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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燕雄鹰-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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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后生也本能地扭头回顾,也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一脸小大人神情,却透露出顽童的标志,精力过剩好动顽劣,身上带了剑,更容易闯祸。

“可能是那一位武林世家的子女,跟着内眷走亲家。”他自言自语,对小姑娘的回眸一顾印象深刻鲜明。

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随州有那一家武林世家有如此神气,随州与汉口镇算是近邻,他对附近州县的乡情不算陌生。不时在各地行走,对江湖的奇闻秘辛见闻颇广,所以他知道千手灵宫;知道伏魔一剑;知道玉虚天师;知道武道门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见过八鹰中的两只鹰。可知他虽然不曾正式闯荡江湖,却已经具有江湖人的条件,日后一旦出道扬名立万,必定出人头地成就可观。

那时,医务人员的地位,因考试制度与公医院的建立,郎中已改称医士,地位已大幅提升;也因公医中把祝由科,也列为正式的十三科医士之一,一直名列江湖人的郎中地位受到肯定。但一般大众,仍然把郎中看成医卜星相江湖人行业。

他名义上是采药人,比行医的人低一级,所以自然而然地,被认定也是江湖人。

在他的户籍上,采药人被列第五等人:哥。

当时阶级的意识极为浓厚,一般人分为五等:秀、官、郎、畸、哥。每一等又分五级,界限分明不能逾越。

所以在街坊的称谓上,父老公人叫他罗哥,不是奇闻怪事。户籍黄册上,他的等第记载就是哥。总算不错,等第级数是第一级,所以也有人叫他罗一哥,名省掉了。

要想打破分等升级的潘篱,必须有出息,随财富成就而升等改变。最佳的途径便是读书,考上秀才就可以摆脱等级的束缚成为人上人。如果不,即使有亿万家财,也只能名列第一等人:秀,永远翻不了身。

所以他虽然不在江湖走动,仍然算是江湖人,与医卜星相同属一流,想改也改不了。

武林人士有一大半属于江湖人。巡捕捕快,就是车船店脚衙的“衙”,算是合法的正式江湖行业,与混世的牛鬼蛇神打交道,身份地位无法提升。

当然,这只限于官与民之间的关系。在一般性的往来接触中的这种等级是不会有人介意的,绝对不会有人在自我介绍时:报出自己的身份等级。

以他来说,他不可能与人打交道时,自称罗一哥,或者罗远一哥。一是级数,哥是等第。

看这些人神气得很,但他心中雪亮,彼此的身份是相当的,他用不着害怕回避。

心中没负担,他策马超越。

如果对方是文武官员,他就不能也不配超越了,闹翻了要吃官司,罪名是大不敬、得挨板子坐班房。

说巧真巧,也许是活该有事。坐骑刚绕道左驰出,轿后的男女四骑士,几乎同时扭头向他狠盯。前面两位身材魁梧的中年骑上,目光凌厉饱含敌意。

小伙子大眼一瞪,真有点横眉直目的狠劲意味。

小姑娘灵活的明眸中,不友好的神情也流露无遗。

他脸上的微笑僵住了,对方是不是不让他超越?但也犯不著生气不悦呀?说一声不就成了?雨后的路面仍有些润湿,车马驰过也不会掀起尘埃,超越不会妨碍任何人吸入尘土。

轿前面三四十步,路左的树林掠出四个人影。一声唿哨传出,又窜出四个人,将路堵住了,四刀四剑映日生光,八条黑凛的壮实大汉,像收买路钱的强盗,声势汹汹来意不善。

轿前面领先的一双中年骑士,一声短叱勒住了坐骑。

小伙子似是有意争先,卖弄地飞离鞍桥,升至顶点一记美妙的鹞子翻身下搏,头下脚上马鞭兜头便抽,鞭破风发出尖锐的厉啸,劲道十足速度惊人,鞭影似已消失,攻肩背一发即至。

他来不及分心留意轿前面的变故,八大汉出现与小伙子发动,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事实上也无法看到前面的情况。

