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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春与景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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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曲景明从楼下上来,见了和春,立即班主任上身:“你借的课外书是不是没还?拿过来,中考前不许看了。”
  唉,怎么管得这么死,婆婆妈妈好烦……真是甜蜜的烦恼。和春耷拉脸:“哦。”又补充,“那你也不许看,一个字都不许看,要公平!”
  曲景明:“我没这个闲功夫。”
  和容静静地看他们俩推搡着回到和春的房间,忧心又重了两分。
  但她也没有什么功夫把精力放在两个孩子身上,一下楼,正在大客厅充电的手机就响了,陈老太盯着电视机,头也不抬地提醒“已经响第三次了”。她接起来,是公司销售部的主管,才“喂”了一声,那边就噼里啪啦开始汇报情况了。
  陈老太偶尔赏女儿一缕视线,都只见她皱着眉,面色略凝重,电话打了五分钟,整个过程里,她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可以。”
  第二句是:“明早开会讨论。”
  然后挂了电话,拎起沙发上的包就往大门口走去,还在门前照了照镜子,整理发型的期间熟稔地掏出口红快速补了个红唇,就开门出去了。
  陈老太这就急了,站起来:“都九点多了,你上哪儿去啊?”
  和容一只脚已经踏出门口,扶着门锁交待:“加班。你先睡吧,别等我。这两天可能不回来,两个小子你看着点儿。”
  陈老太悻悻地抿了抿嘴,点点头,电视机的声音在别墅宽阔空旷的空间里回荡着,电视剧的台词传到了耳边,却没有入耳。九点多,以往在根竹园,她能在堂屋里听到楼上两个孩子一言不合打起来的动静,现在不行了。一是房子太大、隔音太好,二是两个孩子不打架、不热闹了。
  她活了这么多年,突然觉得孤独。就连过去和女儿之间没有温情,只有你给钱我干家务的形式时,她也没觉得有这么孤独。人呢,真是日子好了就矫情。她自我鄙夷地撇撇嘴,重新坐下,继续看电视……可心口总是隐隐地疼。
  之后两天和容果真没有回来,周日下午,两个孩子返校之前,她还打了个电话,说得去山东出差,可能还得多几天在外面的。陈老太心不在焉地回答:“哦。”那边压根也没在意她语气里的情绪,匆匆收了线。
  曲景明跟和春都收拾好书包下楼来了,后者蹦去厨房,找饭盒装中午剩下的鸡翅,曲景明无奈地在门口等着,看陈老太刚挂了电话,问道:“是和姨吗?”
  “嗯。”陈老太点点头,抬脸笑笑,道,“说下个星期也没时间回来了,去山东了。”
  曲景明是个对负面情绪极其敏感的人,对陈老太笑容底下的落寞,他轻易便能感受。可现在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形,陈老太在老去,和容在奔波,他跟和春也只会越走越远,人世间人与人的亲密、疏离、分合,规律就是这样,难以抗拒,安慰起来也是捉襟见肘、显得窘迫,他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得留几句注意安全、有事电话的废话。
  陈老太听了,冲他和气地笑笑,撩了电话,姜还是老的辣,看穿了孩子涌到嘴边没溜出来的话,道:“别把我想得跟什么怪脾气古老婆子似的,我的活法儿你还不懂吗?家里也不是谁都没有,你的鹅还在呢。”
  她冲门外偏偏头。
  曲景明侧脸看出去,只见鹅站在水龙头旁的下渠边,身形一动不动,唯有长脖子因为呼吸而有一些耸动的痕迹。别墅的院子比根竹园的院子大多了,在根竹园时,它一天要在院子里溜达不知道多少遍,逢年过节买回鸡鸭,它还要上去搏斗一番。现在地方宽了,它却喜欢呆在一个地方过一天。
  一老太,一老鹅,都在暮年的门口孤独张望。
  曲景明一点也没有被陈老太的话安慰到,只觉得更为这种情景难过了,便朝厨房喊了一声:“和春,你装好了没有?”
