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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妻造反-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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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暮阳自行解惑:“这别院就是三爷我的。”

是他的就是他的吧,至于这么炫耀么?杜霜醉上前行礼,道:“昨夜多有叨扰,十分感激,霜醉正苦于无法当面向主人道谢呢,恰巧就遇上林三爷了。”

林暮阳一副欠揍的表情盯着杜霜醉,啧啧道:“我说杜二娘子,你怎么越混越落魄了呢?在娘家无声无息,就和个隐身人一样,那倒也罢了,好歹是你亲爹亲娘,到了夫家,这才半年……有吗?”他故意仰天掐着手指算,再俯视着杜霜醉,摇头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唉,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那就别视好了,她又没求着他“视”。

杜霜醉混的好不好,也不需要他在这指指点点,杜霜醉便一扯晴暖,语气平淡的道:“我们走吧。”

晴暖实在觉得这林暮阳讨厌。油嘴滑舌倒罢了,可现下分明是落井下石,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样的人也算男人么?

仗着他身份尊贵罢了,可那又不是他自己挣来的,有什么可傲的?

主仆两个要走,林暮阳却拦在了杜霜醉跟前,道:“杜霜醉,你也算是饱读圣贤书长大的,不知道什么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昨个儿可是三爷我救了你……”

他还真是在言不惭。

晴暖不由的怒目而视。

杜霜醉却一拉晴暖。这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周夜华的行踪不容暴露,可不就得给救她再寻个借口么?

林暮阳见杜霜醉还算识趣,不由的心中微定,越发骄矜的道:“我好心收留你,还替你请医延药,你只说声谢就算完事了?”

杜霜醉诚恳的道:“哪能呢?林三爷的大恩大德,杜霜醉莫齿难忘,只可惜今生无以为报,那就……”

“少跟我提来生来世,虑无缥缈的东西,你甭拿来糊弄我,就说今时今日的吧……”

晴暖看林暮阳这么讨人嫌,不由的狠狠白了他一眼。别说人不是他救的,就算是吧,哪有上赶着跟人要好处的?自家二娘子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可报答他的?早知道他这么咄咄逼人,宁可不要他收留了。

杜霜醉却只是微微一笑道:“我说过了,杜霜醉无权无势,又无家财,现如今还欠着三爷的一笔巨款呢,横竖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说不得也只好无赖一回,既然无以为报,那就不报了也罢。”

第161章、屈伸

林暮阳没想到杜霜醉这么无赖,伸手一指杜霜醉:“哎,你这人怎么……忘恩负义呢?”

“恩不敢忘,义不能负,林三爷严重了。”杜霜醉一摊手:“实在是无以为报。”

“别妄自菲薄么,你虽然真的身无长物……”林暮阳下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杜霜醉,感叹道:“算了,你说的对,横竖你也欠着呢,那就接着欠吧,等什么时候你有能力还了,再一点点还。我总不能真把你扣在这给我当丫头吧?”

他就算真扣,她也无可耐何。不过他乐得高抬贵手,杜霜醉也就感恩戴德:“多谢林三爷。”

林暮阳大度的一摆手,又换上一副关切的面孔问:“你们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干吗?连早饭都没吃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小气呢,多失礼啊。”

杜霜醉忙道:“三爷太客气了,是霜醉不欲给林三爷再添麻烦,我们这就回佚梅庵。”

“回……怎么回?你知道佚梅庵在哪儿吗?你知道佚梅庵离这有多远吗?杜霜醉,你不会和你那老爹一样死板,以为凭着自己的硬骨头就能做到一切吧?”

怎么说她,杜霜醉都无所谓,可这么不阴不阳满是嘲讽的提到她爹,她就满是不悦,瞪了一眼林暮阳,道:“林三爷说笑了,霜醉可真没那么硬气,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还请林三爷援手,送我们主仆回去。”

林暮阳摸着自己的下巴,道:“送你们回去可以,可你当真要回佚梅庵?你知不知道。这一夜之间,城里都发生了什么?”