他心中暗惊,也大感不满。这小伙子轻功身法与空中搏击技巧已臻上乘,怎么竟然骤然向陌生人出手攻击?如果他不是先一刹那,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敌意,及时提高警觉,这一马鞭他决难躲闪。

“岂有此理!”他沉叱,也略为挪身马鞭斜升,指向小伙子的下档,速度更快一倍,而且奇准无比。

他的手长了三分之一,小伙子如果不闪避,就会被他先一刹那击中,小鸡鸡可能走样变骡子——太监。用这种妙招对付顽童最有效,男童女童都怕这一招。

小伙子果然怕下裆被击中,再来一记大翻腾,翻出路外巧妙地下挫稳下马步。

人影再次凌空光临,也是头下脚上凌空下搏。

是那位灵秀的小姑娘,骑装把刚发育恰到好处的曲线,显露得玲珑多姿,双脚笔直微张,双手下伸五指半屈,以一半斜角向下疾落,手爪伸出了。

姿势与小伙子不同。小伙子是翻腾搏击;小姑娘是斜角下插。所看到的是:小!”娘的速度要快得多,而且扑势猛烈凌厉,气势上强烈一倍。

小伙子的受击面积是全身;小姑娘可受攻击的面积只有一双手。

手是最强劲的攻击器官,也是最强劲的防卫器官。

小姑娘是随小伙子之后下搏的,小伙子仓卒间飞翻而走,小姑娘便随后下搏,此退彼进配合得丝丝入扣,真把罗远吓了一跳,马鞭来不及收招自保,扭身下溜来一记蹬里藏身,健马也斜冲出路外。

小姑娘纤掌一按马鞍,身形飞腾而起,半空中先前空翻,再化侧空翻,轻灵得像是体重已经消失,不受地心引力所左右,速度也快得惊人,已看不清翻的真实形态,只看到依稀的飞腾人影。

更惊人的是,她能紧蹑罗远的动向。

罗远已滑蹬着地,让健马自行驰出。

“好?”他脱口称赞:“乳燕穿帘。”

小姑娘这次仍然是头下脚上疾落,但角度比上次略大,不像是斜插,改为稍小角度的平飞,双手仍然前仲,半屈的五指猛地舒张。

马鞭本已拂出,但他突然改变主意,身形一幌,在爪前间不容发地移位,大手一伸,在小姑娘的小腰肢抓了一把,顺手摘下姑娘系在腰带上的小香囊,在丈外幻现,有点暗暗心惊。

小姑娘的左爪两个指尖,在他的左肩划过,划破了衣衫,裂了两条半寸长的小缝。

小姑娘终于后劲不继,高度也不够,飘然着地稳下身形,一摸腰肢突然满脸通红。

“好俊的轻功,你是妖精化身。”罗远大声嚷嚷:“折向翻飞,灵活如燕。你的爪功,也是霸道机巧的燕爪。快管住那个小鬼,他要撒野了。”

小伙子真要撒野了,羞怒交加拔剑。

一声娇叱,小姑娘突然向小轿急冲。

两乘小轿陷入重围,所有的人正在混战,包括四名轿夫在内,与涌来的人群火杂杂地用刀剑狠拼。

涌来的除了最先现身的八个人之外,两侧树林内也涌出十八个人,人数多了一倍以上,而且每个人都是身手高明的泼野大汉。

两乘小轿成为争夺的中心,廿余名凶悍大汉步步进迫。

小姑娘猛然从外围加人,剑起处风雷骤发,一剑刺倒一名大汉,反手震飞另一名大汉的刀,取得中宫长驱直人,一剑贯入这名大汉的右肋。

一照面便摆平了两名大汉,随即也陷入重围。

小伙子也舍弃了罗远,向人丛冲去,人潮一涌,也脱不了身。

罗远不但不惊怪走避,反而好奇地缓缓接近斗场。他弄不清两方的人是何来路,更不知道双方的底细倒底谁有理?有何仇怨?他是局外人,介人任何一方,都能引起误会,帮错了理亏的一方岂不糟糕?

他对一大群强盗似的大汉颇不以为然,这与强盗打劫有何不同?人多势众不由分说便一拥而上,这算甚么?

