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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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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笑又笑不出来,兀自瞪了半天的眼,最后一掀裤管,硬邦邦地说道:“你打得我疼。”
  老鬼凑过去一看,好么,这孩子恢复得不错,不久之前他腿上还遍布红痕,现在红肿已经消下去不少,仅剩下那么一两条还在皮肤上固执地呆着。余夏生笑了笑,伸手在于秋凉小腿上一抹,于秋凉哼了两声,手指忽然搭在了裤子拉链上。他不能穿着这条裤子睡觉。
  “要脱裤子先说一声啊。”余夏生脸上的笑容一僵,迅疾地从床边跑开,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于秋凉扫他一眼,自顾自把裤子蹬下来,随手往床尾一甩,想等睡醒了再把它扔进洗衣机。
  躺在床上,并不意味着很快就能入眠。于秋凉经常性地失眠,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他都有可能睡不着。这会儿他思虑过重,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又钻不进睡梦了,烦躁得浑身冒汗。他能感觉到余夏生还在屋里没有走,只是不知道这家伙是在书桌前面看书,还是站在窗台那儿发呆。余夏生老是透过窗户往外看,于秋凉不清楚他在看什么。
  过了没多久,床的另一侧忽然向下一沉,于秋凉知道,这是余夏生也爬到床上来了。余夏生把小鬼送到了同事家里,现在他们中间不必再拦着一个小拖油瓶了。于秋凉迷迷糊糊地想着,困意终于泛上来,而就在此时,余夏生突然戳了他的腰一下。
  “干什么!”于秋凉气坏了,他好不容易有点儿睡意,结果老鬼给他来了这么一下,这让他怎么继续睡?如果他今天睡不着,那就都是余夏生的错。
  他想给余夏生甩脸色看,所以他只是吼了一声,并没有翻身,依旧侧躺着,亮给余夏生一个后脑勺。余夏生也没强行把他扳过来,但不知为何,老鬼的手今天异乎寻常地不安分,一会儿戳戳于秋凉的腰,一会儿摸摸他的后背,直摸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瞬间移动到洗手间里,以求得片刻安宁。
  蓦地想起之前那一夜的经历,于秋凉猛地按住了余夏生的手,省得他再撩拨出什么问题,让两个人都尴尬。身为男性,有某种反应实属正常,但于秋凉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意味着他压不住青春期的躁动,要和其他孩子一样受神秘因素的摆布。他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身上,他要做一个自控能力超强的人,谁也不能让他失败,就算是他自己的身体也不行。
  余夏生抽回了手,又想看看他背上的黑印,于是掀开被子,把他的衣摆往上一拉。于秋凉从床上弹了起来,回身给了余夏生一拳,好像被变态骚扰了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都萦绕着狂暴的怒气。余夏生不晓得他怎么回事,只道他还在为挨打的事置气,刚想出言安抚,忽然眼前一暗,一只大枕头盖了过来,严严实实地挡住了视线。这下好了,老鬼的世界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只有耳朵还灵光,他听见于秋凉窸窸窣窣地换了身衣服。被窝轻轻一动,这是小孩又躺回来了。
  “还生气呢啊?”余夏生把枕头扯下来,垫在胳膊底下,支着下巴看小孩的背影。于秋凉吃得不多,胃又不好,整个人瘦得没几两肉,余夏生坏心眼地去掐了掐他的肩膀,意料之中地招来一巴掌。
  是不是在生气?于秋凉本人也不甚明白。他只觉得胸中好像有团火似的,那团火在烧灼着他的心脏。他不由蜷缩起来,手也按上了胸口,钝钝的疼痛逐渐变得尖锐,仿佛有一把钢刀在切割着他的心。他的心已经不会跳了,但依然要承受凌迟的痛苦,他徒劳地按住胸口,不断用力,却也无法减免那颗心所受的刑罚。
