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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往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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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宁入学的事已经差不多,现在要紧的是送依航去戒烟医院的事。年前我跟他透露过一点消息,他没说话,但显然是很不乐意的,整个年过得都闷闷不乐,见到他自个儿的大儿子了也不舒坦。
可我打定主意了,这是为他好。吸鸦片有快感,会让他感到快乐。可是他会死的。
吸毒的人最终是要死的,不在于他不可戒掉,而是他过早的消耗了他的快乐。
命运很奇特,凡事皆有定数。一生只有这么多的快乐、痛苦、悲伤、幸运,消耗完了就没有了,所以要省着用,该来的时候自然会来。我是这么信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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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家里的人都要听我的,那么唯一一个不用听我的,我还得敬着的人,在初五破五这一天来了。
大姐嫁到南城那头有廿余年了。往日我们来往并不多,尤其是近些年,过节也就是差人去送点年货,算起来也有一年多不见了。
她嫁的是个商人,做的是进出口,再精确点是做些轻工业产品的生意。要说仕农工商,商排最末,大姐本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如今却成了商人太太,打牌时受着那些个官太太的压制,心理落差自然是大得很。她又自恃身份,如今她家里的许多事宜,都是由这位女主人做主,而姐夫也惯着她,顺着她,很容忍她的脾气。
这门亲事是阿玛亲自敲定的,想来她恨极了阿玛。即便阿玛去世的时候,她也只是硬挤出两滴眼泪儿,甚至守灵的那些天,她还睡过去了。
但要我看,大姐嫁的这位是个难得的老实人,对自个儿太太好得不得了,在外也不沾花惹草,被骂成妻管严也不恼,这是在东北一群脾气火爆的汉子中极难得的。虽然是商人,但商人也没什么不好,至少现在大姐穿金戴银,和富家太太比着买珠宝首饰,还不是这个商人给她的。
但不管咋说,她是我们的大姐,我们要敬着她。
大姐带了两个丫头伺候,带了些应季的瓜果、芝麻糖,来了坐沙发主位上,说话不冷不热的,待奉了茶,便问依航在哪?
原本让依航住过来是为了就近看着他戒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规矩,便没通知大姐。现下她点名说了,知道了依航在我这,不知道她是认定了依航会在过年时节搁我家赖到正月十五,还是说她老早便知道了我把依航接过来有个把月了。这倒有些棘手。
不过看她的态度,应该是前者吧。
太太赔笑道:“小叔现在午睡没起呢,大姐您也别急,晚上就能见着了不是?今天便在这儿住下吧。”
大姐用眼角瞥她一眼,道:“我自是要在这儿住些日子的。”说着摆尽了主人的架势,吩咐柳叔找人给她收拾房间,一定要朝东朝南的。
太太脸色不是太好看,变了变,末了又笑道,“小妹和她交的朋友去了保安电影院,也不知道这大过年的,咋还有电影放?她不知道您今儿来,不过年前从欧洲回来的时候给您带了礼物,是个是新出的粉饼,还是个洋牌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念,小妹却说很好用。我这就让人取下来。”
大姐慢条斯理地啜口茶,微含了一会儿方咽下。我一直坐旁边不说话,眼睛看着她手指头上套着的六枚不同颜色的钻戒,一动就闪出一道光。
作者有话要说: 吭哧瘪肚:吞吞吐吐
☆、第三十五章
“不必了,”茶盅撂进茶碟里,声音清脆而突兀,“那些个洋牌子,要我看,就是卖个噱头罢了,小妹有这份心意便好,倒是你,”说着转向了我,“这个年过的,也不说给我传个信儿。要不是我来,我看也见不着你们了,你也不想着家里人。怎麽,当了大官儿,瞧不上我这泼出去做商人妇的水了?”
不可理喻。都是在日本人手下讨生活,谁瞧不起谁啊?
太太微微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我,想我拿主意。
我不理大姐后面的挖苦,只把茶给她斟好,边笑道:“小弟小妹都想极了您,这两天总算能吃上个团圆饭了,不知道会怎么高兴呢。”
大姐轻哼出声,却没再说得更难听。
我继续没话找话道:“姐夫最近可好?”
“他?”大姐蹙紧了眉头,神情微妙,冷哼道,“成天打仗,买卖是越做越不行了。前些个儿刚从上海那边儿回来,本想去香港,结果绕了路,回来的可晚呢!”