他也不想不问情由便帮助小姑娘这些人。小姑娘和小伙子也是不问情由,无缘无故向他出手攻击,行径同样恶劣,似乎也不是甚么好路数。

人群混战,很难抓住致命一击的机会,除非人多的一方隐有可怕的高手,因此但听兵刃对架所传出的响声震耳,却没发生断头裂肌的情况,形成混乱的缠斗,声势惊人却毫无精采可言。

小姑娘突然从外围冲人,也仅能伤了两个仓卒接斗的人,之后便陷人混战中,手忙脚乱无法发挥武功的技巧了。所以即使是超等的高手名宿,也极力避免与对手混战,以免阴沟里翻船,被一群三流混混击倒才冤呢!

他是唯一位于外围的人,却情不自禁向刀光剑影接近。也许,这是人类好奇好斗的天性吧!在街上只要人闹事打架,必定会引来许多看热闹或助威的人旁观。

他忘了看热闹必须在远处,太接近肯定会有被卷入漩涡的危险。

果然有危险,一名被逼出外围的大汉,突然找上了他,凶狠地扑上就是一刀,力劈华山要把他劈成两斜半。

他身形略幌,从刀下切入,左手扣住大汉握刀的右腕脉,一指头点在对方咽喉下。

“给我放乖些,滚到一边凉快去。”他不悦地说,手指几乎要贯入大汉的喉结穴:“你们一定不是好东西,滚!”

大汉叫得出声音了,惊叫一声,手舞足蹈被扔飞出路面,远出三丈外倒地挣扎难起。

惊叫声引起其他大汉的注意,立即冲来两个人,一剑一刀火杂杂两面夹攻,毫无顾忌贴身手下绝情。他两手空空,有刀剑的人当然会毫无顾忌行贴身攻击。

用剑的人身形飞抛,使刀的人也丢刀飞出路面。

然后陆续有人找上他,来一个飞一个。片刻问,共有七个人被抛飞出路外,终于引起为首人物的注意。

一个速度惊人的身影,身剑合一脱离人丛,宛若惊虹破空而至,剑在丈外便可感到剑气压体,像是一道激光,射向他的胸口。

他抽出塞在腰带上的马鞭,应付强敌手中必须有器械。这个人剑光有异,是强敌已无疑问。

一剑定空,似乎凶狠猛烈的一剑,已贯穿了他的身躯,却毫无阻力,他的身躯也幻没了。

“丢剑?”沉叱声震耳。

剑走空的中年人大吃一惊,僵住了。

身后有人抵住腰背,马鞭勒住了咽喉,将脑袋向后勒,身躯被抵住动弹不得,只要再加些劲,咽喉必破,甚至会断头。

马鞭不是传统的装饰鞭,而是美观的小竹筋(根)鞭,把玩过久,已成了紫暗色光泽可以鉴人,弹性极佳,勒断脖子轻而易举。

勒劲可怕,气散功消。

剑不敢不丢,马鞭离颈,双手肩关节挨了一击,失去活动能力。

罗远一把扣住这人的后颈,像是老鹰抓小鸡,也像是揪住小猫的颈皮,将人拖至路中。

“你们在干甚么?”他震耳的嗓音像打雷。

恶斗已经结束,在他摔飞第七名大汉时便中断了。

有四名大汉半弧形挡住他,却不敢下手抢救同伴。

小轿左近,倒了五个人,还在血泊中挣扎。有三个已经不再挣扎,可能被击中要害断了气。

防守小轿的人也倒了两个,受了重伤。

留下八名大汉,要面对十名防守小轿的十个男女,主客易势,局势已不可收拾。

小姑娘与小伙子,用惊讶的目光向这一面注视。

四名大汉都是四十来岁,魁梧凶悍的大汉,投鼠忌器不敢扑上抢救同伴,四支剑仍然气势凌厉。

“放了我的人。”那位豹头环眼大汉沉喝,但色厉内茬:“你又是干甚么的?”

“放就放。”他在中年人的腰脊拍了一掌,将人丢下:“我要知道你们双方在这里,打打杀杀的理由。如果你们是拦路打劫的强盗,我宰了你们,明白了吧?”

