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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独有偶-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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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子明带着游敏去本城最好的一家酒店办入住——所谓“最好”,并非最新或最贵,而是这是政府的接待宾馆。他挑了其中的贵宾楼,要了两个套间,走进电梯后,艾子明问游敏:“我要人给你安排个人?”
  游敏起初有些疑惑,望过来的目光也是迟钝的。待反应过来,他像是被蛰了一下,在宽敞明亮的电梯间里大大地退了一步:“……不用。”
  “明天就要回去了。放松一下。” 艾子明不以为意地添了一句,“男女随你。”
  贵宾楼一共三层,电梯很快停住了。提示抵达楼层的一声“叮”后,游敏已经从错愕中清醒过来。电梯门无声地开启,又无声地合上,不上不下,安安静静地停在原地。
  游敏撇了撇嘴角,抬眼盯住艾子明:“你也行?”
  他平淡的脸上猛地浮现出挑衅的神色,使得整个人又莫名有了几分艳丽的意味。艾子明轻轻皱眉,按下开门键:“我不搞男人。”
  “我搞你也行。”游敏依然盯着他不放。
  艾子明笑了:“那你试试看。”
  他率先走了出去。
  可这个晚上游敏没找女人——当然也没找男人——他坐在房间的窗前,看着远方的夜色喝掉了房间里所有能喝的酒精,天亮之后,醉得人事不省的他跟着艾子明离开了曾经是家乡的地方。
  叶宁予在高速公路口和他们会合。大概是为了庆祝这场小别重逢,他精心打扮过了:宽松的大衣下摆遮不住小腿的曲线,倚在车旁吸烟的姿态引来了许多过往车辆恶作剧的鸣笛致意。
  可他的优雅只维持到看见烂醉如泥的游敏的那个瞬间。他刚朝瘫在后座的游敏伸出手,一句“阿敏”尚未喊完,手就被重重地打开了。
  “阿敏!”副驾驶座上的艾子明低低喊了一句。
  游敏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每一声沉重的呼吸都带出更浓重的酒气。可叶宁予一点也不在乎,仿佛也感觉不到痛,又凑过去,挨在游敏的身边,问艾子明:“他怎么喝醉了?”
  “是我没看住他。”
  “你看,他一身冷汗。”叶宁予不满地蹙眉,摸了一把游敏的后颈。
  “让他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他回乡顺利吗?见到相见的人了吗?”
  “嗯。”艾子明答。
  叶宁予笑起来:“那就好。”
  车子在叶宁予家门口外停稳后,艾子明不让叶宁予动手,自己和司机一左一右驾着游敏进了门。烂醉的人很沉,每一步都得拖着走,叶宁予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地跟在后头,因为关切且着急,姿态显得有些滑稽。不过此时谁也没心思留意这些细枝末节,等一切都安顿好后,叶宁予才意识到,只有艾子明记得进门脱鞋,连他自己都踩着高跟鞋进来了。
  要是在以往,这足够他难受半天的,指不定还要找谁撒气,可在这一刻,叶宁予不仅什么也没说,还亲手把游敏的鞋给脱了,然后就像一只护雏的母鸡那样,把包括艾子明和司机都赶走了。
  叶宁予反锁好门,去打了热水,回到床边替游敏脱去外套,一点点地擦干净他的脸和手。他这辈子没学过怎么伺候人,连昏睡中的游敏都皱起眉头哼了好几声,可他统统不管,硬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一一做完了。
  接着他去卸了妆,脱掉外裙,换上最喜欢的一件黑色缎面的吊带裙,侧身睡在了游敏身侧。游敏的身上酒味让他不喜欢,但他还是钻进了游敏的被子里,额头抵着游敏的胳膊,搂着他,慢慢睡着了。
  待他再次醒来,却见游敏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初醒的矇眬让他口干舌燥、神志恍惚,他也盯着游敏看了很久,这才对满脸漠然的游敏说:“你为什么回来?”
  游敏短暂地沉默了一下,嘲讽意味到底还是从冷漠的外壳中发了芽:“不是你给艾子明打电话的吗?”
