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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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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嘴上说说,明天数学课一准又睡觉。班主任颇有些不赞同地看向他,但好歹没再多说什么。
  “行了,去吃饭吧。”班主任叹了口气,把这令人头痛的学生放走。天知道他有多可惜于秋凉的数学成绩!一个好好的孩子,也不晓得为什么成了这样。
  要请家长过来单独谈谈吗?刹那间,这个念头从班主任脑海里掠过。站在办公桌前,他思考了片刻,最后仍是放弃了。
  于秋凉浑然不知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如果要请家长来谈话,他只能找到余夏生。自从他一个人住在家里之后,他就很少和家人联系,所谓的家长,实际上可有可无。他就是他自己的家长,他就是他自己的监护人。
  “彦哥又跟你说啥了?”才回到教室不久,宋词然就凑过来挤眉弄眼,“是不是对你夸了我,让你多向我学习?”
  “放屁吧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于秋凉骂道,“他和我说让我少跟你一块玩儿,说你成天搁这儿动手动脚的,不正经。”
  “不能造谣啊你!”宋词然一下子抬高了声音,“什么仇什么怨,凭空污蔑别人,毁人清白!”
  他说这话的同时,习惯性地去摸于秋凉的脖子想挠痒痒。这一招果然奏效,于秋凉一下子绷不住了,笑着打开他的手:“咸猪手拿远点儿。”
  “你笑得像鸭子叫。”宋词然嘎嘎地笑了起来,殊不知自己更像鸭子。
  他们同桌二人,活脱脱两个精神病患,在这儿比赛谁笑得更大声。过了好半天,于秋凉勉强停下,笑意逐渐消散,可正当这时,宋词然忽又发出一声猪叫。这一声简直是点燃了炮仗,于秋凉跟疯了似的捂住肚子大笑,他感觉自己今天晚上要活活笑死在座位上。
  他不禁想起军训的时候,他们在山脚下的某个军校里进行训练。那会儿排好了队,宋词然就站在他前面,休息的时候和他嘀嘀咕咕说了不少闲话,大到宇宙小到个人,友谊在一句句对话之间飞快地发酵。这座城市的九月,天气偶尔会很反常,高一军训的那年,更是极为罕见地下了冰雹。而即使下了冰雹,教官也不肯放过他们,居然让他们在宿舍过道里继续训练。
  “你、你还记不记得高一军训那时候……”于秋凉笑得快要断气,却仍然要说话,“有一回在宿舍里站军姿,你在我前头站着,忽然神经病一样看着教官就开始笑……”
  “那回你也笑了,怎么光说我在笑!”宋词然捶了捶桌子,他的姿态好似野蛮的大猩猩。
  笑到肚子疼,得缓一缓。于秋凉喘了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腹部,继续往下讲:“我看你笑,我也想笑;教官问你笑什么,你说不知道;他又走到后面来,问我在笑什么,我说我看到你在笑。”
  “傻逼。”宋词然发出一串嘎嘎嘎的声音。也不知他这声傻逼是在喊谁。
  于秋凉抹了把脸,按着僵硬的肌肉,忍住不笑出声。他可不敢再笑了,再笑下去,怕是两个人连晚自习都上不成,双双送进医院抢救。
  乐极生悲,甜中生苦,不可不谨记这些道理。于秋凉不笑了,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而宋词然不知道。
  宋词然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覆水难收,谁也没有穿越时间的神技。
  但于秋凉还是觉得有点可惜。他这么一死,就算目前还能生长,长到十八岁仍要停止。他的时间凝滞了,宋词然的时间却还在走,这也就是说,他迟早要看着朋友慢慢变老,最后进到坟墓中去。而最可怕的是,高中毕业之后,他们或许就不能再见面了,他们迟早有一天不能再见面的。再往后推个十几年二十几年三十几年,宋词然老了,他的外貌却还年轻——到那时,如果让他们再重逢,宋词然看到他还是十八岁的模样,会有什么心情?