中年人狠狈地爬起,身形一幌几乎站立不牢。咽喉下的马鞭勒痕并不明显,显然七坎穴一段经脉出了纰漏,浑身有虚软的现象发生,腰脊也可能出了问题,想拾剑拼搏,已无能为力。

“你是管闲事的?亮名号。”

“名号?我不想抬出名号唬人。”罗远其实没有惊世的名号可亮,他还没正式在江湖闯荡呢:“我姓罗,罗远。无所谓管闲事,我只是一个旅客,有这许多仁兄向在下出刀发剑,事关罗某的安全,牵涉到我的生死荣辱,岂能不管?说吧?你可以先说你的理由。

“咱们办事与其他旅客无关,你走吧?管了不该管的闲事,会送命的。”豹头环眼大汉已看出情势逆转,不能再树强敌,釜底抽薪表示宽大为怀:“快走,走得远远地免送性命。”

“你还没说出你们行凶的理由呢!我在听。”

“没有你的事。”

“我介入了,不是吗?好,我走,但我会把事故经纬弄清楚,我有权防止尔后的不测之祸,先弄清楚,日后出了事也可循线追究,走也,”

猛地一冲,把正要往同伴列阵处退走的中年人,抓住往肩上一搁,飞掠而走,钻入树林找自已的坐骑。

“把我们的人放下……”豹头环眼大汉历叫,飞跃而进急追。

但窜出十余步,颓然稳下身形。罗远的速度骇人听闻,已消失在二三十步外的树林内,追之不及了,这里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呢!

有三分之二的人失去拼搏的能力,处理十分棘手。

护守小轿的人,也透支了大量的精力,再混战下去,后果不问可知,所以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的能力,抓住机会调息养力以恢复疲劳。

像貌威猛的中年人,离开守护的小轿,冷然面对豹头环眼中年人,虎目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们分明是劫路的强盗,不敢向那位旅客承认身份。”中年人手中剑锋尖上升,剑隐发龙吟,表示精力仍在:“歼除你们一群悍匪,在下仍有这份能力。现在双方能拼搏的人数相当,阁下最好表现出亡命英雄气概,和在下单挑决斗,看谁去见阎王。在下姓范,范家宏,南天一剑范家宏,真名实姓光明正大。阁下,看你的了。”

“上一代江湖剑客之一,我知道你这个人。”豹头环眼大汉脸色微变:“难怪在下这二三十位武林高手,一拥而上也收拾不了你。我,飞虎朱强。”

“你还有机会把我南天一剑送去见阎王。”

“怎么可能是你护送彭家的人前来桐柏山?”

“彭家的朋友出面,请范某护送彭老爷,带了一千五百两黄金,前往桐柏山瑞云谷赂回爱子,沿途小心不能出意外,必须在限期前抵达瑞云谷。阁下不是强盗,而是宇内七虎之一的飞虎。天杀的?武道门一定走漏了消息,或者有意透露,让闻风赶来劫金的人在途中行凶,以便加倍勒索股金。我要将你带往瑞云谷,向武道门的人求证。”

“该死的?我们怎么知你们是护送彭政的人?”飞虎朱强嗓音增高了一倍,折损了那么多人,又急又怒:“你们的人这么多,全部是气概不凡的人。”

“咦!你……”

“咱们是在这附近,防止前往桐柏山的财神爷,受到匪徒强梁骚扰的人。”飞虎朱强探手示意同伴救死扶伤:“近来这条北行的大道上,不断有来历不明的人走动,而且都是一些名头颇为响亮的江湖名人,更有不少小队毛贼出没,先后已经出现好几宗血腥事故,有两次还是冲咱们而来的。”

“你们怎么不问情由……”

“上一次咱们一现身,还来不及盘问,对方四个人就先用暗器,杀死咱们四个人。你们声势浩大,连轿夫都带了剑,咱们还以为你们也是冲咱们而来的。罢了,你伤了咱们不少人……”

“阁下的话是否有欠公允!”这次南天一剑抢着大声说话了:“双方都有死伤,而挑起杀戮的人是贵方,怎么反而怪起我们来了?”