“咋还绕了路?”
她乜斜我一眼:“你不知道?”说着又立刻道,“也对,我们这儿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倒奇了,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怎的还会有不知道的事儿?
大姐看了眼周边,使了个眼色,伺候的几个人很是机灵,一溜烟儿都走没了。
见了这,她才压低声音,小声道:“我听说呀,南京现在变成了座鬼城!”
我一愣。
太太不懂这些,听着吓坏了,但还是忍不住想继续听下去,便问道:“什么鬼城?”
“上海沦陷了,日本人继续往周边打,前不久南京也被打下来了,然后就屠了城!整整一个城的人啊,好几十万人,全杀光了!连小孩儿、女人都杀,”说着面露厌恶惊恐,“听人说,水都被血染红了,尸体一摞子一摞子的,想想都吓人!一到晚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可不是鬼城?”
撑着眼皮听她白话,沉思片刻,问道:“你听谁说的?”
大姐慢慢直起腰,喝了茶润嗓子:“你姐夫呗。南京现在准进不准出,他就傻嘛,老想赶在年前回来,傻了吧唧进了南京城,差点没死里头!”
太太急忙道:“现在可平安回来了?”
“回来了。遇到了一个外国记者,再加上一些朋友帮忙,可算是没出什么大事。”过了会儿又加了句,“就是有些被吓着了。”
说着不停地拿眼角瞥我。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番拐弯抹角把背景说了说,意思便很明确了。
我也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诶呀,那将来的生意可难做咯!”
太太不懂隐藏其中的话中话,曲起胳膊肘可劲儿搥了我一下子:“怎么说话呢?”又对大姐道,“人没事儿就好,以后可得小心着些。”
大姐应了声:“不过我们不像你家吃皇粮,不遥哪跑,就没饭吃。诶,身份一亮,一看是中国人,也没人买账,东北外的日本人照样说弄死你就弄死你,可咋整你说?”
太太不吱声了,话说到这份上,傻子才不懂大姐费劲心力来这一趟,面对和她自小便不大对盘的弟弟,撂下脸面求人为啥。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再硬着头皮也只好道:“您早说嘛,我直接叫搞民政的给姐夫做个假证件。就香港的吧,那地方归英国人管,外面的日本人再猖狂,也要顾及英国人。况且姐夫经常去香港谈生意,通关证办起来也麻烦。有了这个,直接就放行了,也用不着什么通关证了。”
其实我手上正巧握着两个香港身份,本来是有其他用途的,不过要假身份的那两人,一人现在音讯全无,一人已确认死亡,手上一直握着这两个假身份,每天都要极为警惕,也想尽快脱手,要么被日本人发现了,都吃不了兜着走。
莫名想到了很久没联系过的邹老板。如果南京沦陷了,他的商道也被割断了,想来最近日子也不好过。
不过他自有自己的路子,以他和日本人交好的程度,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至于罗大公子,完全用不着担心他。有影响是一定的,但有了日本军队的保驾护航,便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这次过年,还给我送了好些箱有年头的人参鹿茸呢,八百年都吃不完。我也很恶劣的想过,会不会是生意不景气,积压在仓库里卖不掉,索性拿来送个人情了。
大姐微一点头:“那好,你看着办吧。”
事情说好了,她遂放松了许多。没过多久,依航起了,听到大姐来了,也很兴奋。
两人像天各一方多年的母子般,虽说不至于抱头痛哭,却也相差不远。大姐一个劲儿的说小弟脸色不好,身上都没几两肉,说了半天,好像我刻意亏待了他似的。
太太也听不下去了,借口去厨房做点心,临走前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却惊讶道:“手怎么这么凉?”接下去满满的都是担忧和关心,“叫你戴个手捂子,你就逞能,偏不带,冻死你!”
我反手握住她的,笑道:“还说我,你不也是?别去厨房了,累了就上楼烤烤炉子,这个点儿,依礼该醒了。”
说到老幺,太太的脸一下子冒起光来:“你也跟我去看看。依礼会叫爸爸了之后都不叫妈妈了,成天就知道找你抱!”