  和春应声出来:“好了好了。”手里拎着个饭盒,跟陈老太招呼道别,“大妈,我们去学校了,有事电话啊!”
  陈老太两手叠放在身前:“走吧走吧,小小年纪,一个个都啰啰嗦嗦的。”
  和春嘿嘿一笑,拉上曲景明走了。两人经过院子的时候,鹅像受到惊吓似的,长脖子转过来,盯着他们发出一声不高兴的抗议:“嘎——”和春才懒得理它,风一般跑出去了。
  “哎,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给大妈养一只新宠物啊?狗怎么样?”走出院子,和春突然提议道,并顺口历数了一下狗的好处,忠诚啦聪明啦护主啦有灵气啦。
  曲景明听了,平淡地回:“连你也觉得大妈老得需要宠物来陪了吗?”
  “我……”和春哑口,有一霎那觉得曲景明真是上纲上线,但又明白,其实曲景明只是把自己洞察到的直说了。这人那么能洞悉别人的想法,怎么洞悉不到他的感情呢?
  看来,“非常规”还是对他有一定遮蔽作用的。
  时间说难熬也难熬,说快也是眨眼间。
  过掉一次月考,就是六月。整个六月,学校里又充满了考试,还夹着一次端午小长假,它们将时间一切割,这个月就更是过得格外快了。
  下旬一到,初三的同学也收拾了教室,将其变作考场,停课两天后,携带简单的考试工具入场。三天过后,一次命运的选择已经完成,离别季新增一路大军。
  考完的下午,和春什么感觉也没有,他在走廊等着曲景明,心里一直琢磨,时间还早,顾尚维又说来接他们去玩,要么一会儿让顾尚维带他们去挑一条狗,晚上给大妈带回去…。。。
  就这么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曲景明过来,他有点纳闷了。心想,曲景明虽然爱收拾明白,但也没这么慢啊。便往他们考场走去,踏进教室,里面几乎已经没有人了,只见叶婉莹正在曲景明的考桌前,把摊在桌上的考试工具收拾起来。
  和春一惊:“叶婉莹,曲景明呢?”
  叶婉莹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情绪低落地说:“他开考没多久就肚子疼,也不知道是急性肠胃炎还是怎样,反正疼得考不了试,老师就给送去看病了……你说,他这样缺考了一科,怎么办啊?”
  和春才不管怎么办:“送哪儿了?”
  叶婉莹:“这得问老师,我也不清楚。”
  和春转身就跑。


第34章 渡河
  “明明,明明。”
  曲景明觉得有人在推他,他平时是个自己早睡早起的人,从来不需要别人喊,对这种睡觉的时候有人在耳边喊的体验,可以说是相当陌生,无端有种身体不由自己掌控的不安感。他不太高兴地睁开眼睛,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沉,让他视线不太明朗,只见到一双眼睛、两扇长睫毛,睫毛眨了眨,忽闪忽闪,还挺好看。
  和春见他醒了,长舒一口气:“医生说你睡着了,我等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你有动静,跟昏迷一样,吓死我了。”
  “要家属都跟你似的,不相信医生,那医生还怎么给人治病啊?”一个护士走过来,正好听到和春的话,笑着接道。她来换吊针上的药瓶,原本吊着的大药瓶被换成一个二十分钟能完事儿的小药瓶。
  和春笑嘻嘻地为自己刚才的话道了个歉,又问:“吊完这瓶可以走了吗?”
  护士:“可以走了,但还得你们老师或者家大人签个字,你们家来人吗?”
  和春:“当然来啊,肯定来的。”
  护士收拾好东西:“行,那你照顾照顾你弟弟,大人来了去外面那个台子找我。”说完,护士就要走了,和春像个小大人似的把人送到门口,顺口感谢了一顿,哄得护士笑容满面的。
  然后折回来,坐在床前:“现在感觉怎么样?你都不知道,医生说你身上毛病可多了,什么急性肠胃炎、睡眠长期不足……你为什么会睡眠不足啊?你几点睡觉?”