  叶宁予迷惑地盯着咫尺外的游敏,想了想,又说:“子明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他,你出门买东西去了。结果到了晚上,他打电话告诉我,他找到你了。”
  这个答案带给游敏更长久的沉默,连看向叶宁予的眼神也不同了。叶宁予反而笑起来,松开不知不觉中搂着游敏胳膊的手,看着他慢慢说:“阿敏,你怎么会让子明找到你的?你为什么不跑远一点?”
  “……”
  他刚睡醒,素来苍白的脸颊总算有了几许血色,倒衬托得游敏面无人色了。他对游敏这一刻的神色视若无睹,拥着被子坐起来,继续说:“所以你真的回家了吗?”
  “…………”
  没有得到回复叶宁予也不在乎:“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见到了。”这一次,游敏缓缓开了口。
  叶宁予轻轻一笑:“那就好。他们还好吗?”
  游敏盯着天花板,每一次的回答都要隔上许久,声音干涩枯哑:“说不上好不好。”
  “为什么?”
  “她们都死了。”
  “哦。”叶宁予动了动眉,伸手摸了一下游敏的脸颊,“没关系,我们都会死的。”
  说完,他翻身去床边,找到烟盒,先点了一根,又问游敏要不要。游敏摇头,他也不管了:“你妈妈?”
  “还有我姐。”
  “我也想有个姐姐。”
  游敏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你没有吗?”
  “也对。也许老头子有私生子。”叶宁予开心地笑起来。
  他很快地抽掉手里的烟——叶宁予抽烟的姿势有点穷凶极恶,倒是完全不像女人——又更快地点燃了第二根。这次游敏向他要了一根,两个人躺在一起抽烟,烟灰掉在缎面的被罩上,烧出一个接一个小小的窟窿。
  “……子明找到你之前,我其实想过,你要真的不回来,就算了。我没有笼子,不能锁住你一辈子。可子明找到你了,我就明白了,他就是我的笼子呀。”叶宁予笑起来,“阿敏,你和他睡过吗?”
  这个突兀的问题让游敏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他没有回答。
  叶宁予似乎也不太在意答案,吐出一口烟气后,轻声说:“不舒服,太痛了。他比你凶多了。”
  游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正巧叶宁予也转过头来,眼睛里不知何时堆满了泪水:“你真傻。你走啊。你欠了他什么?钱?我替你还。”
  察觉到叶宁予的四肢在微微抽搐后,游敏知道他可能又要犯病了。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皮带在哪里、得把他拴起来”这个念头,可下一刻,无力的四肢又提醒了他酗酒乏力的人是自己这么个事实。
  他不想说话,便无言地望着叶宁予,看着他毫无预兆地在自己眼前落泪:“你从来没把我当女人。除了子明,再没人把我当女人。可阿敏,你知道吗,他也不把我当我啊。”
  “你别说话了,睡觉吧。”游敏生硬地打断他。
  “我为什么要睡觉?我为什么不能说话?”
  看他这副样子,游敏想,疯病又要犯了。他点点头:“那你说吧。”
  “我说什么?”
  “随你。”
  “你说吧……你欠了他什么?你欠了他什么让他把你送给我?我替你都还掉,然后你走,再也不要回来。”说完叶宁予痛哭流涕,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最亲密的人。
  游敏蓦然失去了耐性,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低吼:“我欠了他的命!你还啊!”
  叶宁予又笑起来,或者说是哭笑交织,发出的声音简直让人毛骨悚然:“……我就是他的命。他答应了妈妈……我就是他的命。”
  “老子操你妈!别疯个没完!”游敏忍无可忍,伸手抓住叶宁予一只胳膊,将他从床上一把拖到床下,“我欠了他的命!我一家人都欠了他的命!你有几条命能让我还他,你数给我看看!你数啊!”