  “疼。”他张了嘴,终于示弱。余夏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伸手抚上他的后背。于秋凉往后靠了靠,感觉后背上的黑色印记在发烫。余夏生摸了摸他的脸颊,把他抱进怀里,有一个同样火热的东西抵在于秋凉后心处,两团火撞在一起,融合了,消失了。于秋凉松开手,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那黑色印记会发烫发疼,嘴巴就先于大脑而动作,送给余夏生一句“对不起”。余夏生顿了顿,在他身上轻轻拍两下,和哄小婴儿似的,哄他睡觉。这回老鬼不打扰他了,他很快就开始犯困,眼皮沉沉地向下堕,给他心灵的窗户拉上了窗帘。
  世界上的人,彼此之间多少是有联系的;世界上的事物,彼此之间也有那么点儿联系;一件事的发生,可能是另一件事发生的原因;这一件事,可能是那一件事的结果。余夏生一边拍打着于秋凉,安抚他受了惊吓的灵魂,一边望着衣柜上映出的模糊影像,念着于秋凉背上那块黑印。
  红衣女和她的丈夫害死了不少人,而且她的丈夫本身就带有罪孽,这些孽债,一桩桩一件件地累积在一起,全压到于秋凉身上,没把他即刻压死就算不错了。余夏生闭了眼又睁开,忽然坐起身来到书桌上去拿针。他刺破食指指尖,血珠立马就渗出来,他悄悄地扯开于秋凉的衣领,在黑印上沾了一点血。黑色的印记遇见他的血,有些地方缩小了,有些地方淡化了,而变淡了的那部分,不管他怎样往上涂抹,也无法把它们全部都消除。
  余夏生心里久违地生出怨气。他觉得杜小园应当及时去阻拦于秋凉的,可是杜小园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怨她不作为似乎有点儿不合情理。这么想着,他又去怨990215,都是因为这家伙活着的时候不好好做人,才和妻子一块儿死了,又一块儿化作厉鬼。990215是个货真价实的王八蛋,他生前害死他的妻子,死后又害死更多无辜之人,要不是他干这么多错事,哪能轮得到于秋凉遭罪?余夏生越想就越觉得这个逻辑没错,他又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联想。他认为990215和990214之所以这么久没被抓捕回来问罪,正是因为他们部门办事不力,既然如此,那他今天就不睡觉了,加班加点地工作去。
  余夏生说到做到,想着今天要不眠不休地工作,他就立马起身,要离开温暖的大床。没成想,他刚爬起来,于秋凉突然翻了个身,把他拽回床上。睡梦中的小孩力气竟非一般地大,余夏生被拖回来,额头磕在床垫上,虽然没有受伤,但是闷闷地疼。他无奈地偏过头,感觉自己要磕出个脑震荡。


第42章 回溯
  余夏生身上不算热乎,但是胸口那一块儿烫烫的,烤得于秋凉后背心儿很舒服。于秋凉美美地睡了一觉,从天刚擦黑那会儿一气睡到夜里八点半,这才悠悠转醒,望着卧室顶上的灯发呆。他一醒,余夏生立刻就被他惊动了,然而他们两个谁也没先起床。今天的枕头和被子分外香,可能是受了洗发水味道的侵染,于秋凉深深地吸了口气,把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不愿意再从床上爬起。就让他这样赖在床上,一辈子不起来吧!床上又香又软,多舒服!
  他才刚清醒过来,又要再度睡去,直叫余夏生哭笑不得。余夏生只感觉这孩子再睡下去会睡得头疼,届时还是他自己遭罪。他身上不得劲了,别人不可能替他受着,就算余夏生想替他承受,也完全做不到。
  余夏生凑在于秋凉耳朵边上,耍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于秋凉嫌弃地看他一眼,然而这一眼被黑暗掩盖,失去了原有的威慑作用。余夏生今天变成了一个人形的提问机器,可能他是真的好奇于秋凉为什么哭成那副样子。于秋凉本不愿回想,但架不住对方一个劲儿地问,只好绞尽脑汁,以比较委婉的方式作答。
  人们不快乐的原因,可以用一个大的解释来概括,那便是“需求和所得不匹配”。余夏生觉得,于秋凉不高兴也是因为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但他不知道于秋凉到底想要什么。他反复问着这个问题,倒也不怕于秋凉觉得他烦。他的思维其实很简单:既然路怀明把于秋凉托付给了他,那他就要尽量满足于秋凉的需求,把孩子养得好好的,这才不辜负路怀明对他的信任。同时,他也很想养个小弟弟,他家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从小到大没体验过有兄弟姐妹的感觉。没哥哥姐姐宠着他,那也就罢了,让他养个弟弟妹妹也行;于秋凉恰好是天上掉下来的小弟弟,他白捡个大便宜,不好好养孩子怎么能行?