杜霜醉的睫毛眨了下,迅速的垂眸道:“不知。”说是不知,可看这神情便是猜到了。林暮阳盯着杜霜醉那白的近乎透明的肌肤。竟生出几分怜悯来:“你说你也真够没用的,楼家把柄都给你了,你竟然不会用,还被人逼的走投无路。差点连小命都丢了,你可真出息。”

“……”杜霜醉很是无语,她抬起脸,看着林暮阳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无耐的道:“让林三爷见笑了。”他说的轻松,她有什么,就敢和楼家做对?她忍不住要质问:“假如林三爷不是生在林家,您可也有这样凛然的底气么?”

林暮阳才不正面回答,只一挑眉毛。道:“呸呸呸。你少诅咒我。生在林家,也不是我的耻辱,再说我笑你有什么用。我和你可是无冤无仇,也没想着置你于死地。我说。你到底打算怎么应对?”

楼家大肆宣扬三奶奶杜氏出城遇到了歹人,生死不卜,杜霜醉的名声算是败坏到了极致。她以后想在京城立足,只怕是难了。楼家就是以她“失贞”的名义休了她,她都没有足够反驳的借口。

杜霜醉无所谓的道:“世所相信,在能行,不在能言。随便世人怎么妄议,我问心无愧……”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不会为了楼家耍的阴险手段就惩罚自己,更不会因为他们的抹黑就摧残自己。

林暮阳不赞同的道:“明知人议其非,偏肆行无忌,此甘心为小人也。二娘子,人言可畏啊……”

杜霜醉倒笑起来,道:“宁使人不忍欺我,勿使人不敢欺我,霜醉不过是弱女子一名。”

林暮阳摇头,再摇头,望着杜霜醉道:“教条、刻板,你简直不可救药。”

杜霜醉并不反驳,只道:“能屈能伸这四个字,究竟做何解释?还请林三爷不吝赐教。”

“你求我啊……我可以替你做证,洗去污名。”

杜霜醉那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波澜,就像雨后的净空一样明澈,林暮阳不相信她这样柔弱的女子居然有着这样坚定的信念。她就知道她一定能撑下去?她就知道许七一定能无条件的相信她?

杜霜醉淡淡的笑笑,道:“污名?呵,清者自清,我不需要谁来替我做证。”

“当真不需要?”林暮阳不惮于火上浇油:“我昨夜出城时,许七可是和个疯子一样纵马疾奔,直奔三阳坡的。”

许七啊……听到他的名字,杜霜醉心里涌上一股酸涩。昨夜那样凶险,她不是没想到过许七。如果他在,她一定不会受这样的惊吓。可她也明白,许七不可能无时无刻的守着她。

也所以,她必须保护自己。

这是楼家豁出脸来想要置她于死地。

死也就死了,一了百了,可万一是别人想要拿她做人质,借此要挟许七呢?尽管许七现在什么都没有,可毕竟他背后是许家,牵涉着许多利益。

她不愿意他为了她低头,更不愿意他为了她违心的做他不喜欢的事。她喜欢自由,以己推人,自然希望他也是自由的。

三阳坡应该指的就是昨夜她们遇到匪途的地方。

杜霜醉并不置疑林暮阳话里的真假,只垂了眸子不说话。

林暮阳坏么?不至于。他不过是仗势欺人了点,但多是捉弄,无伤大雅,毕竟没抢男霸女、枉顾人命。

可他绝对不是个好人。

杜霜醉到这会儿已经多少猜出了林暮阳的来意,便沉静的道:“许七公子如何,不是我能过问的,林三爷何出此言呢?”

换成直白的话说就是,她和许七有什么关系?她一下子将二人的关系撇清的一干二净。

林暮阳不屑的道:“装,你就装吧。既然你这么自信,我又何必多管闲事?不过杜霜醉,等哪天你后悔了,再回来求我,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杜霜醉和晴暖执意回佚梅庵,林暮阳也没拦,叫管家周仁派了车,自己回去寻周夜华说话。

周夜华正站在窗口抚弄着手里的酒杯。

林暮阳闻见空气中淡淡的酒香,吸了吸鼻子道:“表哥好雅兴,这是绛雪春?”

