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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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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疼了,正着急忙慌低头欲问,却见宋词然右手一动,翻出一杆泡泡枪。
  “biu!”宋词然口中发出个拟声词,愉快地扣动了扳机。顷刻间,大团大团的泡泡把于秋凉淹没,他才洗掉的黏糊糊的感觉重新围绕在他身旁。于秋凉双眼一翻,差点儿背过气去,他的心脏太脆弱,受不了宋词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总有一天,要让宋词然再气死一次。
  再想去厕所洗手,已经不可能了,宋词然释放泡泡的同时,晚自习的铃声也响了,它冷血无情地打破了于秋凉不切实际的美梦。于秋凉冷笑一声,一弯腰从宋词然胳膊底下钻过,坐回了座位上,拧开宋词然的水壶就往自己手上倒。既然宋词然制造了麻烦,那就要负责清理掉麻烦,他让于秋凉满手黏糊糊,就该贡献出自己的水当作赔偿。
  关于他的行为,宋词然没有异议,数学老师走进教室,于秋凉瞥见同桌封存了泡泡枪。数学老师铁面无私,天生一张方正的国字脸,宋词然要是敢上晚自习玩泡泡枪,一旦被他看到,那枪就逃不过一个被没收的命运,更严重的是全校通报批评,以及扣除学分。
  高中生所谓的学分其实没有特别大的用处,因为一般来讲,只要没有频繁打架斗殴,没有扰乱校内秩序被勒令退学,大家的学分都是满的。于秋凉觉得宋词然应当不会怕学分被扣,他最怕的是当着全校的面站主席台上挨批。
  “高三某班宋同学晚自习玩泡泡枪扰乱课堂秩序因此通报批评扣除学分五分……”于秋凉想象中的年级主任顶着一张常年面瘫的脸吐出这样一句话,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感情,而他似乎已经听到了主席台下三三两两的零散笑声。
  到那时候宋词然又要全校闻名。
  忽然之间,于秋凉的心思被一个四四方方粉粉嫩嫩的玩意儿牵走了,这玩意儿摆在他桌上,刺瞎了他的双眼。这样的配色,这样的图案,这样的摆放方式,一定是一封情书,但于秋凉以为此类故事情节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一辈子都不会。
  大脑尚未思考,手已做出动作,于秋凉拿了根笔,把这封信拨拉到宋词然桌上,心虚地说:“别人给你的。”
  “什么别人给我的,你当我没看见啊,它在你桌上。”宋词然一点儿不和他客气,直接拿起那封信,把它拍回于秋凉桌面上。香风阵阵钻入于秋凉的鼻子,刺激着他的嗅觉,果然是小姑娘用的东西,精致到这份上。
  于秋凉找出美工刀,硬着头皮把信封划开,信封上还有火漆,看来送信人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对方如此用心,于秋凉不好辜负人家的美意,只得万般不情愿地拆信,准备细读里面的内容。
  拆开刚看头三个字,于秋凉就自闭了。
  又是谢江月。
  什么会散发香味的信纸,什么精心印上的火漆,统统都是谢江月麻痹人的把戏。
  于秋凉自闭了,真的自闭了。他把信纸认真叠好,开始寻思着怎样将它物归原主。不管谢江月在信里说什么,于秋凉都不打算和她深入交流,不为别的,一看到她,于秋凉就老想起迟渝,进而想起更多让人不愉快的事。
  回忆起今天上午的那个梦境,于秋凉的脸色变得阴沉。梦里的他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经常挨骂的年纪。谁也不喜欢挨骂,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于秋凉十分记仇,每当回想起以前憋屈的时候,他就气得想爆炸。
  长时间的压抑能让一个人变成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模样,小时候的于秋凉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自他身上完全找不出一星半点后来混世魔王的影子。什么逃课,什么打架,和以前那个乖孩子都扯不到一起去,可度过几年之后,事态就不同了。因为压抑得太久,闷得太久,所以当情绪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时,会造成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
  十五岁之后,于秋凉的情绪长期不稳定,这同他过去的经历有关,同他本人的脾气也有关。他记仇,小心眼,并且过于敏感,小时候父亲喝多了酒骂他打他,母亲因为他做错一道题而斥责他,他都记在心里,任由它们酿成一罐苦药,这药不光苦口,还带毒。
  确实,那个幼小的孩子没有错,但若是执着于自己没有错,会在负面情绪中越陷越深。
  迟渝把路怀明的协议书展示出来,一时间给了于秋凉一种错觉,他感到所有他认识的人都不再可信,就连失而复得的路怀明也一样。路怀明偏心亲生女儿那是自然,他和路怀明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能怪对方不偏向他,大义凛然的人还是少。可这一回和从前一样,他又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最倒霉最吃亏的仍是他。
  小孩子做错一道题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要撤掉凳子,揪起来打?
