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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春与景明-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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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花园去死去死党,就是该死的校园情侣。
  和春差点没被口水噎住:“什么?”
  正面杠一脸拿到先手八卦的优越表情:“邱勇的那个,叫李思思的,知道吧?她不是叶婉莹的同桌吗?听说她看到叶婉莹在写情书,上面有你的名字,所以说,你马上就要收到1班班花的表白了!”
  和春这下真的被口水呛到了,连咳了好几下。曲景明可怜地看了他一会儿,抬手给他拍了拍背。和春咳罢,抬起头,眼神诡异地看看曲景明,正迎上对方清澈的目光,一对撞,顿时好似互相影响了似的,诡异的变得犹豫,清澈的变得踟蹰。
  对视了半天,没个所以然。
  曲景明生平第一次悻悻地从和春身上撤回自己的手,脑子像充了水似的,说出很不符合自己好学生立场的话:“恭喜你。”
  恭喜个屁啊。和春扭开头又咳了一下,丢下一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叶婉莹不会跟我告白的,我知道她喜欢的是谁……”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看曲景明,轻飘飘地说,“不是我。”就快步往前走去了。
  他低头掏出手机,打开□□聊天网页。那时候□□还没有单独的APP,还只能从网页登陆,校园的网络总是不太好,他登了半天才登上,找到叶婉莹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过去:你要给景明告白?
  发出去之后就不断刷新消息,刷了五六次,终于收到回复:你怎么知道?
  和春:居然是真的?你同桌看到你写情书告诉了他男朋友,他男朋友告诉了我们全宿舍,他们还以为你要给我告白。
  叶婉莹:……
  和春懒得理这串省略号里的情绪,发了一条粗暴的信息:不准你给曲景明告白,跟谁都行,就不能跟他。
  这时,他信息里的主角跟上来了:“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追叶婉莹。”
  和春飞快地藏起手机,他的心思都在叶婉莹的行动上,这边回话有点心不在焉:“我追她干嘛,我又不喜欢她。”
  “哦。”曲景明笑了笑,“那就好。”
  和春心头一跳,震惊地看着曲景明,他将心比心,有一霎那以为自己就要美梦成真。
  但曲景明清明的眼神很快打碎了他的妄想,只见曲景明语重心长地说:“我之前一直担心你谈恋爱影响学习,你这个学期每次月考都下降。”
  和春:“……”
  叶婉莹的情书确实是给曲景明的,她从和春那边走曲线救国路线,了解了不少曲景明的事情,不知道当中哪一点给了她可以行动的错觉,所以才在晚自习的课堂上写下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告白。
  然而和春的信息给了她巨大的危机感,那份情书最终被束之高阁。
  但那天和春跟她聊到半夜,阻止、安慰、陪伴哪一样都不少,又给她带来了点别的遐想。她甚至悄悄把那句“不准你给曲景明告白,跟谁都行,就不能跟他”写进了第二天的日记里。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和春自己知道,叶婉莹从他这里曲线救过,他也从叶婉莹那里曲线救国。如果叶婉莹的心思再多一点,也许就能从两三个月的聊天记录中发现,关于曲景明的种种,和春主动对她发问的频率,比回答她问题的频率,高得多。
  少年青春总是诗,而诗多是惆怅的。


第29章 分岔
  然而,不管青春的诗是惆怅还是欢喜,期末考试都如期而至了。一个班级大约六十个人,两个年级交叉排考场,各排三十人,在一班考场的是年级前三十名。和春上次月考堪堪挂了个二十九名,如今委屈兮兮地坐在一班的末位,视线跨了个斜对角,落在曲景明身上。
  这个学期他只跟曲景明同了两次考场,一次是第一回 月考,尽管人都打乱了,但还是大致按照生源分配的,因此他们得以一个教室;一次就是这一回。
  可这两回,曲景明都没理他。
  考到第二天下午最后一科,这个学期就结束了。和春眼巴巴看了曲景明的背影两天,曲景明终于过来宠幸他一趟:“一起回家吗?”
  “当然当然,都放假了。”和春屁颠屁颠跟着他出了教室,接到他飘来的眼神,不知是不是错觉,竟然从中读出一丝幽怨,心里砰地惊跳了一下,挪上去,“我是不是太贪玩了,前两次都让你自己回家。”
  曲景明轻描淡写的:“我没什么,又不是小孩子。”
  和春欲言又止,憋得一脸圆鼓鼓。
  曲景明:“想说什么?”
