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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妇再嫁-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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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行李,便独自去了早已为自己准备好的屋子。

夜晚,睡在这陌生的地方,叶子衿辗转反侧,直到天将亮时,才匆匆合上眼眯了一阵子。

次日天明,叶子衿支着下巴,呆呆的坐在窗前,双目茫然。

“小姐,不如出去走走吧?”紫苑笑吟吟的看着她,“您初来乍到的,总要看看这庄子上的景色才是。”一旁的木莲就白了她一眼,“你是自己想要出去混顽吧?”紫苑粉脸微红,“我还不是见着小姐没有什么精神……”

叶子衿有些无精打采的,也的确是无所事事,想了想,便说道:“说的有理,我正该出去走走才好。”紫苑眼中一亮,立刻就上前扶住了叶子衿,“小姐,我看昨日来迎接我们的和妈妈似乎不错,不如就请她带着我们去走走……”

叶子衿淡淡点了点头。

自有人去唤了和妈妈前来。

听说是叶子衿想出去走走,和妈妈很爽快的答应了,立刻转身就带着叶子衿一行人出了院子,走到了不远处的田庄上。叶子衿静静的站在田间小道上,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来。

目光所及处,是一波一波的金色波浪,一眼望不到边际。

这可真是从未见过的奇观。

叶子衿不由奇道:“那是什么?”

“真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和妈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爽朗的笑了起来,“莫说是您,就是您身边这几位姑娘,也不见得就认识这些五谷杂粮的。”紫苏几个都是家生子,自五岁起便在国公府当差,对于这府外的事情,的确十分陌生。

“这黄灿灿的,是还未收割的小麦,那边一块麦茬,就是已经收割过的。过不久,农夫们就会放野火将这麦茬烧掉,然后种上玉米……”和妈妈侃侃而谈,看得出来,对于这片土地,她十分的挚爱。

这些话语,落在叶子衿耳中,十分的稀奇。

十三年来,她都生在燕京,长在燕京,所来来去去的,也不过是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到如今,她站在这泛着泥土清香的小路上,放眼望去,满目金黄。似乎天空,从来没有如此广阔过。

这对于叶子衿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小姐,您看看。”和妈妈上前,随手折了一支麦穗,递到了叶子衿手中,“这就是小麦。”只见那麦秆上,密密麻麻的,结满了麦子,颗颗饱满,泛着一层柔和的光芒。紫苏几个,也都凑上前来,稀奇的看了好几眼。

叶子衿露出了微笑。

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阴霾,正一点点散去。

望着这广阔的天地,似乎觉得,自己心中的烦恼,不安,都渐渐的,随风而去。

却只见在一片麦茬间,一位身着褐色衣衫的妇人,正弯腰拾取旁人遗漏下的麦穗。

叶子衿还未来得及发问,就只听和妈妈轻声说道:“您看那边的那位妇人,是我们庄子旁边陈家的媳妇,只是她夫君常年卧病在床,本来有个独生的儿子,谁知道一年前又掉进村头的河里淹死了……我见着她可怜,便让她到庄子上来拣拣麦穗,还能有些口粮……”

叶子衿沉默了下去。

各人有各自的不幸。

她原以为,会看见一张悲戚的面容。然而细看下,却见那妇人,不时挽起袖子,擦拭面上的汗珠,然而嘴角却微微勾起,似乎有些满足的笑意。

不过是拣了一些麦穗罢了……

却能露出这样的笑颜。

一瞬间,叶子衿心里,似被什么,深深的击中了。

眼前的妇人,卑微而穷困,然而尚且能有一颗昂扬的心,和她比起来,自己的这点不幸,又算得了什么!