周夜华转身看向林暮阳,那淡漠的眸子里没有一点波澜,只简短的问:“如何?”

林暮阳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闻了闻,才抿了一口,道:“她不是个蠢人,不会做引火烧身的事,而且她很谨慎,谨慎到近乎懦弱的地步。,所以许七不是那么好争取的。再说了,许七现在什么都没有,他不会这么快就做出选择,再说我不认为逼他上梁山是个好主意。”

周夜华脸上看不出失望,只是淡漠的垂下了眸子。

林暮阳忽的呵笑出声。

周夜华挑眉狐疑的望向他。

林暮阳摇摇头道:“表哥,我也不拿空话套话劝你,只有一句,你相信你自己就好。你知道刚才杜二娘子和我说什么?世所相信,在能行,不在能言,这话,算我借花献佛,我今儿也送给你了。”

杜霜醉平安的回到了佚梅庵。

她稍事休息,便起身去寻庵里的主持。主持正在诵经,杜霜醉也不打扰,只沉静的站在一旁。大概站了一个多时辰,主持才抬起头,平和的看向杜霜醉,道:“回来了?”

主持四十岁左右,相貌清秀,毫无苍老之态,眉宇之间尽是空灵之态,似乎没什么事情能够困扰得了她。

杜霜醉双掌合什,道:“是,回来了。”

主持示意杜霜醉坐下,自有人奉上茶,她看向杜霜醉道:“你昨夜未归,可是遇到了什么烦难事?”

杜霜醉轻轻摇头,道:“有,却不足以影响我的决定,我来是想请主持替我剃度。”

主持顿了下,一双清秀的妙目凝注杜霜醉,既有痛悔,也有怜惜,到底什么也没劝,只道:“心意已决?”

杜霜醉道:“是,我意已决。”

杜霜醉的剃度仪式十分简单。

主持沐浴、焚香,将杜霜醉发上的发簪拿下来,放到桌上的托盘里,一双不算细腻的纤手稳稳的拿住剪刀,握住了杜霜醉厚实、柔顺的长发。

杜霜醉一直端端正正的跪着,这会睁开眼睛道:“齐根剪断吧。”

主持点点头。

利剪将长发绞住,发出清脆的咯吱咯吱声,杜霜醉能感觉到头皮上那种被扯住的,说不上疼又说不上痒的牵扯感。

很快,脑后一阵轻松,厚重的长发脱离了她的身体,变成了和她再无关系的东西。

等许夫人听到消息,冲进禅房时,杜霜醉已经剃度完毕。她目瞪口呆的看着头皮光光的杜霜醉,简直说不出话来。

杜霜醉面无表情的戴上帽子,回身朝着许夫人双手合什,没说话,转身出了禅房。

许夫人扶着门框,两腿有些软,她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

主持正在收拾剃刀,闻听许夫人话里的痛楚,平静的道:“有因有果,有果有因,施主不必执着。”

许夫人呵了一声,悲凉的道:“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主持道:“未必,草春荣而冬枯,至于极枯,则又生矣。人生的路那么长,不知道要拐多少个弯,有升起,就有降落,有悲伤,就有欢喜,有离别,就有欢聚。”

“可,可她年纪轻轻的,何至于此?”

“……”主持思忖了一瞬,只轻叹一声道:“累了就歇息,害怕了就躲避,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一样自然。”

第162章、习惯

许夫人没有主持那么开阔的胸襟和超尘脱俗的觉悟,可主持的话她是听懂了。

人生总是有风光就有落魄,风光时自然难免得意,落魄时自然难免失意,但得意和失意时的光景,可不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能形容得透的。

得意好说,就算高兴的过了头,也不过落个轻浮、浅薄的名声,失意时就难了,怎么做都不对。整日怨天尤人不对,让人觉得没有气度。整天自怨自艾也不对,让人觉得太没涵养,整天一厥不振不对,让人觉得太脆弱,整天卧薪尝胆还不对,让人觉得急功近利。

