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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_直末-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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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走,剩下我面对他姐姐,我感到越加无所适从。
倒是方理娟好像真正镇定下来,这时看看我,突然道:“你今年几岁了?”
我呆了一下,便回答:“二十九。”
方理娟仿佛想了什么,微一皱眉,神情不明起来。她道:“那不是……你们这么早就在一起了。”
我没有说话。仔细算起来我们在一块确实很快,我进公司差不多半年,与方微舟因为做事开始各方面发生交集,就一次喝醉了上床,以后又任由混乱继续下去,一切都是好像胡里胡涂,又顺理成章。
这时她又问:“家里有什么人?”
我道:“只有我母亲了。”
她顿了顿:“噢。那你母亲退休了?”
我点头,又道:“之前是小学教师。”
她仿佛踌躇一下,还是问:“你父亲他,是……”
我道:“他在我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以前是做工地监工的。”
她听了,只点点头,仿佛无话可说了。
方微舟这时也走了回来。又回到前面那样大家安静的情形。
这里叫菜慢吞吞,上菜倒是快,没有几下子,饭菜都来了。可是仿佛谁也没有食欲,虽然动起筷子,却有点意兴阑珊地。
方理娟仿佛维持不住沉默了。她放下筷子,看着方微舟,目光如炬:“你以前交的女朋友是不是真的?”
方微舟只道:“不管哪个都不是装的。”
方理娟彷佛才松口气,便点点头,不过眼睛微低下来:“那我猜的就没有错了。”就抬起目光,还是对着方微舟:“其实我今天突然来一趟,不是完全没有过想法,我之前就觉得你应该有对象,具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当然不知道,就是一个感觉,或者这可以说是女人的直觉吧。”
她道:“这感觉也不是近来才有的,早在很久以前……那时我也还没有结婚,我看见过。”看见什么却没有仔细说,就一顿,仿佛苦笑起来:“我早早出国,周围也有不少这样的朋友,要说震惊也不算,但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还是很震惊。不过你后来也不是没有过女朋友,我想,你可能是那种都可以接受的吧。”
“前几年爸和妈退休下来,我也生孩子,还有事业要忙,需要他们,他们也分不过神,这两年开始他们比较有空了,开始注意你的婚事,我又想起来……。我私下和妈说过几次不要管你找人,她可是骂我,怎么自己结婚有孩子过得好了,不管弟弟。”
方微舟一直没有出声,不过我能够感到他整个人仿佛有些僵起来。
方理娟目光略移到我身上,可很快看回去方微舟,一面说下去:“你说你们在一起,我倒不算很震惊,可是听见说你们在一起这么久,却真的吓一跳,七年,可不短的时间,你竟然可以瞒得过去。”
却听得明白她末了的那句质疑,他们父母不是没有到过方微舟家里,也不是一次两次……。我听到这里,心头倒有点忍不住苦涩,却也只有一下子。想到以前经受的那些,突然感到那些委屈也不算上回事。我也做不对,以及错得离谱,并不是没有使方微舟痛苦过。
可真是半斤八两,不论我还是他,在感情方面都不能够十分坦然,我与他的开头又过于匆促胡涂,当然不是没有好感,可是不明就理,事实上我不知道他,他不知道我,然而竟也可以这样过下去好几年,也有了深的感情。便不遇到问题,不知道问题。
这时方微舟开口了。他道:“我也并不是认为能够瞒得过去。”
也说不上这是怎样的口吻,我心头一顿,不觉看他。他姐姐似乎不明白这句,然而我怎样听不出来。我不曾闹起来,却是因为本来也做不到。他还是了解我多点。
方理娟听了,安静了一下,道:“前面过年你不在家过,一直出门去,是为了他,是不是?”不等方微舟回答,又说:“这根本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丢着家里人不管,又是过年,爸妈他们怎么不会奇怪?以及这两个礼拜,你真是忙到没有休假?推托半天不回家,他们一直猜你找了一个对象,要我来问你。”
她说:“其实我也起疑很久了,前几年开始,大家给你介绍,你总是见面几次后就拒绝,我猜你有对象了,怕不是女孩子,不敢当面提出来,又想,或许有一天你会换一个人,想不到你们会这么久也没有分开。前面过年看你心思不在,今天我就找了借口出门,就是要证明一下,就瞒着他们到你这里来看看,想不到真是看见了。”
方微舟淡道:“你不用这样偷偷摸摸,给我打一个电话,不见得见不到。”