  今天晚自习是宋词然的家长值班,他和家长一起走,于秋凉则在他之前独自跑出了校门。门口并没有出现熟悉的身影,余夏生这几天总是在忙,有可能是忙着工作,也可能是忙着管闲事。到现在为止,于秋凉都没打听过余夏生在哪里上班,他老觉得死人是没法上班的,而且余夏生这老鬼,就算要找工作,也只能去调和邻里关系,安抚那些七嘴八舌的太太或者婆婆。
  这条道上的路灯又坏了,没有光,于秋凉眯着眼,借着朦胧的月色绕过脚下的凹陷。他上小学的时候就在走这条路,初中朝着反方向走了,本以为高中能去个比较远的地方,结果又来了这里。他踩着那些断裂的砖块,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一眨眼,他就从七岁长到了十七岁,不晓得到他二十七岁的时候,他会在哪里,走哪条路?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黑影,于秋凉停了脚步。头顶的路灯忽然闪烁着亮了起来,把灯下的一片范围照得亮如白昼。于秋凉轻轻地“咦”了一声,他依稀辨认出了前面那个人是谁。
  标志性的花裤子,标志性的爆炸头。这小子原来也住在学校附近,他守在这儿打算做什么?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秋凉懒得管那混混。没准儿这人只是吃饱了饭,站在街上思考人生。他看着现在没有车,打算过马路从另一边的小道上走,谁知前方的人忽然大喝一声,走过来揪住了他的书包带子。
  “你有病?”于秋凉没料到这小王八犊子是来堵自己的,当场就想赏对方一拳。但看到学弟耳朵上那闪闪发亮的耳钉时,他又放下了手。这耳钉看样子很硬,如果划到手就不好了。
  “你干什么,想打架?”于秋凉俯视着对方,凭借几厘米的身高差营造出一种迫人的气势,“我警告你,高一高二的学生给毕业班的找事,学校肯定护着毕业生。”
  他说的是实话,不过混混肯定不在乎这些。小王八蛋晃了晃脑袋,耀武扬威地说道:“我就说是你打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你才被放出来多久啊?我打你?你觉得他们会信?”于秋凉哭笑不得。他总算是懂了,未成年混混的智商通常很低。
  不过这也没啥不好的,要是他们智商高,那就麻烦了。
  于秋凉沉思片刻,刚要抬腿,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余夏生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哥。”于秋凉扭过头,反手揪住小混混的衣领,“他打我。”


第10章 克星
  于秋凉这一招恶人先告状玩得很溜,如果不是他衣衫整洁,站姿挺拔,看不出分毫被欺负过的样子,余夏生几乎都要信了他编的瞎话。余夏生眯起眼,看了看于秋凉又看了看那小混混,勉强相信他们不是在进行什么秘密交易。看来现在的某些学生,平时不写作业就闲得很,老喜欢乱折腾,非要搞出来点儿事情才肯消停。
  王琳的事,于秋凉并没有对余夏生说。他下意识地认为,如果让余夏生知道了他和顾嘉的亲人接触过,自己以后上下学的路上恐怕都要被余夏生跟着。他还是要脸的,他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是个长不大的小鬼,必须让家长陪他一起上下学。
  但这样的做法,很快就现出了弊端。余夏生不知道他和这小混混之间有什么仇怨,因此先迟疑了一瞬,才决定帮他把这小王八蛋赶走。于秋凉心有不满,暗自撇了撇嘴,松开了那小子的衣领。他刚一放手,小混混就飞快地跑开,消失在街道尽头。
  空气中再次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酒味,于秋凉抽了抽鼻子,转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余夏生:“你又去哪里了?怎么成天喝酒,你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酒鬼吧?”