第十章 田庄(二)

似有一缕阳光,缓缓的照进了叶子衿的心间。

这一瞬,她的心,似阳光下的山百合,静静的开满了山坡。

要是从前,叶子衿遇见真真切切的不幸之人,同情之余,可能施以援手。可是到如今,反倒是她不好开口了。眼前的妇人,并未有她见到的自卑自怜,这让她觉得,自己若是打赏她一些银钱,都是小觑了她。

叶子衿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温和:“那妇人如何称呼?”“她丈夫,据说叫陈鹏,您只管叫她陈鹏家的,便好了。”和妈妈静静的看着那妇人,眼里充满了悲悯,“她年纪轻轻的,就吃得住苦头,这村子里不少人,也都乐意周济她一些。她也是个热心人,常年替人浣衣……”

叶子衿微微颔首,“你寻个机会,让她来见见我,这样没有个正经营生,总是不大好。”和妈妈眼里露出了热切之色,喜道:“小姐,您是要给陈鹏家的,安排个差事?”“倒是有这个想头。”叶子衿淡淡说道:“只是不知她心里愿不愿意。”

和妈妈大喜过望,忙不迭点头,“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您既然有这个意思,只消我去和她说一说,她自然是答应的。”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素日我也有这个意思,只是我也是个打杂的,也不好提起……”

从她眼中,叶子衿没有看到半点的虚与委蛇。

二人正说话时,那妇人似乎是听见说话声,抬起头来,望向了这边。看了和妈妈一眼,露出了羞赧的笑容,将麦穗放在了背后的背篓里,从田坎上走了过来,拭了拭汗,笑道:“妈妈,您来看看?”

叶子衿这时才看清了她的面容,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或许是太过艰辛的缘故,身量显得十分瘦削,面色也有些苍白。只不过,叶子衿首先看到的,是她的双手。和她在燕京城所见的贵妇人的手,完全不同。

可是却让她觉得,十分顺眼。

和妈妈笑着引见:“这是我家小姐。”陈鹏家的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和善的笑容,她并不知道叶子衿是何身份,但见和妈妈张口闭口都是小姐,心里也有些没底数,只是也不知道行礼,便跪下道:“给小姐问安了。”叶子衿忙命她起身,笑道:“我方才还同和妈妈说,问你可否愿意到我们庄子上来做事……”

这本是一件好事,陈鹏家的却微微有些犹豫。

和妈妈忙朝着她使了个眼色,急道:“我们小姐给你安排差事,总比你没个着落的好吧!”陈鹏家的如梦中惊醒般,眼里露出了几分喜色,忙跪下磕头。叶子衿淡淡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你明日便去和妈妈底下做事吧。”

和妈妈和陈鹏家的,二人俱露出了笑容。

和妈妈就趁机说道:“小姐,不如让我带着您去看看院子吧。”

昨日到庄子上时,天色已晚,今日天气正好,叶子衿也有心四处走走,便点了点头。

凉风习习,吹拂着叶子衿的耳边碎发。

叶子衿这才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这这座自己即将要生活很久的庄子。朝东面望去,一望无际的,满是金灿灿的小麦。而西面是连绵起伏的小山丘,看样子也不过是一些小土坡。或许是夏季的缘故,满山都郁郁葱葱的,想来是长满了苍天大树。

山坡不远处就是宅院了。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和妈妈正是看守这院子的妈妈,而自己昨日住的,就是院子的西面。站在院外,能看见西面的小山坡上,长满了杏树,粗粗一扫,大约有五十来株的模样。

和妈妈就在一旁笑道:“可惜您来的是夏季,这要是春日,满山都是白色的杏花,远远看着就和那天上的云一样,不知道多好看!”叶子衿昔日在国公府的院子里,也有两株杏花,早春时节,满树的杏花仿若蒸霞一般的美丽。

光是想一想这满山杏树开花的模样,就让人生出一股向往之意来。

和妈妈就带着叶子衿去了院子的其他地方,也都看了一看,一面走一面笑:“这是听说您要来,急急忙忙收拾出来的,也不知有什么不当之处,您只管让姑娘们来同我说,我也好照着您的喜好来布置一番。”

叶子衿看着院子,只觉得说不出的新奇。这庄子上的庭院,四四方方的,院子中央有一口水井,旁边还有一株说不出名字的树,四周落满了米黄色的小花儿。和妈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忙解释道:“这是槐树,小姐从京城来,想是没有见过这低贱的树了。”

“的确没有见过。”叶子衿上上下下打量着那槐树,抿嘴笑道:“不过这花很漂亮,这满树都是裂口,想不到还有这等芬芳的小花。”“您当心些。”和妈妈见着叶子衿好相与,那惧怕之心就去了几分,满脸是笑的说道:“这树上,不时就有虫子落下来,仔细落到您头上!”