我听见怔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怎样想。他姐姐倒是问了一句:“你现在不打算瞒下去了是不是?你该不是打算……唔。”打算什么,仿佛说不出口。
方微舟却仿佛懂,可过一下子才开口:“我一直以来都没有结婚的念头,不管今天是不是和他在一块,就算今天我找了一个女孩子谈,我也不会结婚。”
他姐姐这时好像才真正吃惊了,张嘴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方微舟道:“不过,你想得没有错,这样瞒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知道他姐姐怎样想,我听了,只管呆呆的,心里整个震动起来,其实一直也不算很镇定,现在又慌张起来,比前面又不知道多了多少恍惚。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真正像是在梦中。
方理娟似乎看了我一眼,脸上仿佛不太惊讶。听见她对方微舟道:“我却觉得你还是要继续瞒下去。”
她说:“爸和妈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的。说实话,他们做学术的,好像很新派,其实脑筋很旧,就算在国外待了几年,看过不少,也绝对不会接受。微舟,再等几年吧,唔,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冷酷,但是过几年,爸妈他们……也不一定是因为那样的缘故,他们不会一直在国内,之前也在国外住了好几年,我这边会常常劝他们回去。”
方微舟并不说话。我看不见他脸上是怎样子的,根本也不便打岔,只能陪着僵坐在这里。
方理娟听不见回答,也不再劝下去,只道:“你好好想想我说的,我该回去了,不然诚诚该吵闹起来了,怕你姐夫应付不了,爸妈也要奇怪。”
说的诚诚就是方微舟那八岁大的外甥。方微舟便看看她,微一点头。
她便穿好了短大衣,拿了皮包站起来,又道:“明天晚上回来一块吃饭吧,我和你姐夫这礼拜天就带着诚诚回加州去了,你不见得后面有时间过去一趟,我也忙,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见到。”
说完,她看了我一眼,点一点头,就走了。
剩下我和方微舟在这里,一时谁也不开口。虽然气氛并不太僵,反而应该有些松了口气,可我心里也有种说不清的滋味,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这时一副筷子递到面前来。我顿了顿,向方微舟看去。
他道:“吃饭吧。”
我默不作声,不过接了筷子。他也重拾了起来,端起饭碗。
一顿饭就在默默无声中吃完。吃好了就回去了,刚刚出来是走路,现在我和方微舟也一样散步回去,这之间倒是随便地谈了一些话。却半点不提他姐姐,仿佛都怕,都在回避这个。我确实是有点不肯想,因为也知道他姐姐的话很有道理。当时让母亲知道了,也绝对没有很感到轻松,看她仿佛不介意,然而时常在她面前也要觉得一种愧疚。
想想我自己,我是并不愿意方微舟也要面临这样的情境。他父母在这方面也绝对不会做出与母亲同样的理解。
不过,我倒是有一件事一定要提。直到睡前,我躺上床,开口:“我妈明天有个检查,医师让我在场,我先请假了。”
方微舟刚刚关了灯,房间里就剩下台灯的光线,有点朦胧,看不太清楚他的神色。我继续说:“你下班后也不用赶过来,这样太累了。而且你姐姐不是要回去了吗?你应该回家去一趟。”
方微舟在床上坐下,还是沉默。他把台灯也关了,房里便一片黑暗。他也躺下来,这时才听见他说了好。
隔天上午我和方微舟一块出门,他到公司去,我则回去H市。这两个礼拜走这一条回家的路,总是有人作陪,今天却只有我自己,没人可谈话,分外感到车上气氛安静。却谈不上如何的感慨,事实上整个晚上到现在心情还是凌乱,对方微舟他姐姐的到来,以方微舟突然的坦白,不知道该怎样考虑,虽然情形好像明朗起来。
并不是不高兴,然而淡淡的,说不清滋味,又这高兴总有一层阴霾。那阴霾却是我自己造成的。方微舟对我越好,越不能不去想起犯的过错。
白天路上车子不多,我很快到H市了,直接就到医院去。上病房去,杨姐正好拿着水壶走出来,看见我,和我打招呼。母亲听见,倒是吃惊。
“这么早?检查要十一点才做的。”
我走上前:“反正请假了,就早点来了。”
母亲点点头,朝我身后看了看。我注意到,说:“他没有来。”
母亲略笑了笑,可有点窘似的。她道:“他的事一定比较多,很忙吧,要是他能跟着你请假过来,我才要吓一跳了。”
我笑了笑,却道:“要是他真的想请假,公司也不会有人阻止的。”
母亲又一笑,顿了顿说:“他这次不来也好,你不是说他家人还在国内吗?也该找一天休假回去看看。”
我感到心里有什么沉了下来,面上并不变。我道:“嗯,我也这样想,就叫他不要来了。”
这时杨姐回来了,就不再谈下去。母亲转口:“这么早来,吃过饭没有?杨姐,早上买的吃的不是还有吗?”