  “别闹。”余夏生一本正经地整了整袖口,把书包从于秋凉背上拿下来,提在自己手里。于秋凉闲不住,没走两步又故意伸出腿来绊人,余夏生忙跳着躲。然而他躲闪的速度赶不上于秋凉作妖的速度,没过多久便力不从心,险些被这熊孩子绊倒。
  “一天天闲得你——是不是作业太少?”余夏生没好气地盯着于秋凉,仿佛想把这孩子扛起来丢进垃圾桶。于秋凉生怕他一发火,又和初次见面时一样按着人写一整晚数学题,连忙低下头来急匆匆地往前走,不敢再寻衅滋事。
  于秋凉在前面走,余夏生在后面跟着。余夏生觉得走在他后面也不错,起码他在自己视线范围之内,不用担心他偷偷做坏事。可于秋凉安生了不到十分钟,忽然又跑回来,兜里叮铃咣啷的,也不知道藏了个啥东西。这又是什么意思?余夏生很是无奈,只好停了脚步,和于秋凉大眼瞪小眼,等着这孩子先开口。
  “为什么我死了还会胃疼啊?”于秋凉没头没脑地问,“死了以后不是就没感觉了吗,都感觉不到冷了,怎么还能感觉到疼?”
  “应该是因为你的胃还没有坏。”余夏生回答,“等到你十八岁生日过了,可能就不会胃疼了。”
  “这不科学吧。心脏是因为坏了,所以才不跳的吗?”于秋凉感到不可思议,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脸,觉得这具身体也像个不真实的硅胶假人。栩栩如生的硅胶假人,大概都会被用来办某些不好明说的事,于秋凉的脸刷一下变了色,思维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散,余夏生站在路灯下,瞧这孩子脸上风云变幻,不禁挑了挑眉。
  好在于秋凉不打算就科学不科学的问题继续往下思索,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如果他选择相信科学,那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真正地死去。以前他是觉得活着没意思的,但现在他觉得活着还算有趣,他想在人类的世界多留一段时间,等到厌倦了再考虑离开。人类是很矛盾的生物,站在阳光下就想去阴暗处呆着,躲入了阴暗处以后却又想来到阳光下,他们永远贪婪,而得不到满足。
  “你到底去哪儿喝酒了?”于秋凉在余夏生旁边蹦蹦哒哒,锲而不舍地追问。他个头不算矮,但跟余夏生比起来还差了一小截,他想这老鬼个高腰细腿长屁股翘,放在以前那个年代,肯定是最引人注目的一颗星。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余夏生的评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从“野蛮的大猩猩”变成了“闪亮的小星星”,不过,无论他认为余夏生是大猩猩还是小星星,余夏生都不知道。
  不管于秋凉怎样拐弯抹角地打听余夏生的去处,对方的态度都极其敷衍,很显然是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去过哪里。这一来二去地打过几轮太极,于秋凉非但没有静心,心里还隐约有了点火气,进了家门就要回屋趴着,居然又开始和余夏生赌气。
  余夏生张了张嘴,想叫住于秋凉,但于秋凉换了鞋就踢踢踏踏地进了屋,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先让这孩子潇洒一会儿吧,用不了几秒钟,他就维持不下去这高贵冷艳的模样了。余夏生叹着气,把书包放在沙发上,默默地开始计数。
  “啊!!!”还没数到三,于秋凉就在卧室里大叫一声。紧接着,卧室的灯亮了,路怀明从里面飘出来。他真的是用飘的,他那两只脚都没沾到过地面,因为他的身体早就被火化了,只剩下灵魂还在这里游荡。
  于秋凉惊魂未定,抱着一只大屁股狗公仔跑出卧室。他看了看飘浮在半空中的姑父,又看了看佯装无辜的余夏生,气得一蹦三尺高:“你们两个吓唬我!”
  “喊你了,你没听见。”余夏生往沙发上一坐,软垫立刻被他压得凹下去一个坑。于秋凉咬牙切齿地在狗公仔的屁股上掐了一把,又抬头看向姑父,似乎想让他管管这肆意妄为的王八蛋。
  但路怀明始终居高临下地望着于秋凉,于秋凉被他看得发毛,正想着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却忽然听见他问:“高考准备考到哪里?有想法了吗?”
