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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外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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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行空年老血亏,晚上睡得不沉。有一日三更时分,忽
听得墙外喀喇一响,是谁无意中踏断了一根枯枝。马老镖头
一生闯荡江湖,声一入耳,即知有夜行人在屋外经过,但只
这么一响之后,再无声息,竟听不出那人是向东向西,还是
躲在墙上窥伺。他虽在商家堡作客,但主人于己有恩,平日
相待情意深厚,他已把商家堡的安危瞧得比自己的家还重,当
下悄悄爬起,从枕底取出金丝软鞭缠在腰间,轻轻打开房门,
跃上墙头,突见堡外黑影晃动,有人奔向后山而去。
他一瞥之下,见此人轻功颇为了得,心下寻思:“莫非那
阎基心犹未死,又来作怪?此事由我身上而起,姓马的岂能
袖手不顾?”于是跃出墙外,脚下加快,向那黑影去路急追,
但奔出数十丈,已自不见了黑影的踪迹。他心中一动:“不好,
别要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急忙飞步扑回商家堡。来到堡
墙之外,但听四下里寂静无声,这才放心,心下却是疑惑更
甚:“适才此人身手不凡,实是劲敌。但瞧他身形瘦小,与那
盗魁阎基大不相同,不知是江湖上什么好手到了?”
他抓住软鞭,在掌上盘了几转,弓身向庄后走去,要察
看一个究竟。窜出十余丈,将到庄院尽头,忽听西首隐隐有
金刃劈风之声。马行空暗叫一声:“惭傀,果然有人来袭,却
不知跟谁动上了手?”双足一点,身形纵起。百胜神拳年纪虽
老,身手仍是极为矫捷,左手在墙头一搭,一个倒翻身,轻
轻落在墙内,循声过去,听得声音是从后进的一间砖屋中发
出。但说也奇怪,二人一味哑斗,既无半声吆喝叫骂,兵刃
亦不碰撞。他心知中间必有跷蹊,先不冲进相助,凑眼到窗
缝中一张,险些不禁失笑。
但见屋中空空荡荡,桌上一灯如豆,两个人各执钢刀,盘
旋来去地激斗,一个是少主人商宝震,另一个却是他母亲商
老太太,原来母子俩正在习练刀法。
他只瞧了片刻,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只见商老太太出
手狠辣,刀法精妙,固与日间的龙钟老态大不相同,而商宝
震一路八卦刀使将出来,也是虎虎生风。原来非但商老太平
时深藏不露,商宝震也是故意隐瞒了武功。他平日教商宝震
的只是拳脚,刀法自己并不擅长,商宝震也从来不提,想不
到这少年兵刃上的造诣着实不低。他悄立半晌,想起十五年
前在甘凉道上与商宝震的父亲商剑鸣动手,被他砍了一刀,劈
了一掌,养了三年伤方得康复,自知与他功夫相差太远,此
仇难报,甘凉道一路从此绝足不走。此时商剑鸣已死,商老
太于己有恩,昔日的小小嫌隙早已不放在心上,哪知今日中
夜,又见仇人的遗孀孤儿各使八卦刀对招。
他思潮起伏:“商老太的武功实不在我之下,何以她竟然
半点不露痕迹?她留我父女在庄,是否另有别情?”凝思片刻,
再凑眼到窗缝中时,见母子二人刀法已变,各使八卦游身刀
法,满室游走,刀中夹掌,掌中夹刀,越打越快,打到第六