杨姐便说:“我去拿来。”
我忙道:“不用不用,我吃过了。”
不等母亲又说什么,杨姐道:“萧先生多吃点吧,太瘦了,我儿子和你年纪差不多大,每天食量惊人,身材可壮的。”
母亲便看我:“你听听看。”
我感到好笑,嘴里说:“那我是像妳呀,吃不胖。”
母亲笑了,不过不妥协,还是让杨姐把吃的拿过来。我只好吃一点。一面吃,与母亲随便又谈了一会儿,很快时间过去,护理师过来通知做检查。因母亲虚弱,行动不便,于是要连人带床一块去,一个护佐来帮忙推送过去。
我已经来了,便陪着去,留下杨姐在病房里。
检查进行并不太久,医师一面做,一面解释给我听。母亲现在心脏的情形已经好了很多,昨天抽血的数值也比前面好,显示治疗有了效果。医师认为母亲假如体力足够,可以每天起来散步一会儿。
医师叮嘱道:“不过要有人陪伴,病人也不要勉强,累的话就休息。”
我答应下来。做完检查了,便回去病房,刚好到了午饭时间,母亲撑着一个上午的精神看上去有点疲倦,吃不到两口,就不吃了。我没有勉强她,吃完后不便马上躺下去睡,她又坐着一会儿。
杨姐去收拾,走开了。母亲便说:“今天有杨姐在这里,你回家睡一觉吧。”
我拉过一张塑料凳在床边坐下:“干脆今天放杨姐一天假,我在这里陪妳。”
母亲道:“还有明后两天呢,杨姐她是习惯看护人了。”仿佛怕我还要找借口,又说:“你在这里,我和杨姐都没办法聊天。”
我听了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也拗不过她,只好听从。但是说了晚上还会过来,这次怎样也不让了。
去取车时,我才看见手机有讯息,是方微舟传过来的。倒不是公司的事情,他问候母亲情形,又有两句叮咛,也是通常会说的话。
我看见,本来按下的一种心情又涌上来,那甜蜜中总要掺杂着酸涩,又完全不同于这之前任何一刻的心境。这时间怕打扰他做事,我忍耐着没有打电话过去,只文字回复。一面就想到前面和母亲的谈话,其实说我瘦了,他这阵子也没有比我胖多少,时常忙的饭吃不好。
我再多写这句,让他记得吃饭。可说了这个,感到仿佛不够,有许多话要跑出来。我顿了顿,把它删了,只简单回复,开车回家。
开门进屋,我把灯全部打开了,其实天色也并不暗,然而过午以后光线仿佛不够,到处看上去灰溜溜的。开了灯,一屋子明亮起来,不过还是非常冷清的样子。我把家里收拾了一遍,看了几次手机,也没有新的讯息,感到坐不住,便到房间里去睡一会儿。
其实通常没有午觉的习惯,我躺上半天才睡着。一睡就昏昏沉沉,已经春天了,可是天气时常还是冷,空气里又带着一股湿闷的味道,盖着被子睡嫌太热,不盖又冷,我在睡梦中也感到睡不安稳,翻来覆去,那正在做的梦也非常混乱,心慌慌的,沉在心里的什么却浮了出来。
突然有个声音,我整个惊醒,还是迷迷糊糊,过一下子才意识到是家里的电话响了。那头不知道谁打的,响了很久也不肯挂断。我连忙爬起来去接了,倒是打错的。我挂下电话,呆呆地站着半天。