  小孩子多说两句话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一上来就骂,不让说话?
  父亲喝了酒,把在外面受的气全都发泄到家人身上,那是父亲的错,不是他于秋凉的错,凭什么挨打的是他,挨骂的是他,被整到怀疑人生怀疑自我的还是他?
  实际上,在手持火把走向路怀明的那一刻,于秋凉有一瞬间,很想听从迟渝的安排,但他在听到路怀明的那句话时,这个念头一下子就被打消了。
  他意识到最起码余夏生愿意相信他。
  有那么几个人就够了,不需要太多,不需要再多。于秋凉把谢江月的信塞进课桌,趴在桌上护住自己的脸。他不想知道谢江月是要和他交朋友还是准备做别的什么,他只知道他不想再进行多余的社交。这一辈子他活得很失败,他已经没有兴趣也没有心情再积极向上地生活了。
  余夏生用了个法子,把杜小园打算继续的那项计划给堵了回去,这件事于秋凉其实知道,因为他和顾嘉聊天的时候,大嘴巴顾嘉说漏了嘴,给他透露出一些风声。于秋凉不明白余夏生的真实用意,不过,仅从表面上来看,计划终止对他而言是好的。
  假如还有人想偷偷摸摸地观察他,那尽管观察吧,说到底,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而已。
  还有多少天成年?
  顾嘉说了,就算再有观察计划,到他成年的那一天,一切也都要结束,所以于秋凉盼着赶快成年。
  越过十八岁就好了,管他妈十八岁以后是死是活。死是怎样死,活是怎样活,都不重要了,他得数着日子过。


第105章 一梦
  白天嗜睡,夜间失眠,这是于秋凉的生活现状,是他改了很久但未曾真正扭转过来的习惯。余夏生强行矫正的效果不是很好,每次早睡早起不过一段时间,于秋凉就坚持不住,他还是更喜欢在课上睡觉,然后到了夜里,自顾自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习惯了这种生活状态,现代人嘛,每天除了“慢性自杀”,也不做其余的什么事了。白天受过的气,发泄不出的怒火,到了夜里一股脑儿倾倒出来,不是正好吗?与黑夜相衬的正是灰心丧气,没有光照过来,除去自己,无人再看到这副模样。
  谢江月的那封信,最终还是被烧掉了,它湮灭在火盆里,叫烈火焚烧得一点儿踪影都不剩。于秋凉看着那火苗,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想要看看它是否能将他吞没,而当手掌接近火焰的时候,他硬生生停住了,手就那样悬在半空,不知应当如何进退,如何取舍。
  在干什么?