  叶宁予死死抗拒着,拖住游敏的一只脚,在他身下蜷成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放声大哭。
  眼前的一切荒谬、嘈杂、乃至不堪。游敏没甩开叶宁予,只能任由他就这么趴在地上大哭。居高临下中,游敏发现叶宁予瘦得惊人,肩胛骨嶙峋地撑起那件精美的丝袍子,如同两扇大理石的门扉。
  他哭了一阵,又不哭了,擦干眼泪和脸,抬起头,牢牢地盯住游敏,眼睛里的光芒就像是有火把在燃烧:“……你妈妈好吗?”
  “死了。”游敏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
  “你为什么不带着她?你怎么能孤零零地把她留在那里。”
  “带不了。”他无意再隐瞒语气中的厌烦。
  “吃了就带走了,不难吃,甜的。”
  “…………”
  叶宁予毫不理会游敏的震惊,他露出一个恍惚,然而甜蜜的微笑,缓缓躺倒在地板上。丝裙贴身,勾勒出身体的轮廓,平坦的胸、微微下凹的小腹、下体略有些勃起了,裙子的下摆有一丝暧昧的水痕。
  “子明知道了。他疯了,他打了我……我怎么求饶也不停下。”叶宁予始终在笑,“我以为我会死。太痛了。要是死了就好了……可要是死了,我也遇不到你了。”
  “他力气好大,很粗暴,我很痛。我要真的是个女人,也许就不会这么痛了。”
  如同一阵微风吹过,叶宁予眼中的一切迷糊都消失了。他向游敏伸出手,青色的血管在惨白的皮肤下隐隐流动:“阿敏,没用的。我不是我妈妈,你也不是。他不会爱你,不爱我们。他要结婚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也可以死了。”


第49章 
  今年过年早,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上,教室差不多空了一半。
  下课后有同学请还留在学校的人去喝一杯,说是“庆祝坚守到最后一刻”。梁厉笑着婉拒了,推说自己晚上的飞机回家,得收拾行李赶往机场。
  既然他这么说,同学也就不再强求,还热心地问他要不要送。对此好意梁厉也婉拒了,收拾好桌子上的书和笔记本,和教室里剩下的同学提早拜了个年,这才潇洒地出了门。
  南方的冬天可以说十分舒服,眼看着年关近了,一走到到户外,依然是满目翠色,甚至说得上一句和风习习。回家之前梁厉先去图书馆还了书,然后一看表,下午五点,离他的红眼航班还有差不多六个小时,时间非常宽裕。
  这趟航班的目的地并不是家。
  自从和丁照和的事被捅到家里,梁厉就再没回过家了。
  回宿舍的路上他顺路打包了两个汉堡、一杯冰咖啡、一杯冰可乐,付完帐后想想,又加了个蔬菜色拉,准备当晚饭。因为觉得天气不错,梁厉是走回住处的,到了楼下后天色暗了大半,他习惯性地抬头看看自家的窗户,不出意外地暗着。
  走廊里的灯坏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梁厉也早习惯了,轻车熟路地爬楼梯,结果在最后一个拐弯被家门口楼梯边杵着的一团黑影吓得差点没跪倒磕头,更别说那黑影脸上还有一块白惨惨的荧光——自然是手机屏幕造的孽。
  “……你……!”
  梁厉第一反应是破口大骂,又迅速地硬生生忍住了,他站定,心有余悸地喘出一口长气,一言不发地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会坐在自家门口的詹之行。
  可楼道里这么暗,多严厉、冷漠的目光都派不上用场。梁厉咳了几下:“有什么事?”
  詹之行坐着没动,也没说话。
  他们有几个月没见过面了,电话都没通过一个。梁厉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梁厉等了一会儿:“没事就让一让,我要进门。”
  詹之行默默站起来,让出一条道。
  “有事你就说。”梁厉没急着开门,“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了?”
  “这句话好像不该这么说。”
  梁厉一愣,被气笑了:“詹老师,你来给我改卷子的?”
  “学期结束了。我上周在欧洲开会,下午飞机刚到。”
  梁厉点头:“去年年底不是就出去了吗?才回来?”