杜霜醉被逼的到佚梅庵清修,就已经表明她如今的境地有多落魄。原本清修不过是个由头,装装样子也就罢了,外人谁也不会一天到晚的跑这来盯稍,监视着杜霜醉是不是衣着妆扮是否都像清修的样子,每天念了几卷经、是否茹素,是否虔诚之类。

可真到了落发剃度的地步,可见她是被逼的更狠了。

许夫人虽还不知道杜霜醉昨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此时辩颜辩色,也多少猜出了缘由。可她又能做什么?既不能替杜霜醉出头——无亲无故,那不是帮她,反倒是害她了——也不能保护她,就像她那么疼爱许七,可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内宅妇人,他想要什么,都得他自己去争取才成。

杜霜醉何尝不是一样?

许夫人感慨了一回,怏怏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她打发丫头:“回府去问问七郎做什么呢,若他得空。就叫他过来……”

许七已经定了出京日期,就在九月初,算算日子也没几天了。一想到儿子要远行,许夫人再想装大度。也没法把心放进肚子里。

天都黑透了,杜霜醉的禅房里还亮着灯。深秋的风带着冷意直吹进来,杜霜醉忍不住打个了冷颤。她手脚冰凉,坐的时间有些长。她换换腿,又跺跺脚,忍着酸意等那股麻劲过去。

可她没舍得挪窝,还在灯下做着衣服。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她的心意。

偶尔停下来,打量着自己的针线,眉角间略有笑意闪过,却很快又黯淡下来,带了点忧色。烛影明明灭灭。在她俏丽的脸上闪闪烁烁。像个调皮的孩子。不安分的跳来跳去,想要掩饰住她现在这忽喜忽忧的心绪。

杜霜醉有些渴,伸手去够茶壶。够着了才发觉茶壶特别的轻。显见得里面没水了。杜霜醉张嘴便叫:“晴——”

叫了半句,她便回过味来。晴暖已经被她打发回庄子上。准备择日待嫁,以后只管相夫教子,再也不必服侍她了。

杜霜醉失笑。

被人服侍惯了,这冷丁身边没人,她还真是不习惯。

这种怅惘的心情也不过就是一瞬间。她吃过苦,未必离了人的服侍她就活不下去。杜霜醉恋恋不舍的把衣服放下,起身去外间烧水。

主持并未对她有多少优待,她既然落了发,便成了真真正正的佚梅庵里的一员。庵里吃水是要去后山抬的,每隔三天,每两人一组,要轮番抬着木桶去山里取水。

她也不例外。

不仅如此,热水并不方便,谁用谁自己烧。

从前有晴暖在,这些琐事都是晴暖操持,杜霜醉从未过问,到如今才发觉,离了晴暖,她连口热水都喝不着。

喝茶什么的,以后还是省省吧。这庵里什么都要自给自足,便是烧水用的柴,也要每天专人去山里拣。

她再没有肆意挥霍的资格,自然也没有坐享其成的资格。

此时天已近三更。

夜风极凉,吹起杜霜醉的缁衣,如同鼓起一面帐篷。她纤细的身姿被风吹胀了几倍,越发显得她娇怯可怜,仿佛风再大一些,她就要整个人都被刮走了。

天特别的高,暗蓝色的夜幕里点缀着数之不尽的星辰。星河灿烂,杜霜醉沉迷的寻找着她熟悉的星星。由于要使劲的仰着头,杜霜醉的身子向后弯着,倒是消解了因为低了一大晚上的头颈之处的酸痛。

面对这茫茫星空,杜霜醉越发觉得自己卑微和渺小。

可卑微的人也要活着,而且未必尊贵的人就一定比卑微的人活的快乐。她不敢说自己有佛性,可这会儿,她并不觉得多忧伤。要说欢喜,那是假的,可起码她心里很平静。怨和恨,她暂时都放下,到这会儿她发现,生命里怨和恨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多了一份希冀,还多了一份牵挂。