  怎么一见面就提高考?于秋凉有些烦躁,但他不敢顶撞长辈。路怀明天生一张严肃的面容,于秋凉站在姑父面前,底气无端弱了几分,可就算他想好好回答路怀明,他也无法在一瞬间就想出一个目标来。他无拘无束惯了,从来不考虑今后的去向,路怀明猛地一问他,竟然把他给问懵了。
  好在余夏生还有良心,见路怀明脸色越来越差,就主动为于秋凉打圆场,好歹是岔开了话题。于秋凉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觉得他的形象变得愈发高大,简直就是一位能拯救世界的英雄。
  路怀明的注意力果然被拉走了,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谈起了工作上的事。于秋凉缩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感觉奇怪,原来死人也是能正常上班的,姑父和余夏生的工作,类似于人类世界的警察局。这个新发现让于秋凉惊奇万分,鬼警察平时的工作内容同样是抓鬼,原来抓鬼并不是道士的专利。
  “大人说话,小孩子瞎听什么?去去去,进屋写作业去。”路怀明说了会儿,注意到于秋凉还在旁边偷听,顿时两眼一瞪,把这不成器的小子赶回了屋。于秋凉平时不怎么写作业,基本都是在自习课上随便抄抄答案就算了,被路怀明赶进卧室之后,他就关了门扒在门缝上偷听。
  他们谈话的前半段,于秋凉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听到后面,余夏生却忽然提起了顾嘉的名字。学姐的名字引起了于秋凉的兴趣,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摆在他眼前,他一定能从镜中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双眼闪闪发光,好似一头找到了食物的饿狼。
  然而余夏生仿佛只是稍微提一提顾嘉,话题很快又转了个方向,回到了于秋凉听不懂的内容上去。于秋凉兴致缺缺,觉得大人很没意思,有趣的事他们不关注,无聊的事却成天装在脑子里。满脑子塞的全是无趣的东西,就连灵魂也会变得枯燥无味,枯燥无味的人生,是没有意义而且找不到乐子的。
  既然没有作业可写,那不如玩玩手机。于秋凉三两下脱掉了校服,钻进暖洋洋的被窝里,举着手机开始跟宋词然聊天。宋词然这家伙每天只写数学作业,其他作业写不写视他的心情而定,于秋凉这时候找他扯皮,他居然还能秒回。
  明天是周二,自习课比较多,而且没有班主任的课,所以他绝对不会来。于秋凉想起姑父刚刚对余夏生所说的话,他敏锐地抓住了那句话里的重点:余夏生明天要加班,没空管他。
  “明天去网吧吗?”于秋凉懒得打字,悄咪咪地点开了语音通话,“我在那边还有几百块的网费没用呢,高考以前得把这几百用完。”
  “我靠,几百块的网费……”宋词然在那头倒抽一口凉气,“……你疯了吧,你玩多久能玩几百块?你往那放这么多钱干什么?”
  “一言难尽。”提起这事,于秋凉就觉得自己像个傻逼,“去年过年的时候网吧搞活动,我那时候充的钱。”
  虽然仔细算下来,这几百块钱花得还挺值,但于秋凉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当初因为这几百块的网费付出了怎样惨烈的代价。当他把钱都撒出去以后,他才发觉这是他最后一次从那些半生不熟的长辈们手里捞钱。下回再到过年,那些长辈们估计都不愿意给他压岁钱了,因为他们认为他马上要毕业了,毕业之后就算长大成人了,压岁钱对他没有任何用处,从今往后,他的零花钱都要靠自己的双手来获得。
  宋词然那边传来压抑的笑声,于秋凉猜测他爹可能在家,所以他才不敢放肆地大笑。宋词然这个人胆大包天,在老师面前是个三好学生,背地里就跟于秋凉这问题少年一起翘课去网吧,他看上去啥都不怕,可谁都知道他真的很怕他爹。
  天下的爹,但凡是个存在感高的,就没有不让孩子敬畏或是害怕的。于秋凉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脑袋,继续对宋词然讲悄悄话:“我哥明天不在家,没人管我,我们上午去学校写作业,下午就去网吧,你帮我写数学,我帮你写语文——今天政治留了背诵作业,你回头背一下,下周老师要检查……”
  “卧槽,又背政治?”宋词然抬高声音,嗓音尖细得都变了调,能够听出他的惊恐和无措,“她肯定点我名叫我起来背,你信不信?”