  和春嘟囔了一下,曲景明看过去,他稍微把声音调高了一档:“你就是小孩子。”又提高一档,“你才十岁。”再提高一档,“而且你啥也不懂……”
  曲景明从来不认为自己在心智上比面前这个生物年龄大自己两岁的家伙有什么差的,相反,在他眼里,“啥也不懂”的人是和春才对。而眼下他居然被这货儿先鄙视了,真是相当不爽快。
  他沉了沉脸:“我要懂啥?”
  和春抿着唇,定定看了他片刻,凑近两分:“你知道有人喜欢你吗?”
  曲景明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好像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语气平淡地回:“谁,你吗?”
  和春瞬间感觉脑袋都炸开了,呼吸凝滞,时间被什么东西拉长了十倍,把他整个人的感官都拉得迟缓了,乃至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心里无能为力的发麻,眼前只有曲景明一张一合的双唇间吐出的音节是他能理解的东西。
  “我知道,叶婉莹嘛。”曲景明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看和春的眼神还带着点揶揄,“她太简单了,没什么看不懂的,我本来以为你喜欢她,所以从来没有提过这点。”
  和春的大脑经过一轮思维意识的大爆炸,反应有点讷然,听完他的话,只知道顺着影视剧的毒瘤思维想问题,道:“那你之前疏远我,是因为她吗?”
  曲景明一脸莫名:“我为什么要因为她疏远你。”
  和春:“不想跟我抢女孩儿啊。”
  “我对女孩儿没有兴趣,没那么多时间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再说,”曲景明的视线瞥过来,微微皱眉,“你不要恶人先告状,我没有疏远你,是你自己大周末不回家跑去跟别人玩的,下午放学非要去打球不跟我一起吃饭的,也是你。还有,整天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白痴相,我没办法跟你交流。”
  和春听罢这些话,自虐症突然被触发,竟感到十二分痛快。他早觉得曲景明这个人有点分裂,和容带他们出去见人时,他懂事礼貌、嘴甜爱笑;在家里对和容、陈老太也挺乖巧;唯独面对他,冷言冷语有之,讽刺揶揄有之,偶尔还生生闷气……以致于他都被虐惯了,先前他们疏离,曲景明每每见到他都客客气气的,让他异常难受。
  还是虐虐更健康。
  和春笑嘻嘻地哄他:“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我就忘记要罩你了。你放心,以后我还罩你。”
  曲景明一如既往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他,把他鄙视得神清气爽的,不禁有点得意忘形了:“你为什么对女孩儿没兴趣?你对女孩儿没兴趣对什么有兴趣?”
  “不知道。”曲景明已经不想多看他的白痴相,一脚跨向宿舍楼的楼梯了,只丢下一句冰凉凉的,“大概是数学吧。”
  和春:“……”
  他在背后掰着手指算了算曲景明日常的关注点,发现前三名分别是:以数学为中心的学习、家里那只上了年纪的大公鹅、陈老太的蛋糕店。又往下顺了半天,发现自己好像连前十都没排进去,顿感悲从中来,得意烟消云散。
  他打算回家欺负鹅,以解自己心头之恨——这是前三名里唯一能动的了。
  两人收拾了东西,一起出校门,路上遇到正面杠。该同学无论何时都显得精神奕奕,由于日常黏着和春做兄弟,渐渐接触了学校里跟和春一样“意外”考上来,但其实不爱学习的放飞系少年们,进修了一些小流氓习气的技能。
  比如吹口哨。
  他大老远啸出一记长口哨,与其漆黑乖顺的锅盖头极其不符,人由远及近,跑到他们面前:“上车站啊?要不要我爸捎你们?顺路。”
  和春盯着他的脑袋,思量了片刻,说:“我建议你换个发型。”
  “哦?”正面杠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发型很酷啊,在我们学校找不出来第二个了。景明,你评价一下我这个发型!”
  突然被点名的曲景明一副并没有想参与讨论的样子,礼貌和教养让他挤出一丝笑容:“挺好的,很特别。”
  “听见没?特别!”正面杠得意地看着和春。
  原来这才是他留这个发型的原因,和春无语,觉得他的思维果然迥异常人。有了这个本质前提做依据,他突然就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人会跑来跟自己做兄弟了,这恐怕不是因为没有眼力见儿,而是追求与众不同。其实往深里想,他这样不走寻常路的人,跟自己还有那么点相似之处呢,也不是完全不适合做朋友的。
  这么一想,他就摆出了做朋友的样子:“你爸车在哪儿啊?”
