下身兼摄政王之职,每日里都有堆积如山的公务要处理,这国公府正院的堂屋里摆上书案,已改成了他平日里召见官员议事的场所。
  外头人议论萧莨不另开王府,是因为想要日后直接从这国公府里搬去宫中,至于萧莨到底是不是这个心思,那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祝雁停走进来,萧莨并未抬头,一直在看手中的那些奏报文书,不时落笔批阅,祝雁停被晾在一旁,他没敢出声,就这么站在那里等着。
  萧莨的眉头时而蹙起,时而舒展,这么看着倒似沉定得很,但昔日的那份从容温雅是再没有了。
  祝雁停心中一叹,垂了眼。
  他的腿伤初愈,站不得太久,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有些受不住。
  脚下一阵一阵钻心地疼,祝雁停咬着牙没吭声,萧莨一直没抬眼,倒是屋中伺候的几个下人注意到了,但没人敢提,眼见着祝雁停额头上冷汗都快出来,给萧莨伺候茶水的那个小声问了一句:“王爷,可还要换杯热茶?”
  萧莨终于抬头,目光掠过祝雁停,微微一顿。
  祝雁停勉力撑着,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
  萧莨抬了抬下颚,终于有下人搬了把椅子到祝雁停身后,扶着他坐下。
  “腿伤还要多久能好?”萧莨面色冷淡,声音里没有多少起伏。
  祝雁停低声回答:“已经好很多了,再几日应当就能自如走动了。”
  “我不需要一个废人在身边,你回去吧,过两日再来。”
  只说了两句话,祝雁停便又被赶了回去,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没敢问,萧莨让他走,他便回去了。
  如此过了两日,祝雁停再次被人带去正院,萧莨依旧在看文书,这次他没有让祝雁停多等,直接吩咐:“你过来,帮我磨墨。”
  书案边伺候笔墨的下人退下,换成了祝雁停,祝雁停不解其意,小心翼翼地上前,虽如此,萧莨愿意让他在身边待着,他就挺高兴。
  杂乱的文书奏报堆满了书案,祝雁停磨完墨,萧莨又让他整理这些,祝雁停低声应下,分门别类按着轻重缓急帮他将这些文书整好。
  起初祝雁停心中有些乱,猜不透萧莨到底要做什么,后头便也慢慢静下心来,无论如何,总比被关在那个小院落里好得多。
  他原以为,又要像小时候那样,被关个十年八年的。
  萧莨正在看一份西北来的奏报,自他入了京,西北之事便尽数交给了徐卯,关外打得如火如荼,凉州雍州那边倒还算太平,萧莨下笔如飞,快速在奏报上落下批示。
  祝雁停只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萧莨他身上确实越来越有了上位者的气势,可惜自己一无是处,什么都帮不上。
  晌午之时,珩儿念完书回来这边与萧莨一块用午膳,一进门瞧见祝雁停,愣在了原地。
  祝雁停望向他,原本平静的心思瞬间乱了,整理着文书,不时抬眼看向他的孩子。
  珩儿走上前,规规矩矩地与萧莨见了礼,萧莨终于搁下笔,将儿子叫至身侧来。
  珩儿走到萧莨身旁,又看了祝雁停一眼,犹豫着没敢问,萧莨摸了摸他的头,起身牵住他的手:“走吧,用膳去。”
  被撇下的祝雁停一时有些无措,小孩被萧莨牵走还不停回头看向他,他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
