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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天下-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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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费智贤、慕容不异、织田长男等全速赶回院中,只见尸横遍地,血水流淌,一场屠杀已告结束。一条身躯雄壮的大汉手持血矛当门而立,指着他们鼻梁大喝道:“吾乃燕王帐下张玉!尔等逆贼,竟妄图挟持北元公主,犯下灭族大罪,还不跪下受死!”

“燕王?!”慕容不异两股战栗,脑中一片空白。扣押私藏和亲公主,结果被燕王抓了个现行,此事岂能善了?即便慕容家族富可敌国,即便慕容不凡手眼通天,但在朱氏皇族面前任何挣扎都是白费!天子一怒,再庞大的家族都将灰飞烟灭。

与此同时,右侧树荫下走出一位脸色蜡黄,相貌奇骏的黑袍僧人。他双手合什,淡淡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举止间云淡风轻,似乎连一只蝼蚁都不舍得踩踏。

费智贤双目瞳孔一缩,失声道:“病虎道衍!”

话音未落,忽听风声响动,左侧墙头陡然冒出一位胡僧。他头戴五明佛冠,双眉灰白,左手拿着一面原始古朴的圆鼓,右手握着一支白色鼓槌,面冷如铁,杀气毕露,一副恨不得生啖敌肉的模样。

“蒙古国师甘麻刺!”费智贤曾为佛门弟子,自然晓得道衍、甘麻刺的厉害——这两位都是精通佛法,身具佛门神通的绝顶强者!平日里两人自持身份,断不会联手对敌,但这回为了救出明珠公主,震慑四方,区区虚名不要也罢。费智贤感受着左右两侧传来的冷冽杀气,只觉舌根发苦,恨不能立即飞天遁走。

甘麻刺因公主失踪憋了一肚子的无名火,直呼其名道:“费智贤,你昔日叛出少林,连杀师门长辈十八人,号称是佛家第一高手。我远在漠北亦有所耳闻,但愿你名符其实,莫要让我失望!”

费智贤不知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尽管形势极端不利,又岂会在对手面前露怯?哈哈笑道:“国师被塞外诸族尊为蒙古第一人,想必亦有不凡之处。就不知道是否有本事将我留下?”

甘麻刺冷哼道:“我留你作甚?只借人头一用!”咚的一声,鼓槌敲落,奇异的音浪传播开去,竟有着穿透一切阻隔,直撼人心的魔力。

惊天大战,一触即发。

热浪灼人,箭杆林立,码头上随处可见死状凄惨的尸体。运兵船来回穿梭,将一队队盔甲鲜明的明军送上浅滩。士兵们整队完毕,便挥舞刀枪,如狼似虎般杀向岛屿深处。昔日平静的鲤鱼岛已彻底混乱,到处是烈焰浓烟,刀光剑影,喊杀打斗声此起彼伏,更有巨大的气浪爆炸声不时轰响,震得地面摇动。

一位白衣如雪的绝色美女踏上码头,目光扫过那些倒卧的尸首,神情焦虑,大声呼唤道:“笑天,笑天,你在哪儿?!”

胡笑天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兀自心有余悸,刚才若不是他反应迅速,利用死尸做挡箭牌,如何能逃过漫天箭雨?轻咳一声,道:“玄儿,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李玄儿嗖的疾跃过来,一把将他揽入怀中,颤声道:“苍天保佑,你还活着!”两行热泪滚滚而落,什么矜持顾虑都统统抛到一边。

胡笑天头枕着丰盈柔软,鼻闻着甜腻幽香,忍不住咕咚咽了口唾沫,笑道:“我浑身又是污血又是泥沙,你不怕弄脏你的衣裙吗?”

李玄儿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你这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好生没趣!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妖女,要跟我撇清关系?”

胡笑天呵呵笑道:“我的姑奶奶,别事事较真好不好?幸亏你关键时刻率人杀到,替我化解了必杀之局,可以说是救了胡某一条小命。对于救命恩人我是感激不尽,又怎会有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

李玄儿道:“其实都怪那道衍和尚,非要搞什么一网打尽,里应外合,双管齐下,磨磨蹭蹭地不肯出兵。幸好你一把大火烧了敌船,迫使他们不得不动,否则按原订的计划要拖到子夜时分才动手呢。”

胡笑天心中微动,问道:“道衍大师现在何处?”