“这场误会怪不了谁。”飞虎朱强不再强硬:“你那个人带走了咱们的领队飞天蜈蚣陈孝,那是甚么人?”

“那不是我的人。”南天一剑坚决否认:“咱们在随州就发现有人跟踪,还以为这个人是不怀好意的跟踪者,刚出面阻止他不许他跟得太紧,你们就现身发起攻击,怎知是甚么人?你不是曾经和他当面打过交道吗?”

最先现身的四名大汉,的确看到小伙子跃起搏击罗远。后一刹那现身隐身林中的人,也看到小伙子与小姑娘先后攻击的经过,都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经南天一剑一说,怎能再把罗远当成南天一剑的人?

飞虎听两三位同伴说出经过,楞住?

如果罗远是南天一剑的人,被弄走的领队飞天蜈蚣不会有危险。可是,南天一剑并不认识这个人。

“去两个人,循蹄迹追踪。”飞虎断然派人追寻:“有下落速行反报,不可妄动。

“我带人去。”一名同伴自告奋勇,召来两名大汉,借南天一剑三匹坐骑急急动身。

南天一剑有两人受伤不轻,用不着坐骑,必须由同伴带走,一马双驮。

飞虎的人死了三个,轻重伤有十名以上。这说明飞虎朱强要不是人数多了一倍,人数相当毫无胜算。

成功的袭击,反而成了失败者。

接着分配人手传讯,抬走了死尸。这期间,飞虎一直在暗中留意南天一剑的举动。

南天一剑是名头响亮的高手名宿,经验丰富的老江湖,一直就保持高度的惊戒,对飞虎这些所谓保护财神爷的人,明显地表现出怀疑态度,约束自己的人,与这些行经有如强盗的人保持距离,似乎随时皆有拔剑自保的神情流露,有意无意地阻止对方的人接近小轿。

小轿一直停在原处,轿内毫无动静,恶斗期间,里面的人始终不曾露面。轿内的人的镇静功夫到家,一名大汉曾经突围接近轿夫,逼退了轿夫抢近轿门,轿内的人依然无功于衷不曾露面。

处理自己的事务完毕,飞虎独自向南天一剑接近,身边只剩下四个人,独自接近以免引发误会。

“范前辈,彭政彭老爷来了吗?”他脸上有友善的笑意,明白表示不再介意误会的事:“敝长上经手这件买卖,领队飞天蜈蚣曾经见过彭老爷,在下却不认识,是不是在轿内?”

飞天蜈蚣被管闲事的人掳走了,责任便落在飞虎朱强肩上,要求与财神爷彭政相见,是合情合理的事。

“彭老爷来了。”南天一剑一语带过:“贵长上阴阳使者周大年的勒赎信也带来了,期限还有五天,为免沿途发生意外耽搁,咱们必须在期限前赶到瑞云谷,这就动身。诸位是仍在此地戒备呢,抑或是一同动身?”

“当然需一同动身,在下的责任就是保护彭老爷的安全。这数十里山区有匪盗出没,必须……”

“你们也是盗匪呀?”南天一剑话中带刺:“只要派人打声招呼,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士?同道嘛!”

“范前辈应该知道,敝山门在荆山。”飞虎朱强不介意地笑笑:“做买卖选择交易的地点,随财神爷的住地远近而定,交易地决不会在山门附近。这里距荆山已在数百里外了,咱们的弟兄,那能左右得了桐柏山附近的好汉?他们也不会买咱们武道门的账。所以,咱们得派出大量人手防范意外。如果知道彭老爷神通广大得竟然请得动范前辈护送,咱们就用不着多费心,也就不会因误会而损失了三位弟兄了。”

做绑架赎买卖,交易地点当然不能订在山门附近。武道门的门主九州无常叶天中,号称江湖之王。他组成的黑道兼匪盗集团作案遍天下,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山门在荆山的消息,也的确在荆山附近,布了些明椿暗椿,吸引有心人的注意,确曾有些人在荆山跟探而失去踪迹。荆山大得很呢:群峰连绵,有许多地方都是原始丛莽,谁知道他的山门隐藏在那一角落?