十四招“收势”,二人向后跃开,母子俩依足了规矩,各自举
刀致敬,这才垂下刀来。商老太不动声色,在青灯之下脸泛
绿光。商宝震却已满脸通红,呼呼喘气。
商老太沉着脸道:“你的呼吸总是难以调匀,进境如此之
慢,何年何月才能报得你爹爹的大仇?”马行空心中一凛,只
见商宝震低下了头,甚有愧色。商老太又道:“那苗人凤的武
功你虽没见到,他拉车的神力总是亲眼目睹的了。胡一刀的
功夫不在苗人凤之下。这苗胡二贼的武功,你此刻跟他们天
差地远,但只要勤学苦练,每过得一日,你武功长一分,这
二贼却衰老了一分,终有一日,要将二贼在八卦刀下碎尸万
段。”马行空心想:“这母子二人闭门习武,不知胡一刀早于
十多年前便死了。”只听商老太叹了口长气,说道:“唉,你
这孩子,我瞧你啊,这几日为那马家的丫头神魂颠倒,连练
功夫也不起劲了。”
马行空一惊:“难道我那春儿和他有甚苟且之事?”但见
商宝震满脸通红,辩道:“妈,我见了马姑娘总是规规矩矩的,
话也没跟她多说几句。”商老太哼了一声,说道:“你吃谁的
奶长大?心里打什么主意,难道我还不明白?你看中马家姑
娘,那不错,她人品武艺,我心中很合意。”商宝震很是高兴,
叫了声:“妈!”商老太左手一挥,沉着嗓子道:“你可知他爹
是谁?”商宝震一愕道:“难道不是马老镖头?”商老太道:
“谁说不是?你却可知马老镖头跟咱家有甚牵连?”商宝震摇
摇头。商老太道:“孩子,他是你爹爹的大仇人。”商宝震大
出意料之外,不由得“啊”了一声。
马行空不禁发抖,但听商老太又道:“十五年前,你爹爹
在甘凉道上跟马行空动手。想你爹爹英雄盖世,那姓马的焉
是他的对手?你爹爹砍了他一刀,劈了他一掌,将他打得重
伤。但那姓马的亦非平庸之辈,你爹爹在这场比武中也受了
内伤。他回得家来,伤未平复,咱们的对头胡一刀深夜赶上
门来,将你爹爹害死。若非你爹爹跟那姓马的事先有这一场
较量,嘿嘿,八卦刀威震江湖,谅那胡一刀怎能害得你爹爹?”
她说到最后这几句话时语音惨厉,嗓子嘶哑,听来极是
可怖。
马行空一生经过不少大风大浪,此时听来却也是不寒而
栗,心想:“胡一刀何等的功夫,你商剑鸣就算身上无伤,也
是难逃此劫。老婆子心伤丈夫惨死,竟然迁怒于我。”
只听商老太又道:“阴差阳错,这老儿竟会赶镖投到我家
来。这商家堡是你爹爹亲手所建造,怎容鼠辈在此放肆劫镖?
但你可知我留姓马的父女在此,有何打算?”商宝震声音发颤,
道:“妈……你……你要我为爹爹复仇?”商老太厉声道:“你
不肯,是不是?你是看上了那姓马的丫头,是不是?”
商宝震见母亲眼中如要喷出火来,退后了两步,不敢回
答。
商老太冷笑道:“很好。过几天我给你跟那姓马的提亲,
以你的家世品貌,谅他决无不允。”
这几句话却叫马行空和商宝震都是大出意料之外。马行
空隔窗看到商老太脸上切齿痛恨的神气,微一琢磨,全身寒
毛根根直竖:“这老太婆用心好不狠毒!她杀我尚不足以泄愤,
却要将我花一般的闺女娶作媳妇,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
不能。天可怜见,叫我今晚隔窗听得她母子这番说话,否则
……我那苦命的春儿……”
商宝震年轻识浅,却全不明白母亲这番深意,只觉又是
欢喜又是诧异,想到母亲肯为自己主持这门亲事,欢喜倒有
九分,只剩下一分诧异。
马行空只怕再听下去给商老太发觉,凝神提气,悄悄走
远,回到自己屋中时抹了额头一把冷汗,猛然省起:“那奔到
后山的瘦小黑影却又是谁?”
