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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不亲爱的孟先生-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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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理由可以拒绝贸大金融专业的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寸土寸金的中泰广场离学校实在太远,孟先生每天来回路程接近三个钟头,时间一久,精神再好也吃不消,何况工作本身的压力已经不小。正好魏乔女朋友吴奕去外地学习两个月,魏乔让孟先生住到自己家——顺道在中泰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出租房源。
  等找到了新房子,我大可以跟着搬过去,但我没有这个打算。一来因为这间房子的租期一直到年底,二来不想显得自己太过黏人,好像非得围着人打转的小猫小狗,嗷嗷叫着要孟先生摸头揉肚子。有时过于亲密无间,反倒让我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慌。
  何况孟先生也没说要我一起搬过去的话。
  魏乔现在成了他的同事,两人同进同出,大咧咧地勾肩搭背,我却因为心里有鬼,连无缘无故地多看孟先生两眼都要斟酌半天。
  只要怀里揣着赃物,就很难不做贼心虚。
  我们每天会打电话。说实话,电话的内容都是些很无聊的东西:中午吃的什么,稿子写到哪里了,上班很累,发现哪个同事开的是宝马,在学校里看到了哪个熟人,晚上出去下馆子……无非就是这样。孟先生一般晚上打过来,趁魏乔跟他家吴奕煲电话粥的时候,电流里传来的声音疲倦得像某种蜷缩枯萎的植物,我都能想象他靠着床头,眼睛望着窗外发呆的样子。
  每天打电话实在是件可怕的事,相处时间的减少清晰地印在通话记录上,甚至让人没办法自欺欺人。
  但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孟先生跟我住在一起时,也不见得有多少话说,大部分时间我们只是坐在同一间屋子里。
  于是每天的电话就成了例行公事。
  今天中午我跟孟先生也许吵了一架。
  我不确定那算不算吵架。上次我跟们俩真正意义上的吵架还是在高三,我作为班委之一被叫进班主任办公室开会,孟先生没等我回来,径自跟拉拉队的姑娘们下馆子吃晚饭去了,还逃了半节晚自习,课间才摸回来,被一群莺莺燕燕拥在中间,有说有笑,气得我差点当场揍他。
  今天中午的事儿也鸡毛蒜皮。因为孟先生昨天说今天下午不上班,让我到时候坐地铁去市区找他一起吃午饭,正好我准备去市中心找王姐,打电话跟她约了三点钟见面,加上跟孟先生一礼拜没见,就答应了。结果我人都到了地铁上,他突然说下午加班,中午同事聚餐,只能出来见我一下。
  我有个由来已久的毛病,就是对这种临到头的计划变动忍无可忍。这是他第三回突然变卦,再加上当时地铁挤得够呛,我一下子上了火,说话口气也坏,问他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往常孟先生压根儿不会跟我一般见识,今天他却也一反常态,不耐道:“我也才刚刚收到通知,你冲我发什么火?你不想来就算了。”
  “来回坐地铁这闲工夫,早知道我就待家里写稿子了,谁吃饱了撑的大热天儿往外跑。麻烦你这个大忙人下回定了再叫我。”
  我惯会刺人,我从小就知道。起争执的时候,一句好好的话能被我剐成最恶心人的模样送出去。不知道是不是遗传我妈,反正小时候为这张嘴没少挨打。
  “我懒得跟你吵。”孟先生说。
  神经病。
  “挂了。”
  不等他说话,我就按断了。
  王姐那边我借口临时有事,坐地铁回了家。往回走的地铁很空,只觉得坐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就已经到了站。
  在外面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去超市漫无目的逛了一圈,走回小区,门卫大爷摇着大蒲扇吃西瓜,一见我就招手,说有我的包裹。
  我心想黑心邮局邮费那么贵,哪儿来的什么包裹,门卫大爷把四四方方的一个包裹往我手上一放,还挺沉。
  低头一看,收件人一栏龙飞凤舞地写着“孟潜声”。
  我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孟先生有个大学同学准备回国,说要给他带礼物。孟先生问我要什么,起初我想要两本原文书,但又觉得不方便开口,毕竟是孟先生的同学,又是给孟先生带东西,于是推说算了。
  我把那包裹掂了又掂,怎么摸都觉得是书;想拆开来看,又怕是孟先生自己的东西。想得心尖儿都痒了起来,猫挠似的,走到家门口,回过神,才发觉手里摸出的不是钥匙,而是手机。
  我靠在门上,按了快捷拨号键。孟先生的号码自动显示在屏幕上,先是一格一格删除,空白的拨号屏熄灭下去,一会儿又被按亮,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十一位数字再次显示出来。
  电话接通,我紧张地不自觉咳嗽了两声。
  幸好上午没骂他是神经病。我想。不该跟他说话那么冲的,魏乔原来就天天念叨投行拿人当畜生使,累得要命。
  响了几声,电话被挂断了。我抵在门上,脑袋一时间沉甸甸的,那种感觉像是在年级大会上出了丑。
  找了半天钥匙,正在开门,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起来。手忙脚乱掏出来,屏幕上显示的“瞿男”两个字简直像一盆冰水浇在炭火上,“哧”的一缕白烟。
  我没接。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了一分钟,终于消停下来。
  脱掉外套,换好鞋,静得怕人的屋子里,手机震动的声音格外清晰。我将那可恶的电子设备扯出来,正准备挂掉,发现是我妈打来的。
  “喂?妈。”
  “我上次都跟你说了,你怎么连个电话都没跟你爸打?你只知道管自己是不是?连气都不知道喘,你还不如个死人,你爸天天往外面拿钱,你还读书,我看你没钱读个屁!”