我想着刚刚的梦境,梦了什么已经有点忘掉,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到心里有什么笃定下来。我有一些话,十分需要一吐为快。不过我谁也没有找,这时注意到时间,竟已经七点多了,连忙出门到医院去。
今天礼拜五,晚上探病的人特别多,走进病房时,有些吵闹。隔壁两床病人的家属今天都来了,齐聚一堂,谈笑声不绝。母亲倒也在和杨姐说话,她坐了起来,一面吃杨姐给她削的苹果。那是上礼拜方微舟又买来的,不过母亲胃口小,一个礼拜也吃不完。
看见我进来,杨姐带着笑打招呼,收拾刀子和果皮,起身让了位子,又走开,向洗手间的方向过去。母亲让我坐下。
她道:“看你刚刚睡醒的样子,要是累的话,晚上不过来又不要紧。”
我笑了笑,转口:“妈今天胃口很好。”
母亲笑道:“大概我下午下床散步了一下子,消耗了体力。”大概看我吃惊,又说:“放心,没有去太远,也就外面走廊而已,就这样子,也很累了。”
我还是叮咛:“医师说可以下床没错,但是你也不用急,慢慢来。”
母亲道:“好好好,我会的。”
杨姐洗干净刀子走回来了,便对我说起母亲下午的情形,与母亲刚刚所说也没有差别。她道:“萧太太没有走太久,我就让她回来休息了,不过走一走,晚上饭都吃完了。”
我道:“麻烦你了,杨姐。”
杨姐笑道:“这应该的。”
母亲这时道:“杨姐可没有你这么啰唆。”
我感到好笑:“妈。”
杨姐笑起来,倒是对母亲说:“萧太太好福气,有这样好的儿子。”
母亲听了倒没有接话,只微微地笑。
我略看看她,也没有说话。
杨姐似乎不觉得奇怪,只做起她的事,正好有人打电话来给她,她不太好意思地向我们点一点头,出去接听了。
她一出去,母亲开口:“是她孙子打过来的。”
我怔了一下。母亲又说:“听见说六岁了,小时候都是她带着的,现在搬回去和他父母住了,她才有空,就出来做看护的事。不过那孙子很黏她,每天都要打电话聊天才肯睡觉。”
我看着母亲,她神色仿佛有几分欣羡似的,也不能怎么想,可是心里不免涌上一直以来面对母亲也有的愧疚,然而这次却有种亟欲谈开的冲动。
我开了口:“妈。”
母亲看来。我道:“妈,对不起。”
母亲愣了一下,马上诧异:“做什么无缘无故的?”
我低道:“我不可能找女孩子结婚,也不会给你生一个孙子……我知道,你心里对这个一直不好受,朋友的小孩一个个结婚有家庭了,他们问你,你一定难受。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假装也做不到,那样的话就是害了别人了。”
母亲静看了我一下子,却微笑:“你也说会害了别人,难道我会逼你结婚啊?”
我呆呆地看她。她道:“我没有怪过你。我不是说过,刚开始知道,也不了解,慢慢才知道你的意思,要说不接受,已经发生了,还能怎样?你是我儿子,我辛苦赚钱养你,就为了以后把你赶出家里吗?”
我不说话。
母亲道:“你一直觉得妈在生气吗?”
我一样没有说话。她说:“我没有生气。”顿了顿,又道:“我想过了,我是不懂这个,但是我觉得,你现在这样也很好,而且你和他,这么久了,他对你也不错,比起谁家的儿子娶的太太也不差,不是吗?”