第二天午后,马行空穿了长袍马褂,命商宝震请母亲出
来,有几句话商量。商宝震又惊又喜,心想:“难道母亲这么
快就已跟他提了亲?瞧他这副神气打扮,那可不同寻常。”于
是相请母亲,来到后厅,和马行空分宾主坐下,自己下首相
陪。他望望母亲,又望望马行空,一颗心怦怦直跳,但听马
老镖头道谢护镖之德,东道之谊,商老太满口谦虚,只盼他
二人说到正题,但两个言来语去,尽是客套。
说了好一会,马行空才道:“小女春花这丫头的年纪也不
小了,我想跟商老太商量一件事。”商宝震心中怦的一下大跳。
商老太大是奇怪:“却也没听说女家先开口来求亲的。”说道:
“马老师尽说不妨,咱们自己人,还拘什么礼数?”马行空道:
“我除了这丫头,一生就收得一个徒弟。他天资愚钝,性子又
卤莽,但我从小就当他亲儿子一般看待。这孩子跟春儿也挺
合得来,我就想在贵庄给他二人订了这头亲事。”
商宝震越听越不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自禁地站起
身来。商老太心下大怒:“这老儿好生厉害,定是我那不中用
的儿子露了破绽。”当下满脸堆欢,连声“恭喜”,又叫:“孩
儿,快给马老伯道喜!”商宝震脑中胡涂一片,呆了一呆,直
奔出外。
马行空又和商老太客气好一阵子,才回屋中,将女儿和
徒儿叫来,说今日要给二人订亲。徐铮大喜过望,笑得合不
拢嘴来,马春花红晕双颊,转过了头不作声。马行空说道:
“咱们在这儿先订了亲。至于亲事嘛,那是得回自个家去办的
了。”他知女儿和徒儿心中藏不住事,昨晚所闻所见,竟是半
句不提。
马春花娇憨活泼,明艳动人,在商家堡这么八个月一住,
商宝震和她日日相见,竟叫他一缕情丝,牢牢地缚在这位姑
娘身上。他刚得母亲答应要给自己提亲,料想事无不谐,正
在满怀喜悦之际,突然听到了马行空那几句晴天霹雳一般的
言语。他独自坐在房中,从窗中望出去,呆呆地瞧着院子中
一株银杏,真难相信适才听到的话竟会是马行空口中说出来
的。
他丧魂落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直至一名家丁走进
房来,说道:“少爷,练武的时候到啦,老太太等了你半天呢。”
商宝震一惊,暗叫:“糟糕,胡里胡涂的误了练武时候,须讨
一顿好骂。”从壁上摘下了镖囊,快步奔到练武厅中。只见商
老太坐在椅中,神色如常,说道:“今儿练督脉背心各穴。”转
头向两名持牌的家丁叫道:“将牌儿拿稳了,走动!”商宝震
暗暗纳罕:“马老师说这等话,怎地妈毫不在乎?”但商老太
平日训子极严,练武之际尤其没半点假借,稍一不慎,打骂
随之,商宝震取金镖扣在手中,不敢胡思乱想,凝神听着母
亲叫穴。
只听商老太叫道:“苗人凤,命门、陶道!”商宝震右手
双镖飞出,正中木牌上所绘人形背心两穴。商老太又叫:“胡
一刀,大椎、阳关!”商宝震左手扬起,认明穴道,登登两声
发出,“大椎穴”打准了,“阳关穴”却是稍偏,突然间见到
木牌有异,“咦”的一声,定睛一看,只见木牌上原来写着的
“胡一刀”三个黑字已然不见。他招手叫那持牌家丁过来,待
那木牌拿近,看清楚“胡一刀”三字已被人用利器刮去,却
用刀尖刻了歪歪斜斜的“商剑鸣”三个字,这一来适才这两
镖不是打了仇人,却是打中了自己父亲。商宝震又急又怒,反
手一掌,将那家丁打落两枚牙齿,跟着一脚,将他踢倒在地。
商老太叫道:“且住!”心想这庄丁自幼在庄中长大,怎
能如此大胆,此事定是外人所为,心念一动,立时想到了马
行空师徒三人,说道:“请马老师来说话。”商宝震本来为人
精细,今日婚事不成,失意之下,卤莽出手,一听母亲叫请
马老师,立时会意打错了人,忙将那庄丁拉起,说道:“打错
了你,别见怪。”伸手去拔牌上人形穴道中的金镖。商老太伸
手拦住,说道:“慢着!就让他得意一下,又有何妨。”转头
吩咐庄丁,到老爷灵堂中取紫金八卦刀来。
马行空师徒三人走进厅来,见练武厅上人人神色有异。马
行空暗吃一惊:“这老婆子好厉害,一时三刻就要翻脸。”当
下双手一拱,说道:“老太太呼唤,不知何事?”商老太冷笑
道:“先夫已然逝世,马老师往日虽有过节,却也不该拿死人
来出气啊。”马行空一呆,笑道:“在下愚鲁,请商老太明示。”
商老太向那木牌上一指,道:“马老师乃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
子,这般卑鄙行径,想来也不屑为,请问是令爱所干的呢,还
是贤高徒的手笔?”说着双目闪闪生光,向马家三人脸上来回
扫视。马春花从未见过她如此凛然有威,甚是惊诧。
马行空见木牌上改了人名,也是大为骇异,朗声道:“小
女与小徒虽然蠢笨,但决不敢如此胡闹。”商老太大声道:
“那么依马老师之见,这是商家堡自己人干的勾当了?”马行
空想起昨晚所见的那瘦小人形,说道:“只怕是外人摸进庄来,
也是有的。在下昨晚……”商老太拦断话头,厉声喝道:“难
道会是胡一刀那狗贼自己,来做这鬼祟的勾当?”