  “我他妈当然信啊大哥!你要是背不过,她下一个肯定就叫我!”于秋凉又生气又想笑,自打政治老师开始实行分组制度以后,他和宋词然就成了绑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旦宋词然背不过知识点,他就得被牵连,和宋词然一起被罚抄。
  政治老师很是变态,为了加深学生们对课本的印象,无所不用其极,如果有谁背不过知识点,第一次抄五遍,第二次抄十遍,第三次抄二十遍,第四次再翻倍。于秋凉记忆力强,对自己信心百倍,然而宋词然固执到冒傻气,打死也不肯背政治,因此他们两个每次都要奋笔疾书,抄政治抄到手疼。
  于秋凉蜷缩得更紧了一些,他窗户没关好,外面的夜风吹进来,携带着丝丝的凉意。他揉了揉鼻尖,苦口婆心地劝导:“政治知识点就那么一两句话,你多背几遍肯定能背过。你每天背几句话,总好过每天把它们抄几十遍吧?动动嘴的事儿,你还非要动手,不嫌麻烦。”
  “呵呵。”宋词然冷笑,“高中数学就那么几道公式,你多做做题肯定能学会。你每天做几道题,总好过每天抄别人的数学卷子。动动脑的事儿,你还非要作弊,不嫌麻烦。”
  于秋凉:“……”
  “你现在干嘛呢?”于秋凉算是发现了,只要他一对宋词然提政治,对方必然要提数学。事到如今,为了保持双方的愉快心情,不让这份友谊出现裂缝,他只好忍气吞声,不和宋词然计较,主动服软认输。
  宋词然果真吃这一套,先前硬邦邦的态度立马改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于秋凉闭着眼睛,感觉耳机里传来的声音都变得像春风一样和煦,好似真有一股热风吹到了自己耳朵尖上。
  不对啊,这屋里又没开空调。
  于秋凉睁开眼,顾不上回头看,先噼里啪啦地给宋词然发过去一串字,随后挂断语音拔掉耳机关掉手机屏一气呵成。完成了这一组连贯动作,他才有时间回头瞪着余夏生。死人走路是没声音的,于秋凉觉得他有必要给余夏生买双高跟鞋来,不然这老鬼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挑战他的忍耐力。
  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变成了一句莫名其妙的“为什么你能呼热气”。这句话一说出口,不光是余夏生愣了,连于秋凉本人也愣了一下。谁知道他怎么回事,他原来想问的明明不是这个问题!他成天对上余夏生就出岔子,这来路不明的老鬼恐怕是他命里的克星。
  余夏生坐在床沿,先把于秋凉的校服都叠好放整齐,才脱下外套钻进自己的被窝。他躺在床上,睁眼望向天花板,思索着该怎样回答于秋凉的问题,但他也不太明白这股热气的来源。他想了想,忽然抓着于秋凉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认真地解释道:“可能是因为,这里还冒热气。”
  “那为什么这儿冒热气?”于秋凉借机耍流氓,把余夏生整个上身全摸了一遍,摸到腹部的肌肉时,那只手停留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我那时候没游戏机,不可能熬夜打游戏到猝死,所以我的心脏没坏。”余夏生按住他搞怪的手,“想摸肚皮就摸你自己的去。”
  在夜色里,于秋凉的脸拉下来,活像一个大苦瓜。他这死法不算很光彩,说出去总觉得尴尬,没想到余夏生还把他的死因给记住了。不愧是将近百岁的老鬼,连他妈的怎么用语言迅速击败对手都知道。单凭这一招,就足以让他打遍天下无敌手。
  “你生下来恐怕就是为了制裁我。”于秋凉坐起来,郑重其事地说,“算我求你了,以后别再提这件事成不?你是我爹,亲爹,好爸爸,好老爹。”
  “谁教你的,乱攀亲戚……让你亲爸听见了,不得拿刀砍我?”余夏生伸手把他按了回去,“好好睡觉,明天下午我和你姑父忙完了就去学校找你,不准再带别人逃课。”
  于秋凉终于觉出不对劲来:“大哥,你到底听了多久?”