  曲景明刚刚过了最初醒来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脑子还不是十分清醒,听他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眼睫毛,脑子里浮现的也是他之前睫毛忽闪的样子。。。。。。本来挺有美感的,想多了突然就有点诡异惊悚,此刻异常敏感的神经甚至让他打了个颤。
  和春愣了一下:“你冷?”
  曲景明收回视线,稍微换了个姿势躺着:“不冷。”
  和春:“那就好,唉,你为什么会睡眠不足?是不是因为帮我做资料太费时间?”
  曲景明持续走神,没把他这话听进耳朵里,反问自己的:“现在几点了?”
  “你转移话题!”和春瞪着他。
  曲景明一脸茫然:“什么?”
  那茫然透出一股子情真意切,望过来的眼神清澈简单,一点不像是装的,和春被他这么看着,把问题复述一下的勇气都没了,只得撇撇嘴角:“没什么,算了。现在快七点了,你饿不饿?”
  曲景明摇摇头:“我没什么事,你给家里打电话了吗?”
  和春:“我没打,顾尚维打给小顾哥哥了,小顾哥哥刚好和我姐在一起,他们估计正过来呢。”
  曲景明“哦”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抬眼看了一下药水瓶,道:“那我再睡一下,好了你叫我。”
  “哎,你……”
  曲景明已经又调整了姿势,一脸安然地闭上眼睛,和春的话涌到嗓子眼上,还是停住了。他想问问曲景明关于考试和升学的想法,或者安慰安慰他。可是曲景明连提也不提,这样闭眼就睡,也不知道是真安然还是刻意避而不谈……可无论是哪样,他都不好硬聊这个话题了。
  二十分钟后,药水吊完了,和春跑出去找刚才的护士,正好碰到从电梯出来的和容、顾剑锋,便顺当地把字签了,再回病房领曲景明出院。
  两个孩子的行李还在学校里,都已经收拾好了,按原计划,顾尚维上学校接他们去玩的时候,就把行李放车上,玩完以后他们直接拎行李回彷城。现在这样,去玩就算了,赶紧先送回家才是正经事。
  和容跟顾剑锋是从饭局上出来的,这会儿从医院领完孩子,还得有一个人回饭局去。两人在车前就这个问题争执了一会儿,顾剑锋不想让和容一个人回饭局,因为会被灌酒;和容认为客户是自己的,当然要自己去招待到底。
  顾剑锋急了:“那就一起回去!”
  和容也不是很淡定,两手横抱在胸前,声调颇不平稳:“你总这样黏着我有意思吗?我得照顾你一辈子才算对得起你帮我这些年,对得起你的腿,是吗?”
  闻言,顾剑锋愣住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的和春很曲景明,两个孩子机灵得很,都没跟他对视,他的尴尬撞上空气,然后便绵软无力悠悠散去。这样倒是舒服些。他后退了一步,看着和容,张了几次嘴,都没把合适的话说出来,五味杂陈的心情在自己胸腔中翻滚,冲击他的心意,冲击他公子哥的脾性,也冲击他某一部分尊严。
  僵持的时间中,和容的面色没有改变,她说出去的话便当做泼出去的水,谈不上后悔,也不会想收回。她向来是这样的倔脾气,做坏了的事情她会认、会补救,但极少会去懊恼,于事无补的举动和表现她都懒得展现。
  顾剑锋到底脚下退了一步,嘴上也只得跟着退了:“那你去吧。你最近太累了,注意点身体,完了早点回……回公寓,我送两个孩子到彷城,今晚就不返彷州了。”
  他的腿脚不比一般人,长期坐车开车都是负担,去程一个多小时还差不多了,再赶回彷州,就有些超负荷了。面对此刻的和容,他不希望因为这种细节而给和容火上浇油。