一言甫毕,突然人圈外一人接着叫道:“不敢去找真人动
手,却将人家的名字写在牌上出气,这才是卑鄙行径,鬼祟
勾当!”
商老太坐在椅上,瞧不见说话之人是谁,但听到他声音
尖细,叫道:“是谁说话?你过来!”只见两名庄丁被人推着
向两旁一分,一个瘦少年走上前来,正是胡斐。
这一下当真是奇峰突起,人人无不大出意外。商老太反
而放低了嗓子,说道:“阿斐,原来是你。”胡斐点头道:“不
错,是我干的。马老师他们全不知情。”商老太问道:“你这
么干,为了什么?”胡斐道:“我瞧不过眼!是英雄好汉,就
不该如此。”商老太点头道:“你说得很对,好孩子,你很有
骨气,你过来,让我好好地瞧瞧你。”说着缓缓伸出手去。
胡斐倒不料她竟会不怒,便走近身去。商老太轻轻握住
他双手,低声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突然间双手一翻,
一手扣住他左腕“会宗穴”,一手扣住他右腕“外关穴”。
她这一翻宛似电光石火,胡斐全未防备,登时全身酸麻,
动弹不得。若凭他此时武功,商老太哪能擒得他住?但他究
竟全无临敌经验,不知人心险诈,双腕既入人手,空有周身
本事,却已半分施展不出。商老太唯恐他挣扎,飞脚又踢中
他的“梁门穴”,命庄丁取过铁链麻绳,牢牢将他手足反绑了,
吊在练武厅中。
商宝震取过一根皮鞭,夹头夹脑先打了他一顿。胡斐闭
口不响,既不呻吟,更不讨饶。商宝震连问:“是谁派你来做
奸细的?”问一句,抽一鞭,又命庄丁去看住平阿四,别让他
跑了。他满腔愤恨失意,竟似要尽数在胡斐身上发泄。
马春花和徐铮见胡斐已全身是血,心下不忍,几次想开
口劝阻,但马行空连使眼色,神色严厉,命二人不可理会。
商宝震足足抽了三百余鞭,终究问不到主使之人,眼见
再打下去便要把他活活打死,这才抛下鞭子,骂道:“小贼,
是奸贼胡一刀派你来的是不是?”胡斐突然张嘴哈哈大笑。他
这样一个血人儿,居然尚有心情发笑,而且笑得甚是欢畅尽
意,并无做作,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商宝震抢起鞭子,又
待再打,马春花再也忍耐不住,大叫道:“不要打了!”商宝
震的皮鞭举在半空,望着马春花的脸色,终于缓缓垂了下来。
胡斐身上每吃一鞭,就恨一次自己愚蠢,竟然不加防备
而自落敌人之手,当时全身皮开肉绽,痛得几欲昏去,忽听
马春花“不要打了”四字出口,睁开眼来,只见她脸上满是
同情怜惜之色,不由得大是感激。
商老太见儿子为女色所迷,只凭人家姑娘一句话便即住
手停鞭,心中恼怒异常,鼻孔中微微一哼,却不说话。马行
空道:“商老太,你好好拷打盘查,总要问个水落石出。春儿、
铮儿,咱们出去吧!”当下向商老太一抱拳,领着女儿徒弟,
走了出去。
马春花出了练武厅,埋怨父亲道:“爹,打得这么惨,你
怎么见死不救,还叫她好好拷打?”马行空道:“江湖上人心
险恶,女孩儿家懂得什么?”