话音刚落,就觉脖颈间,一点冰凉。

叶子衿大吃了一惊,还未说话,身边紫苑已惊呼一声:“啊呀,这是什么?”和妈妈吓了一跳,忙看向了叶子衿的脖子,笑呵呵的,掏出帕子将那物事慢慢拿了下来,递到了叶子衿跟前,“这就是槐树上的虫子。”

只见一只花色斑斓的,黄黑相间的虫子,拖着肥肥的身子,在和妈妈手心蠕动。

叶子衿只瞧了一眼,说不出的害怕,忙别开了脸去,吩咐和妈妈:“快扔了那东西。”和妈妈顺势将虫子扔在了地上,只是说时迟那时快,叶子衿刚刚走了几步,另一只肥软的虫子,就落在了她的脚边。

这下叶子衿已是说不出话来。

三步做两步的,便离开了这槐树周围,上了回廊,犹自觉得浑身上下不舒坦。忙唤过紫苏:“你替我瞧瞧,身上可曾落下虫子?”紫苏忙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摇了摇头,“没有。”叶子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方才冰凉滑腻的感觉犹自清晰如新,让她总有些后怕。

又吩咐紫苏:“你再仔细看看,我头上,脖子上,背上,腿上,可有虫子?”叶子衿从来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候。紫苏知道她吓得不轻,和紫苑两个,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才说道:“没有虫子。”

叶子衿这才舒了一口气。

第十一章 田庄(三)

木莲一连回头望了那槐树好几眼。

待到叶子衿出了院子,才笑道:“我从前还吃过槐花做的饼,香甜濡软,不知道多好吃。”叶子衿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槐花做的饼?”她见过不少花料做的饼,对于槐花做饼一事,并不觉得惊奇,而是想到方才的虫子,再想想槐花饼,心里就一阵阴霾。

木莲笑着点头,“我昔日住在庄子上的时候,在槐花开的时节,总有调皮的男孩爬上槐树,将那开满了花的枝桠折断,而后扔下来让我们接住,抖一抖,那些花就尽数落在了竹筛里。选一个晴好的天气,将槐花晒干,要用的时候,用蒸笼先蒸上一阵子出水,就能做成饼了。”

工艺并不繁杂。

可叶子衿无论如何也没有品尝的兴趣。

和妈妈望着木莲,满脸是笑,“想不到姑娘还知道这些东西。”木莲抿着嘴笑,“跟了小姐这几年,几乎都忘光了,若不是方才见着这槐树,只怕是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呢。”紫苑笑着打趣:“你这可算是忘了根本了!”

木莲剜了她一眼,“那时候年岁轻,过去了这些年,谁还记得!”

一行人都笑了。

叶子衿自小便受人教导,行路时不可东张西望,免得失了大家闺秀的体统。然而此时却忍不住这边望望,那边看看。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太过新奇。虽说还未看完,可心里对于这里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离开燕京城前往这里时,真真是失落不已,只当自己到了这里,会看见一片萧条的景象,可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对这里存了偏见。满山的郁郁葱葱,一望无垠的麦田,都让她觉得欣喜不已。

昔日在燕京城,抬头望去,总是蜿蜒的屋檐。所能仰望的,也不过是院子里那四四方方的天空。然而此刻她立在这里,总觉得,天地间,都变得十分广阔。而自己,却是这广袤无垠的天地中,渺小的一个。