我刚要答应,却突地停住,半晌敷衍道:“我还有些事,等晚上的。”
太太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笑着应下了。
举目目送她上去,又旁观了大姐和小弟一会儿,待到小妹他们也回来了,听他们说了些话,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一边暗地里叫来佟青竹和司机,打算去找刘国卿一趟。这小子不听话,让来不来,老子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穿戴好衣帽,想了想,还是戴上了手捂子,顺手也递给了佟青竹一个。走到外面,汽车已经哄热,在门口候着了。司机也开了后门,正等我上去。
走到跟前儿,才发现这位司机很是面生,不由问了一句。
佟青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那司机道:“之前的司机家中老母病重,回老家了。成田次长便派我来顶替。”
我“哦”了一声,没再多话,上了车,说道:“送我们去满蒙百货店。”
我家司机有两个,一个是成田指派的,一个是自个儿找的。平日里除了公务差事,都是用我自个儿找的那个司机。
这次换下来的,就是我自个儿找的那个。
佟青竹也好像看出了些什么,坐在副驾驶上,平常漏话跟漏风似的嘴闭得紧紧的,一动不动。
待车子平稳行驶了一段时间,我开口道:“师傅怎么称呼?”
“署长客气。我姓张,叫我小张便可。”
“哦。哪的人啊?听你说话没有口音的。”
“还好,”他说,“一直全国各地的走,有口音也磨没了。”
我压下帽檐,不再说话。车内一片死寂。
☆、第三十六章
到了满蒙百货店门口,这位新来的张姓司机十分守礼的为我开了车门,下颌微颔,问道:“先生几时回?”
默不作声地瞟了眼身侧不远处还在歇业的百货店,张姓司机却目不斜视,仿佛百货店照例顾客进出,挨挨蹭蹭,一如常日繁忙。
“不必了,随意逛逛,时间不定。回来我自己叫车。”
大年才刚开了头,有些车夫便出来做工了。实在是一天拉一家子吃饭的钱,不做工,就要饿肚子。
他轻一点头,转身坐回车里,向来时方向而去。
他点头的姿势极克制,只一下。
站姿、走姿或许会变化,但是这种细枝末梢的小细节,便不容易改变了。
这姓张的是名军人。
不过下一秒便释怀,成田安排的,含义不言而喻。我最近过于嚣张了,派来一个明里监视的,暗里不知还有多少个。
拢了拢领口,把手抄进手捂子里,对佟青竹道:“走。”
我人高腿长,一步能顶上佟青竹两三步,他在旁边一路小跑,不一会儿便有些气喘吁吁,呼出白气不断,却还勾着问道:“老爷,这人是不是坏人?”
路上雪水混着泥土,灰黑一片,脏兮兮的,有些地方还残留着炸过鞭炮的痕迹,或是鞭炮的包装纸。现下行人寥寥,多是些粗布打扮的下人,应该是给洋人做工的。洋人不过春节,但天气太冷,大都还是猫在屋里烤壁炉,偶尔遣下人出来采购。
听他这样小孩子的问法,着实为他的天真又爱又恨。爱他的天真,是他可以用孩子的眼光来看世界,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简明扼要,真令人羡慕。
但他已经十三岁了,是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少年了。
所以我又恨他的天真。太天真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你觉得他是坏人?”我反问道,“他哪里做错了吗?做了什么坏事了吗?”
佟青竹皱皱鼻子:“……没有──暂时还没有……可我就是不喜欢他。”
我停下脚步,他也停了下来,有些不解。
我低下头看他:“青竹,那你说,你老爷我是好人坏人?”
“您当然是好人!”他瞪大了双眼,像依宁不撒手的那只猫儿似的,“您救了我和姐姐,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好人!”
我眯着眼笑了下:“是吗?”
他使劲儿点头,帽子都被颠歪了:“当然是!”
突然间,我不想他失去他的天真了。
给他扶正帽子,他有些脸红,抬手弹他个脑瓜儿崩,迈开腿道:“快走了!他妈的冻死老子了!”
选择在满蒙百货店下车,是因为即使百货店没开门,也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轻易不会让人发现目的地。
本以为刘国卿应该在家抱着枕头发呆,却不成想他压根儿就不在。
佟青竹冻得直流鼻涕,抬袖子一抹:“老爷,刘先生不在。”
我当然知道他不在!可去哪儿了呢?大过节还不安分待家里,要往外跑!