“范某的朋友,与彭老爷有交情。”南天一剑打手式表示动身,扳鞍上马:“毕竟一千五百两黄金,是一笔庞大惊人的财富,沿途得有人照顾,出了差错岂不误了彭少爷的性命。阁下是否需要先接收赎金?”

“前辈肯给吗?”飞虎朱强反问?

“不会。”南天一剑答得肯定有力。

“距瑞云谷还有八十里左右。”

“就算到了瑞云谷,范某也不会交给你。”

“这……”

“因为当事经手的人是阴阳使者周大年。”南天一剑策马动身:“阴阳使者没明确表示他是武道门的人,我也不知道阁下是不是武道门的弟兄。”

“范前辈不信任我?”

“我谁也不信任。等见到完整无缺,五官皆全的彭少爷,才能一手交金一手交人,这规矩我懂。既然你承认是阴阳使者派来保护的人,这段最后旅程的安全,直接向贵上负责,应该不会再有意外发生。朱老兄,你的责任相当重呢!”

健马仍分前后各三骑,保护两乘小轿缓缓北行。飞虎朱强五个人,则知趣地在廿步后保持距离。

薄暮时分抵达大宁集,距河南湖广交界的界首,还有廿余里,界首以北便是桐柏县地,再廿里便是县城,这一带已经是山区了。

飞虎朱强的人已经先到多时,预订了旅舍等候他们投宿。

大宁集大道一分为二,主大道直通桐柏县城,左面的大道进入西面的丛山,其实只能算小径了。

至瑞云谷不需至桐相县城,须走西北行小径。

桐柏山不是一座山,而是许多山峰的丛山峻岭,著名的有玉女、卧龙、紫霄、翠微、莲花诸峰,是淮河的源头,地跨一州四县。山峰与村落名称,各有不同,如果不熟悉到处乱找乱寻,很可能迷失在内遍寻无着。南天一剑提前赶来,可知他对桐柏山并不熟悉,既然对方派人保护,当然也兼领路,不需费时费事打听,时间充裕不必耽心误事啦!

对飞虎朱强,他本能地怀有强烈的成心。他并不认识江湖七虎的飞虎,闻言而已,见面也不相识。

他并非怀疑对方冒名顶替,而是重责在身,必须对任何陌生人保持怀疑,尤其须对有刀有剑的人保持警觉,严防意外不测。

如果罗远不曾及时出现,飞虎朱强很可能得手了。

飞虎死了三个人,会不会找机报复?

大宁集只是一座有百十户人家的小集,集场也不大,只是一处交换山产的小市集。从桐柏来的贩卖生活用品小贩也不多,集期三六九,热闹半天便结束。过往的旅客不多,也没有身份地位显赫的旅客往来,因此集中的两三家食店,设有供旅客赶不上宿头时,暂时歇宿的几间房舍,并非真正的旅舍。

集距桐柏不足五十里,不是宿站,一旦来了二三十位需要住宿的旅客,而且旅客有内眷,可就难以张罗了,三家小食店,也只能容纳南天一剑十三位男女。

飞虎朱强的人不住小食店,占住了五座民宅。

死尸已经运走了,运到何处外人无从得悉,猜想可能已运入山区,山区一定有巢穴。

飞虎朱强到底有多少人,南天一剑根本无法侦查。掳人勒赎的主事人阴阳使者,敢选择桐柏山区,作为赎人交易的地点,必定对桐柏山区有控制的能力,在山区布置临时巢穴,人数决不会少。

桐柏山区有小股盗群;有藏匿的亡命;有临时聚合的毛贼;有可能吃人的虎豹豺狼……

在山区深处建立临时巢穴,人数那会少?阴阳使者竟然要求人质的家属,携带一千五百两黄金,前来盗贼出没,虎狼横行的山区赎回肉票,未免不合情理。

也许,阴阳使者心中明白,肉票的家属不是省油灯,有足够的财力,聘请大量人手抢救人质,只好选择大量人手无法暗中活动的深山绝地,作为交换地点。人质的家属,必定有能力保护黄金平安抵达山区。