  父子俩在餐桌边坐下,祝雁停立在一旁没敢动,布菜的下人上前来,被萧莨挥退下,他的目光落至祝雁停身上:“你来。”
  祝雁停听话上前去,拿起了筷子。
  珩儿有些别扭,拉了拉萧莨的袖子,小声喊他:“父亲……”
  小孩的眼里有隐隐的哀求。
  萧莨微蹙起眉,祝雁停赶忙先夹了一筷子菜进珩儿碗中,安抚他:“小郎君吃这个吧。”
  珩儿怏怏收了手,低了头,默不作声地捏着筷子吃祝雁停给自己夹的菜。
  萧莨周身的温度似更低了一些,祝雁停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有些难堪,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萧莨的口味祝雁停还记得,给他夹的尽是他爱吃的菜,至于珩儿,他只能挑着孩子能吃的给他,看他哪样吃得多些,暗自记在心里,又免不得有些心酸,他的孩子都四岁了,他还连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
  用过午膳,萧莨继续去处理政事,珩儿留在屋子里午睡,祝雁停站了这么久,水都没喝一口,饭也没吃上,这会儿又饿又渴,脚上也在隐隐作痛,只好在萧莨没再折磨他,让了他去吃东西,和那些下人一起,在偏房里吃。
  这正院里伺候的人都是萧莨的心腹,从前就跟着他的,哪里不清楚祝雁停的不同,对他俱都客客气气,给他擦好桌椅,扶着他坐下,祝雁停有些不自在:“你们不必管我了,要不被王爷看到,怕会连累你们。”
  几个下人略微尴尬,领头的管事叹气道:“郎君,王爷他只是一时拧不过弯来,您顺着他些吧,他还是在意您的。”
  “我知道,”祝雁停点点头,“你们都去用膳吧,不用在意我。”
  下人们将这间屋子单独留给祝雁停,去了隔壁。
  祝雁停吃着东西,有些心不在焉,国公府的伙食向来都好,从不苛待下人,并不至于不能下咽,他只是想着珩儿,有些食不知味。
  正发着呆,珩儿的小脑袋自门外冒出来,小孩背着手犹犹豫豫地挪进屋,问祝雁停:“你现在才吃饭吗?”
  祝雁停略意外:“你不是在午睡么?怎么起来了?”
  “我偷偷出来的,”珩儿跑上前去,将藏在身后的油腻腻的鸡腿搁进祝雁停碗里,“给你吃的,我叫嬷嬷去厨房里拿的,父亲不知道,你不要告诉别人噢。”
  祝雁停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当说什么好:“……谢谢珩儿。”
  “我才不是可怜你。”小孩冲他做了个鬼脸,又丢下句“你可别把自己饿死了”,转身跑了。
  祝雁停回神时已红了双眼,捻起那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他从前其实从不碰这么油腻的东西,但这是珩儿偷偷叫人去给他拿的,便比这个世上最珍馐的美食都要可口。
  吃完东西,祝雁停又回了萧莨那去,这会儿倒是不用一直站着了,他被萧莨要求帮他抄书,可以坐在榻上抄。
  未时,珩儿起床去校场练武,萧玒特地过来正院这边接他,两个小孩一块走了。
  望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并肩走远,祝雁停的神色顿了顿,犹豫问萧莨:“你将他们放一块教养,完全不分彼此,……这样好么?”
  萧莨终于正眼看向他,眼神有些冷,祝雁停赶忙解释:“我没有挑拨的意思,但是你既已选择了那条路,日后珩儿总归会被所有人盯着,还是,……你属意玒儿?”