看佟青竹冻得实在不行了,那小身板在寒风中晃晃悠悠,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吹跑了似的,再抬头见这条街上有几爿西式的咖啡馆,为了配合洋人,如今没有歇业,便说道:“我们去咖啡馆里等。”
佟青竹越来越习惯了我们之间非主仆的相处方式,完全不见了最初与我同桌而坐时的不安。店里人丁寥寥,桌子上盖着麻本色桌布,没有放现下咖啡馆里流行的时髦壁灯,取而代之的是一盆塑料花卉,很假。
我们选了靠窗的卡位,叫了两杯咖啡,佟青竹又主动向服务生多要了一份夹肉三明治。
我说道:“那玩意儿有啥好吃的?”
佟青竹笑嘻嘻道:“我姐姐才爱吃哩!以前家里早餐,别人都是清粥小菜,独独给她准备面包牛奶。”
经他这样一讲,才记起他们姐弟从前大小也是个少爷小姐,而今来我家做下人,倒是没什么娇惯脾气。
我又问道:“你们原本是要到抚顺找舅舅的?那现在还有什么打算么?”
这时咖啡上了。我不爱咖啡,更喜爱茶,不过还是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便不再碰。
佟青竹道:“姐姐是想来年开春再去找,可是我不想找了,我喜欢老爷太太还有少爷小姐,在这挺好的。”耸了耸窄小的肩头,又道,“其实我都没见过那位舅舅,姐姐倒是见过,不过也是小时候了。”
“这就是你们姐弟俩的事儿了,”我说,“什么时候想去找,提前跟我说一声便好。”
他摇头道:“要么就让姐姐去找,我是想留在老爷太太身边儿的。”
心下安慰,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三明治也上来了,他啃了两口,吃得很香,搞得我也饿了。前面靠着门市的地方摆着一只玻璃柜台──没有放冷气。也对,外面天寒地冻的,倒是个天然冰箱,恐怕比冷气还要冰凉。
玻璃柜台里装着各色的西洋糕点,站起身过去看了看,顺手揉了下佟青竹的脑袋瓜子,叫他慢慢吃。
小蛋糕硬邦邦冰凉凉的,看了就没了食欲。柜台上的人开始还看看我,后来便不看了,继续低头记账。
正要转身回去,只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有万分熟悉的身影匆匆而过。下一刻,一辆空荡荡的电车慢吞吞地行驶过来,哐当、哐当,随即挡住了视线。
顾不得佟青竹,推门而出,向对街跑去,横冲直撞的,口中喊道:“刘国卿!”
他已经走到了拐角,我急忙跟上去,又喊了声:“刘国卿!”
身侧电车发出极刺耳的噪音,轮子刮着铁轨卷起污黑的雪泥。
他在街角处站定,我以为他听到了我的呼喊,却见他招手拦下了那辆电车,上车后,算上司机,仅五人。
我看到他买了票,坐在普通坐席上,身边是一名身着黑大氅,头戴棉帽的中年男子。二人皆是目不斜视,从我这个角度看不到他们嘴唇是否在动。不过在空座如此多的情况下坐在一起,本身就很可疑。
电车缓缓向前驶去。
我站在他刚刚站过的拐角,微微喘着气,竟在那一刻不知所措。
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也有。他必然也是有的。
身后传来佟青竹气喘吁吁的声音:“老爷!您跑得真快,差点没追上您。”
我没理他,依旧望着电车消失的方向。
佟青竹还在说:“老爷,怎么了?”
“没什么,”吞了口唾沫,收回目光,对他道,“我们回家。”
“啊?不是要去叫刘先生来吃饺子吗?”
“他不在。”顿了顿,又忍不住向电车的方向望去,深吸一口凉气,拔得后脑勺直晕乎,“算他没口福。”
回了家刚好赶上女人们要一齐去太清宫求签,为来年祈福。这种事是女人做的,于是我和沃格特留在了家里。
因为小妹的关系,不能对这洋鬼子太过冷淡,但也实在亲近不起来。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所以两厢无话。
这时柳叔下来看茶。他对沃格特还算不错,或者说,这个家里,好像除了我,都认定了这个洋姑爷。
冷眼瞧他们说笑了片刻,柳叔转过头来说道:“大少爷,顺吉丝房的邹老板刚才遣人送来了几匹料子,说是送的。”
脑袋隐隐作痛。这个姓邹的,没事就露个头,好像无处不在。老子可忘不了大和旅馆里他神经兮兮的做派!
“收下,”我冷着脸,咬牙道,“往后他送的东西,咱都收着,不回礼。”
柳叔愣了下:“这不好吧……”
“有啥不好?他敢送,咱就敢接。”
沃格特插嘴道:“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很多礼节吗?”