  詹之行短暂地迟疑了下:“倒没有。怕吵,就找了借口。”
  梁厉想,我就知道。
  可他只是一笑:“那真多可惜。多少人想和你同桌吃饭呢。”
  “那你呢?”詹之行冷不丁来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和你同桌吃饭?”梁厉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詹老师,有事就说,我还得赶飞机呢。”
  “回家?”
  “唔。”
  “那我就长话短说了。”
  “别,短话短说。”
  “门口说?”
  “要不您进来喝杯茶?”梁厉有点讽刺地笑笑。
  “白开水就行。”
  “………………”梁厉重重咽下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再问,“是不是还要留下来吃个便饭?”
  “不用了。你家没吃的。你要也没吃晚点可以出去吃。”
  这时楼下隐隐约约又传来脚步声,梁厉一咬牙,掏出钥匙推开门,低声说:“请进吧。”
  詹之行不会没听出梁厉那一腔子的不乐意,可他一点也没在意,拎着行李箱跟了进去,然后看着满茶几的外卖盒,轻轻笑了一下。
  梁厉看见了,又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瞄了一眼詹之行放在门边的箱子,他指了指沙发:“随便坐吧。我什么德行你都知道了,不要嫌弃。”
  詹之行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定,然后指指另一侧:“梁厉。”
  梁厉没理会,还是站得远远的:“行了快说吧。我真的要赶飞机,不是敷衍你。”
  “几点的飞机?”
  “十一点一刻。”
  詹之行看他一眼:“回你家的最后一班飞机是十点。”
  “……”没想到被当场拆穿,梁厉沉下脸,“你想说什么?”
  “我原来在想,如果今晚没见到你,我就去搭那班飞机。”
  梁厉面无表情:“你这样有意思吗?能不能好聚好散。”
  “两回事。”詹之行还是望着梁厉,也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我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特别重要?介意我一边吃汉堡一边听吗?我要赶飞机。”
  “我知道你要赶飞机了。而且飞机十一点十五分。你吃吧。”
  梁厉就真的拉过一张椅子,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汉堡,同时把可乐里的冰块搅得哗啦啦响。
  但这点有意无意的干扰丝毫不能打断詹之行的思路。他站了起来,站在一个离梁厉足够近,却又碰不到他的位置,定了定神,说:“之前你问我,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没消息。”
  “我不想谈这个。”梁厉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五年……不对,四年前吧,我回来过一次。我们入学十周年的同学会。”
  梁厉垂着眼,不吭声。
  “你们系和我们系在不同的礼堂。我这边活动结束了想去找你们……找你,你当时身边有别人。”
  闻言梁厉虽然没有抬眼,脑子里已经转开了——他想起那天在小礼堂外是和谁在一起了。
  “所以你说得没错,这么多年了,我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明明都见到了,可我连走上前,和你打个招呼都做不到。”
  “……那是许林,孩子是她和孟驰的。”梁厉轻声嘀咕了一句。
  许林是当初他们物理系唯三的女生,也是梁厉班上唯一的女生。
  詹之行笑了:“她漂亮了不少。”
  梁厉没好气地哼一声:“那当然。我们的系花还轮得到你来夸?白便宜老孟了。”
  詹之行这时缓缓上前一步:“我知道孩子不是你的。一点也不像。不好看。”
  “你有病。”
  他走到梁厉脚边,又坐了下来:“我确实没用。”
  詹之行一靠近,梁厉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站起来了。他有些警惕地向詹之行投来一瞥,可詹之行就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他只好说:“哦,你不嫌脏了?”
  “你家就没怎么干净过。习惯了。”
  “你……!”梁厉觉得真的会给这个人气死。
  他有些狼狈地挥挥手:“说完了?多年谜团解开了吧?可以走了?”
  “汉堡分我一个。我也没吃晚饭。”詹之行伸手。
  “没有买你的。”
  “你买了两个。”
  “都是给我自己买的!”