  正面杠:“不知道,找一找,总归在这条路上。”
  “这条路”指的是学校主体到校门口的一段斜坡路。学期末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实在太多,地理位置优越的彷州又是有钱人一抓一大把,因此私家车把这条路堵了个满满当当,他们边找边向下走,直到校门口,也没找到。
  和春:“你确定你爸来了吗?”
  正面杠:“……应该吧。”语气并不太确定,说完又补充道,“我又不能带手机,没跟他确认过,不过他一般都会来接我的,不来应该也会用别的方法告诉我。那你借手机给我打一下。”
  和春不十分情愿,但好歹也把人当朋友了,就掏出来递给他。
  结果,他爹还在路上。
  正面杠苦着脸把手机还回来:“那等等呗。”
  和春和曲景明倒不在意等一会儿,三人又闲聊起来——主要是正面杠叽叽咕咕说起话来。然而还没聊热上,一辆从山脚下开到校门口的车便停在他们身边,车窗上还缠着红布条,可见是新车。
  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赫然探出顾剑锋的脸:“上车吧,小子们!”
  和春惊喜地叫出来:“小顾哥哥!你的腿能开车了!”
  顾剑锋挑挑眉梢:“可不是吗?感谢你姐。上后座吧。”
  和春这才注意到副驾座上是和容。自打顾尚维跟他商量撮合顾剑锋跟和容起,他们的工作就一直没有实质进展。目标人物虽然来往密切、非同一般,其中和容方面由于那个“照顾”的承诺,更是对顾剑锋的复健和日常起居多有操心,可就是看不出什么不纯洁来……唯有眼下顾剑锋这句话,非要分析的话,好像有点戏。
  和春大感喜上加喜。
  立刻拉着曲景明抛弃了正面杠,开门爬车里了。上车前不忘看看本车品牌标志,看到四个圈,暗里惊呼一声,小顾哥哥真有钱,按照他妈莫淑芳曾灌输过的观念衡量,他觉得和容真跟顾剑锋好,会轻松一点。
  这撮合计划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了!
  两个孩子上了车,和容对顾剑锋建议:“要不我来吧,你的腿今天活动够多了。”
  顾剑锋摆摆手:“没关系的,我有分寸,开慢点就行,你开我才担心的,你那驾照才拿几天?”
  和容抿抿唇,和他对视一眼,心里并不感到放心,可又不愿意打击他复健的心。如医生所言,物理复健已经差不多,两条腿总算没瘫掉,还能用一用,但更重要的是心理复健,要积极去面对自己的恐惧和后怕……好死不死,她今天提了新车,于是这车就这样成了他“积极面对”的第一项实践工具。
  顾剑锋眼见她不赞成,恬不知耻地半撒娇起来:“你就让我玩一下你的新车嘛,万一没控制好弄出点刮花碰坏,全算我的。”
  和容受不了一个大男人撒娇,转回头去,不情愿地退了一步:“开到出城收费站之后给我。”
  顾剑锋:“好好,你说了算。”
  后排的和春从以上对话中得出两条信息。一,这辆车是和容的。二,顾剑锋要去他们家。这两条要是只接收到其中一条,不管哪一条,他都会嗷嗷叫出来,但两条一起输入脑子里,他那颗大脑就产生了衡量,抑制了他的激动,嗷嗷叫变成暗里思忖。
  他在想自己的撮合大计,并用短信和远在千里之外旅游的顾尚维商量起来。
  曲景明和他坐得近,一眼就能瞟到他打字的屏幕。站在不赞同这项撮合的立场上,他揪了揪和春的手,和春立即触电似的弹开,抬头盯着他:“干嘛?”
  曲景明淡淡地指指他的手机:“你干嘛非得掺和别人的事啊?”
  和春心虚地瞄了瞄和容的座位,见她和顾剑锋又谈起了公司生意,压根不注意他们,心下稍安,挪挪屁股,把刚才弹开的距离填回去,压低声音说:“试试嘛,我姐这么大了,一个人养我们很累的,你忍心看她无依无靠的吗?而且他们俩这么配。”
  曲景明看着他:“我看你和叶婉莹也很配。”
  和春一听叶婉莹就急:“你说什么呢,我又不喜欢她!”