杜霜醉回屋,将未做完的活计小心的收起来,用冷水擦了把脸,便合衣睡下。被子有些薄,可习惯了也就不觉得冷了。

杜霜醉早早的起床,打冷水洗脸,便提起扫帚去扫院子。扫完院子便随着钟声,和庵里的尼姑们一起做早课。

早课之后是简单的素食,不过是一碗能数得清米粒,却又混杂着小米的稀粥,各式各样的点心是见不着的,就是白面馒头在这里都是稀罕物,不过是一盘子红薯。

红薯也不是随心所欲能吃个够的,平均分下来也不过每人两块。大小不匀,不过是按照辈份,由大往小自己拿。

杜霜醉是入门最晚的一个,尽管没人刻意的挑挑拣拣,可在有选择的时候,谁都会无意识的挑选个头最大、长相得宜的,到了杜霜醉这,也就剩下两个皱巴巴的小红薯。

这便是早饭。

早饭过后,众人便分散开来,有去抬水的,有去后山拾柴的,有去地里挖剩下红薯的。辈分稍高点的师姐们则去了前院,洒扫院子、换上供果……再得主持青眼的师姐们则跟着主持去前院照应难得来的女施主们敬香的。

红薯的叶子被霜打的早就蔫了,原本绿油油的叶子枯成了焦黑色,看上去极其惨淡。杜霜醉和另一个师姐负责把红薯秧子收拾到一边,另两个师姐则负责弯腰刨红薯。

杜霜醉从没做过粗活,看别人做的容易,可镰刀到了她手里,就像拿错了工具,怎么摆布怎么不得劲。杜霜醉不愿被人看轻,咬牙硬撑,一边虚心向师姐请教,一边自己用心揣摩,除了做的慢些,倒也渐渐能上手。

四个人一直做到正午,才收拾了红薯,坐在地头休息用午饭。午饭比早饭还要简单,四个人不过是就着冷水啃了一个玉米面的窝窝头而已。

其中一个师姐叫静惠的看杜霜醉吃的缓慢,便知道她不惯,怜悯的看她一眼,道:“静澹,你若不惯,和我换换吧。”她手里的是早晨剩下的红薯。

杜霜醉谢过她的好意,却摇摇头道:“没关系,迟早要习惯的。”

从前她只是寄住在这里的施主,吃穿用度,花费的是她自己的银子,饮食用度,自然要比现在好上几十倍。而如今她成为庵里的一员,便再没了从前的特权,吃穿用度,只能和大家一样。

杜霜醉倒无意抱怨。既然选择了落发剃度,她便只能融入到这个环境当中。

静惠好奇的道:“我瞧着你从前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就想起来要出家了?”

杜霜醉不以为忤,轻淡的道:“是我自己愿意的,人活着就是受苦,我想佛说能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所以就……”她环视一遭,问三位师姐:“三位师姐又是因为什么才出的家?”

静惠道:“家里穷,我娘一连生了六个丫头,到我这实在是养不起了,索性就丢到了山脚下。”

另一个师姐叫静闲的撇撇嘴道:“我和你差不多,从小就和村里的一户姓陈的人家订了亲,不想到一十三岁上,那家的儿子失足溺水死了,便说我克夫不祥。爹娘不敢留我在家,索性便把我送到庵里来。”

师姐静宁面目清悠的道:“我家倒还好,不算富裕,却也算是殷实人家,不想那年年初大旱,到了八月又大涝,颗粒无收,年底又逢地震,一家人都没了……”

杜霜醉倒有点目瞪口呆,她虽不信神灵有明,可对于佛祖、菩萨还是怀着满满敬畏的,原以为出家修行,多少是对佛法有着一定的向往,矢志要投身侍奉菩萨才来的,不想却是因着尘世生活中的不得已。

静惠笑道:“你很吃惊?别以为出了家就能真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在哪都一样,哪里能逃得了苦厄?师傅常说,所谓修行,不是躲进深山老林,与世隔绝,诵经念佛就行了的,真的修行,是随时随地,无时无刻的反省、觉察、修持,知道自己错了,有悔过的意愿,并能即时改过,做最好的自己……”

杜霜醉倒听的呆住了,静惠的话没宣扬什么大道理,可她从来没听过这样平实又让人震撼的话。她不禁问:“若只知自己反省,可恶人犹在,又有何益?”