  他这边想着兄友弟恭,于秋凉那头却犯了难,于秋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自己内心的想法。于秋凉最大的愿望,说出来有些吓人,他是想死,因为他觉得活着没意思,而且总是烦心事占大多数。他感觉自己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是个不折不扣的累赘,而累赘不如被丢弃,躺在一堆废品里和垃圾为伍。
  当然,这种念头他是不能直接对余夏生讲出来的。如果他真说得这样直白,则又要引发余夏生对他的担忧。他不想让任何人为他耗费心思,他不值得他们那样重视。他想了想,没能回答余夏生的问题,却是反过去问了:“你觉得,如果一个人想死,别人却要逼着他活,这样子是在做好事吗?”
  把这个问题抛出来的那一刻,于秋凉就后悔了。他千不该万不该拿这个问题去问余夏生。他知道余夏生虽然管他管得严,但也是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而他这样问对方,倒像是在指责对方自私自利,以他人的苦痛来成全自己的道德。于是,没等余夏生回答,他就急着换个话题,但余夏生把他的话头截住了,竟反过来对他道歉。背后的印记又开始隐隐作痛,于秋凉清楚地意识到,是自己给余夏生添了麻烦,真正该道歉的是他自己,可那声“对不起”堵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直噎得他疼痛难忍、无所适从。
  “你……嗯。”可能是睡得太久了,于秋凉的嗓子有些哑,但他决定现在就把话说开,省得以后麻烦。他借着被子的掩护,局促地拉了拉衣角:“我活着很累很无聊,但是,如果你能让我稍微高兴哪怕一点点,我就觉得现在挺好。”
  “是吗?”余夏生只说了两个字,之后久久没有回音,他好像在反复咀嚼这句话,想咂摸出其中真意。瞧余夏生这样认真,于秋凉又感觉不好意思了。这个话题过于沉重,而他总说这种丧气话,貌似有逃避现实的嫌疑,于是他转移了话题,开始和余夏生开玩笑:“我要求很少的,今天不让我做数学题,我就很快乐。”
  正经的人惯常把玩笑话也当真,余夏生正仔细品味着他刚才那句话,没能迅速切换状态,竟是认认真真地回复了一句“好”。这回轮到于秋凉哑口无言了,他有时候就是没法接余夏生的话。假如把余夏生所说过的话单独拎出来看,每一句都平平无奇,但不知怎的,它们老是不停地在于秋凉心里到处冲撞,把他一颗心撞得活蹦乱跳。
  那句“对不起”终于找到了出路,从于秋凉嘴里冒了出来。他半张脸藏在被子里,一双眼紧盯着余夏生。他不善于表露自己的情绪,也不善于剖白自己的内心,今天晚上说完这寥寥可数的几个字儿,他已觉得他失去了做人的勇气,恨不得钻进地缝,再拿水泥把缝堵死。
  余夏生的思路猝然中断,他愣愣地看着于秋凉,突然笑出了声,又上手捏人的脸。小孩的脸上倒是有点肉,不像身上摸起来梆硬,全是一根一根的骨头。
  被他掐了脸,于秋凉下意识地想还手掐回去,但思路一拐,又偏离到了别处。于秋凉在想,既然在十八岁生日之前还能长高,那他为什么不抓住这短暂的机会把自己的个头往上拔一拔?他觉得这比好好学数学重要多了。