  祝雁停知道自己说这些必然会惹得萧莨生气,却忍不住不问,他还是有私心的,希望他的孩子能得到最好的,他只怕萧莨会为了他兄长,将玒儿那孩子摆在珩儿前头。
  萧莨微眯起眼,祝雁停被盯他得不敢再直视他,半晌,才听萧莨沉声道:“他们还小,只是一起念书习武而已,并无什么,日后玒儿自会有他一份前程。”
  祝雁停松了一口气,总算,萧莨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儿子。
  萧莨未多解释,他并非没有过那样的心思,只是念头转瞬即逝就被他舍弃了,若是当真那么做了,这两个孩子日后便再无可能和平共处,迟早会有反目成仇、你死我活的一日,那样他才是真正对不起兄长。
  祝雁停就这么在萧莨身边待了下来,每日伺候他的一切琐事,一直到入夜才被准许回去。
  八月十五这日,往年的中秋宫宴被移到了国公府,比起上回的私宴,这一次中秋宴更要正式许多,百官都来了,这国公府,俨然已成了另一处别宫。
  宴席的时间也推迟了一些,申时才开始。
  自萧莨进京后,被关了这么久的祝雁停第一回 出现在人前,以萧莨跟前伺候的小厮的身份。
  萧莨高坐在主位之上,祝雁停跪坐他身侧,为他斟酒布菜。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这位帮着逆王祝鹤鸣作威作福的僖王,化成灰他们都认得,先前萧莨不在京,倒是他们一直忽略了,这人的另一层身份,他还是萧莨的男妻。
  祝鹤鸣死了,这人却苟且偷生着活了下来,这当中免不得有萧莨的私心,只是如今冷眼瞧着,他却以低贱小厮的身份,出现在萧莨身边,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沦落至此,谁能说萧莨不是存了故意磋磨之意。
  有心思活络之人,瞧见萧莨这般态度,这会儿已有了些想法,暂且按捺着没有表露。
  祝雁停实则也没想到,萧莨会故意让他在众人面前露脸,那些各有深意的打量目光让他分外难堪。
  他不怕死,甚至无数次想过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但到底做不到超然于世外,什么都不在意。
  萧莨是存了羞辱他的心思,还是为了其他,这会儿祝雁停浑浑噩噩的脑子里也想不明白,只机械地重复着为萧莨斟酒夹菜的动作,暗自乞求着这场宴席能早些结束。
  他麻木地拎起酒壶,斟酒时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心慌之下酒水漫过了杯沿,洒了满桌。
  祝雁停手忙脚乱地搁了酒壶,想去擦拭,慌乱中带倒了酒杯,这下更是连萧莨的衣襟上都沾到了酒水。
  祝雁停扑上去为他擦拭衣裳,被萧莨不耐烦地挥开手:“你没长眼睛么?”
  萧莨的声音不算高,但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中,在场之人几乎都听到了这一句。
  祝雁停低了头,哑声道:“抱歉……”
  萧莨起身,拂袖而去。
  堂下鸦雀无声,祝雁停孤零零地跪坐在桌边,愈显难堪,他却不敢动。
  萧莨半日没回来,下头嗡嗡议论声又起,祝雁停听着那些不断钻进耳朵里的字眼,无力地闭了闭眼。
  两刻钟后,萧莨换了身衣裳回来,又像无事人一样在原位坐下,让祝雁停继续给他倒酒。
  祝雁停更加小心,全神贯注,不敢再出任何岔子。
  一直到日暮,宴席终于散场,百官来了又去,萧莨则还要回去后院,陪着卫氏他们吃家宴。
  这会儿祝雁停的心绪已逐渐平复下来,心中隐约有了猜测,跟在萧莨身后往后院走时,望着他背影的眼神里更多了些难受。
  罢了,萧莨非要这么做,他配合他就是了。
  一刻钟后,他们到了卫氏住的院子。
  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见到萧莨的这些家人,祝雁停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从进了卫氏院子起,便低了头站在后头,自欺欺人地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却又忍不住偷偷去打量他们。