  和容没有言语,把车钥匙留给了他,转头嘱咐和春:“好好照顾明明,家里我让你大妈煮小米粥了,回家让明明喝一碗,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后一句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曲景明身上。曲景明自然知道她指什么,点了点头,一副任何东西南北风,他自宠辱不惊的样子。
  回彷城路上,顾剑锋把车开得挺慢,高速路近半年大修过一次,如今平整得很,换了和容,一定会飙车速。其实就算是换了以前的顾剑锋,也会飙的。他这样一出生就是被人捧、被人宠的公子哥,当年能自己跑去小城市当小民警,整天处理一些街坊邻里的小纷争,已经是异类一般的存在了;后来又辞公职去经商,行事更数出挑了。
  从骨子里来说,他的灵魂是积极大胆的。今天这样慢悠悠地走,就像换了一副性格。
  他从后视镜看了好几次后座的男孩子,见曲景明枕着和春的腿睡着了,才扭过半边脸来,说:“我想问你个问题。”
  和春用脚趾头想了一下,回道:“我姐吧……唉,我实在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也没什么情史,我大妈以前想给她说人她都拒绝掉,你已经是跟她走得最近、最有可能的人了。”
  顾剑锋笑了笑:“这些我知道,我想问,你们也觉得我黏着她吗?死皮赖脸那种。”
  和春忙摇摇头:“当然不啊,我们都希望她答应你。”
  顾剑锋从后视镜跟他对视了一眼:“你姐姐是个谜,走得越近越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听说你恋爱史挺丰富的,我们就把她当一个普通的、共同认识的女孩子,讨论一下,看看我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好不好?”
  “啊?”和春一脸为难,低头看了一眼曲景明,“其实吧,我也不是很懂女孩子,我姐这么特殊的款式,我就更加搞不懂了。”
  顾剑锋:“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放弃了?”
  和春又一脸可惜:“你不喜欢她了吗?”
  顾剑锋:“喜欢啊。但是喜欢的东西不一定能的得到,怎么都得不到,那只能看着吧?你看,她都嫌我烦了……”他顿了顿,抿抿唇角,笑得有点自嘲,“其实她人真的很好,这几年我也有点赖着她的意思,有时觉得,她身边只有我,出去别人也以为我们是一对,她在彷州的时候也肯住我家里,除了她亲口承认,好像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刚才,是她第一次嫌我黏人。”
  “她应该一直都挺嫌我烦的,但从来不说。”说完,他叹了口气,轻轻的。
  对他的话,和春一句话也没法儿劝解。一方面,他觉得这是“大人的事”,像顾尚维过去提的那种撮合,也就是穿一下针引一下线、两头说话好的事儿,他可以试试,但真去给当事人正经建议,他就不好掺和了。另一方面,他不想说太多让曲景明听到,他一点都不确定躺在他腿上的人真睡着了。
  车里陷入沉默,顾剑锋后来开了音乐,一路到彷城。
  陈老太已经接到女儿电话交待,饭菜做好了,顾剑锋留宿的卧室也早收拾出来了。曲景明已经没什么问题,饭后,陈老太问了几句,又打了碗很稀的小米粥给他让他睡前喝,就打发和春照顾了,自己跟顾剑锋在楼下说话,这一老一少倒是很有话讲,相处起来其乐融融的。
  和春跟在曲景明身边,亲眼看着他把小米粥喝下去,才像完成任务一样安心。今天本来应该是轻松的一天,结果却从考完试紧张到现在,这下放松了,时间又还早,他就有点无所事事起来,在曲景明房间溜达了两圈。
  “要不,打一会儿游戏?你今天睡了这么久,应该不困了吧?”他站在电脑前,心不在焉地把玩着鼠标。
  曲景明轻瞟他一眼:“你想跟我说什么?”
  嘿嘿。和春一笑:“瞒不住你,我就是有点担心你。叶婉莹跟我说,你开考没多久就被老师送医院了,你写题了吗?”