  外人看他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不是他的内在,而是他的外表。虽然外貌并不能代表一切,但是,长得好看又不是什么差劲的事,所以,人们总是能变好看一些就变好看一些,而且把自己收拾整齐,也是一种礼貌,大家都愿意将这种礼貌延续下去。于秋凉认为数学成绩的好坏并不能成为衡量一个人内在品质良好与否的标准,数学是毫无美感的学科,起码他认识不到数学的美。数学家们可能认为数学是美的,然而大众的标准不这样想,于秋凉在这种时候愿意跟随大众的看法走,他愿意追求所有人都能看得懂的美。
  他这样想着,忽然从床上爬了起来,在余夏生惊异的眼神中,他开了灯,从书柜底下拖出了几个大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他从小到大做过的所有数学卷子。保留它们,并不是于秋凉的本意,他没兴趣拿数学卷子来丰富他书柜里的收藏。他把这些卷子分门别类,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其实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将它们一下全部丢弃。
  生在他们这个地方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与各种各样的试题为伍。于秋凉把小学时的卷子摞到一块儿,就已经有惊人的厚度,若再加上初中的,刚好可以放满半个窗台;而高中三年的试题数量最为可怕,它们的身高已然超过了于秋凉的身高,并且还有不断增长的趋势。于秋凉想到自己上次和宋词然聊天时所说的:高中三年给他们带来了用不完的草稿纸,和一大捆一大捆的废笔芯。他搓了搓右手的中指,上面被笔杆磨出来一块茧,不知何时才能消得下去。
  “大晚上的,又收拾柜子?”余夏生还没搞清楚状况,他甚至都没看清于秋凉从书柜底下拖出来点儿什么。于秋凉嘻嘻一笑,吃力地把那些试题搁到窗台上,窗台的面积不小,但他一把这些废品都放上去,窗台竟然被挤没了。学生们苦啊,他们的书包越来越轻,那是因为他们的书和试题全都在学校里,满满当当地塞进了课桌。于秋凉这还只是把数学题拿了出来,倘若加上其他科目,恐怕能放满他半个卧室。
  那些废品堆在柜子底下,经年累月地吃灰。于秋凉看了看自己沾满灰尘的手,一脸嫌弃地跑进了卫生间。余夏生抱着枕头,盘腿坐在床上看他折腾,这时候,一张数学卷子突然掉落在地上。余夏生过去把那张卷子捡了起来,发现这是于秋凉初三时候的考试卷,令人惊讶的是,初三的于秋凉考数学竟然能拿满分。
  初中数学和高中数学果然不是同一个科目,难怪于秋凉有这样大的心理落差。余夏生多少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自暴自弃,但于秋凉正常的时候老是笑哈哈的,余夏生不觉得他承受不住这点小事。不动声色地把那张卷子放回去,余夏生依旧呆呆地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看向对面的墙壁。他之前没认真观察过这面墙,此时仔细一看,竟发现在半人高的地方有铅笔画出来的图案,不过线条模糊,像是后来被人拿橡皮一点一点地磨掉了。
  这个小区不算很新,但也不算很旧,它大概有六年的历史,于秋凉今年十七岁,他不可能是在这间房里长大的。而且他的房间,只有过他一个主人,墙壁上笨拙的线条,幼稚的图案,会是谁画上去的?
  于秋凉好像有个弟弟,可他的父母包括他的弟弟,都不和他一起住。
  这是为什么?