对父亲这几句话,马春花确是不懂,这天晚上想到胡斐
全身是血的惨状,总是难受,睡到半夜,翻来覆去地再也睡
不着了,悄悄爬起身来,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包金创药,出房
门向练武厅走去。
走到廊下,只见一个人影,踱来踱去发出声声长叹,听
声音正是商宝震。这时他也瞧见了马春花,停步不动,低声
道:“马姑娘,是你么?”马春花道:“是啊!你怎么还不睡?”
商宝震摇头道:“遭逢今日之事,我怎么睡得着?你怎么
不睡?”马春花说道:“我跟你一样,也牵挂着今日之事,心
里难受。”她所说的“今日之事”,是指胡斐被打。商宝震所
说的却是指她的终身另许他人,这时听她说“心中难受”,不
由得身子发抖,暗想:“她果然对我甚有情意,她被许配给那
姓徐的蠢才,实是迫于父命,无可奈何。”当下大着胆子,上
前一步,柔声叫道:“马姑娘!”
马春花道:“嗯,商少爷,我想求你一件事。”商宝震道:
“你何必求?你要我做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就是要我当场
死了,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那也成啊。”这几句话说得情
热如沸,其实他心中想说已久,却一直不敢启唇,这时想到
好事成空,她又自行半夜里出来细诉衷情,终于再也忍耐不
住。
马春花听他这么说,不禁愕然,平日但见他对自己温文
有礼,只道他是大家公子,生性如此,实不知对自己竟怀有
如此深情,呆了一呆,笑道:“我要你死干什么?”商宝震四
下一望,只怕在此处耽得久了给旁人见到,低声道:“这里说
话不便,咱们到墙外去。”马春花点点头,两人越墙而出。
商宝震携着她手,走到一排大槐树下并肩坐下。马春花
轻轻将手缩回,道:“商少爷,那你是肯答允我了?”商宝震
伸出手去握住她手,道:“你说便是,何必问我?”马春花又
将手从他手中缩回,说道:“我请你去放了阿斐,别再难为他
了。”
这时树顶上簌簌一动,但二人均未在意。她此言出口之
先,商宝震尽想着田归农和苗夫人的私情,满腔热望,只盼
她求自己也带她私奔逃走,岂知她所求的竟是去放那个小贼,
不禁大是失望,黯然不语。马春花道:“怎么?你不肯答允么?”
商宝震道:“你既喜欢,我总答允的,拚着给妈责骂便是了。”
马春花大喜,道:“谢谢你,谢谢你!”站起身来,道:“那么
咱们去放他吧。”商宝震求道:“再在这儿多坐一会。”马春花
觉他既然答允放人,不便拂他之意,重又坐回。商宝震道:
“你的手让我握一会儿。”马春花想到他情痴一片,也甚可怜,
于是嫣然一笑,伸手让他握着。
商宝震轻轻握着她柔腻润滑的小手,心中感慨万端,险
些要掉下泪来。过了半晌,马春花道:“阿斐给你吊着,多可
怜的,你先去放了他,我再给你握一会儿,好不好?”说着缩
手站起。商宝震叹了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突听得树顶飒然有声,一团黑影飞跃而下,站在两人面
前,笑道:“不用你放,我早出来啦!”马商二人大吃一惊,待
得瞧清楚眼前之人瘦瘦小小,竟是胡斐,心中的惊骇都变成
了奇怪,齐声问道:“谁放你的?”胡斐笑道:“我何必要人放!