拿别人的老婆比喻方微舟,他要是知道,不知道怎么想。不过听见母亲这番话,我心里便有些辛酸。
我冲口而出:“我们並没有一直很好。”
母亲愣住。我只管说下去:“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感到无比地冷,手脚都在发凉,使得声音也好像颤抖起来:“我背着他,和别人在一起……已经结束了!他也知道,我保证不会再发生,他说,他愿意当作没发生过,愿意相信我,但是我们有一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说着这些,我并不敢看母亲,可还是要说出来,断断续续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母亲。当然那很不堪的细节还是隐灭了,怕母亲听了会难堪。除此,也把我与方微舟这几年来相处的情形一一告诉了。
我告诉母亲,是怎样与方微舟的父母见面,那各方面的回避,以及他总是没完没了的相亲,总是只有安抚,所有种种的不安……说着说着,简直停不下来。一时之间,万种滋味掠过心间,可除了伤心和痛苦,慢慢地,已经被生活所掩盖了的甜蜜也浮现出来,那许许多多的快乐也曾经有过。突然我想到,以前方微舟也并不吝于说爱,我也是,时常会说,什么时候不说了?即使还是说,这样就算是爱了?我却还是背着他犯错,他还是一句保证的话也不说。
真正的爱是什么?这样多年了,还是不知道。
我渐渐停下说话。这之间,母亲并不打岔,我知道她一直看着我。现在我才敢看她了,她的神情一如之前那样,没有改变。突然她来握住我靠近她的手,我顿了顿,感受到那粗糙的掌心的温度,心里突然一震,可是不敢挣开。
母亲看看我:“你长大了啊。”就微笑起来:“大概你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总是不肯自己走路,不管到哪里去,一定要你爸爸牵着你的手,到哪里都要缠着你爸爸,我还跟你爸爸吃醋,别人的儿子都要找妈,就我们的儿子不找。”
我听了,也一笑,却有点酸楚起来。
母亲静了一下子,又开口:“想不到你爸爸就那样走了。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将近二十几年来,不只我一个人辛苦,你也辛苦。”略顿了顿,说下去:“我知道,当时没钱,根本不应该买房子,如果不是我放不下,也不用这样累,我自己累就算了,直到你也出去做事,一直也要为这个烦恼,妈才是对不起你的人。”
我听到这里,怎样不想掉泪,可要十分强忍住情绪。我扯起嘴角:“妈你说这是什么话。”
母亲握紧我的手,径说着:“以前我常常让你一个人上学放学,回家也只有一个人,自己吃饭,等到我下班回来,也不一定可以见面说话,就算可以,我也没有多的力气关心,我这个妈当得真差劲。当时是你读书很关键的时期,我不知道你学习好不好,交了什么朋友,我想过,万一你在学校交了坏朋友,变坏了,也真是没有办法。”
她看着我,突然道:“我很感谢你初中那位老师。”
我怔怔地看着她,原来她都知道我当时的荒唐。我开口:“妈……”
母亲带着笑摇头,又道:“你一直很乖,知道我累,有事不敢说,都憋着,到大了也一样。去年你们出差过来,我问你一些话,就听出来了,你和他之间有点问题。”
我呆了一呆,当时母亲劝的那些话又浮上心头,可是听进去了没有记住。母亲毕竟是母亲,即使什么也不说,总是能够察觉到自己孩子的古怪。
母亲道:“不过这两个礼拜看你们相处不错,你又累,我就没有问了,原来发生这么多事情。”
我不说话。
母亲道:“现在他也算是和他家里的人说了。”
我勉强一笑:“嗯。”
母亲问:“那你怎么想?”
我一言不发。母亲没有问下去,却拍了拍我的手背,轻轻地道:“不管怎么样,你只要想着你自己的,不用考虑我,不要后悔就好。”
我看着母亲,也还是没有说话,只反过来去握住母亲的手。
过了一阵子,病房其他探病的人纷纷走了,杨姐才回来。她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抱歉啊,刚好女儿也打了电话过来,她在国外做事,平常比较忙,难得打电话。”
我表示不要紧。母亲则笑道:“那应该多聊一会儿的。”
杨姐笑道:“已经聊得够久了,而且再谈下去,她就要嫌我这个妈啰唆了。”
母亲略看我一眼,笑道:“可不是。”
我忙岔道:“妈,九点多了,我就先回去了。”又对杨姐道:“杨姐,今天晚上再麻烦你了。”
杨姐笑道:“应该的。”
母亲道:“开车小心点。”
我点头:“明天早上我再过来。”
杨姐这时说:“萧先生不用太赶着来,我这边不要紧的。”
大概她是对刚刚走开很久感到了抱歉。我和她客气地笑,说上两句场面话,与母亲点点头,就走出病房。
这个时间大部分病房都已经安静下来,走廊上半个人也没有,只听见前方护理站那里的丁点动静。我经过去,走到穿堂搭了电梯。
现在心里已经能够平静了,对一切十分坦然,简直想不到有一天会对母亲吐露那些心情,后来与母亲谈话,脑中也一面对许多事情想了几遍。有的事,也还是不能十分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然而也不是不知道答案。比如我对方微舟的爱。即使我们之间的感情发生过坏的部分,即使我错得最多,他对我有过那样冷漠,可是想到任何坏的结局,总也是痛苦,总是恋恋不舍,我也还是爱他。
电梯已经到了一楼,门打开来,我便要出去,马上一顿。外面的人同样停住了,怔怔地看我。
门很快要关上,方微舟便伸手去按住了。我才反应过来,赶紧走出去,电梯门在背后匡啷的关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方微舟。
方微舟也看着我,先开了口:“我上去看一看阿姨。”
我道:“已经晚了,病房不开放探病了。”
方微舟点了一下头,可欲言又止似的。我看看他,便道:“你怎么,唔,这个时间过来,你不是回你家里吗?”