  路怀明也知道于秋凉有个弟弟,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余夏生在外面都听到了。他只听了个大概,因为路怀明只说了个大概。路怀明似乎也不是很了解于秋凉的那个弟弟。根据于秋凉的那句话推测,这个小男孩是在路怀明去世之后才出生的,虽然不懂得他的降生意味着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必然很特殊,还很有可能是某件事的□□。
  卫生间的门又开了,于秋凉的手还没完全擦干,就甩着水珠跑进了屋。余夏生轻轻拍着枕头,看着于秋凉把那些废纸一袋一袋地提出去,既没有询问,也没有制止。有些人平常不收拾东西,一旦要开始收拾了,就把旧物一件一件地往外扔。时常清理废物是个好习惯,于秋凉显然也保持着这个好习惯,他不是一门心思只知道恋旧的人,没用的东西他就丢掉。余夏生不讨厌爱丢旧物的人,但照于秋凉那个样子来看,他有点害怕哪天于秋凉心血来潮,自己把自己清理出家门。
  窗台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于秋凉拿着抹布,把它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叫那纯白色的石面光洁如新。他意犹未尽地环顾四周,还想再找出一点旧东西来丢掉,好让自己的房间变得更整洁,余夏生见势不妙,连忙出声打断:“差不多行了,赶紧睡觉,明天还上学。”
  “上什么学,不上。”于秋凉拿起书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脖颈,话音突然卡了壳。他发现自己脖子上那一圈手印消失了,再挽起右边的衣袖一看,手臂上破皮的地方竟也恢复得完好如初。他顿时纳了闷儿,这复原得也太快了,不太正常,多半是余夏生趁他不注意偷偷捣鬼,好让他赶快回去上课。
  余夏生果真是抱着让于秋凉赶快回去上课的心思。他不再逼着于秋凉去写数学题,但早上把人叫醒的方式越来越简单粗暴。于秋凉睡得好好的,身上的被子突然没了,热烘烘的感觉一下子没了大半,冷飕飕的风从背后吹过来,余夏生这混蛋居然打开了窗。
  “别,别……把窗户关上,冷。”于秋凉抱着膝盖,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想以此抵御侵袭入室内的寒风。他觉得余夏生简直是在没事找事,怎么成天和个老妈子一样,他记得他妈妈就喜欢大早上开窗,说是要换换室内的空气。
  究竟有什么好换的啊?外面全是雾霾,屋里的空气本来还好,被这么一换气,也都变成了新鲜的雾霾。于秋凉缩得紧紧的,抱着他的枕头,余夏生抓住他的脚踝想把他拖下床,不出意外地看到他双腿踢蹬,好像被人揪住尾巴的小狗一样。
  “起床,上学去。”余夏生命令他起来。
  “再休息一天,我倒倒时差,就一天!”于秋凉叫唤着,企图让余夏生心软,“明天,我明天一定去上学!”
  “猴子也喜欢等明天。”余夏生说,“难道你也是猴?”
  于秋凉自然不是猴,他嘟嘟囔囔半天,还是乖乖地起床了。
  余夏生亲自送他到了学校。
  久违的学校大门出现在眼前,于秋凉觉得他这是放了个小长假。别的不说,不上学就是有点爽。他背着个空书包,乐颠颠地跑上楼梯,恰好撞见同样放了个小长假的宋词然。狐朋狗友一打照面,登时两眼泪汪汪,好似他乡遇故知那般,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他们现在非是在异乡流落,学校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于秋凉闲了几天,闲得不知今夕何夕,宋词然同样不晓得今天是周几。管他呢,不管是周几,都一样得上课,都一样是混日子。
  “这么久没来,估计桌子都被考试卷给淹了。”宋词然小声嘀咕,“你是为什么不来啊?你也感冒、发烧?”