这样一想,心里的烦闷,已经如烟云般,慢慢消散。

出了这宅子,就看见不远处坐落的几座小庭院,其中几家已经冒出了炊烟。和妈妈笑着解释:“那边住着的,是看守着田庄的家人,小姐可要见见他们?”既然来了此地,自然要见见这里的人。

叶子衿点了点头。

和妈妈忙道:“我这就去和他们说说,昨晚上本来是要见小姐的,可是庄稼人,生得粗壮,怕吓着小姐,只等小姐传召呢。”或许是受了和妈妈的影响,叶子衿对庄稼人的印象,并不是很差。

叶子衿就笑道:“你让他们不用拘泥,平日里怎么的,今儿个见了我,还是怎么做就行了。”和妈妈笑了笑,“话虽如此说,可毕竟是来拜见小姐,不好生捯饬捯饬,可怎么好?”远到是客,见了客人,要收拾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你让他们用过饭再过来好了。”叶子衿淡淡说道:“我也四处走走看看。”和妈妈满脸喜色,匆匆朝着炊烟的方向跑去了。紫苑望着她的背影,轻声的笑:“和妈妈虽在庄子上,可也是个伶俐的。”

“哪家的管事妈妈,不是八面玲珑。”紫苏不以为意的说道:“这庄子虽小,可做活的人也不少,和妈妈既然是管事的,总得有几分气度和手段。”和妈妈一走,就没了个领路人,几个人也不敢四处乱转,以免遇到陌生人。

叶子衿就走到了方才去过的田垄上,远远的眺望。

对面便是满目的青山,叶子衿嘴角微勾,“几时能进那山里看看就好了。”说是山,不如说是小土坡。可对于在燕京城的宅院里,从未见过山的叶子衿来说,已是奇观。木莲脸色微微一变,“小姐,您可莫要冲动,这山里也不知有些什么,我小时候还听说,山林里有野狼出没,不时就出来觅食,叼走了不少人家的小孩……”

经她如此一说,再看这山林,就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紫苑吓得脸都白了,“这大白天的,狼不会出来吧?”紫苏瞪着她:“你别一惊一乍的,吓着小姐!”紫苑这才急急打住了话头,叶子衿却是微微的笑,“若是有狼,只怕是就热闹了。”紫苑诧异的望了她一眼,眼里露出了不解之色。

木莲会心一笑,“这么多人,难道还能怕区区一匹狼不成?”说着,笑了起来,“我听说狼也不大出来,尤其是这种人数众多的庄子,甚少有人亲眼见到过,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传言。”

迎着和风,叶子衿上了地形较高的一处小坡,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远方。

这样望去,自己的宅院,就如同棋盘一般,方方正正的坐落在那里。而不远处稀稀落落的宅子,就如同零落的棋子。这边一颗,那边一颗,虽说相隔不远,可各自有各自的格局。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座村子都显得十分宁静和祥和。

叶子衿脑海里瞬间冒出了陶潜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到如今,将菊换成麦,也未为可也。念头闪过,叶子衿情不自禁的笑了笑。紫苏一转头,见她笑得温馨,也笑道:“小姐可是想到什么美事儿了?”

叶子衿笑着摇头。

紫苑已说道:“小姐已经许久未曾像今日这样,笑得这般开怀了呢!”本是一句无心之言。

叶子衿却愣在了当场。

暗暗的想,许久,是多久?

是一个月,半年,一年,还是更久?

似乎在国公府里,她也有过快乐的日子,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日子里渐渐多了许多琐事。每日必做的女工,晨昏定省,念书习字,她一样不敢拉下,兢兢业业的,生怕落后在姐妹后面。

然后就是嫁入陈府后,种种的不快。婆婆的冷眼,小姑的任性,夫君的放荡,都叫她心烦不已。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生生磨去了她原本的笑容。

早晨的风,透着些许凉意,叶子衿的长发被微微撩起。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叶子衿暗暗想着,面上笑意更深。

第十二章 田园(四)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

她离开了燕京城,在这庄子上住下,谁又知道,不是上苍对她的补偿呢?