方微舟道:“是回去了。吃个饭,就差不多了。”就顿了顿。
可以为他后面有话,却半天没有听见他说。我想了想,说:“你家里没有留你住下来?你姐姐不是后天回去吗?总有话要好好说一说。”
方微舟低道:“我和她哪有什么可以说。”
我又道:“你父母那里……”
方微舟突然道:“其实我刚刚是想上去找你的。”
我停住,愣愣地看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点头:“嗯。”
方微舟道:“我打了你的电话,一直没有接,刚刚先去过你家,按了门铃,没有人开门,我想你应该还在医院。”
听见说,我连忙掏了掏大衣口袋,果真找不到手机。我道:“手机大概下午回去不小心丢在家里了。”
方微舟静了一下子。也说不清是怎样的神气。他说:“我想也是。”
我看看他,又左右一看,对他微笑:“我们要一直站在这里吗?”
方微舟也一笑了。我道:“先回我家里去吧。”与他一块走,又问:“你车子停在哪里?”
方微舟过一下子才道:“我坐车过来的。”
我一愣,朝他看去。他说:“我从我家里出来,忘了车钥匙,也不想回去拿了,干脆就坐车了。”
我还是呆住,脱口:“这样多花钱啊。”
方微舟听了,好像怔了一下,不过又笑了。他道:“也没有多少钱。”
我忍不住道:“知道你有钱,不过还是省一点吧。”又说:“不是说你今天不过来也不要紧吗,难得休假,你也应该休息。”
却听见他说:“可是我想来找你。”
我停住,对着他看,可有点恍恍惚惚。他又说:“我有些话想要告诉你。”
我听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竟不太感到惊讶,仿佛早已经有所料到。我便道:“其实我也有话想要告诉你。”
在那之后,我和方微舟反而不再交谈。
方微舟径想着什么似的,之前分明说过有话要告诉我。但是我也不提出奇怪,面对他的沉默,心里倒是放松,不花费心思猜他想法,在我们之间气氛完全也并不僵。之前没有关掉音响,一发动车子,广播就响起来,主持人正在访问来宾,谈得很热闹,这一阵声音却突然在车内显得很拥挤起来,我关掉了,马上无比安静。夜深了,马路灯影稀疏,夜幕使得前面玻璃变成一面镜子似的,倒映出他的身影。我透过它看着,现在又是两个人了,就好像这两个礼拜以来的礼拜五晚上一样情景。
可是隐约也有两分不同,真正想不到方微舟会再次特地过来。他做什么也不会没有考虑,好像今天这样突然决定来一趟,以前完全不会发生。更想不到他会不开车过来。今天他下班回他家里,当然在那里吃晚饭,想必吃完饭也已经不早了,却在这短短的时间就赶来,就为了他有话要说?其实这样行为对他完全没有益处。
他还是来了,为什么?答案好像知道。
到我家楼下了。停好车子,我们一块上楼去。我正在拿钥匙,背后突然传来开门的动静。我和方微舟掉过头去看,那边开门出来的是李阿姨。
她倒好像特地等着循声出来:“你们今天回来的比较晚。”
说的这句也不太突兀,本来她见过方微舟,也知道这两个礼拜五我们总是一块回来,可那口吻上仿佛带着一种理所当然似的,我听进耳里,心头微一热,有点说不清的滋味。并不是苦闷的。我笑道:“是啊。”
方微舟没有开口,只是朝她点点头。我注意到她手上提了一袋东西。她已经把它朝我递来:“这个拿回去炖汤,给你妈喝,补身体。我娘家的人前两天来玩,之前我托他们带来。这个在我们老家很出名,非常好的。”就说了一个名词,听上去是中药的一种。
我连忙道谢,接过去。她又嘱咐了炖汤一定要用老母鸡。
终于她进屋关上门了。我背对重新拿钥匙开了家门,之前出门,没有关灯,门一开便一片通亮,并不用摸黑。我把那袋东西随手放到餐桌上,打开看了一眼,黑糊糊的,真不知道是什么。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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