  于秋凉猛地抽回手,不敢置信地望着盆中的火苗。那封信化成了灰,香味萦在他鼻端经久不散,好像轻烟绕梁般的大梦一场,烈火熄灭后只留下一捧灰烬,来彰显它的真实。新鲜的空气从大开着的厨房的窗口钻进来,冲淡了烟味,冲淡了香味,感谢突如其来的风,给了人几分清醒。
  果真,人只能在清醒的时分思考,唯有清醒,才是唯一能够救命的灵丹妙药。他宁愿做一个清醒的人,也不乐意在虚幻中活一辈子,他讨厌飞蛾不是因为它们的外表不好看,他只是讨厌那种见到一丝温暖就不顾一切扑上去的痴狂。
  酒鬼和飞蛾一样,都喜爱自寻死路,但他不可能,他绝不自己找死。
  一定是因为太冷了,才想着伸手去烤火,这不是他的问题,若真要怪,就怪罪那火堆烧得太热,烧得太旺。于秋凉极短促地笑了,信手拿起一根削去了半截的筷子,在灰烬中拨弄。他不敢把那封信撕碎或者剪碎,世界上多得是闲着无聊喜欢玩拼图游戏的人,万一有个玩心大盛的家伙把这堆碎纸片拿走玩儿,发生了不太好的事,他可担不起责任。
  碎纸机更不靠谱,因为于秋凉知道的,有碎纸机的地方,只有余夏生他们的办公室。与谢江月有关的事,于秋凉瞒着余夏生,他不想让老鬼认得这个女孩,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这种想法到底为何产生。
  女孩的身上似乎藏了一个庞大的谜团,只要于秋凉一看到她,就会感知到她身上所带有的那种神秘。这股神秘劲儿和余夏生不同,也和顾嘉不同,最主要的是谢江月不是鬼,于秋凉一万分地肯定,她是个大活人。
  她就好像迟渝养的那只白猫,看上去漂亮得很,实际上平时藏着爪子,于秋凉总觉得此人不可信任,说不定当别人交付真心的那一刹,她就要伸出利爪,拍碎对方的脑壳。于秋凉不愿意找死,不稳妥的事他不乐于做,而和谢江月打交道,是不稳妥当中的不稳妥。
  不分敌我的时候,有人选择小心谨慎,有人选择无差别攻击,于秋凉属于后者。他起了疑心,所以谢江月这个人,他一辈子不可能与其有过多接触。马上就要毕业了,无论谢江月怀有怎样的心思,都应该消停一下。等到他们毕业,离开这所学校,便再不会有交往的机会,正当关系也好不正当关系也好,届时都无从发展。
  于秋凉是蹲在厨房里暗搓搓地烧纸,他家全是实木家具和各式布料,稍微沾上一颗火星,立马熊熊燃烧,他还不想在余夏生拼了老命保他之后自寻死路,给杜小园等人提供把柄。少年纵火犯,这个名词怎么想怎么恐怖,于秋凉不想当恐怖之源,他坚信自己是个善良可爱又温和的孩子。
  跟顾嘉类似的是,于秋凉对自我的认知同样有很大偏差。他说自己可爱温和,就像顾嘉评价自己温婉明媚一样可笑,然而他们两个浑然不觉,甚至还沾沾自喜,认为这评判十分符合本人特色。
  也许,确实是符合的,但唯一符合的只是那如出一辙的自恋而已。
  躲厨房里烧火,开了窗子通风,在外头确实是闻不着烟味了,可火光仍然扎眼。余夏生本来躺在屋里玩手机,思考着今天垂涎哪块手表眼馋哪家的炸鸡,看着看着就饿了,想走到厨房觅食,结果隔着层毛玻璃门隐隐约约窥见火光,于秋凉这小崽子,居然敢在家玩火。
  “出来出来,你给我出来!”余夏生当即顾不上饥饿,哗地一下拉开厨房的门,凶神恶煞地瞪着于秋凉,“你胆儿肥啊?在家里玩火?”
  面前地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把于秋凉吓了好大一跳,旋即他反应过来,这是余夏生那王八蛋不甘寂寞,跑到他这儿给他找事来了。且不说这烧不烧火同余夏生有多大关系,他一没点着家具二没烧烂窗帘,余夏生凭什么指责他?
  于是他恶声恶气地回嘴:“怎么了,我玩火怎么了啊,烧到你了?我就玩,你管我?”