既来之,则安之,叶子衿静静的眺望远方,心里充满了祥和和宁静。

这种感觉,在从前,从未拥有过。

或许她该重新审视自己现在的生活。

在这庄子上,她不用小心看人的脸色,也不用晨昏定省,更不用和那些无所事事的夫人小姐们寒暄。这座庄子,她便是正正经经的主人。几乎可以说,在这里,她是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犹自记得,在陈家的一天晚上,紫苑含泪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什么时候,我们能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那就好了。”那时候只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可现在看来,那便是预言了。

仿佛这种随心所欲的生活,是她一直暗暗希冀着却不敢深想着的。如今她和陈文和离,反倒是促成了此事。

这样一来,叶子衿甚至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憧憬。春夏秋冬,每一季都有不同的风景,自然而然,每一季,都有不同的心情。只是一想到陈文,心里有一处,还是涌动着一股怒火和不甘。

她对于此人虽没有半点留恋之意,可他几乎是误了她的终身,叫她想起,心里便十分的不痛快。只不过,眼下先要适应在庄子上的生活,才是当务之急。叶子衿正胡思乱想着,就见不远处,一行人朝着她,缓缓行来。

倒是紫苏眼尖,一眼便瞧出了端倪,笑道:“那可不是和妈妈带着庄子上的人来了?”叶子衿忙快步下了土坡,急得紫苑在一旁跺脚,“小姐,您倒是当心些!”叶子衿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入乡随俗,我们既然到了这地方,也该照着这地方的氛围来行事才对。”

身后的木莲扑哧一声笑,“小姐这才来了多久,便学会了入乡随俗。”叶子衿淡淡笑着,就见和妈妈领着四五个人过来了,见了她,似乎有些紧张,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正立在麦田里,脚下是刚刚才收割过的麦茬,眼看着便有些尖利。刺在人身上,自然有些疼痛。这几个人身上也不过薄薄的一层布,叶子衿初来乍到的,也不欲难为他们,忙命他们起身。

和妈妈就笑着一一介绍:“这是冯显,是我们庄子上种地的好手,无论是旱地还是水田,他都是一等一的能干。这是冯显的媳妇儿,种树养花,也是有能为的。这是万林,是看守庄子的,这是他弟弟万忠……”

在和妈妈介绍的当口,叶子衿趁机打量了那几人几眼。

冯显生得满脸风霜,一双手上生满了老茧,手心还有不少皲裂之处,指甲缝里,还是黑乎乎的一团,看起来似乎是泥土。一身黄褐色的衣裳,并不显得如何出众,倒是脚上的鞋分外显眼。似乎浑身上下,就只有这一双鞋,最引人注目。

虽说沾上了不少泥土,可看得出来,这是一双新鞋。鞋底的侧边,还是雪白的布料。而他身边一位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妇人,自然就是她的夫人了。圆圆胖胖的一张脸,皮肤白白净净的,也如冯显一般,穿上了一双新鞋。

再就是和妈妈所说的万林和万忠二人,两兄弟生得十分相似,都是虎背熊腰的,看着模样便是老实之人。只是万林旁边的那妇人,眼珠子不住转头,显得十分活络。而万忠身边却没有妇人相陪,也不知是尚未娶妻,还是娶妻已故。

叶子衿也不好过问,只留神又看了冯显几眼。问道:“我们庄子上也是种的小麦?”冯显似乎有些木讷,说话生硬而迟缓:“种了有一百亩地的小麦,还有一百亩花生,然后就是稻田和山林……”

只当是叶子衿在问收成,又急急说道:“今年比去年好些,只是还是比不上前几年。小麦和稻米,送了有五十石到燕京,余下的留作种子,还有些就卖了两百两银子。花生收了不少,但是今年跌了不少价钱,也只卖了五百来两银子……”