李玄儿撇了撇嘴,道:“道衍说出奇方能制胜,带着张玉、蒙古国师等一批精锐绕到岛屿背面,偷偷摸摸杀进对方老巢了。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这时应该救出了公主,正在和匪首做最后的决战!慕容家勾结青龙会和东海倭寇,罪证确凿,谋逆的罪名是逃不掉了,这一次铁定灭族了。你猜若是慕容不凡知道了内情,会不会气得发疯,冲来找你玩命?”

胡笑天咧嘴苦笑,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咬,即使仇家名单上多出一个慕容家主又如何?转念一想,道衍等人既已杀到,恐怕腾格木也没得好果子吃了,也不知他能否免却一死?摇了摇头,道:“别幸灾乐祸了。我刚刚被费智贤击中一拳,你还不赶快助我疗伤?”

李玄儿一愣,娇媚的容颜立时转白:“我还以为你是在乘机揩油呢,谁知道你竟有伤在身。怎么不早说?”说罢伸手按上胡笑天的背心要穴,真气输送,查探他体内伤势。过了片刻,她神色越来越凝重,缓缓道:“你以弱击强,偏偏和对手硬拼内力,犯了武者大忌!费智贤的拳劲雄浑霸道,破坏力极强,仅靠丹药之力很难消除。短期之内,你最好精心修养,不宜与人动手了。”

胡笑天眉心一皱,问道:“依你的估计,我要多久才能复原?”

李玄儿沉吟道:“如果调理得当,又有高手在旁疏通经络,大约要三个月的时间。”

胡笑天失声道:“你说什么,三个月?!”心情激荡下,又哇的喷出一口淤血,脸色愈加灰白。唐雪大婚在即,他哪有时间静心调养?他必须抢在七月初一前击败姬浩明,阻止这门婚事!

李玄儿又是心痛,又是嫉妒,忙掏出几粒丹药喂他服下,寒着脸道:“你若不想伤势加重,务必保持心境平和!万一你吐血而亡,人家唐大小姐可不会为你伤心落泪,照样风光嫁人。”

胡笑天双拳死死握紧,一字字道:“我只问你一句,谁有办法一个月内治愈我的内伤?”

李玄儿扳着手指头道:“君大宗师,玄宗教主,欧阳大侠,本门宗主,少林主持,武当掌教,这几位应该都可办到。至于其他的隐世高人或许也有三五位,但我就不知道他们的名头了。”

胡笑天听罢心底越冷,玄宗远在雪山之巅,欧阳绝行踪飘忽不定,估计是指望不上了。至于其余几位,岂会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晚辈出手?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唐雪嫁为人妇?他咬紧牙关,一把推开李玄儿的扶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拔起墨纹松针剑。

李玄儿大惊失色,忍不住叫道:“笑天,你别做傻事!”

胡笑天举手轻抚剑身,似在追忆,又似在感叹:“我原是寒门子弟,阴差阳错下步入江湖,习剑至今已有十年!十载岁月,多少次险死还生,多少次披荆斩棘,我手中的剑一换再换,也不知斩杀过几多仇敌。这一回挑战姬浩明,我若败了,请你将此剑与我合葬。好男儿,仗剑江湖,十步杀一人,宁死不悔!”

李玄儿下唇已咬出血来,跺足道:“你且暂忍一时之气,将来大有可为,何苦眼巴巴地赶去送死?而且你战败身死的话,也改变不了什么,又有何意义?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值得!”胡笑天霍然回首,斩钉截铁地说道。“此次乃我宿命之战,容不得我找任何借口回避!一旦避战,从此心中留有烙印,今生今世都将活在姬浩明的阴影下,绝对攀不上武学巅峰。我只有破釜沉舟,誓死一战!”

李玄儿摇头道:“纵然是你处于最佳状态,与姬浩明决战也是胜少败多,何况如今内伤缠身?你是不是以为你死了,唐雪就会牢记你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可笑,实在可笑!”眼看胡笑天不为所动,眼眶一红,哽咽道:“你曾经许过的诺言呢?你忘了吗?”