  “没有。”于秋凉余光瞥见一个矮小的人影从楼梯拐角处一闪而过,原本想好的说辞忘了一半,只得随口胡诌,“我哥把我打了。”
  “什么?他打你?为什么啊!”宋词然大惊失色。他以为像余夏生那样文质彬彬的人,是不会轻易动手打孩子的。
  此事说来话长。于秋凉眼看着那古怪的人影离他们越来越近,不禁加快了脚步:“等到了教室再跟你讲。”
  钟楼


第43章 酒鬼
  及至到了教室,那诡异的矮小影子却消失了。不消多时,顾嘉出现在教室的后门,对于秋凉打了个手势,叫他放心。大概那个跟着他们两人的影子是从别处跑来的孤魂野鬼,已经被顾嘉赶走了。
  顾嘉说是拿一分钱办一分事,但她把于秋凉看作她的朋友,她的小弟弟,她对着兄弟不会把账算得那么清楚。什么拿钱办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全是她用来讹余夏生的钱所编造出的说辞。余夏生不晓得她打着怎样的算盘,于秋凉可是明明白白,然而顾嘉就算从余夏生那多捞了钱,那些钱也是只能供给死人花的,于秋凉无法分得一张两张钞票。这事儿,他管也好,不管也好,都对他既没有害处也没有益处,所以他懒得拆穿顾嘉的小把戏,依旧和顾嘉做着兄弟姐妹。
  于秋凉紧挨着暖气坐下,舒爽愉悦地长叹一声。顾嘉又消失了,多半是去高二盯着王琳。想来王琳也是好运气,有个这么听话的闺女寸步不离地陪护着,就算以后顾嘉不在她身边,而是钻进了她的肚子,为了偿还顾嘉保护自己的情分,于秋凉也得接了顾嘉的班,代学姐保护王琳。
  他们之间的关系着实复杂得过分:王琳是于秋凉的学妹,于秋凉又是顾嘉的学弟,他们三个就像是三只紧紧联结在一起的圆圈,形成了一个怪异的链条。每次于秋凉提到今后的辈分问题,学姐就要和他发脾气,但他们笑着闹着,彼此心里却都明白,待到顾嘉真的重获新生的那天,她就再也不是顾嘉,而成了一个全新的孩子。她再也不会认得于秋凉。至于王琳,那将是他们仅存的一丁点关系。
  虽然是坐在教室里,但于秋凉可是半点儿不乐意学习。他的心已经野了,随着冬天的风呼呼飞卷着,飞到了荒郊野外去。正当他漫无目的地飘荡着的时候,窗户突然被敲响了,他吓了一跳,以为是顾嘉又来作怪,然而他扭头看去,却发现窗外是那只猫。
  猫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这位宠妃了,乍一重逢,尽管没有热泪盈眶,但盛情依然是有的。它拿尾巴敲着窗户玻璃,催促于秋凉赶快开窗迎它进屋,于秋凉望见这校园里的小皇帝,不禁喜上眉梢,也不顾自己身上仅穿着一件薄外套,立马喜滋滋地开了窗。
  “诶哟呵!”宋词然刚脱了外套,冷不防又从外头吹来一阵风,这风来势汹汹,掀翻了他桌面上摆着的薄笔记本。薄薄的本子被风吹落下地,发出啪嗒一声响,宋词然慌忙去捡拾,结果后腰露了出来,皮肉一招风,登时起了一层细细小小的鸡皮疙瘩。他感冒才没好多久,自然不想回到先前那苦苦煎熬的日子,为了报复,他把笔记本提溜起来,甩到了桌面上,紧接着扑到于秋凉那边,拿他两只冰冷的手去摸于秋凉的腰。
  于秋凉刚把猫主子放进来,正盘算着怎样把这位老爷伺候得高高兴兴,腰间就覆上了两只冰冷的手。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呼喊出声,旋即意识到这不是鬼而是他的同桌,于是那惊呼声硬生生折了个弯儿,一个猛子扎回了肚子里去。猫主子眯缝着眼,卧在于秋凉的课桌上,一副世家大老爷的派头。它身份高贵,理应自持,才不屑于管理仆人们的打打闹闹。
  其他人的课桌上都罩了蓝色的桌布,但于秋凉的桌子上没有。当初他年少轻狂,在桌布上写了不少过激的言论,后来过了那个年龄,他开始因过去的举动而感到羞耻,于是他撤了桌布,从此将其打入冷宫,再不提起。的确,在夏天里,盖一层桌布会让人感到闷热,可是,如果是在冬天,那桌布就成了保暖的利器,于秋凉的桌面上少了一层布,又硬又冷,猫主子躺得不踏实,没过多久便跳了下来,又黏黏糊糊地往于秋凉身上蹭。
  这些天于秋凉始终在家,是没穿过校服,不过余夏生素来勤劳,在他把校服换下的那天,就已将校服洗得干干净净。今早出门的时候,于秋凉穿着一身干净衣服,心情也好了不少,但是现在,这身刚洗干净没多久的校服,又要沾上猫主子的长毛。于秋凉咧了咧嘴,只盼余夏生这回能下手轻一些,别把他打成个皮开肉绽的惨相。