  几年不见,卫氏已是两鬓斑白沟壑满面,眉宇间俱是疲态和病气,杨氏则一言不发痴痴傻傻的,哪还有半分昔日的大方温婉,一桩一桩的打击已快要将这两个女人压垮。萧荣倒是瞧见他了,神色复杂地撇过眼去,只装作没看到,还有那几个孩子,都大了许多,看着也安静听话了许多。
  忆起昔年的那场中秋家宴,早已物是人非,所有人都变了,那时会为他亲手剥橘子的萧莨,也再回不来了。
  萧莨在卫氏身侧坐下,淡道:“开席吧。”
  祝雁停站在一众下人之后,珩儿从他们进来起就一直盯着祝雁停,欲言又止。
  卫氏顺着孩子的目光望过去,先是一愣,继而蹙起眉,终是叹气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
  祝雁停低着头,慢慢握紧了拳头。
  在卫氏的示意下,桌上又添了一把椅子,在最下手,她又道:“坐吧。”
  萧莨面无表情,虽未点头,但也未出言反对,祝雁停终是走上前去,在桌边坐下。
  一顿家宴,人人都吃得食不知味,杨氏只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呜呜咽咽地哭,被人给带走了,萧莨、萧荣俱默不作声,只有几个孩子陪着卫氏说了几句吉祥话,祝雁停没动几筷子菜,始终低着头,眼眶微微发红。


第77章 投机小人
  用完家宴,卫氏说自己乏了,并无赏月的兴致,家里人便各自散了。
  萧莨牵着珩儿往回走,祝雁停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提着灯笼,暖色的光亮映着秋日逐渐枯黄的草木,倒似给这萧瑟的秋日凉夜减了些许冷清。
  珩儿一步三回头地看他,想要说话,祝雁停微微摇头,小孩扁了嘴。
  萧莨沉声道:“注意看路。”
  珩儿转回头去,不敢再往后看。
  一路无言地先将珩儿送回他自己住处,小孩乖乖挥手与萧莨道别,目光落到祝雁停身上,顿了顿,没说什么,被嬷嬷牵着进门去。
  祝雁停有些不忍,珩儿这孩子还这么小,就单独住这么大一个院子,会不会害怕?
  他望向萧莨面无表情的冷峻侧脸,欲言又止,到底没说出口。
  在珩儿的教养上,他这个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并无半分说话的余地。
  回去正院萧莨住处,眼见着他进了屋里,却未开口让自己走,祝雁犹豫着不知还要不要跟上,他踌躇一阵,到底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祝雁停进门时,萧莨似是瞥了他一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祝雁停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萧莨被人伺候着更衣,他走上前去,萧莨身前的下人主动让开。
  祝雁停低着头,帮萧莨解开腰带,萧莨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目光落至他颈侧,微微一滞。
  祝雁停抬头时,正对上萧莨的墨色双瞳,那里头隐有簇火跳动。
  “王爷,你醉了么?”祝雁停轻声问他。
  从前萧莨若是喝这么多酒,定是会醉的,但现在祝雁停有些不确定。
  屋中的下人俱已退了出去,萧莨的眸色更沉,定定看着他,未有回答。
  祝雁停试探着往前一步,贴近过去,至呼吸都几乎交融在一块。
  闻到那若有似无的酒香,祝雁停心头微动,萧莨大抵还是有些醉意的,甚至有可能醉得还不轻,不然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放肆。
  “表哥……”
  一句称呼刚出口,萧莨猛地攥住他手腕,将人一掀,带到了一旁的床榻上。
  祝雁停的后腰磕在床沿上,一阵生疼,萧莨粗重的呼吸压下,两手撑在他颈边,不住喘气,眼中猩红一片。
  祝雁停愣了愣,声音有些抖:“你怎么……”
  萧莨的嘴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双手揪着头发痛苦地倒在了床上。