  蛮不讲理,尽会撒泼!余夏生一张脸都气得快没了颜色,于秋凉却偏偏挑这时候又补上一句:“别跟我说玩火会尿床,你小时候尿床不是因为你玩火。”
  他今天晚上跟小时候尿床这事杠上了,怼宋词然他这样说,怼余夏生他还这样说。虽然他和宋词然的小打小闹,余夏生全然不知情,但至少他说话阴阳怪气,余夏生是明白的。老鬼揪住于秋凉的后脖领子,把他整个人都提溜起来,和大猫逮耗子似的,把他拎回了屋。
  烧火的铁盆还在厨房里放着没收拾,于秋凉唯恐风从窗口吹进来,把灰吹得飘飘洒洒落满整个厨房,连忙挣开余夏生铁钳似的手,连滚带爬地钻回厨房。他并没有多爱干净,他不过是懒得打扫,毕竟天气转暖之后余夏生不经常在家,就算在家,基本上也是在卧室里躺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宛若黄花大闺女,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们家吃饭永远是吃现成的,因为这样不用刷锅,不用洗碗,不用涮筷子。要想判断一户人家是勤劳还是懒惰,对日常生活的态度上不上心,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就是看他们每天都吃什么。每天啃泡面吃外卖的家伙们,大多数没有生活情调可言,他们或许好吃懒做,或许忙碌到顾不上做饭,而于秋凉家的情况则更严重,他们不光懒,还真的很忙,一大一小都是成天不着家。
  但是,顾不上吃饭和顾不上打扫家里,其间没有必然联系。于秋凉一想到纸灰落满整个厨房的画面,浑身汗毛直竖,硬是避过了余夏生,端起铁盆噔噔噔地跑进了楼道。他弯腰放下铁盆,却又感觉不行,二楼可不止有他们在住,万一人来人往的,把铁盆给踢倒了怎么办?
  思前想后,果然还是先下楼把纸灰倒掉好一些。于秋凉想也不想,端起火盆往外面冲,他是想着要把垃圾丢掉没错,可他的举动落在余夏生眼里,就好像他被训斥之后恼羞成怒,公然携盆离家出走。
  哪怕是离家出走,于秋凉也不可能带一只大铁盆,他是离家出走,又不是去要饭。余夏生把他想得太可笑了,幸而他听不见余夏生内心的想法,否则那一盆底的纸灰将与垃圾桶不得相见,转去泼上余夏生的衣襟。
  于秋凉穿得薄,他仗着三月转暖,以唯心主义的想法自动忽略了楼外呼呼吹刮的风,晚间的寒冷,他权当感受不到。余夏生见他只穿条短裤就出了门,不禁替他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天气?这天还能穿短裤吗?要是把腿给冻坏了,到老了又该后悔。
  怔愣之间,于秋凉已经端着铁盆回来了,楼下风刮得略大,余夏生注意到他两条腿打着摆子。
  脾气别扭的人嘴里容易说不出好话,余夏生的脾气原本不别扭,但是他今儿夜里脑袋忽然犯了浑,连带着嘴巴也犯了浑,张嘴就是一句:“冻着了?该。”
  该?
  话音方落,于秋凉那双眼就斜斜地睨了过来,余夏生以为他会生气,谁知片刻之后,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说:“讲得好。”
  讲得好。
  讲得好……
  讲得好?!