我爱出来便出来了。”
原来他被商老太点了穴道,过了四个时辰,穴道自解,那
铁链麻绳却再也缚他不住。他使出收肌缩骨之法,从链索中
轻轻脱了出来,幸好鞭子打得虽重,却都是肌肤之伤,并未
损到筋骨。他活动了一下手足,待要去救平阿四,却听得马
商二人说话和越墙出外之声,于是抢在头里,躲在树顶偷听。
他轻功高超,那二人又在全神贯注地说话,是以并未知觉。
商宝震听他说自己出来,哪里肯信,当下疑心大起:“定
是又有奸细混入了商家堡来?”抢上去抓他胸口。胡斐吃了他
几百鞭子,这口怨气如何不出?身形一晃,左右开弓,拍拍
拍拍,霎时之间连打了他四个耳光。
商宝震急忙伸手招架,胡斐左手一晃,引得他伸手来格,
右手砰的一拳,迎面正中他的鼻子,立时鲜血长流。商宝震
“啊”的一声,胡斐跟着起脚一钩,商宝震急忙跃起两丈,哪
知对手连环脚踢出,乘他人在半空,下盘无据,跟着一脚,将
他踢了一个筋斗。这几下快捷无伦,待得马春花看清楚时,商
宝震已连中拳脚,给踢翻在地。
胡斐气犹未泄,碍着马春花在旁,再打下去她定要出面
干预,她对自己一片好心,大丈夫恩怨分明,只要她一句话,
自己焉能不听?当即拍手叫道:“姓商的小狗贼,你敢追我么?”
说着转身便逃。
商宝震莫名其妙地中了他的拳脚,只因对方出手太快,还
道自己疏神,不信他一个小小孩童,竟有胜于自己家传八卦
门的神妙武功,兼之心上人在旁,这个脸如何丢得下?当下
发足便追。
胡斐轻功远胜于他,逃一阵,停一会,待他追近,又向
前奔,转眼间便奔出七八里地,见马春花虽然跟来,却已远
远抛在后面,于是立定脚步,说道:“姓商的,今日小爷中了
你母亲的奸计,这才受辱,现下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本事。”
说着身形飞起,如一只大鸟般疾扑过去。
商宝震从未见过这般打法,吓得急忙闪避。胡斐左足在
地下微微一点,身子已转过方向,跟着进扑。这时商宝震待
要再让,却已不及,当下喝道:“来得好!”双掌并击,正是
他家传八卦掌的厉害家数。胡斐左手在他掌上一搭,一拉一
扭,商宝震手腕剧痛,若不是缩手得快,双手手腕立被扭断。
胡斐左拳平伸,砰的一声,击中他的右胸,跟着起脚,又踢
中他的小腹。胡斐习练父亲所遗拳经,今日初试身手,竟然
大获全胜。
此刻商宝震全身缩拢,双手护住头脸,只有挨打的份儿,
苦练了十多年武功,在这少年手下,竟是半点施展不出。胡
斐左腿虚晃,待他避向右方,右脚倏地踢出,正中他右腰
“京门穴”。商宝震站立不住,扑地倒了。胡斐剥下他长衫,撕
成几片,将他手脚反转缚住,本要将他吊在路旁的柳树之上,
但他人小,力气不够提上树去,于是看准了一个大桠枝,抓
起商宝震来,大喝一声:“去你的!”力贯双臂,将他掷了上
去,正好搁在桠枝之间。
胡斐折下七八根柳条,当作鞭子,一鞭鞭往他头上抽去,
商宝震又惊又怒,知他一报还一报,只得咬紧牙关忍受。堪
堪打了三四十鞭,马春花急奔赶到,一见二人情景,大是惊
诧,一时说不出话来。
胡斐笑道:“马姑娘,我不用你求告,就饶了他!”说着
哈哈大笑,虽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但言语举止,竟然豪气
逼人。他随手将柳枝远远抛出,大踏步便走。马春花叫:“小
朋友,你到底是谁?”
胡斐转过头来,朗声答道:“姑娘见问,不得不说。我是
大侠胡一刀的儿子胡斐便是。”说罢纵声长笑,片刻间背影已
在柳树后隐没。
“我是大侠胡一刀的儿子胡斐便是!”