  屋外守着的下人闻声急匆匆地进来,手忙脚乱地送来热水和巾帕,祝雁停瞪着眼睛惶然地看着蜷缩在榻上,冷汗满面痛苦异常的萧莨,在下人将沾了水的热帕子盖上他额头时,才终于回神,扑上去用力握住了他一只手。
  “他为何会这样……”
  祝雁停的声音不自觉地哽咽,伺候萧莨最久的下人小声回答:“王爷这几年一直都这样,夜里总是犯头疼症,喝酒之后尤其痛得厉害,用了药也不见好,先前柳先生在时还能过来为他扎扎针,如今却只能熬着,他也不让我们跟人提,老夫人那里都不知道……”
  祝雁停怔怔听着,将萧莨抱进怀中,颤抖着手帮他揉按疼痛处,萧莨的呼吸依旧急促,紧闭着双目,眉骨上那道伤疤在灯火下刺目异常。
  后悔、自责和心疼铺天盖地地压下,祝雁停恨不能以身替之,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萧莨在他怀里逐渐安稳,祝雁停不敢松懈,不停为他揉按额头、太阳穴和脑后,只盼他能稍微好受一些。
  后半夜,萧莨好不容易沉沉睡去,祝雁停则蜷在床下的脚踏上,几乎一宿未阖眼,天色只有熹微亮时就起了身,出门去叫人送了壶热水来,坐在脚踏上,呆呆看着还在睡梦中的萧莨。
  萧莨睡得很不安稳,蹙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祝雁停伸手过去,想要帮他抚平,却正对上了他骤然睁开的双眼。
  祝雁停被那满是戒备的冰冷目光刺得下意识收回手,哑声道:“你醒了……”
  他爬起身去,倒了杯水来,递给萧莨,先头送来的热水这会儿已没那么烫了,正宜下口。
  萧莨夜里会口渴,半夜总要醒来喝一道水,昨夜或许是因为喝了酒,或许是因为头疼,他好不容易睡着,一直睡到这会儿,嘴唇都是干裂着的。
  萧莨没有接,坐起身,眼中已恢复了平静无波:“你回去吧,明日再来。”
  祝雁停怔了怔,垂眼将水杯搁到一旁矮几上,顺从地站起身退了下去。
  从萧莨屋中出来,祝雁停才觉腰酸背疼,脚上先前的伤处也在隐隐作痛,他弯腰捶了捶腿,正要走,就撞见珩儿被嬷嬷带来给萧莨请安。
  小孩见到他,站在原地没动。
  祝雁停走上前去,在小孩面前蹲下,与他笑了笑:“珩儿,今日这么早就起了么?”
  “我每日都这么早起,我才不是贪睡的小猪。”珩儿哼道。
  “我知道,我的珩儿是乖宝宝。”祝雁停抬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珩儿难得没躲,他也没再拉着儿子多说,起身让他进去。
  回到偏院,祝雁停早已又困又累,倒在床榻上却又怎么都睡不着,萧莨的情形比他想象中还严重些,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帮萧莨?
  中秋过后,祝雁停照旧每日去正院,萧莨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从不抱怨一句。
  而且他发现,守在偏院外的那些兵丁已尽数撤走,萧莨似乎并不怕他跑了。
  下旬时,某一日祝雁停试探着与萧莨提起:“我能否出府一趟?我想去买点东西。”
  萧莨握着笔的手一顿,抬眼望向他:“买东西?”
  “嗯,”祝雁停的神色略不自在,“珩儿四周岁生辰快到了,我想给他买样生辰礼物。”
  萧莨的眸光闪了闪,丢下句:“随你。”
  转日清早,伺候完父子俩用过早膳,待珩儿念书去了,祝雁停得以这么多日来第一次走出国公府,他院子里那两个哑着的下人跟着他一起,去了西大街。
  这条圣京城中曾经最繁华热闹的大街经过之前几番动荡,早已萧条许多,到了地方,祝雁停先去了街头的一间当铺,让那两个下人就在铺外街上等着。
  他如今身无分文,虽有按着下人份例发下的月钱,但杯水车薪,如今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只有一枚一直佩戴在脖子上,他母妃当年留给他的玉佩。
  当铺的小二懒洋洋地嗑着瓜子,见到人进来只抬眸望了一眼,便又收了目光。
  祝雁停虽然长得好,但这身打扮看着就不是有钱人,自是叫人提不起兴趣。
  祝雁停也不在意,取下玉佩,搁到柜台上,淡声问道:“这个能当多少银子?”