  曲景明不语,但和春从他脸上读出了三个字:所以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真喜欢的,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啊,有些事情没有办法的。”和春老成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等你长大你就知道了。”话是这么犟着,手机还是收起来了。
  这话极其没有说服力,因为曲景明认为他根本不是什么长大了的人。古人说话时,稍年长的常常会谦虚说“虚长几岁”,在曲景明眼里,和春长他的那两岁,就是“虚”的。
  然而和春刚才面对他的每一丝举动、每一个表情和眼神,从后视镜落到真正年长的和容眼里,都是切实而有重量的“孩子长大了”的感慨。过去半年太忙,她早先想的要跟和春谈一谈,已经一拖再拖。
  从她的视角看去,两个孩子已经在新的环境里经历了疏离淡漠,有些东西会在这当中消弭。如果真的消弭就好了。但刚刚和春的表现告诉她,波折可能让他更泥足深陷了。
  “谈一谈”这件事,要马上进行。


第30章 放下
  陈老太从态度上基本默认顾剑锋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了,她这两年心态渐呈柔软,早年那种动不动骂和容不愿意跑走私挣钱的嘴脸几乎见不到了,变得跟个慈祥老太似的。慈祥老太在面对心中准女婿的飞来横祸,不仅没有避之不及,反而在最初督促过和容“一定要多去看看小顾”。
  这份态度,和容自己当然不会跟顾剑锋传达,好在和春从中做了不少传播工作。因此小顾知道,自己深受陈老太认可,如今拖着勉强能用的腿上门,也自信满满,手拎十几斤水果不用人帮,一溜儿进了堂屋。
  院子里年迈的老鹅都没反应过来,未能及早执行扑啄陌生人的工作任务,只得去扑自己不待见的小主人和春,然后被小主人名正言顺揍了一顿。
  回程的司机是新任马路杀手和容,新人,尤其是自信的新人,总是不容易刹住自己的速度,因此在和容的飞速驾驶下,他们回到家的时间,比两个孩子正常搭城际快班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陈老太还没做好饭。
  顾剑锋狗腿地去帮准丈母娘打下手,曲景明照例帮陈老太整理蛋糕店一周的账目。和春本来一抬腿就要跟去的,不料抬起的腿还没落下,就听到和容说:“和春,你跟我来一下,跟你说点事。”
  和春疑惑地扭头看自家大姐,只见她的目光正缓缓从曲景明那边回落到自己身上,眼神相触,她还笑了笑。可和春忽然被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一颤。
  和容招招手:“到你房间。”
  和春心跳如擂鼓,忐忑不安,默不作声跟着和容上了楼。
  打开房门,和容站在门边扫视了一眼房间,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两张书桌,两台电脑。桌上、地上、床上都零落着两个孩子的东西。曲景明是喜欢整齐的人,但有时候也会随和春的潦草,把东西弄得到处都是;和春是乱七八糟没有章法的人,但重要的东西都整整齐齐被曲景明叠好放在桌上。
  他们互相嵌入得有点深了,在学校或许有所隔阂,可毕竟在一个家里,有什么是不能在这个房间里回温的。
  “和春,你看我们家是不是有点窄了,换一个地方怎么样?”她没进去,就站在门边看着和春,语气中带着商量的意思。
  和春没有直接听到预想中的质问,反而听到换房子的事儿,以为自己的预感是想多了,有点茫然地接话:“换哪儿?我们家也不窄啊,大妈都习惯这里了。”
  和容轻叹一声,走进房间,顺手把门掩上,坐在曲景明的课桌前,并示意和春也坐。姐弟两生平第一次这样相对而坐,一个斟酌,一个惶惑。
  和容捋了捋他刚才的疑问,从最后一个问题回起:“大妈是习惯这里了,但这里不是大妈心里的家。你可能能理解,大妈以前也是住在城北别墅里的,她原来是那里的女主人,现在她年纪大了,也想回家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和春懂这句话的意思,点点头:“你想搬回别墅吗?”
  和容问:“你愿意吗?”