  余夏生仿佛被雷劈了,僵硬地立在原地,剩下一双眼珠子尚能动弹,它们追逐着于秋凉的背影一路到了阳台。于秋凉手上还有灰,因此他没有急着去收铁盆,他爪子的干净比铁盆的干净更重要。
  反常的好脾气,必然是在生气。余夏生联想到他烧火的举动,又想起他中午在家莫名其妙地折腾日历,总算觉察出不对来。都到这地步了,再没感觉出不对劲,那就是个傻子。可看于秋凉神色如常的模样,他又犯了糊涂,不知该怎么安慰才显得正常。
  实际上那孩子不需要安慰,过了不到五分钟,余夏生就听到他在阳台哼起了歌。于秋凉唱歌有点儿跑调,他哼的歌,余夏生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是什么,依稀听着像是国歌,仔细一听却又与他们学校跑操时放的背景音乐相似。
  算了,管他在哼哼唧唧什么,如果他需要安慰,自己这就去安慰,不需要安慰拉倒。余夏生顺手带上门,忽然记不清起初离开卧室是想做什么,便兀自摸着下巴回了屋去。
  他走进卧室的同时,阳台上词不成词句不成句调不成调的歌声就停止了,于秋凉转过脸来,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空荡荡的餐厅,轻轻吹了声口哨。口哨声掩盖了点东西,于秋凉随意抬起胳膊,抹去脸颊的灰,慢慢腾腾地走到洗手间里去泡手。他盯着逐渐被染黑的水出神,那水黑得像墨。
  约摸着是被风吹到了,心情也不太好,当天晚上于秋凉就做了噩梦。沉重的黑暗向他压下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目所能及之处全是墨一样的黑。他的梦是清一色的黑,除却黑暗以外不剩下什么,正像他的生活一般,如此简单明了。
  身躯急剧下坠,于秋凉猛然惊醒,胸口针扎似的疼,冷汗涔涔洇湿了后背。周围是和梦境中相似的黑夜,他伸手一摸索,还好余夏生在旁边睡着,再看那薄薄的窗帘,正透着外面街灯的光,这才松了口气。
  梦中曾见到什么,经历什么,他一晃神,全部记不得了,只有他的心脏还替他记着梦境最后忽然下坠的恐惧感,他想这是他压力过大的结果。
  耳畔传来一阵怪异的吹气声,于秋凉惊悚地扭过头,发现余夏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双眼在夜里星斗似的照着他,直让他所有慌乱所有脆弱全都无所遁形。于秋凉像是被火烫到一般,抓着余夏生的那只手下意识松开,而余夏生反过来抓住了他,低声问道:“又做梦了?”
  又?
  难道他还知道别人经常做梦不成?
  于秋凉不答,手掌心微微沁出了细汗,沾得一片湿濡。他想这一定是因为春天太热了,他平时不会紧张,紧张的时候手心也不会出汗。不晓得是余夏生的手热得奇怪,还是他自己的手热得奇怪,总之就是热得很奇怪。
  这怪异的热度很熟悉又很陌生,烫得他有些发抖,又情不自禁地想去接近热量的来源。然而这时余夏生突然放开了他的手,拽着被子将他团团裹住,热气一下子就散了,恍然间又像是另一场梦。
  “做噩梦了,害怕?”余夏生今晚说话尽是问句,但好歹算是一句人话。
  “嗯。”于秋凉懒懒地应了声,裹在被子里往他身旁蠕动,片刻之后,被子底下伸出一条手臂,压在了余夏生身上。
  余夏生正要坐起,忽地被他压回床上,不知道说什么才行,只好揉了揉他的脑袋。那只手落到自己头顶的时候,于秋凉霎时间想起一个问题,如果说一开始余夏生和他住在一起是为了监控他的举动,那现在他们住在一起又算什么?
  试探一下好了。
  “我妈说想见见你。”于是他张嘴胡诌,上来就丢了这么一句。
  余夏生干巴巴地“啊”了一声,听起来好像有些尴尬:“这也太……”
  太什么?于秋凉等他继续往下说,但他到最后也没讲出剩下的话。
  呵,锯嘴葫芦一个。
  于秋凉蹭着他眯了一会儿,突然手臂被人推了推,余夏生悄悄对他说:“我起来一下,我那个……”
  那个?那个是哪个?于秋凉皱着眉,没有挪窝,等他把话讲完,结果他这一句话也没说全乎,仍是剩了一半,在肚子里藏着掖着。
  “……”
  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于秋凉动了动,把胳膊挪开,装作闭上了眼,实则偷偷张开一条细缝,想看看老鬼要去搞些什么。
  他的手臂一挪走,余夏生就腾地坐了起来,先在床沿僵直着背脊呆了半晌,随后同手同脚地走出了卧室门。卧室门没关严实,开了一半,于秋凉看到卫生间亮起了灯光。
  啥玩意儿啊,要起夜就直接说嘛,这个那个的,害得别人以为他要搞大事情。于秋凉暗地里吐槽得很开心,而当他发觉卫生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怪声音时,先前的开心都转变成了震惊。
  他还以为余夏生清心寡欲不近女色,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竟然……
  彩色的烟花轰轰烈烈在于秋凉眼前炸开,也在他脑子里同时炸了,他晕晕乎乎的,简直不知今夕何夕。老鬼是也做梦了吗?对,一定是这样的,否则怎么可能半夜突然醒来!于秋凉几乎要为自己叫好,他实在是聪明绝顶。
  不记得晕晕乎乎了多久,余夏生终于回来了,他推门而入的时刻,于秋凉正茫然地注视着黑暗,怀里还紧紧抱着枕头。见得他这副模样,余夏生只当他是没从噩梦中缓过劲儿来,便老母亲一般坐在床边上哄道:“还难受不?去给你拿两块糖?”