  曲景明:“写了一些。”
  和春听了,松一口气,啧啧嘴,道:“那就不算真的缺考了。”
  曲景明:“嗯,不算,就是没拿几分。”
  和春丢下鼠标走过去,在曲景明身边坐下,说:“不要担心,顶多就是上实验,我陪你啊!”
  曲景明双唇轻抿,看着他,眼神开启不容易看懂的深沉模式。这模式很有杀伤力,两秒不到,和春就承受不起了,灰溜溜地转移了视线,小声嘟囔着“反正在哪里都是读书,我也不适合二中……还不一定考得上”,也不知道是说给曲景明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谢谢你。”
  嘟囔得正投入,耳朵里突然塞入这么一句话,和春蓦地停下,重新注视曲景明,讪讪地说:“干嘛谢啊,有什么好谢的,没有你,我早就是不读书那种了。”
  “没什么。”曲景明淡淡地说,“谢你总是陪我。”


第35章 暑假
  那些年,暑假带孩子去旅游,尤其是去国外旅游,是新时尚。就算不能每个暑假去的,升学考试后的假期里肯定也要带出去走一圈。和容电话里跟薛冰冰说了一嘴巴旅游的事情,薛冰冰当即兴奋,喊着让他们去纽约,把纽约和美国吹得天花乱坠。
  和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选项,回应略平淡:“再说吧。”
  薛冰冰那边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容容,快十二点了,你不睡吗?”
  和容瞟一眼桌上的小闹钟,确实快午夜了。她都快忘记自己十二点前必睡的习惯了,以前如果没有睡够被吵醒,还会有起床气,活脱脱是个没有大小姐的运,却一身大小姐脾气的。自从做生意开公司起,她已经数不出自己哪天是十二点前睡的了,此时此刻,她还穿戴整齐坐在桌前。
  面对这句关切,她一时无话可答,只得说:“你该去准备午餐了吧?那回头聊。”
  “容容!”薛冰冰对她挂电话的果断甚是了解,急忙喊了一声,和容应声停顿,问,“嗯?”
  薛冰冰:“你来吧,我……很想你。”
  和容的目光轻飘飘地往窗外飘落,她发现自己心中毫无波动。薛冰冰跑到大洋彼岸多年,她们时常一两年见不上一次,每个月的通话也多半围绕孩子,而她们之间的情谊似乎也渐渐消散了,偶尔像如今这样被触及,又好似已被尘封深埋,谁也不想再去抹开那厚厚的灰尘。
  大约是谁也不再抱希望了。
  或者说,是和容不再抱任何希望了。
  她年少时孤独傲立,随着社会关系相逢相遇的人很多,可十几年下来,只感到父亲嫌弃、母亲利用,其余亲缘人都当她不存在,真的是世界之大,她不过轻而微的一粒尘埃,是高兴是难过,是盛放是凋零,乃至是生是死,在不与别人的利益牵连时,就都不会有人注意她。
  她将自己紧紧包裹,还努力活着的唯一期盼,就是远走他乡,找一个没有人知道她来历的地方,建立属于自己的正常世界,最后安然客死他乡。
  那寂寥的十几年里,薛冰冰是唯一的希望和光亮。
  彼时少女如花,薛冰冰以一种冰洁美丽不可方物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并横冲直撞地闯入她的世界。她是她唯一的朋友,可又不止是朋友。她们分享彼此显而易见的友情,也从对方身上探索更隐秘的爱意和欲望,如同品尝蜂蜜,只舔一舔指尖上的一点点味道,就没齿难忘。
  薛冰冰背叛她投向曲洋的时候,薛冰冰生下孩子的时候,薛冰冰要嫁人的时候,薛冰冰把孩子都给她的时候……她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只有薛冰冰给过她爱,她就当那是传说中的滴水之恩吧,她愿意报以涌泉。
  不料,恩情可以报下去,那点说不清的情谊终究还是凝固于尘下,不再有生气了。
  她收回目光,“嗯”一声,回到:“毕竟是孩子们的旅游,我问问他们怎么想吧。你先忙,我收拾一下就睡。”
  薛冰冰:“好,晚安。”
  和容道:“挂了。”
  这次没再等那边说什么,话音落下,听筒也一起落下了。
  中考后、出分前的时间,和春跟曲景明几乎每天都过着打游戏、卖蛋糕、溜鹅的日子。
  和春刚拥有电脑的时候,跟报纸上经常报道的沉迷网络青少年一样,沉迷过网络,主要是沉迷游戏。平时在学校全寄宿没办法,但凡回到家来,就能在游戏里沉迷整整两天,直到曲景明也玩游戏,并且显示出比他更高超的操作意识和战术能力,他才因羞愧免于继续沉迷。
  ——这是曲景明视角的感观。
  这段沉迷网络的经历在和春自己的心里,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转移注意力,避免沉迷于曲景明”。被曲景明超过,他确实又恼怒又羞愧,但这并不是他中止沉迷游戏的关键理由。真正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连游戏里都有曲景明围在身边,这样下去,还怎么转移注意力啊!