虽说不善言辞,可帐算得十分清楚。

叶子衿微微颔首。

就见到冯显大松了一口气,随手挥着袖子拭了拭额头的汗,道:“马上就要种玉米了,这林子也该有人来收了……”对于这些事情,叶子衿一概不知,索性便沉默着听冯显说下去。

哪知冯显说了这一句,便没有下一句了。

身旁的万林媳妇便趁机接过了话头:“这庄子不远处,就有市集,每逢初一十五,就有不少人赶集,有卖各色吃食的,也有卖一些小玩意的……”尽挑着小姑娘们感兴趣的话题来说。

叶子衿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万林媳妇见了她的神色,微微透出些失望之色来。说了一阵子话,便让他们告辞了。

叶子衿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光微闪。再一眨眼,却见冯显夫妻俩,纷纷脱下了脚上的新鞋,赤着脚,一点点远去。似乎浑然不在意这田垄上锋利的麦茬,他们的脚步轻快而沉稳。

叶子衿心里微颤。

她自小就是生在国公府的小姐,从来不曾体会过劳苦人的艰辛。这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为了爱惜鞋子,会赤着脚走在麦茬上。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脸问和妈妈:“冯显家道很艰难?”

和妈妈点点头,叹道:“他虽是种地的好手,可是这几年到了播种时节,总是不下雨,收成也不大好,他家又有三个儿子……”“多子多福。”叶子衿随口应道:“家里人口多,也能多种几亩地了。”

“您说笑了。”和妈妈苦笑,“冯家三个儿子,老大已经二十出头了,却还是没有姑娘愿意进门,更不用说这两个小的了。说来说去,就是嫌弃冯家家贫,出不起彩礼钱。儿子多了虽然好,可这婚姻大事,却也让冯显那两口子,愁白了头。”

叶子衿转头,又朝着几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十三章 田园(五)

一行人的背影,已经化作了小黑点。

叶子衿将和妈妈一席话,深深记在了心中。淡然而笑,“事事都有例外,我看着冯家两口子都是勤劳之人,说不定也有否极泰来的一日。”

“但愿如此了。”和妈妈勉强笑了笑,“我也不当真您说虚话了,看守庄子的这几房家人,冯显家最为兢兢业业,也从不沾手别的事情,只知道一心一意的种庄稼,只有冯显媳妇种些花草补贴家计,那也是无奈之举。”

叶子衿听着话里有话,不由问道:“冯显家,每年是拿多少银钱?”“冯显是一年八两,大儿子是五两,二儿子今年才开始接手,每年才二两,小儿子和冯显媳妇,却都是没有银钱可拿的。”

紫苏几个听得目瞪口呆。

叶子衿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她身边的八个丫鬟,其中四个大丫鬟,每个月是二两银子,二等丫鬟是一两银子,小丫鬟是五百文。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每逢节庆,乖巧些的丫鬟也都能得到不少打赏,就连跑腿,做针线一事,也都能挣一些银子。

叶子衿对于自己的丫鬟,从来不苛刻。

想不到冯显辛辛苦苦一年,竟只得八两银子。而他家里却有五口人,难怪看起来那般艰难。就连来见她,也是勉强换上了新鞋,却仍旧是舍不得,回去的路上又脱下了。叶子衿暗暗叹了口气,这静谧的田庄上,人人有人人的艰辛。

叶子衿又和和妈妈说了一阵子话,便见了一身着藏蓝色衣袍的人匆匆而至,见了她,慌忙行礼:“小姐,该用饭了。”叶子衿瞟了她一眼,正不知如何称呼,和妈妈已笑着介绍:“这是打理厨房的秋菊。”

叶子衿微微点点头,随口问:“这里最时兴吃什么?”秋菊涨得满脸通红,“也不知小姐是什么口味,早起时就托人买了两尾大鲤鱼,还下鱼塘挖了些嫩藕,都是十分新鲜的菜肴……”这些菜对于叶子衿来说,是最为普通的菜色。