  那房子也不是什么禁忌,每年清明他们除了去和永联莫淑芳的墓前扫墓,还会回别墅烧香打扫。平时和容有空了,也会去打扫。她的金花茶公司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办公地点时,甚至用过那个房子暂时办公。所以,和春对这个提议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他“嗯”了一声。
  和容接下来放柔了声音,道:“回别墅以后,你跟明明也可以拥有各自独立的房间了。”
  闻言,和春刚刚不明所以落下去的紧张又提起来了,眼睛不可自抑地闪烁出慌乱,张了张口,下意识想反对,可又认为这个提法合情合理,反对起来太心虚,遮掩不过去——更重要的是,他领悟到,和容找他来拐弯抹角了这么大一圈,目的其实是分开他们,他真的被发现了。
  这个认知令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在他看重的家长面前,医院那对年轻人的坦荡、顾尚维室友的平常,都无法再给他力量,他不得不被迫看到自己这份心思的另一面,既不冠冕堂皇,也不理直气壮……它被人歧视得抬不起头。
  更严重的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接受这份歧视,他心思所系的对象曲景明一无所知,不会站在他旁边与他一同面对;而且他面对的歧视者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和容说完上一句话,只沉默了两秒钟,这两秒钟在和春的世界里却无比漫长和煎熬,他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终于听到和容再度开口:“你对明明有点意思,是吗?”
  奇怪了。这分明是一句最不留面子的问话,可入耳的霎那,和春却感到获得解脱的轻松,那种紧张到血液发凉的感觉没了,他甚至敢于直视和容,屏息,但确定地点了点头。
  和容看他承认了,竟也没有太多他臆想种的反应,所谓歧视,在这位姐姐脸上只是一个无奈的微笑。她笑了,又皱眉,表情与他以往闯了小祸无异,语速缓慢。
  “那我让你们两个分开房间睡,你理解吗?现在重要的,不是你喜欢明明还是别的小男生小姑娘,而是你不还不到谈恋爱的年纪,学校也不准早恋的,对不对?何况你学习成绩还下降,我对你的早恋萌芽不管不问,这个家长是不是就做得很不合格了?”
  和春在她讲道理的态度下,状态恢复了许多,脑子开始重新转动了。但思维一如既往走着熊孩子路线,思考三秒钟后,拎出有利于自己的点反问:“那是不是说,我长大以后就可以喜欢明明。”
  和容顿了顿,神情肃然:“你可以喜欢任何人,但如果你要做什么,就得想好后果,想想自己能不能负担责任。至于我个人,我建议你把明明放一放,那样对你对他,对我们家都比较好…。。。这不是很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你试试看?”
  和春不做声。
  和容又道:“我这么提建议,你接受吗?”
  和春抿抿唇,低下头:“我知道了。”
  和容说的道理,是他隐隐考虑过、而未能揭开来看的内容。他原来认为,放弃是无奈、是被迫、是懦弱,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孩子,应该像他爸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心里选了什么就拼什么。但和容告诉他,他还可以及时换一个选项,并且不代表退却,而是顾全大局。
  背负是很累的,他已经有所体会。放一放,他觉得也不是不能试试。
  这天晚饭热热闹闹,他却在脑中留了一隅安静角落,每看曲景明一眼,就收一分心,偷偷地把心事压实、压紧、压到心脏里最不起眼的地方。他想,一天两天是做不到和容要求的“放一放”的,但这样往深里埋,至少能做个不像叶婉莹那样简单得被曲景明一眼看穿的人。
  这一埋,就埋了三年,埋得和春几乎真的“放”了。
  成年人的三年不过一眨眼,但少年人的三年是非常漫长的,足以让他们积攒一钵又一钵的酸甜苦辣,尝遍青春和成长的滋味;可要说他们都有多少改变,一眼望去,似乎又说不出什么来。
  对曲景明而言,这三年是平静而顺遂的,唯一称得上波澜的,是薛冰冰和曲洋分别来看过他一回。
  薛冰冰纯粹是想儿子了,目的单纯,来看看而已,看罢感慨一句“明明真好”。那语气十分微妙,不太像自豪,倒像羡慕别人家有这样的孩子。她眼中的“别人家”,和容,听了这话起身就出去了。薛冰冰头也不抬,只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瞥那个背影。
  相比薛冰冰的来意,曲洋的来意就比较让大家警惕了。他依旧掐着曲景明面临升学的点来,目的还是接儿子回家。还带来了他老爹、曲景明他亲爷爷亲手写的信。
  老人家钢笔字遒劲有力,落在半张款式最简单的老信纸上,言语不多,期盼之情尽含其中,末尾提一句曲家的歉疚。