  不知怎的,宋词然觉得于秋凉身上比之前热乎,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好友的脸,两片嘴唇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过了些时候却又闭上了嘴,安安心心地拿于秋凉做火炉,给他自己暖手。在实际的利益面前,一切疑问都是没必要的,宋词然不求一个解释,他只求一个手暖。他愉快地晃悠起来,于秋凉见他得意忘形,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觉得这家伙简直烦人到了极点。
  有些人,他们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于秋凉也正是这样子的生物。他表里不一,内外并不一致,他心里装着一座庞大的山,却只在外头显露出一个小小的尖角;有时候,那尖角底下藏着的又不是山,而是其他的与山全然不同的东西。他觉得宋词然很烦人,但是他不抗拒对方黏着他,反而还盼着对方多陪他玩耍;他觉得猫毛沾到身上就不好清理,但是他绝不把猫往外面赶,相反的,他一下又一下地逗弄着猫儿,侍候得猫大爷发出了满意的叫声。
  寂静的教室里,这点儿并不算响亮的叫声显得格外清晰。代课的英语老师看过来了,宋词然慌忙撤走了塞在于秋凉衣服里的手。于秋凉眼睫毛微微一动,似是和英语老师对视了一下,但英语老师没说什么,只稍稍停顿片刻,又继续讲她的课。于秋凉同样也没说什么,他低了头,继续摸那只猫,而很明显的是,他的动作没有刚才那么走心了。
  猫主子对此表示抗议,它拿尾巴轻轻拍打着于秋凉的手背,叫它的爱妃不要走神,须得尽心尽力来伺候它。它的拍打非但没唤回于秋凉的灵魂,反倒叫那本就已经飞出躯壳的灵魂飞得更高更远了。猫这才着了急,咪呜咪呜叫了两声,讨好似的把小脑袋搁在于秋凉手心里,纡尊降贵地磨蹭着于秋凉的手。宋词然也想逗猫,此刻在一旁嫉妒得双眼发了红,于秋凉兴许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游离天外的魂魄终于归位,他的眼珠重又灵活地转动起来,一双巧手也轻轻地抚摩起了猫的后背。
  “它怎么老黏着你?”直到下课,宋词然也没能分得一个逗猫的机会。他看着那只猫从于秋凉膝盖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出了教室,感到牙根发痒。他很想跟过去,厚颜无耻地贴在猫的屁股后头,他心甘情愿给猫主子做铲屎官。于秋凉瞥他一眼,知道他是还念着那只被他爹送走的小猫。这都是高一那会儿的事了,谁知道宋词然竟能记得这么清楚!那只被送走的小猫,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他的执念。
  “唉——”于秋凉悠悠叹息,半是戏谑半是惋惜地说道,“自从和你分别之后,我看所有的猫,都像你。”
  那原句被他改得面目全非,但这并不妨碍宋词然理解他的意思。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宋词然总能从于秋凉的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来。他晓得于秋凉是在拿那只小猫的事取笑他,却也不生气,甚至还反唇相讥:“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眼里心里就全是你,手机桌面也是你,锁屏也是你——”他凑近了,哈哈地笑,同时故作神秘地问:“电脑桌面是不是你?”
  上次他看到了于秋凉的锁屏,居然将其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于秋凉的脸刷一下变了颜色,好像刚从开水里捞出来似的,头顶还蒸腾着热气。他的脸皮没那么薄,会因为手机锁屏的事而害臊,他是想起来他那诡异的青春期的躁动。那害人的生理反应,每当他想起来,往往大乱阵脚,人经常被自己的生理反应所害,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看他反应这么大,宋词然不好意思再逗他了,恰逢猫主子遛弯回来,它踩着上课铃又跳上了他们的课桌。这一次,猫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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