  那小二的目光移过去,愣了一愣,立即变了脸,赶忙起身,拿起那玉佩爱不释手地摩挲。
  祝雁停微蹙起眉,那小二终于将东西放下,语气里多了些客气:“客人您稍等片刻,您这东西太好,小的做不了主,这就去将掌柜的进来。”
  他进去里间,不多时,一个略富态的中年人出门来,拿起那枚玉佩细细打量片刻,惊疑不定地望向祝雁停。
  祝雁停淡定回视着他。
  掌柜恭敬又谨慎道:“这位郎君见谅,您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得先去请示一下东家,才能给您报价。”
  “好。”
  两刻钟后,那掌柜再次出来,与他道:“我们东家说这价格,要当面跟您谈,还请您进去里头说话。”
  祝雁停挑了挑眉,当铺外头守着的下人朝里头望了一眼,祝雁停没叫他们,便也没跟进去。
  国公府。
  亲卫小声与萧莨禀报:“他进了西大街头上的一间当铺,等了两刻钟,被人请进里头去面谈,这会儿还没出来。”
  “嗯,”萧莨淡淡应了一声,“盯着便是,不用做什么。”
  祝雁停跟着那掌柜的进去后头院子,走进一间偏房,又进了藏在暗处的密道里,再走出来,就已到了隔壁那座宅子中。
  等在那里之人,是勤王祝显德。
  这人是老勤王的孙子,在老勤王去世后继承的爵位,后头投靠了祝鹤鸣。章顺天打来京中时,那些公侯伯府的,主动交出大部分的家底才勉强保住身家性命,祝家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京中的祝家人没跟着祝鹤鸣跑的都被杀光了,这位勤王跟着逃去了齐州,又在戍北军打去齐州时果断将祝鹤鸣给卖了,如此才在萧莨剑下留了条命,平安回来京里。
  如今在这圣京城里,就只剩下勤王府这么一根祝家独苗,他家的日子却十分不好过,萧莨的野心昭然若揭,谁都知道,他们这些祝家人早晚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找由头都给发落了。
  见到祝显德,祝雁停半点不惊讶,他知道这间当铺明面上的东家是一户富商,背后真正的主家却是勤王府,故才来的这里。
  祝显德见了他,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日的中秋宴我也去了,姓萧的简直欺人太甚,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这个天下是祝家的!怎能如此欺辱于你!”
  祝雁停神色黯然:“可如今这样,这圣京城里,又有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祝显德一声长叹。
  相对无言片刻,祝显德犹疑问祝雁停:“……他到底打算如何处置你?”
  祝雁停苦笑:“我也不知,他将萧蒙的死也算在兄长和我头上,凌迟了兄长尤不解恨,还要作践于我。”
  “可我听人说,……那日在下幽城下,也是他救了你?”
  “是又如何,比起兄长他更恨我,他是想要我活着受折磨罢了。”祝雁停用力握紧拳头,眼中有咬牙切齿的恨意。
  祝显德见状打消了些顾虑:“这样不行,他若是当真存着改朝换代的心思,我等都必死无疑,不能就这么认输。”
  祝雁停抬眼望向他:“你是如何想的?”