胡笑天仰天叹道:“玄儿,你我的纠葛恩怨太过复杂,一言难尽。总之,是我对不住你,日后设法忘了我吧。”

李玄儿恨恨道:“你扪心自问,你对不住的女人究竟有多少?”

胡笑天面皮微热,衣舞凤、苏玉卿、阎九、秦可儿等的身姿走马灯般闪过,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什么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美人恩重,情债难偿呀。

李玄儿盯着他略带萧瑟的面容,柔肠百结,眼中忽的冒出火来,如同熔岩汹涌爆发——既要焚尽自己,也要融掉这个若有情若无情的男人!这一刻,她终于下定决心,哪怕陪着他去死,也不要在痛苦遗憾的折磨中渡过余生。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至少要疯狂一次!毅然开口道:“要治愈你的内伤也不是没有法子。你敢冒死一试吗?”

胡笑天大喜望外,沉声道:“只要你肯说,我就敢试!”

李玄儿灿然一笑,如百花盛开,说不尽的风流妩媚:“要了我!”

雁荡山。月神谷。

此地人迹罕至,树木苍翠,溪流蜿蜒,淡淡的雾气在谷中涌动。在一棵百年樟树旁,横卧着一块漆黑如墨的巨石。

正是午夜时分,万籁俱寂。一位风神如玉,气质阴柔的中年男子跌坐在巨石上,对着明月呼吸吐纳,双手十指忽分忽和,做出玄妙莫名的奇诡符印。随着他功法运行,一层淡淡的光泽自体内透出,整个人如神祇降临,散发着无穷的威压。突然,他眉心微皱,原本流畅无比的手印僵在胸前,缓缓睁开眼帘,幽深妖异的眼眸冷酷如雪:“好一个忘恩负义的贱人,竟敢背叛我!”

他随手取出一个银色铃铛,轻轻一震,铃声荡漾。

山谷中回声未绝,只见一条人影纵跃如飞,径直落到巨石跟前。来者相貌英俊,身材挺拔,自有一种悠然出尘,逍遥自在的独特气质,他抱拳于胸,恭敬地道:“师尊,请您吩咐。”

那中年男子淡淡问道:“最近可有李玄儿的消息?”

“李师姐前两日去了徐州,据说是要参加中原鉴宝大会。”

“你立刻代我传令下去,查一查她近来和什么人交往比较密切?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如今身在何处?所有相关的信息,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是!”

那中年男子呼了一口气,脸上闪过一抹狰狞杀机——耗费了无数心血与天材地宝,辛苦培育多年的炉鼎,居然便宜了其他男人——这真是莫大的耻辱。尤其是他正处于闭关突破的关键时机,却被这桩意外扰乱了心神,恐怕再难达到圆融无碍的至高境界。这其中的损失,又该如何弥补?

遥望北方,白云宗宗主宁无凡是彻底怒了。

第十三章 江湖震动

六月初一,小雨。

宿迁县城内,临近北门处有一座青砖灰瓦的大宅,乃是名震淮河两岸的大侠崔卫城的住所。

崔府大厅内,正摆了十几桌宴席,宾主尽欢,其乐融融。坐在主位的崔卫城红光满面,妙语如珠,顾盼间意气飞扬,尽显一方大豪风范。知情知趣的宾客们轮番过来敬酒,不吝送上奉承祝福之词,每每惹得崔卫城哈哈大笑,酒到必干,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酒酣耳热之际,一条精干敏捷的汉子匆匆而入,凑到崔卫城耳边低语了几句。崔卫城浓眉一皱,沉声道:“区区小事,你们师兄弟几个做主打发了便是,但不要出重手伤人性命,坏了我喝酒的兴致。”“是!”那汉子眼底精光忽闪,转身便走。

下首一位年过五旬的黑衣老者停箸笑道:“崔大侠,莫非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上门滋事?”

崔卫城摇头道:“没法子,那些初出茅庐的黄毛小儿想要走成名的捷径,经常冒冒失失地跑来下战书,放大话,如苍蝇般赶走一批又来一批,真是令人头疼呀。”

一条雄壮健硕的大汉咧嘴笑道:“这些小家伙心眼挺多,其实手底稀松得很,十个有九个半都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怪就怪崔大哥名头太盛,人家路过宿迁不找你找谁?”