静宁反问:“你能铲除恶人吗?”

“不……能。”

“那不就得了,他自恶他的,与你何干?”

杜霜醉不由的怔住:“可他会继续作恶……”

静宁脆声说了两个字道:“忍着。”

第163章、脸皮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

杜霜醉似乎已经从那场劫持、谋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可也是似乎而已。

她不会像最开始那天,每晚都做恶梦,可偶尔还是会重复相同的梦境。梦里双腿如同灌铅,一回头就能看到闪着寒光的大刀,在她骇然却发不出声音的注视下毫不留情的砍下来。

肩上的伤已经结痂,可仍然时常隐隐作痛。杜霜醉不愿意在漆黑的近乎无望的夜里重复血腥、恐惧的场面,就尽量缩短睡眠时间。

长夜漫漫,她闲极无聊,就一直缝制着那件中衣。

她也已经习惯了庵里清净无聊,却又平淡疲惫的日子。粗茶淡饭也从最开始的难以下咽,频蹙秀眉,到现在的狼吞虎咽、面不改色。

可仍然是似乎而已。

中衣缝制好了。

杜霜醉再没了熬夜的借口,可她还是不想睡,明明劳作了一天,肩酸腰痛,身体迫切的需要休息,她却不肯躺下去一个人对着这漆黑的看不到一点光明的夜。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直盯着窗棂。最开始的热情褪去,她的心里只剩下冰冷的死灰,可她还是硬撑着,不肯让自己放弃那份委屈。

她听林暮阳说许七疯子一般去三阳坡找她时,她还觉得心底挺温暖的,可过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再见他一面,那份温暖就成了冰冷。

她不知道替他寻了多少个不能来的借口。

可她还是渐渐失去了等待下去的希望。

她以为,怎么也能从他那得到一点儿属于人情冷暖的东西,方不负她的自作多情和他表现出来的执着。

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除了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他的焦急,便再没了声响,连个问候都没有。

她无数次承认她和他之间其实就是一场笑话,可她知道。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手段罢了。如果他真的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把这些阴暗的想法统统推翻。因为他曾给她带来过最坚定的光明,即使乌云遮住了烈日,可光明曾经出现。她便无法将这份鲜明的记忆抹的一干二净。

希望被一刀刀凌迟,没过一天,希望就碎掉一块。可每经过一个煎熬的白天,杜霜醉就又会在绝望中再重拾希望,和着她的针线,一道又一道的,密密的缝进中衣里,就像拼着已经被践踏的碎成齑粉的心。

能拼就好,不管能不能拼合。因为如果人生中没有了希望。她活下去的动力又是什么?如果没了动力。她便只能揣着执拗的仇恨。同上一世一样,无所作为的在仇恨中死去。

杜霜醉就像受了重伤的病人,跌跌撞撞的在路上不断的前进。停滞,再前进。尤其是抱着那件缝制好了的中衣。更觉得眼底酸涩的厉害,可她还是傻子一样的坚持着。

到现在,她只剩下了一个借口:她想把这件中衣交到他手上,算是送别的礼物。

不论心里受到多少煎熬,杜霜醉除了更加的沉默寡言外,似乎没什么变化。

楼老爷已经出京了,自然也没人来庵里安慰她。楼夫人四处喧扬家门不幸,却不曾为杜霜醉辩解过只言片语。她只是感慨楼家会遇上这样的三儿媳妇,让楼家满门蒙羞,却从不曾想过杜霜醉才是这场事故里不折不扣的受害者。

杜霜醉不在乎。

流言再恶毒,她听不见。楼家再不容,她也已经脱离了楼家,现在更是已经不算是红尘中的鲜活的一员。

杜霜醉翻了个身,沉沉的叹了口气,对着窗口处那浑圆、静婉的明月,低低的道:“晚安。”不论她想或不想,它一直在。不论她欢喜亦或悲伤,它一直在。

光华灿灿,朦胧昏暗,让人喜悲交加,想抓住却终究一场虚空。

而她能做的,需要做的,就是放空自己,感受着它无时无刻的存在就好。

许七要出京了。也许这一别,短则三年,长则五载,说不定,就是再也不复相见。谁知道呢?