人已远去,话声余音袅袅,兀自鸣响。树上商宝震,树
下马春花,都是惊讶不已。
过了片刻,马春花叫道:“商少爷,你能下来么!”商宝
震用力挣扎,挣不脱脚上的绑缚,大是羞惭,明明是不能下
来,这句话却又怎能出口?只胀红了脸不作声。马春花道:
“你别动,小心摔下来。我上来助你。”纵身跃高,想要拉住
树干攀上,但那树干甚高,这一跃没能抓住,当下手足并用,
从树干爬上树去。
爬到树干中间,忽听得马蹄声响,一行人自北而来。此
时晨光熹微,天将黎明,马春花心道:“怎地这早就有人赶路?”
转瞬之间,一行人已来到树下,共是人马九乘。那九人见一
个大姑娘爬在高树之上,都感诧异,勒马观看。马春花嗔道:
“有什么好瞧的?走你们的吧!”那九人也不理睬,再看到树
顶绑着一个青年男子,更是奇怪。
马春花未到树顶,提气上跃,左手已在半空中抓住一根
树枝,一拉之下,借势翻上,窜到了商宝震身旁。树底下两
个男人齐声喝采:“好俊的轻身功夫!”马春花将商宝震手脚
上的布条解开,低声道:“没受伤么?”她这句柔声相询,商
宝震听了大慰,道:“没什么。”拉住树枝一荡,从数丈高处
轻轻跃下。马春花跟着下来,见马上九人指指点点,肆无忌
惮的好生无礼,不禁心下恼怒,向他们横了一眼。
只见九人有老有少,衣饰都颇华贵,个个腰挺背直,豪
健剽悍。只居中一位青年公子脸如冠玉,丰神俊朗,容止都
雅,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身穿一件宝蓝色长袍,头戴瓜皮
小帽,帽子正中缝着一块寸许见方的美玉。马春花从小就在
镖行,自识得珠宝,但见相隔数丈,仍可看到那块美玉莹然
生光,知道实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他这么随随便便地缝在帽
上,也不怕失落,心中好奇,不由得向他多望了一眼。
那公子见她明艳照人,身手矫捷,心中也是一动,向身
旁一个中年汉子低声说了几句。那汉子点点头,突然纵声大
笑,高声道:“你小贼定是偷了人家东西,给高高吊在树上。”
一个老者笑道:“你说偷了什么?怎么他妹子又这么巴巴地来
救他?”他语带轻薄,神色甚是浮滑。
商宝震本已满腔怒火难以发泄,听了这些言语,突然纵
身上去,拍的一声,打了这老者一个耳光。那老者骑在马上,
和他相隔丈余,他一跃之间就打到人家耳光,倒也大出诸人
意料之外。众人不自禁地勒马退后,愕然相顾。那老者不提
防受辱,如何忍得下这口气?立即闪身下马,伸手来抓他衣
襟。商宝震反手一勾,拿他手腕。那老者也是身有武功,以
抓变掌,掌底穿拳。二人在大路旁斗了起来。
商宝震虽被胡斐打了一顿,却也没伤到筋骨,一来意中
人在旁观斗,二来屈气难伸,将家传八卦掌绝艺施展出来,越
来越狠。那老者一招接不住,肩头中掌,踉踉跄跄地退开几
步。他一定神待要再上,马上一人叫道:“老张你退下,这小
子有点儿邪门。”
话声甫毕,一个人影轻飘飘地从马背上跃了下来。那老
者当即闪开。商宝震和马春花见此人身手了得,不禁都留上
了神。但见他一张紫膛脸,神态威猛,身材魁梧,站着比商
宝震要高出大半个头。他双手负在背后,向商宝震打量,问
道:“你是八卦门的么?你师父姓褚还是姓商?”一副傲慢的
神色,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商宝震大怒,喝道:“你管得着么?”那人微微一笑,道:
“天下只要是八卦门的,我们就管得着。”商宝震为人本来精
细,但此日连受挫折,盛怒之下,没细想他言语中的含意,一
招“劈雷坠地”,往他膝盖上击去,出手甚是迅疾。
那人微微一笑,右手轻轻一挥,向左踏了一步,登时将
他这一击化解了。商宝震的“游身八卦掌”一施出,再不停
留,脚下每一步都按着先天八卦的图式,转折如意,四梢归
一,绕着对方身子急速奔跑,一掌一掌越打越快。
那大汉双手出招极短,只是比着招式,始终不与商宝震
手掌相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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