崔卫城笑着点了点那大汉,道:“庞兄弟,你这顶帽子戴得太高了,哥哥如何担待得起?在座诸位论武功,论名望,论人脉,比我强的可有不少呢。”

“崔大侠谦虚了!”“崔大侠是宿迁武林第一人,绝无异议!”“咱们当中有资格参加金陵婚宴的,唯独崔大侠一人而已。这份荣耀,岂有他人比肩?”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席间你一言我一语,纷纷举杯敬贺,场面煞是热闹。

忽听叮当数声大响,跟着喝骂声、惊叫声、兵器撞击声一路延绵而来,竟然没有丝毫的停顿迟滞,说话的工夫穿廊过院,直逼至大厅外!透过敞开的门窗望出去,只见剑光闪耀,一名高大健壮,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赫然现身。他目光沉凝,行动如风,顾盼间流露出勇猛如狮的霸气,似乎不把任何艰险困苦放在眼中。与之相比,崔卫城的弟子们宛如绵羊般软弱,凡是靠近者都被他一招击倒!

崔卫城纵横江湖数十年,可谓是见多识广了,怎会瞧不出来者不善?强压着升腾的怒火,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寒光忽敛,那黑衣男子凝身不动,道:“晚辈胡笑天!恰逢崔大侠五十大寿,胡某来得鲁莽,尚祈海涵。”他一停便如山岳耸峙,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强悍气势,不容轻辱。

崔卫城眉心紧皱,沉声道:“胡笑天,崔某自问从未见过你,自然也不会与你有过节。可是你不请自来,悍然拔剑伤我门徒,坏我寿宴,究竟有何居心?说不得,崔某要代你师父好好教训你一番!”

“胡笑天?!他是大明勇士胡笑天!”崔卫城不知道胡笑天的名号,但并不代表其他人都孤陋寡闻,大厅上立时响起惊叹声。有人低声提醒道:“崔大侠,胡笑天前几日曾击败华山江明峰、蒙古刀客腾格木,被燕王亲口封为‘大明勇士’,剑术不凡呀!”崔卫城心里一惊,神色转为凝重,缓缓站直身子,若有若无的剑气悄然弥漫。

胡笑天朗声道:“晚辈贸然登门,实是有一事相求。”

崔卫城道:“请讲!”

胡笑天缓缓道:“听闻崔大侠收到了一份特殊的请柬,将于近日奔赴金陵参加婚宴,是也不是?”

崔卫城愣了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忍不住笑道:“崔某在江湖上略有薄名,想不到竟传入了大宗师耳中,惭愧,惭愧呀。”姬浩明和唐雪的结合轰动江湖,意图前去观礼的豪杰侠客不计其数,但因场地限制,最终受邀参加结婚大典、有幸见到大宗师的仅有五百人而已。为了照顾五湖四海的嘉宾,这五百张结婚请柬已提前两个月送达,以便受邀者自如安排行程。可以这么说,受到邀请的都是有名望、有地位、有实力的大人物,一般人根本没可能出现在宾客名单中。单以宿迁而论,方圆数百里内的门派帮会大小数十家,有名有号的侠客豪杰也不算少,但仅仅崔卫城一人收到请柬——这可是万金不换的荣耀。江湖人比的是谁的拳头最硬,最看重、最紧要的却是自己的面子。为了争面子,一言不合拔刀便砍实属家常便饭。

胡笑天淡淡笑道:“晚辈冒昧多问一句,这请柬能否转让给我?”

众人面面相觑,大厅内外针落可闻。

崔卫城脸色铁青,这分明是赤裸裸的打脸挑衅了,在这么多武林同道面前,他岂能忍气吞声?探手入怀摸出一张金色的请柬,随手一掷,请柬夺的半嵌在门框上,冷冷道:“请柬在此,就不知道你有没有本事拿走!”

胡笑天道:“崔大侠果然是爽快人。请!”左掌虚搭右腕,躬身施了一礼,长剑前指,摆出了讨教的架势。

“哼!”崔卫城自弟子手中接过佩剑,昂首阔步而出。他原是武当外门弟子,行走江湖后又屡拜名师,博采众家之长,创出一门“两仪清风剑”,剑法自成一派,乃是江淮一带公认的剑术名家。他径直走到胡笑天跟前,冷冰冰地道:“你若胜了,请柬送你。但你若是败了,留下一条手臂!年青人,怎么样?”