杜霜醉再一次无力的安慰自己,不管他去到哪儿,她和他终究在同处在一片月华之中。

空气里忽然多出了一股子血腥味。杜霜醉不由的毛发倒竖,悚然而惊。这不是梦,哪里来的血腥味?

杜霜醉来不及翻身跳起,先攥住了手里的金钗。

这几乎成了她遇到危险时最本能的动作。

“是我。”夜色中传来一个醇厚的声音。

杜霜醉的手松了松,金钗贴着她的手心滑落到袖子里,她戒备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她无言的动了动紧绷的肩膀,胸腔被巨大的喜悦充斥,杜霜醉生出一份难言的惊喜来,就似乎默认被什么爆开来,在苍茫的夜空中绽放出许多热烈的火焰,一下子驱散了她心里的凄冷、孤独。

她喉咙里似乎被堵住了什么,她一时竟难以开口,半晌,才清了清喉咙道:“你……来了?”

杜霜醉缓缓的坐起身子,无意识的想要理理自己的长发,可到这会儿才发觉她早就不是那个略微能入目的清丽模样,那厚重、黝黑、顺滑的长发已经早就剃的一丝都不剩。

她想,她这个时候的样子一定丑死了。

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杜霜醉竟然不敢与不请自来的许七直视。

许七似乎在床沿坐了下来:“我来看看你,明天我便要走了。”

杜霜醉不敢抬头,尽管心跳如鼓,她却一动都不能动,只低低的“嗯”了一声,道:“保重。”

许七没作声,似乎是点了下头。

杜霜醉不敢求证,只垂头盯着自己月白色的中衣。

许七缓缓伸出手,握住了杜霜醉依然纤细白嫩的柔荑。真抓到手里了,才觉察到她的手心一片粗糙,不知什么时候,掌心已经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杜霜醉很怕他会说出什么话来,从而让她崩溃的失去理智,让泪肆意汹涌,让委屈、痛楚都如泄洪之水,因此便抢在他前头道:“不碍的,我已经习惯了,我真的很好。”

许七只是轻柔的抚了抚杜霜醉的掌心,如她期望的那样并没开口。

两人无声的沉默的坐在一处,明明心里都有无数的话要说,却谁也说不出来。杜霜醉怕自己成了牵绊他的借口,又怕他成为自己软弱的由头,那么只好沉默,仿佛这样就能撑着直到最后。

许七又伸手去抚杜霜醉的左肩。

杜霜醉瑟缩了下,不自禁的抬头望过去。很显然,他虽然一直没来,却一直知道她受伤的消息。他不闻不问,究竟代表着什么?

许七的眼底是杜霜醉猜不透的清澈,温热由他的掌心传递到杜霜醉的伤处,竟有一种痒痒的感觉。

许七开口,声音缓而清晰:“我不后悔。你呢?”

杜霜醉一时没明白许七的意思。她狐疑的睁着眼睛望着他,他却探过身来,将她揽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

杜霜醉面红耳赤的闭上眼睛,半推半就的伏在他的胸前,鼻息间是更浓烈的血腥气,她猛的推开他道:“你受伤了?”

许七淡淡的道:“别人的血。”

他说的轻巧,杜霜醉却大骇:“别……别人的血?谁的?”

“血债血偿,我不会让你白白受苦。”语气清淡,没有阴狠,也没有报复之后的畅快,他只是在平静的述说一个事实。

杜霜醉眼窝浅的盛不住一点泪,她不禁有些抱怨的道:“你,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就是去替我报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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