“闭嘴。”横他一眼,“我们中国人的事,和你有关系?”
“大少爷!”柳叔不赞同地皱皱眉,又对沃格特道,“要不要来点点心?”
沃格特哼了一声。
我没理他,脑袋里刘国卿和邹老板的形象交替着出现,甩都甩不走。
柳叔这个嘴巴死紧的老顽固,怎么旁敲侧击都不漏一点点关于我阿玛的口风,也许从邹绳祖那边下手更容易些。对于那段简洁易懂的顺口溜儿,他和罗大公子一定更知道些什么。反正背后不会那样简单就是。
邹绳祖,这趟浑水,老子淌定了。
这样想着,吩咐道:“过两天备上礼──不,不用。明天给邹老板送上拜帖,后儿老子亲自登门拜谢。”
说着狠狠瞪了眼沃格特。
柳叔笑道:“好,我去让人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拔得后脑勺直疼:就是吃了或吸了一大口凉东西/凉气,冰得后脑勺疼。。。_(:з」∠)_
☆、第三十七章
递了拜帖,邹老板很快便给了答复。这次我们没有在顺吉丝房──也就是他的办公室见面,而是约在了警署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倒是个有心人,这天警署满系的官员都回来继续上班,省的我再跑一趟四平街。而且,这是公共场合,便不可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前日太太自太清宫求了签回来,脸色便不太好,问她只道:“这次求了个中下签,解签的说,这一年都不太好。尤其要注意家里的男性。”
我宽解道:“来了躲不过,怕也不是回事儿,别操这闲心。再说这神神叨叨的,也不可尽信。”
话是这般说,但心下难免惴惴。家中男性,难不成会是柳叔?他身子骨近年来是越发不太健朗了。又想到依航,更加坚定了要把他送去戒烟医院的决心。
这般阴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又见到刘国卿。中午我俩在一起吃饭,他突然说道:“近日封路的状况越来越多了。”
我说道:“这是宪兵队的事儿,不归我们管。”
他笑了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工程,要这么多人去修。”
我没说话,把啃一半的苞米棒子丢餐盘里,说了声“先走了”,然后把餐盘放在指定区域,回了办公室。
下午成田捧了一摞子春节期间积攒的文件要我签字,一如既往地,随手装模作样翻了翻,挨个儿写上自己大名,却在一份上叩“机密”二字的文件表上停下了笔。
见我住笔,成田眉宇未动,开口解释道:“此人姓名未知,遂注以代号‘L’。据我们所知,是在满反党重要的组织成员之一。”
笔迹继续,我看着签好的大名,随口道:“一个人,犯得着用‘机密’么?”
国家秘密的密级分三等,由高到低分别为“绝密”、“机密”和“秘密”。像这位L,虽说被冠以“重要组织成员之一”的名号,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头目,一般用“秘密”即可,此人却更高一等,不禁引人揣度。
成田不声不响,拿了签好的书表,鞠躬后轻声离去。
眯起眼,想着那位L的标准照,用无名指扣了扣桌面。
越发棘手了啊。
快下班的时候,刘国卿套上外套堵过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不了,”抬头冲他笑笑,“还有事。”
他“哦”了一声,突然凑过来,举手帮我整了下领口,又顺着肩章捋到肩头。
喉结起落,别过眼装作若无其事的要去角落的衣架取外套,他却仍然虚虚按着,不放手。
其实一挣就能挣开他,但还是比较尊重地礼貌性问了下:“怎么了?”
“没事,”他终于松开手,却没有让步,还是堵着,“只是一想到德国的访问团要带军校的学生过来,就有些感慨,我们都毕业这么久了。”
今年开年的头一件大事当属日德建立了公使级外交关系。就我们现在拿到的资料而言,本月二十号,德国将发公告承认满洲国,接下来公使即擢升大使,然后就是照例访问了。
我咧嘴笑:“啥时候开始伤春悲秋了?这可不行。”
他耸耸肩,向后错开一步,看我穿好衣服,一起下楼。
刚到大厅,就看到邹老板迎了上来,看上去心情颇佳。他先是跟刘国卿打个招呼,然后扭过头来,语气很是熟稔:“怎的这般迟?”