  大晚上吃糖,亏他想得出来。直男的安慰方式千篇一律,如此奇葩的却是万里挑一。于秋凉低低地“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大腿:“你过来。”
  余夏生不疑有他,连忙凑近,谁知于秋凉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嘴边啄了一口。轰地一声响,万丈高楼平地起,顷刻间又被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夷为平地,余夏生双眼发直,被亲到的地方麻麻痒痒,谈不上是怎样滋味。
  于秋凉造完孽,自在快活地躺了回去,嘴里还说着:“亲亲就不难受了。”其语气之幼稚,仿若三岁小孩。
  “那你就多……呃……嗯。”余夏生话说到一半,咬了舌头,急急忙忙从床上弹起来,“你先睡!我再去、再去——”
  话音未落,人又溜了。
  噩梦带来的恐惧此时不再能影响到于秋凉,他摸了摸被余夏生压塌一块的被子,觉出这人或许是会在黑暗中伸手牵住他的。


第106章 水晶
  瞧见镜子里那搔首弄姿的东西,于秋凉的脸色一黑再黑,最终忍无可忍,倒满整整一漱口杯的水,朝着镜面泼了过去。水滴无法穿透镜面,自然也无法伤到内里的鬼魂分毫,女鬼夸张地“啊呀”一声,眼珠稍转了转,忽然化成一团光不见了。
  于秋凉回过头,见余夏生从门缝中探头,年轻女鬼碰上一只老鬼,那肯定会害怕、想逃跑。余夏生本身就是个死鬼,竟还成了驱鬼利器,于秋凉一挑眉,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余夏生看看他,也跟着他笑,但显然令他们发笑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回事。
  虽说之前在门口上滴过血,除非于秋凉主动开门,否则厉鬼无法闯入,但普通的爱玩闹的鬼是挡不住的。它们无法对人造成伤害,就算钻进了家,也不会出什么大事,顶多给屋里的东西挪挪位置,同人们开几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那女鬼藏匿于镜中,兴许是看这家有未成年的小孩子,存心吓他一吓。她长得倒是很好看,瞧不出可怖,但她突然出现,实打实把于秋凉惊了一跳。于秋凉忍耐着,没将镜子砸碎,是因为他理智尚存,而他强忍着不大呼小叫,那是因为他要脸。
  一到了白天,夜间的脆弱就呼啸着躲回了厚重的壳子里,不肯外露分毫。所以说,人必须要早睡,因为只有睡得早,才能更好的排除负面情绪,让自己过得轻松。
  长期熬夜能带来的全部都是害处,人们以为看到深夜的图景是一件很酷的事,殊不知这种事偶尔做一次两次就够了,频繁地做下来,就容易出问题。要么猝死,要么伤心致死,无论哪种死法,听上去都尴尬。
  今天仍要上学,复习阶段进行到第几轮了,于秋凉不知道,他光知道现在每天去学校都要考试。老师们好像是把所有时间都用来出试卷、批阅试卷,至于学生们,全部的时光都用于考试。
  卷子做得多了,见过的奇妙题型就多了,见过的奇葩答案也多了。如今于秋凉和宋词然每天的娱乐活动,除了挑出卷人的疏漏,就是互相嘲讽对方出错出得可笑,不然,在娱乐设施匮乏的高中,他们还真不知道该玩些什么。
  如果让老师听到他们想玩,估计他们又要挨一顿说:马上就快高考了,倒计时的牌子还在前头明晃晃挂着,这种时候还想着玩儿?真是分不清轻重缓急,本末倒置!