胡笑天不卑不亢道:“一言为定!”

崔卫城的经验何其丰富,绝不会因对手年龄小而心存轻视。其实如有更好的选择,他真不想和这位名声鹊起的新星公开切磋,如果胜了还好,万一失手落败的话,让他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当下横剑当胸,双足开立,淡淡道:“你是晚辈,我让你先出手好了。”

胡笑天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话声未落,电光骤闪,剑尖直指崔卫城咽喉,当真是迅雷不及掩耳。这一剑直刺看似平淡无奇,实已达大道至简,意在剑先的上乘境界,普通武者是断断施展不出来的。剑招甫出,风声尖锐刺耳,观者无不色变。长剑破空速度之快,负载的劲气之强,可谓是超乎想象。绝大多数人根本捕捉不到剑身运行的轨迹,但觉眼前一花,他已横跨过三丈距离,剑芒所指,正是崔卫城的要害。有识货的不禁失声道:“此乃人剑合一之术!”

崔卫城浸淫剑术多年,平生经历大小恶战百余次,眼界之高自又不同旁人。眼见惊艳一剑当面刺来,心底狂震,晓得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对手年纪轻轻,却能使出近乎完美的剑法,不仅证明其天资过人,刻苦用功,也意味着其身后有着令人恐怖的师门力量支撑!这犹如彗星般崛起的剑客背景绝对不凡。崔卫城实在不明白,以对手的实力为何要找自己的麻烦?按他的层次,应该去挑战七大剑派、五大家族,又或是少林、武当、魔教,那样才称得上旗鼓相当。

当!崔卫城终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临危关头忽然向后倒掠,长剑同时上撩,险之又险地格开封喉一剑,双方内力交触,五指竟被震得发麻。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正欲奋力反击,眼前蓦地炸开一团剑芒,虚虚实实的剑影笼罩下来,仿佛天罗地网凭空生成,让人升起逃无可逃的空虚感觉。崔卫城惊怒欲狂,猛地一咬舌尖,长剑急舞,将压箱底的绝招一股脑的使将出来。只听叮叮当当数声密响,他右手脉门一麻,竟被对手剑脊不可思议地拍中!

人影忽分,胡笑天按剑退后数步,含笑道:“崔大侠,得罪之处莫怪。承让了!”

“崔大侠败了?!”“崔大哥是不是输了一招?”刚刚的交手如电光火石,无人看清其中的细节,但瞧胡笑天的模样,分明胜负已分。

众目睽睽之下,崔卫城脸色红白交替,想要出言抗争却又迟疑犹豫,半响方长叹一声,仿佛刹那间苍老了十岁,低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崔某愿赌服输,请柬任你取走吧。”

胡笑天道:“既然如此,胡某不客气了!”轻轻一纵落到大厅门前,盯着那张金灿灿的请柬,眼底闪过复杂莫名的神色。就在众人屏息敛气的关头,剑光骤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代表了江湖地位和名望的请柬被一剑绞成粉碎!

“哇!”“好大的胆子!”众人愕然中纷纷惊呼起来,谁也想不到他竟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这可不是一张普通的结婚请柬,上面除了有唐门老祖宗的亲笔落款,同时还盖有大宗师君忘忧的印章!且不说唐门的势力如何,试问在当今武林之中,谁又不晓得大宗师的赫赫威名?那是宛如传说一般的存在呀。但凡收到请柬的,谁不是珍而重之的小心收藏?它不仅是可以向子孙晚辈炫耀的资本,甚至在某些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可以化为一张保命的护身符!胡笑天悍然毁掉请柬,往小里说是鲁莽自大,不知天高地厚,往大里说则是公然挑战大宗师的尊严,扫了白道第一人的面子。

崔卫城怒发冲冠,厉声大喝道:“胡笑天,你竟敢对大宗师不敬,崔某拼却一死也要把你拿下!来人呀,快把这狂徒围住。”君忘忧在白道中的威望太高,他若不做出拼死相搏的姿态,难免要落人口实,日后在江湖上很难立足。

胡笑天双臂一振,如巨鹰般掠上屋脊,大笑道:“区区一张请柬何足道哉?待我赶到金陵,击败姬浩明,这场婚礼自然要取消。诸位,后会有期!”