  “哦。”
  “饿了就快走,找地方吃你的饭去……”
  “梁厉。”
  毫无预兆地,詹之行将视线投向了梁厉。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两个人的视线还是交汇了。梁厉头皮一麻,喉头发紧,他想转开脸,可声音是挡不住的——
  “那天我说我都知道了,并不是去打听你的私事。”他的声音听起来仿佛特别远,特别轻,又偏偏无孔不入,天罗地网一般地缠住梁厉,“我没想到会再见到你。我不大会说话,但那天晚上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几个月我一直在想,要是我早点在就好了。”
  每一个字忽然成了火红的钉子,让此时的梁厉如坐针毡。他想打断詹之行,却不知道如何才能结束这个话题。
  “我想再来过一次。”
  梁厉不接话。
  “好不好?”
  说到这里,詹之行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样的沉默也好、僵持也罢,最终总是要有一方来解这个局的。末了,梁厉叹了口气,对詹之行说:“为什么是今天?”
  “因为今天是学期的最后一天,我觉得今天你同意的概率大点。”詹之行倒是老实,“你气消得慢。”
  “我他妈的真是服了……詹之行你是不是有病?”梁厉难以置信,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声音,“你既然不在乎,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偏偏詹之行镇定得很:“我不在乎你和丁照和睡过,也不在乎你当时是不是知道他结了婚。我之前没提,是以为这件事对你来说过去了。要是知道一直没有,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你,我无意中知道了,但这都过去了。直到那天你问我,我才想明白,过去的我愚不可及,所以现在即便你结婚了,我都会找到你。梁厉,我不能再错过你了。”
  梁厉目瞪口呆地看着詹之行,看着他的肩膀难以察觉地颤抖着。
  过了很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几乎是在苦笑了:“你错了。其实都过去了。”
  詹之行皱眉:“可你的反应像被公开行刑。”
  他便真的笑了。然后他伸出手,贴住詹之行的一边脸颊,低声说:“因为你。”
  詹之行僵住了。
  梁厉俯下身,贴在詹之行的耳边:“你知道了,对我就是公开处刑。”
  说完这句话,他就被紧紧搂住了。
  之前梁厉觉得詹之行有病,到了眼下,他又觉得自己才真的有病——或者爱情本身就是普天下至大的病毒,非让深陷其中者疯癫才心满意足。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确实被钉上过行刑台,又在尚未察觉的时刻,已经走了下来。
  詹之行的声音将他拉回来,因为紧张,他的语调有一丝奇异的颤音:“你这趟飞机是不是不回家?”
  “你不是知道最晚一班回我家的飞机是几点吗?”
  “我改主意了。”詹之行还是搂着他,直到两个人身上起了薄汗也不肯放开。
  “什么?”
  拥抱他的男人好像瞬间成了个恶作剧的孩子,偏偏语气郑重无比——
  “……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回家?”


第50章 尾声
  不管平日里如何相看两相厌,除夕夜的那顿饭,叶宁予还是要回梁家吃的。
  一年里他做“梁历”的日子不多,这天要算上一天。
  艾子明早早地打电话来,提醒游敏要在下午四点前将叶宁予送到梁家。游敏一边答应着一边看房间另一角的叶宁予,后者已经换好了衣服——昨天夜里叶宁予告诉游敏今天上午他要出门,一定要游敏答应他,会陪着一起去。
  所以他们起了个大早,去一个游敏尚不知道的地方。
  “……我知道了。会准时送到。”
  “嗯。一定不能迟到。”再次强调后,艾子明挂了电话。
  叶宁予已经换好了衣服戴好了假发,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憧憬和期待:“阿敏,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他穿得很郑重,却不是过年的那种喜庆法,游敏看了他好几眼,点头:“三分钟就好。”
  五分钟后,车子开出了大门。
  出门前叶宁予要求开车,游敏没答应,于是拿了另一件事作为交换。开出一段距离后游敏忽然发现今天没有人跟着他们:自从新年那次返乡之旅后,艾子明一直派人跟着他,对此游敏心知肚明,可他从来没有和艾子明提过一个字,没有抗议甚至没有愤怒,正如艾子明也没有给他任何解释一样。
  一直到出了城,叶宁予才告诉他此行的目的地,游敏怎么也没想到,叶宁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日子,前往宁安园。
  他问了一句:“谁在哪里?”