  但这些,就不能为人道了。
  现在他再次喜欢上曲景明,已经认了命,考后又无所事事,不打游戏干嘛呢。所以每天一起做每日任务、下两个副本、打几轮PK,是固定项目。至于PK到底打几轮,就要看和春在哪一轮恼羞成怒摔鼠标了。
  他们窗户大开,又开着音响,每当和春摔鼠标的声音和PK失败的音乐响起,楼下的大公鹅都被吓得“嘎——”一声惊叫,和春怒骂一声:“我艹!”再撂一句“不玩了”,就跑到楼下院子去牵鹅,扯着嗓子对在房间里慢悠悠关电脑、收拾乱七八糟课桌残局的曲景明喊。
  “景明,去不去大妈那里?!”
  然后,日常活动就这样从玩游戏无缝对接到溜鹅环节。
  大公鹅现在有一条专用的细绳子,一头挂在它的长脖子上,一头让人牵着。这不是为了防止它跑掉,而是防止它在后面摇摇晃晃跟着的时候,晃迷路了。鹅老了,记忆力和反应力都大不如前,经常走着走着就跟不对人,尤其过马路的时候,还会被机动车惊吓到,翅膀一扑,不知道会飞到哪里去。
  有了绳子,有人牵着,它不会走丢。
  和春虽然在输的时候情绪激动,往往溜鹅溜到半路上,就没事儿了,回想起自己十战七八败的惨痛经历,只哀叹:“你说,这是不是智力上的差别?”
  “还好。”曲景明说,“游戏都是计算,你走一步前,算好接下来的十步,就不会轻易输了。”
  和春:“……这不就是智力差别吗?”
  曲景明笑:“数学成绩的差别。”
  和春“哼”了一声,这时到了马路边上,他停一停,拉动绳子,把鹅引到自己身边,曲景明也站到鹅的另一边去,两人跟护卫似的带着鹅过马路,口中话题暂停。等过了马路,和春脑子里想的已经跃到另一个方向。
  “还好最后一科不是考数学,不然你就亏了,数学对你来说那么容易,不拿满分都不像话。”
  曲景明听了,看和春一眼,摇摇头,说:“其实数学对我来说最难。”
  和春不明所以:“啊?为什么?你数学已经学得那么远。”
  曲景明微微耸了耸肩:“就因为一开始觉得难,才下功夫钻得深啊,其他都不难,用点心差不多就能有满意的结果了。”
  有道理。和春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过掉这个话题,转而又去计算曲景明可能得到的中考分数了。
  这点他已经反反复复琢磨好多次,曲景明起初还吐露细节配合他做预测,且共同得出了一个意见统一的分数区间,精确到了个位数。可他算完了还跟着魔似的,没事儿就自己嘀嘀咕咕,曲景明已经不理他,让他自己魔怔。
  顺路前行五十米,转弯拐角处,是陈老太的小蛋糕店。
  他们还没转弯,就看到有人群涌动的迹象,起初也没在意,走近了才发现,涌动的人群都聚在陈老太的蛋糕店前。他们基本都是下午出门买菜的妇女和老太太,还有些游手好闲的青少年,里三层外三层把小小的蛋糕店圈起来,里面传出小城居民一贯的高声吵架的动静。
  和春跟曲景明牵着鹅,挤开一条路到人群前方,只见暴风眼里正是陈老太和两个中年妇女,陈老太拿出了当年做泼老太的劲儿,站在蛋糕店门前,比两个妇女踩高两个台阶,双手叉腰,骂起人来不时挥动手臂;两个妇女仗着人多,气焰也很是嚣张,彼此嘴里都在问候对方的祖先和身体器官,谁也不比谁好听。