六月初二,晴。

洪泽湖中,碧波万顷。一座巍峨雄阔的水寨矗立在浪涛间,旌旗招展,气象森严,一股杀伐之气直冲斗霄。在大门一侧的旗杆上,挂着百余颗狰狞恐怖的人头,脑浆眼珠早已被乌鸦啄食干净。

负责把守寨门的守卫懒洋洋地靠在栅栏上,东一搭西一搭吹嘘着昨晚的战绩,无外乎是手气爆棚连赢了十三把,又或是和李家庄抢来的俏寡妇梅开三度雄风万丈之类。有人不经意朝外瞥了一眼,大咧咧道:“汪矮子,四当家回来了。”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五短汉子鼓起眼骂道:“白十一,管好你那张臭嘴,信不信老子抽死你?!”说着以手搭棚,向远处望去。只见蓝天碧波之间,一艘悬挂着暗红血旗的快船正飞速驶来。那汪矮子眉心微皱,喃喃道:“不对呀!四当家带了三艘船出去,怎么只剩下一艘船回来?难道这趟买卖栽了?”

片刻之后,快船驶近。船首伫立着一位黑衣男子,他目如鹰隼,面容沉静,背后斜背一柄长剑,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独特风范。在他的脚下,赫然躺着一具眉心处流淌血液的尸体。

那汪矮子见来者素不相识,又隐约瞧见甲板上有些不对,心中打了个突,连踢带骂地喝道:“兔崽子们,快落闸戒备,不然老子干爆你们的菊花!”众守卫手忙脚乱地跳了起来,或拿刀枪,或张弓搭箭,或推动铰链落下水闸,嘴里乌七八糟的咒骂不停。那汪矮子探出半个脑袋叫道:“停船,立刻停船报上名号!不然老子下令放箭了!”

那黑衣剑客沉声道:“在下胡笑天,特来拜会鲨鱼帮诸位当家!”

那汪矮子脑筋急转,确信从未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应该不是什么难惹的煞星魔头。而且此人能乘坐鲨鱼帮的船只而来,或许和四当家有特殊交情,倒不宜得罪过甚。正犹豫着是否要升起水闸放人通行,目光一垂,终于瞧清了横躺在甲板上的那具尸体,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寒颤,浑身寒毛倒立,嘶声狂吼道:“敲钟,放箭!”

当当,警报声响彻半空。下一刻,弓弦弹动,箭落如雨,一波又一波的呼啸射去。

胡笑天微微一笑,长剑带鞘轻划,在虚空中划出延绵不绝的美妙弧线,似慢实快,形成无数个环环相扣的虚圆。羽箭射来,纷纷弹跳坠落,无一支能穿透他的防御。待众箭手筋酥手软时,他蓦地一声清啸,内劲到处,数十支羽箭反被拨转回头,速度比来时快了一倍不止。这下情势突变,众人猝不及防,噗噗噗箭矢入肉闷响,寨墙上登时空了一大片。死者姑且不论,活着的人骇得肝胆俱裂,个个做起了缩头乌龟,谁也不愿逞强找死。

钟声突兀响起,水寨内顿时惊扰大乱。转眼的工夫,便有数以百计的汉子气势汹汹地朝大门处扑来,吼声如雷,叫骂震天,为首者正是鲨鱼帮的大当家——“洪泽狂鲨”吕鸣沙!

那汪矮子等人暗吁了一口气,忽听风声呼响,一条黑影自高处掠过,跟着白光耀眼,仿佛一道霹雳划开了天空,狠狠劈向涌动的刀枪密林!

六月初三,晴。

淮安府平安大街,如意酒楼上。一位道士临窗而坐,眼中神光精湛,两侧太阳穴高耸,面上透着淡淡的倨傲之色,似乎不屑与周围的人交谈,浑身上下一尘不染。他左手握着一张雪白的手帕,吃东西时偶尔擦拭双唇,举止优雅,一看便是名门弟子。

忽听楼梯声响,一位身材挺拔,强健如狮的黑衣剑客走了上来。他并没有落座用餐的打算,目光轻轻一转,径直落在那道士身上,拱手道:“敢问道长,可是武当清灵子?”