一千五百两黄金,现值已接近一万两银子。那时,大明宝钞正在濒临崩溃,即将成为废物,制钱成为大量的通货,太过累赘,已经半公开使用银两。金子仍然不是通货,只能随当地的市况需要,而折算现值。湖广地区的大都市,官价是四比一,但市价是一比五至六左右。一千五百两黄金,可是一笔庞大得令人咋舌的财富,如果消息走漏,保证可以吸引大队强盗。

飞虎朱强一露面就发动猛烈的攻击,声势与强盗不相上下,这那像派出保护财神爷的行径?简直就是一拥而上抢劫的强盗手段。

南天一剑所住的食店共有三进,立即布下警戒网,不许闲杂人等接近,坦然向飞虎表明态度,请他们不要前来打扰。如果有事相商,请飞虎单独前来会晤。

飞虎在天黑时分,来走了一趟,交代明日入山应注意的事务,带七名弟兄领路入山,沿途与有关的好汉们打交道,保证他们可以平安抵达瑞云谷。

据飞虎表示,瑞云谷在瑞云峰附近。如果从桐柏县城入山,须走大复山盘山小径,全程四十余里,从大宁集走西北道,约七十里左右:明天得走一整天,抬轿的轿夫得辛苦些。

飞虎其实没有时间陪伴南天一剑聊天,内心的紧张从外表也可看出端儿,调动人手在附近紧张地搜索,搜寻领队飞天蜈蚣的下落。

不但飞天蜈蚣下落不明,连派往循踪追查的三个人,也如石沉大海,走了就音讯全无。掳走飞天蜈蚣的旅客,也像是平空消失了。路只有一条,那位旅客难道由原路飞回随州了?

南天一剑的住处戒备森严,警卫派了两个之多,可用的人手只有十个,这一夜真够辛苦的。

飞虎朱强的的落脚处,戒备更为森严。这位名列七虎的黑道大豪,已经知道情势失去控制了,暂时丢开南天一剑的事,全力搜寻飞天蜈蚣的下落,能派出的人都派出去连夜搜索山林旷野,没派人临视南天一剑的动静。

山间的村集夜间活动,几乎完全停止,天一黑就家家闭户,不再有人在外走动了,全集黑沉沉,偶或有三两家民宅,有灯光从门窗缝泄出而已。

二进院的堂屋点了两盏桐油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南天一剑与一位中年人,一位中年女郎,加上小姑娘与小伙子,五个人一面品茗,一面神情肃穆商量对策,应该用何种策略,应付明天可能发生的事故。

“这头虎居心叵测,不可信任。”中年人的大眼中,闪烁着慑人的精光,语气冷森:“我甚至怀疑,他可能是冒充飞虎朱强玩弄阴谋诡计。”

“贤弟,有不信任的明显理由吗?”南天一剑脸色阴沉,毫不激动:“我们并不认识飞虎朱强,所以也无法指证他不是飞虎朱强。”

“一露面就不间情由疯狂攻击,会是阴阳使者派来保护财神爷的人吗?那根本就不合情理。”

“问题是,咱们与那位陌生年轻人,先一刹那发生拼搏,他有理由把我们看成盗群。”

“那……大哥的意思……”

“武道门自己窝里反。”南天一剑说:“这一批人要在中途把赎金劫走。哼!他们几乎成功了。今天虽然失败了,在到达瑞云谷之前,他们仍会下手的。。

“唔!委实可虞。”

“他们不知道我们知道瑞云谷在何处,将把我们引入歧路制造下手的机会。明天将是生死存亡决定性的一天,咱们得先定下对策。武道门在这几年中,做案通常守信用,只要咱们能平安抵达指定的地方交赎,彭家的儿子便可平安赎回。”

“恐怕今晚就很难过关。”中年人显得忧心忡忡:“他们既然选择桐柏山这种强梁出没的地方,作为交换地点,这里必定是他们有效的控制势力范围,再纠集一批更强悍的人乘夜下手,成功的机会将多于九成。飞虎那混蛋,必定认为金子确在轿子里。”

“如果真是他们窝里反,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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