  “没多久。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运气好也是个技术活。”


第11章 秋千
  每一所学校或多或少都会流传着各种版本的鬼故事,于秋凉的高中也是这样。从前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相信世界上有妖魔鬼怪的存在,认为这些鬼故事都不可信,但自从他死而复生之后,他的内心就出现了动摇。他想那些鬼故事很有可能不是凭空编造,也许讲故事的人真看见了什么怪异的东西。不过,尽管他怀疑学校里还有别的鬼,他也看不到他们,他只看到过顾嘉。
  可能真的没有其他鬼在作乱。于秋凉盯着操场上的秋千,以及坐在秋千上笑容灿烂的女孩。女孩身后站着他的鬼学姐,学姐时不时推那秋千一把,她每推一下,秋千就载着女孩荡到高处。这女孩笑得真开心,好似遇见了天大的幸事一般。大概在她眼里,能来这儿荡秋千就已经是一种幸运了。
  于秋凉很少看到王琳笑,他偷偷注意过这个学妹,却发现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这所学校里最不缺的就是普通女孩子,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普通人。于秋凉暗地里研究了几天,最终放弃了从王琳身上寻找特殊之处。他觉得顾嘉之所以关心这个女孩,多半还是因为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他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自己下意识地把王琳认作了顾嘉的妹妹。可顾嘉真的是王琳的姐姐吗?于秋凉脑子不太清楚,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他又懒得细想。
  王琳的性格太过软弱,个头也不算很高,哪怕是处在女孩子的队列当中,她也是最瘦小的那一个。软绵绵的小羊羔总是容易被人欺负,就连体育课来操场的角落里荡个秋千,也有人要和她抢。高中的女生们其实都已经不荡秋千了,她们认为那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但在组团欺负别人的时候,她们不会计较荡秋千这事看起来到底幼不幼稚。于秋凉盘腿坐在长椅上,撑着下巴看那群趾高气扬的小姑娘。不过是身材高挑一些,认识的不三不四的人多一些而已,也不知道她们是哪里来的底气,成天肆无忌惮地去排挤同学。
  于秋凉这回不打算英雄救美,他有一种预感,他马上就能看到校园中流传甚广的鬼故事在他面前上演。
  秋千忽然不荡了,王琳困惑地低下头,用脚尖轻轻蹬着地面。她很快就被人挤了下去,而于秋凉看着那些女孩得意的笑脸,从心底生出一阵厌恶。损人不利己的事,竟然也有这么多人愿意去干,他们活在这世界上,好像专门给别人添堵似的。
  如果有一个人,总是让他人过得不痛快,那总有一天,他给别人添的麻烦会加倍地回报到他自己身上。于秋凉明白这个道理,同时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几个姑娘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秋千前面是沙坑,后面是坚硬的水泥地。摔到沙坑里,会把衣服弄脏,而摔到水泥地上,就不是弄脏衣服那么简单了。于秋凉看着学姐带着恶劣的笑容后退一步,不禁轻轻地抖了抖。紧接着,预想当中的事情发生了,秋千上的女孩忽然尖叫一声,狠狠地摔进了沙坑里,粗糙的砂砾和其中夹杂的小石块把她的手掌磨得破了皮。
  于秋凉捶了捶有点发麻的腿,拉着宋词然走到离秋千比较近的地方坐着。不少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吸引,跑到秋千附近来看热闹。于秋凉忽然有点想笑,他感觉这所学校里所有的鬼故事,背后隐藏着的那只鬼都是顾嘉。看来顾嘉不单单是做了一个故事的主角。
  “你说那个秋千上不会真有鬼吧?”下了体育课,宋词然还想着那奇奇怪怪的秋千。他一边洗手,一边紧张兮兮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唯恐下一秒镜中的脸就变成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
  于秋凉明白宋词然脑子里在想什么,其实这家伙猜对了一部分,那秋千的确闹鬼,可他不能在宋词然面前瞎说。宋词然看不到鬼,那就不能让他知道真的有鬼。
  所以于秋凉昧着良心问道:“你平时少看点鬼故事,做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不好吗?”