  曲洋是个花花公子,年少轻狂时没少玩姑娘,但真情实感悄悄把孩子生下的姑娘,还只有薛冰冰一个,曲洋对家里隐瞒了几年,后来也知道这种事情瞒不了一辈子,骨血是人生命中最无法剪断的东西,因此对家里和盘托出,希望能给曲景明一个正经身份。
  那的确算得上是“正经身份”。曲洋一家在当地算是有些名望的家族,出的都是文化人,一个个走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他们家的孙子,当然堪称“有身份”。
  上一次来的时候,曲景明还太小,曲洋没有搬出这些家庭背景。而这年,他足足在彷城停留了三天,一个清明小长假,试图与儿子倾心交谈、打开心扉,指着曲家的全家福照片给他介绍这个那个,最后指指中间端坐的老爷子面前,那里有一片相当大的空间,显然是刻意留的。
  “这里是给你留的位置,爷爷很喜欢你,下次你回去了再拍全家福,你就坐这里。”
  曲景明一言不发,默然看着照片。
  曲洋拿捏着这个陌生儿子的想法,过了半晌,开口道:“九月你就高一了,江浙的教育资源毕竟比这边好,你这么优秀,应该有更好的环境,更好的发展……”
  曲景明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继而摇了摇:“如果是想给我好的教育的话,那就算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这点学习成绩也算不了什么。在这里,一个学校能给学生的所有优待我都可以轻松拿到,去你们那边就不会了。”
  说着,他拿起那张全家福,晃了晃,甚而露出一丝微笑:“照片可以留给我吗?能认识他们,我很高兴。但我还想在这里呆着,这里挺好。你上次跟和姨签的协议,可不可以放宽些?她们对我很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为难和姨。”
  曲洋哑口,他还难得面对一个人找错突破口的。
  这一次,他还是无功而返了。
  除开父母来访,曲景明的三年可谓平稳顺遂,甚而可说是顺得有些夸张。他的成绩好得出奇,尤其是数学,最具象的表现,是他可怕的数学第一蝉联记录。彷州二中作为省高中教育的门面,厉害的学生很多,但他从初一下学期起,就一直在大大小小所有考试中拿下全年级的数学第一,其中九成以上的记录是满分。初二的时候,学校就建议他参加中考,过个流程,直升高中部,他拒绝了。
  与曲景明光芒万丈的三年相比,和春的三年可谓热热闹闹放飞自我。
  一开始学习成绩和曲景明拉开差距时,他还有点想挽回,便像模像样地挑灯夜读了几天,结果到底没有读书的心,坚持不到两个礼拜,就看不进去书了,可扭头看看曲景明,人家的课外拓展,他连题目都读不顺……追不上的,没可能的。
  遂丢下课本,抱起篮球,直奔球场,用自己的方式肆意挥洒青春。
  曲景明也不怎么理他,不到半年,两人在考试排名上就各自稳定了:曲景明永远前三,他的名字则只能在一百开外、三百以内找到,属于老师很苦恼的类型,既不舍得放弃,又督促得辛苦。
  何况,和春不是个能督促的货儿,他越发会溜号了。老师没办法,由他去。和容作为家长,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但外有事业要奔波,她实在顾不过来,渐渐也由他去。
  他校内有马仔一群,风生水起继续他的流氓事业,校外跟顾尚维带领的一群子弟混,倒有点人模狗样的,感染回来了,言行举止中便显得比同龄人成熟可靠,又见多识广,反而更促进他的流氓事业。
  这一切热闹纷扬,都让他曾经那点心动变得真正微不足道。
  天地广阔,暗恋的苦楚终于困不住他了。
  只是这么混到初三最后一个学期,他在直升本校的名单中,便成了岌岌可危的分子。按照他对自己的要求,就算被淘汰,顶多也就是甩到实验高中,不算太差。
  然而万万没有料到,曲景明向来不搭理他这点事,临了了,突然跑来揪他读书了。
  那天曲洋前脚刚走,曲景明后脚就从别墅一楼大厅收拾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课本,抱到他房间里,把假装沉浸游戏世界、实则刚刚在楼下偷听了半天的他提溜起来——曲景明不愧基因好,十三岁,比自己十五岁的身高,没什么差别,力气也不小。他没有防备,一拎就给拎起来了。
  “干嘛?”他拽回自己和自己的衣服,扯扯整齐。
  曲景明指指床上的书:“从今天开始,你要一本一本搞透这堆书,中考前你必须回到一百名以内。”
  和春一脸懵:“啊?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后半部分挪到这章结尾来了,中间加了情节,把过渡整平顺些。QAQ


第31章 复发
  哪有什么为什么?曲景明没给理由,只管压着他把荒废的学业捡起来,从家里监督到学校,每天都给他布置任务,晚上回宿舍之前,他必须得把当天任务完成,否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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