  吵架的主题也很容易听出来:陈老太的蛋糕发现老鼠屎,俩妇女的小孩吃了拉肚子,现在来敲钱了,声称敲不到钱就去告陈老太,要她关门大吉;陈老太方面,坚决维护蛋糕店卫生安全的名声。
  蛋糕店太小,和春跟曲景明来了,都没法儿往里一起站,只好往台阶站,以示自己是哪边的人。曲景明倒是扯了扯陈老太试图劝架,但陈老太哪里听他的,把他和和春一推,想往店里塞,只交待一句:“收拾去,今天吵完架就打烊!”
  俩妇女之一当即吼道:“你还想打烊?我让你明天打不开门!”
  陈老太回首睨道:“有本事你就试试!”
  另一个妇女冷哼,拉了拉自己的同伴:“不要跟她讲道理了,明天给她看看颜色。”
  接着,双方又一阵没有任何意义的混吵。曲景明在此期间已经熟练地把店里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从取货窗口探出脑袋来,喊了一声和春,后者看自己在门口也帮不上吵架,便拉着鹅进去了。
  不料,门前妇女立刻跟被戳中兴奋点似的,高声大喊:“你们看啊!刚才还说注意卫生管理呢,最近哪里不说禽流感禽流感,这破店转个身都难,还塞一只鹅进去,谁敢信你的卫生情况啊?大家说,能不能信?”
  大家:“……”
  这些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家一个个都咂咂嘴,没人出声。
  陈老太这边也不知道是气急还是怎样,一怒回身,钻进店里把曲景明刚刚收好的剩货端出去,直挺挺往她们俩身上泼去,横手一指。
  “你们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我店里做了什么手脚,又为的什么!要竞争就来明的,来阴招算什么本事!”
  最后,她把装蛋糕的盘子也砸了:“滚!滚你妈X的!”
  俩妇女被小蛋糕砸了一身,一边忙着整理衣服上的油渍,一边接着骂,人倒是往外散去了。围观的群众也都纷纷给她们让路,在外围的一些人已经撤退了,有一些低低的议论在人群中传来。
  和春还牵着鹅在门口站住,进不是,出也不是,只得问陈老太:“大妈,关门吗?”
  陈老太一甩手:“关!回家做饭!”
  说着,她用轻贱的眼神扫一眼地上散落的蛋糕和被砸了的盘子,蛋糕已经各呈惨状,盘子还是好的。她就那么一瞥,也懒得捡,回头招呼曲景明出来,她要在外面锁门了。
  三人一鹅往家里走去,途中路过根竹园,陈老太在路口站住,往里看,半晌,说道:“以前我们还住这里的时候,都没人要欺负我,现在怎么反而要来阴我了呢?”
  和春看看小街里面,抿抿唇:“他们自己想开店,就撬掉别人生意旺的,这种人以后生意也做不好的,肯定会死得很快,我……”
  “我爸说的”,这几个字被他卡在喉咙里,当着盛怒的陈老太,他说不出来,转而换了一句:“我的话肯定没错,大妈,你不要生气,看她们死就行了。”
  陈老太笑笑,没答话。
  曲景明那边显然更会抓题眼,不紧不慢地说:“以前我们住在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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