  “北边虽已尽在萧氏掌控中,南方大部分地方依旧是我祝家人的地盘,你我都姓祝,只有帮着我们自家人,日后才有活路。”祝显德话说一半,并未提他背后的,到底是成王还是聪王。
  “可我等如今犹如困兽,在这京中孤立无援,还能做什么?”祝雁停反问他。
  “倒也不至于就有那般寸步难行,事在人为,何况你如今人在国公府里头,能近他的身,若是能探得些什么有用的消息,自会大有益处。”
  祝显德也不是蠢笨之人,并不完全信祝雁停,只想哄着他帮自己,至于他自己背后是谁,又在京里拉拢了哪些人,半点线索不漏。
  祝雁停垂眸思索一番,应道:“我尽量试试。”
  俩人只谈了堪堪一盏茶的时间,祝雁停便起身离开,不敢耽搁太久惹人怀疑。
  临走之时,祝显德给了祝雁停一张三百两的银票,至于那枚玉佩,祝雁停虽有不舍,却没带走:“先押在铺子里吧,拿回去了反惹人猜疑。”
  从当铺中出来,祝雁停从西大街的街头一直逛到了结尾,如今开门做买卖的人少了,且生意大多颇为惨淡,他一路看过去,都没想好要给儿子买什么生辰礼。
  珩儿如今身份贵重,什么都不缺,他这个爹爹这么多年只送了他一把金锁和一个拨浪鼓,后头那两样东西也没再在他身上见到过。到了今时今日,他能买得起的东西,只怕珩儿都再不稀罕了。
  最后祝雁停走进间成衣铺子,细细挑了匹布,比划了一下大致的尺寸,亲手画下想要的样式,从头到脚给珩儿定做了一身衣裳,与掌柜的定好三日后过来取。
  哪怕国公府里就养着裁缝和绣娘,他也想给自己的孩子送份心意。
  回去之前,祝雁停又去了一趟致香斋,这间点心铺子还开着,就是生意冷清了许多,门口客人排长龙的盛况是再看不到了,做出来的吃食却都还是顶好的。
  从前都是萧莨来给他买,每一回都要从衙门出来后特地绕道来这里,一来一去不知耽搁多少时候,他却不懂得惜福,如今再说后悔都没用了。
  祝雁停叫人挑了些咸口的点心,都是萧莨喜欢的口味,又包了几块甜的,珩儿这孩子跟他一样嗜甜,但没敢买太多,怕叫小孩吃坏了牙齿。
  回到府中已至巳时,来议事的官员刚走,祝雁停进门去,将点心取出摆了盘,亲手端到案上,小声提醒萧莨:“王爷先吃些点心填填肚子吧,离用午膳还有一个时辰,您今个早起就没吃多少东西。”
  萧莨在看手中奏报,并不搭理他。
  祝雁停略一犹豫,又道:“早上我去了当铺,将身上玉佩当了,换了些银子,去给珩儿定了身衣裳,回来时又顺路买了这些点心。”
  安静了片刻,萧莨终于出声,淡道:“拿去耳房里吃了,别放在这里。”
  祝雁停怔了怔,只得将点心端走。
  一口热水一口点心,祝雁停狼吞虎咽,胃里才稍微舒服了些。
  早上他只记挂着出门,早膳一口未用过,买点心时也完全忘了自己那份,饿过头了这会儿才觉得胃里隐隐作痛。
  可惜,萧莨还是不愿领他的情。


第78章 珩儿生辰
  过了三日,祝雁停又跟萧莨提了一句,出府去西大街上,将给珩儿定做好的衣裳取回来。
  火红色的小袄上绣着威风凛凛的老虎头,还有成套的虎头帽和虎头鞋,红灿灿的看着就喜庆,马上要入冬了,珩儿正好可以穿。
  他今日出门得晚,回来时已至晌午,珩儿刚念完书从书斋那边过来,正与祝雁停在院子里碰上。
  祝雁停笑着走过去,在珩儿身前蹲下,取出那虎头帽,用手指撑着在小孩面前晃了晃:“好看么?送给珩儿的。”
  小孩的目光从虎头帽子挪到祝雁停脸上,噘嘴道:“珩儿四岁了,才不要戴这个。”
  祝雁停嘴角的笑滞了一瞬:“……不喜欢么?”
  “三堂叔公家的弟弟才戴这个。”
  前几日萧家一个旁支家中的小孙子办周岁,珩儿被萧荣带去吃宴席,他可没忘了那还只会流着口水傻笑的小弟弟,脑袋上戴的就是这个。
  看到儿子眼中隐约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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