  话音刚落,镜中忽然出现了顾嘉的身影。于秋凉悚然一惊,险些尖叫出声。这他妈是男厕所,学姐也太剽悍了,仗着别人看不见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勇闯男厕。
  顾嘉好像是走错楼层了,于秋凉呆呆地看着她从门口飘了出去,久久不能回神。
  宋词然注意到于秋凉的不正常,颇为担心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你?不会见鬼了吧?”
  “你才大白天见了鬼。”于秋凉小声嘀咕,“你把水弄我身上了傻逼。”
  于秋凉心存侥幸,以为余夏生下午不会来学校,自己就可以顺利逃课,但是当他看到顾嘉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他发现事情不像他所设想的那样简单。余夏生和顾嘉不知何时达成了微妙的共识,余夏生没时间盯着于秋凉,居然就找了顾嘉这个外援。于秋凉眼泪汪汪地看着学姐,心里五味杂陈,想不到学姐竟帮着余夏生来看守他,看来余夏生收买人心的手段极其高明。
  宋词然得出去搬东西,起码两节课不在,所以顾嘉坐在了宋词然的位置上,托着下巴看于秋凉写历史作业。于秋凉写着写着,忽然写不下去了,好奇心驱使着他去和顾嘉搭话。他左顾右盼,见同学们或睡或玩或说悄悄话,便也压低声音问道:“学姐,他不是不叫我跟你见面吗,怎么又让你来盯着我?”
  这个“他”,当然是指余夏生。顾嘉嗤笑一声回答:“他说的话你听听就好。他经常这样,上一秒说过的话下一秒就改,谁知道他哪句话是不变的。”
  “哦……嗯。”于秋凉想了想,没想出余夏生到底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可能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是比较短,他对余夏生的行为习惯知之甚少,还不如顾嘉了解的多。
  于秋凉一时想不出别的话题,就在学姐的监视之下继续写作业。有了一双眼睛在旁边紧盯着他,他感觉浑身不自在,连抄答案都不敢抄了,只能温顺乖巧地自主解答历史题。然而正因为有了顾嘉从旁监督,这节课的效率是前所未有的高,于秋凉下笔如飞,还没下课就把历史作业处理完了,他抬头看一眼班里的表,打了个哈欠就想趴下睡觉。
  但顾嘉伸手把他晃醒了:“还没下课,你睡什么觉?”
  “学姐,通融一下,你去高二找你妹妹,我就在这儿呆着,绝对不逃课。你看我作业都写完了,睡一节课又不犯法……”于秋凉悄声求饶,他实在是太困了,想赶紧趴下好好睡一觉。
  谁知顾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他,狐疑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妹妹?”
  难道王琳不是她妹妹?于秋凉困意顿消。他总算想起来是哪儿不对了,距离顾嘉死亡,已经过了十几年,而按照王琳的年纪来看,她是在顾嘉死亡的第二年才出生。于秋凉的思路忽然被打乱了,他往桌上一趴,把脑袋放空,从头梳理了一遍顾嘉的故事,想从中再找出一些新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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