可是见着眼前紧张不已的秋菊,叶子衿难得的打趣道:“想不到还能吃上最新鲜的菜。”秋菊黝黑的面色透出了些许红晕,呐呐无语。倒是和妈妈在一旁说道:“小姐您别见怪,秋菊就是沉默寡言,可做菜却是毫不含糊的。”

叶子衿笑着点头,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宅院。进了厅堂,粗粗扫了一眼。也不过二十步开外的大小,正中央摆着一张梨花木方桌子,四周摆着几把长椅。东方的角落里摆着香炉,其中燃着几柱香,冒着红光,还未熄灭。香烟袅袅,不绝于缕。窗台上摆着两盆仙人掌,开着黄色的花,其中一朵花谢了,露出紫红色的果实来。

厅堂正中的墙壁上,挂着八仙过海的年画,左右分别是送子观音和善财童子。不多时,就见秋菊端着荷花式的盘子上来了,随着她将一碗碗白瓷碗放在桌上,叶子衿看了看,奇道:“为何要用一个瓷碗盖住另一个瓷碗?”

秋菊拘谨的在衣服下摆上蹭了蹭双手,才憨厚的笑道:“这是怕沾灰,也担心菜冷了,吃了坏肚子。”话音刚落,紫苑就伸手,欲揭开瓷碗。只听得她惊呼一声,嗖的一下就收回了双手。

叶子衿看着她通红的指尖,不由失笑,“很烫?”紫苑尴尬的点了点头。秋菊不好意思的笑道:“怪我没有和姑娘说,今儿做的是蒸鱼,才从蒸笼里出来的,滚烫滚烫的,得过一阵才能揭开呢。”

“蒸笼?”叶子衿来了兴致,“什么是蒸笼?”秋菊似乎未料到叶子衿有此一问,愣了一愣,才答道:“就是用竹片编织的用来盛东西的器具。要用起时,先在蒸笼底上垫上洁净的布片,免得饭菜粘在了竹片上,然后架在大锅上,下面放上几瓢水……”

叶子衿实在无法理解,可也不好意思再深问下去。似乎打她进了这庄子,便有许许多多不明白的事情,前面十三年,竟像是白活了一般。这时才知道,在这世间,有许许多多,她从来没有接触过,也不曾了解过的东西。

原本这些对于她而言是无足轻重的,她只需安安分分的,做一个温顺的大家闺秀,便罢了。可是现在,竟觉得有些羞惭,这里不知,那里不解,让她隐隐有些挫败之意。

等了一阵,紫苑这才战战兢兢的,伸指触了触瓷碗,见它似乎没有之前滚烫了,才小心翼翼的揭开了瓷碗。随着一缕白烟冒起,叶子衿嗅见了食物浓郁的香味。第一盘是蒸鱼,本是白白的一盘,配着些红色的辣椒,对比鲜明,看起来颇有些晚秋红叶的味道。

再就是蒸藕,白嫩的藕柱被切成了一截一截,摆满了整整一盘,上面撒了些碧绿的葱花。

虽说是极简单的家常小菜,也未见什么特殊之处,可叶子衿还是忍不住多尝了几口。或许是心里暗示,也或许是饿意太深,吃了几口,竟觉得似人间美味一般。一顿饭毕,叶子衿惬意的眯着眼,漱了漱口,便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歇歇脚。

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十分悠闲。

叶子衿微微笑了起来,“横竖无事,不如你们也织几匹布,拿到市集上去卖?”叶子衿是闺阁里的小姐,她经手的东西虽不能流传出去,可紫苏几个,却是无妨。她话音刚落,紫苑已是跃跃欲试,“小姐说得不错,这天黑得晚白得早,白日里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我们也好寻些事情来做。”

紫苑家里姐妹众多,十分贫寒,叶子衿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织布对于自己或许是消遣,对于她们,可能就是改善家里生计的法子了。这几个丫头,白白从燕京跟着自己到了这里,也就少了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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