那道士动作一凝,冷冷道:“你身上有杀气!你与我有仇吗?”

那黑衣剑客哈哈笑道:“误会误会!胡某昨日闯入鲨鱼帮,杀了几个为首的匪徒,不料残留的杀气仍被道长察觉,果然不愧是武当高徒呀!我今日来此并无恶意,纯粹是想切磋剑术而已。若是道长肯抽空指点一二,胡某不胜感激。”

清灵子皱眉道:“你又是何方神圣,竟敢大言不惭地向我下战书?须知刀剑无眼,万一伤了性命就悔之莫及了。”

“在下胡笑天!”

清灵子神色微变,冷冽的目光直射过来:“胡笑天?传闻你击败了江明峰、谢峻峰,又与叶铁舟战成平手?”

胡笑天正色道:“那并非传闻,而是确有其事。胡某有志挑战天下知名剑客,印证剑道,还望道长成全。”

清灵子小心地收起手帕,缓缓握紧长剑,眼中忽的爆发出炽热的战意,一字字道:“与君一战,幸何如哉!”

六月初四,阴。胡笑天路遇烟雨楼高手七人,因故发生口角并酿成流血冲突,结果烟雨楼方面一死六伤,狼狈逃窜。

六月初五,大雨。胡笑天忽遭青龙会伏击,拼死突围至白马湖畔后,反而利用雨势掩护,连杀青龙会两名堂主及二十七名好手,令湖水尽赤。余者见事不可为,遂仓皇散去。

短短数日,江湖震动,举世皆惊。

第十四章 再见曾瑛

晨曦初降,鸟雀啾鸣,淡淡的雾气在林木间弥漫。一阵微风拂过,几滴冰凉的露珠滴落下来,恰好滑入颈背。胡笑天缓缓睁开眼睛,但觉眼前的景物无比清晰动人,每一种生命都在绽放着属于自己的美丽。相比于昨日的残酷厮杀,这一刻的宁静自然显得格外珍贵,让他升起如梦如幻,时空交错的奇异感觉。

此地距离白马湖畔约五六十里,四周渺无人迹,已属于高邮地界,再往南则是富甲天下的扬州府了。胡笑天之所以连夜南下,来到这处荒山野岭,正是要避开青龙会接踵而来的报复。要知道青龙会这次损兵折将颜面尽失,以陈天野阴狠霸道的性格断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消他大手一挥,自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展开狙杀。俗话说恶虎难敌群狼,双拳难架四手,胡笑天可不想一路遭人围殴,最后精力耗竭枉送性命。何况他最近的战绩也足够耀眼了,加上厉万杰的推波助澜,足以搅动江湖,令姬浩明、唐雪的婚礼出现变数了。凡事过犹不及,不如暂时隐忍几天,且看一看各方反应再说。

突然,东北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好巧不巧正朝他藏身处奔来。紧接着,风中又隐约送来阵阵喝骂声和兵器撞击声。

胡笑天不欲多事暴露行踪,更不想做什么滥好人,悄然隐身不动。

但见树枝摇动,两帮人马一先一后疾奔而出,边跑边格斗厮杀,鲜血飞溅,互不容情。逃在前头的那伙白衣人处于劣势,或多或少负了伤,但他们悍勇团结,竟无一人怕死告饶,即使手臂被斩断亦战斗不息!追兵们大多粗豪凶恶,仿佛是一群经验丰富的恶狼,窥准机会便扑上来狠狠咬上一口。恶斗当中不断有人跌落马背,随后被狂暴的马蹄踩破脑壳肝脏,死状惨不忍睹。混战关头,一名白衣青年手中的钢刀忽然被软鞭缠住,侧翼的敌人乘隙挥棍砸落,砰的一声闷响,顿时将他打得横飞丈余。那白衣青年甚是机敏,足一落地立刻侧扑翻滚,避过急如骤雨的铁蹄,跟着撑地弹身跃起,冲向树林深处。

“杀了他,勿要走漏一人!”

话音未落,便有两名大汉舍了座骑,呼喝怪叫着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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