  叶宁予不再隐瞒:“妈妈。”
  本地有春节前祭扫先人的风俗,但不是在除夕这一天,于是尽管过去的路上不断看到香烛和鞭炮的痕迹,车子却很少,他们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地到了目的地。游敏看着这条说不上熟悉但也并非陌生的路,想了想,告诉叶宁予,自己曾经错接过一个和他同名的人,拉他到这个地方。
  叶宁予不以为然地笑了:“不是什么好名字。他好看吗?”
  游敏摇头:“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很生气。”
  叶宁予笑得更开心了。
  到了宁安园后叶宁予买下了门口摊子上所有的菊花,又从后备箱里变戏法一般地抱出来一大簇玫瑰花。他把菊花交给游敏,自己则捧着玫瑰,丢下一句“跟我来”,便踩着高跟鞋,步履轻捷地走进了墓地的大门。等游敏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走出去好大一段路了。
  和叶宁予相处了这些日子,游敏知道梁家的祖坟就在近郊,但是在彻底相反的方向。他自然没有去梁家祖坟的资格,叶宁予也不去,却也从来没有想过,叶宁予的母亲会葬在一个公墓里。
  不过虽然是公墓,却是一个独立的小墓园,占地颇广,远远的就能看见墓碑上雕龙画凤,着实华丽气派。
  可还没来得及多生几分感慨,游敏看见了墓碑上的名字。
  没有什么“梁氏”“爱妻”“慈母”,就是简简单单五个字——“叶宁予之墓”。墓碑右上方有一张死者的照片,游敏只看了一眼,就飞快低下了头。
  以前他以为艾子明会用某种方法告诉自己叶宁予的过去,以及横在叶宁予和艾子明之间诡异关系的源泉。可最后为他揭晓一部分谜底的人,不是艾子明。
  原来也不会是艾子明。
  他已然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也无从谈未来;而身边这个人,却是生死阴阳的分界都模糊了。两个孤魂野鬼,游荡着游荡着黏在了一起。
  叶宁予看了一会儿墓碑上的照片,走上前,将自己怀里的花放在墓前,又将边上分明还很新鲜的另一束花和所有看起来才摆上去的祭品抱起来,转身便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
  然后他对游敏一笑:“阿敏,回家了。”
  一进家门,叶宁予就拉着游敏做爱,今天的他非常温柔,然而精神亢奋,折腾了很久才停下,两个人筋疲力尽,午饭都没吃,就这么沉沉睡去。不过游敏记着艾子明的叮嘱,一直睡得不沉,硬是在下午三点爬起来了。
  醒来时叶宁予并不在身边。
  不过游敏没费什么力气就在衣帽间里找到了人。
  也许在探望了另一个叶宁予的这一天里,他可以短暂地做一会儿梁历。游敏没对他提过今晚要回梁家的事,他自然也没提,但他显然没有忘记:他没有化妆,没有戴假发,也没有裙子,穿着黑色的裤子和灰色的开衫,和天底下所有好看的年轻男人没什么差别。
  游敏推门进来时他坐在床边的化妆台上,一手抓着指甲油刷。见到游敏后他愣了一下,又将手里的指甲油瓶子放了下来。
  他舔了舔嘴唇:“昨天子明告诉我了,今天四点要到家。”
  “嗯。”
  “他们今晚宣布婚事。”
  “哦。”
  梁历盯着游敏:“是我表姐。”
  游敏耸耸肩,无可无不可:“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出发了吗?”
  梁历飞快地瞄了一眼化妆台一角的指甲油:“……可以。”
  游敏留意到,他的手指和脚趾十分素净,冬天那懒散的阳光照在他的足弓上,仿佛能看见些微细小的金光。
  他看起来有点紧张,不过还是强忍着:“那就出门吧。”
  他要从台子上跳下来。
  游敏拦住了他。
  “等等。”
  说完,他没有理会梁历疑惑的眼神,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是拿起桌角那个小小的瓶子,拉过梁历的手,仔细地为他涂起了指甲油。【 http://。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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