  然后再过一段时间,真的要高考了,老师们又会想方设法给学生们减轻压力,告诉他们不要紧张。但是,学生们不可能不紧张,高考的意义重大,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临考还不紧张的有两种,其一是稳如狗的学霸,其二是稳如狗的学渣——前者成绩稳定在前列,后者成绩稳定在倒数,无论努力与否拼搏与否,出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这两类学生都不紧张。
  宋词然算是前者,而于秋凉……他和这两种人都不同,他的成绩不稳定,心态却很平和,他把高考当成玩耍,因为在他心里,高考没有多大用处。
  从前他没想过要上大学,现在他更不想去上学。他这辈子就乐意呆在家里藏在屋里摸鱼,摸鱼摸够了就喂猫,玩猫玩够了,就睡觉。神仙般的日子,悠闲的生活,是于秋凉梦寐以求的,但他老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可能,大概,或许,应该,他还是要去上大学。
  ……只好尽量选一个离家近的学校了,他不想住宿,集体生活会让他烦躁。
  最近于秋凉的爸妈不停地打听他以后想考哪个学校,于秋凉摩挲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上大学这种事,是想上就能上的吗?毫不客气地说,他感觉自己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就算考上了,没准儿校方看到他的数学成绩,还不会要。
  大学招生是怎么一回事,这时的于秋凉尚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他想,反正以后都要明白的嘛,现在着急也不管用,如果考不进去,知道流程有什么用?
  他倒是想得很开,衬托得他家人的担心略显多余。
  出乎意料的是,余夏生没有过问他关于将来的打算。于秋凉想了想,认为余夏生这是觉得他人的选择与己无关。说到这里,于秋凉又开始怀疑老鬼会在高考结束以后悄悄离开。余夏生最初接近他,就是打着替路怀明监督他学习的旗号,待到高考结束,又能用什么理由呆在他身边不走?
  他要是真走了……
  他要是真走了,于秋凉的生活就恢复得和以前差不多。他离开高中,遇不上顾嘉,路怀明和杜小园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余夏生也不见了,他从此以后就是个普通人,风风雨雨不沾身。
  可当真能变得普通吗?
  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更改,只要时光未曾倒流,于秋凉就还是个死人。他是一缕游荡在阳间的孤魂,少有同类,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死后遇见的同类,甚至比生前还要多一点。
  余夏生已经把他同化了,如果这老鬼还想跑,扔下他不管,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王八蛋。
  渣男。
  于秋凉重重地哼了一声,引来宋词然侧目。从早读开始,宋词然就觉得同桌不大对劲,他心里好似憋了一团火,但绝对不是因为自己。忽然间,宋词然精神振奋,他很好奇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人能令于秋凉大动肝火。
  刚要开口去问,却又忽然发现于秋凉脸上怒容尽褪,换了一张笑面。宋词然大惊失色,以为同桌精神分裂,顿时不敢再问,埋头做数学题去了。
  考试时间是两节课,中间有个小课间,于秋凉没有动,趴在桌上睡觉。昨天夜里他没休息好,前半夜是因为噩梦,后半夜是因为余夏生。他累得很了,把脸埋在手臂里,直到短暂的课间结束,第二节 课响铃。
  “啊……”被宋词然摇醒的于秋凉还心不甘情不愿的,横竖他不会写数学卷子,还不如睡过去,反正数学老师也不管。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朝讲台上瞟了一眼,见数学老师真的没在注意自己,干脆倒头睡下,拿外套把上半张脸盖得死死的,仅留下俩鼻孔眼儿和一张嘴用来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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