我翻个白眼:“哪有邹老板闲适,”再对刘国卿道,“访问的警戒按流程来就行,别想些有的没的,早些歇息。”
说完不等他回答,跟邹绳祖出了警署大门,一出去一阵寒气刺骨,不由脚步都快了几分。
邹老板道:“你怎的都不带围脖手套的?”
“不冷。”
他好像叹了口气,拉住我胳膊,快走几步,让司机开了车门,说道:“上车。”
我们选的咖啡馆和前日的那间很相似,话说回来,这种西餐馆都是千篇一律的。
坐在靠窗很里面的位置上,要了简餐。我先说道:“邹老板,您前儿个送的料子太太孩子喜欢极了,您太客气了。”
他笑笑没说话。
老子牙根儿都发痒,却还要轻声细语:“不过,总是受着您的礼,我也不好意思。”
“依署长约我来,不会只是来说这等小事吧?”
“当然不是,”顺着他的话道,“上次在大和旅馆对您无礼,还请见谅。”
他还是不说话,捏着咖啡杯,以不变应万变。
我只好继续道:“罗大公子大略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也是含糊不清,想必您知道的更为齐全,便特地来请教您。不是说蹚浑水,只是此事涉及到家父身后平静,同样身为人子,邹老板定是会理解的。”
此番话说得诚恳,又把他那一通不知所谓的,不让老子参合的话都堵了回去,这下看他还能说啥。
他垂目轻叹道:“何必呢?”
我没理他,只徐徐道:“承天运,双龙脉;曰昆仑,曰长白。”
他点头道:“这只是个传说。”
“不是传说。”
话一出口,笃定的语气连我自己都诧异得很。不过要让鱼儿上钩,就要给出足够的饵料。
“日本战线拉得太长,严重缺乏资金。能引起日本注意的传说,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然后呢?”他似笑非笑道,“昆仑山长白山,自古便是中国认定的两条最大龙脉,那又怎样?你以为历代君王真的会将宝藏藏在这两个山头儿里?别傻了,就算是有,也早就被掌权者挖空了,还能留到现在?”
我哑然。他说的没错,不过好像和罗大公子说的不尽相同。罗公子的意思是,日本人认为宝藏在我阿玛的陪葬里,而邹老板的意思是,所谓宝藏,不过是后人的臆想。
“这件事与你我都无关,与令尊也毫无关系,”他说,“日本这样做,也是走投无路,在官方上摆个姿态给民间看,你还真当真?”
“没有,”又忽然想起那段话的后两句,便说了出来,“守陵人,世世代;玉龙现,宝藏开。”
他挑起眉毛:“什麽?”
“承天运,双龙脉;曰昆仑,曰长白。守陵人,世世代;玉龙现,宝藏开。”索性全部说了出来,“这才是全句。”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好像觉得稍苦,便又加了些糖。待小勺放置碟托一角后,才说道:“我之所以叫你不要参与,是因为你的立场问题。”抬眼扫过我,眸色清明锐利,又道,“别以为日本人给你更高的礼遇,你就真的是主子了。满人的生存状态怎麽样,自不必我多说,你比我更清楚。”
见我微怔,他倾过身子,把手按在我肩膀处,面露微笑,仿若我俩相言甚欢,声音却压得极低:“对面成衣店门口站台阶上抽烟的那个、橱窗外陪女人看衣服不耐烦转过身的那个、一直在前台借电话用的那个……依舸,你该收敛些了。”
浑身冰凉,我自认警惕性受过专业训练,反跟踪能力更是不提,却自负地忘记了监视的人必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惶惶不安,到头来终究是一场困兽之斗,而我还身在其中却不自知。
他的手掌沿着脖颈,掠过面颊,最后缓缓探入军帽中,头发略长,给他提供了压制住头部的可能性。
直觉性察觉到危机,刚要向旁挣脱,却听他沉声道:“别动!”
坚决不愿承认老子居然服从了!
头部被他向前推去,他的气息如同绸缎般低滑冰冷。他俯过身,我们的鼻子都快碰到了一起,彼此呼吸交融,极具煽动性地打在了对方的鼻翼两侧。
他眼睛微阖,侧首擦过我干燥起皮的唇瓣,然后在唇角处烙下一吻。
蜻蜓点水的一吻。
☆、第三十八章
老子的脸色一定分外难看。
不过我没动,由着他按着后脑勺,嘴唇颤动数下,最后勉强滑出一道僵硬的微笑,暗中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啥意思?”
他不可能对我有那方面的感觉,我们都很清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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