  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一整个世界都像被巨大的电流声吞没了。


第41章 
  “对不起。”
  她嗫嚅着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不是外面大雨,而咖啡馆里又格外地清静,我肯定都不会注意到她说了话。
  我瞥见自己下巴的倒影从银亮的勺子上一晃而过,像某种滑溜溜的肉色液体。她淋了雨,两鬓的头发湿成绺,硬邦邦地在锁骨前张牙舞爪。妆也稍微花了,眼下晕着淡淡的乌青,反衬得脸异样的苍白,这份苍白像两只枯瘦的手,试图剥下嘴唇上两抹艳丽的枫叶红,但那红色死死攫住不肯松开,于是抓出了深深的纹路,直嵌进深处,仿佛要把唇肉割裂。
  虚推了一把面前的红茶,我说:“喝口水,师姐。”
  瞿男端起自己跟前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看那神情就知道她心不在焉,根本没来得及尝出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没关系,你工作忙,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冲她笑一笑,然而那力度始终不够绷紧肌肉牵起嘴角,干脆放弃了。
  “工作都顺利吧?”我问。
  她自始至终都紧紧收住下巴,此时也没有抬头,只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这个角度看她的神情像是饱含恐惧,那姿态实在令人不太舒服,我别开头,假装去看窗外迷蒙的雨景。
  “……嗯。”
  “那就好。”
  “嗯。”
  “我想到论文就头痛,提了几个想法都被毙了,我现在看到查老板都绕道走,跟着他你还能拿个优秀毕业论文,我都想把你供起来拜一拜。”
  她愣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眉头皱紧又松开,聚起半个笑:“……没有的。”见我一直盯着她,又仓促撇下头,“我才知道,是王姐对我有意见才不叫我去了,你之前还跟我说是他们不招兼职了……我给你添麻烦了吧?对不起。”
  我没想到她说这个:“嗯?你怎么知道的?”
  “严蕾跟我说的。她在那儿实习,王姐不知道她跟我认识,不小心说漏了。”她捏着勺子,胡乱在杯子里搅动,搅得太急,一泡奶沫漫过杯沿,顺着流到了杯托里,顿时一整个儿都脏兮兮的。“我那会儿……接了太多兼职,有时候就忙忘了。”
  “过都过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我低头喝了口茶。再抬头,发现她两只手紧紧握在胸前,像两条准备同归于尽的蛇,指甲一半红一半白:“怎么了?”
  她似乎有话要说。我想。
  她嘴唇张了几张,窗外一辆汽车驶过,通红的灯光透过玻璃投在她脸上,像歇斯底里时浮起的红晕。
  “我、我想……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脑子里空荡荡的,没有天衣无缝的好借口钻出来,一时在座位上沉默着。
  人总是向往亲密关系,渴望依靠亲密关系来摆脱麻烦,然而偏偏正是一个接一个的麻烦让人越来越亲密。生活这场悖论,有时真比薛定谔的猫到底是死是活更让人恼火。
  说巧不巧,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竟然是孟先生。我几乎是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跟她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她讷讷地望着我,像在说听不明白。我人都走开了两步,她才慌忙点头,继而转向窗外。
  “喂。”
  “之前一直在开会,怎么了?”
  “嗯?”
  “你一点多跟我打了个电话,我在开会没接,有什么事儿吗?”
  “哦,没什么。”
  我这才想起要留心听孟先生是不是还在生气,但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先头两句我也没注意语气。他那头一时沉默,我跟着放轻了呼吸,佯作突然想起来:“那个,我替你收了一个包裹。”
  “到了?”他的口气听起来相当心平气和,“你打开看了吗?”
  “没有,是你的包裹啊。你回来看吧,或者过两天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里面是给你的原文书。你没摸出来吗?”
  吧台上一串玻璃瓶子反射着头顶的灯光,灿金的光点四溅,其中一颗落到我眼睛里,像一点火星跳到了脆硬的干柴上,陡然蹿起明亮的烈焰。
  我撒谎道:“没有。你真让人家带了?我不是说不要了吗,这样都没替你带到东西……”
  “我又没什么想要的。你回去看看是不是你要的那个版本。”
  “嗯……嗯,知道了。”我掉头看向窗外,仿佛在躲什么人的目光,含糊了一句,“谢了。”
  “嗯?”
  “没什么。”
  我笑了两声,那头立刻道:“傻笑什么。”
  “没什么。”
  “你今天中午是不是生气了?”
  我摸了摸鼻子,反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孟先生似乎想了一会儿,说:“有一点。”
  “那我也有一点。”
  我们一齐笑起来。
  回到座位上,我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回来了”,瞿男已仓皇抬起头,发觉是我,她紧张高耸的两道眉弓稍微抚平了一些,然而因为全力向上看,深色的眼珠大半隐去,窝藏着无数血丝的眼白反而多得要溢出来。大约因为天色太暗,服务生打开了灯的缘故,暖黄的光线下,她脸上的颜色较刚才协调冲淡得多,不再像彼埃·蒙德里安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色块拼接作品了。
  “不好意思,电话接得有点久。你刚才说想让我帮什么忙?”
  “哦,没什么。我记错了。”
  她动了动嘴角,依稀露出一个笑。但又不全然是一个笑,整张脸的肌肉都紧绷着,只有嘴角奇异地抽动了两下,像口腔里爬过一条肥硕的虫子。
  之所以我会想起那天和瞿男谈话的情景,全是因为我爸刚才露出了和她当时如出一辙的笑容。
  这个笑容的起因是我临时起意来到姑姑家,敲开门后,发现我爸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的老式沙发上。那时他正好按灭手里的烟,最后一点幽蓝的烟雾倏忽逃逸,我们俩的目光毫无准备地来了个短兵相接。
  “你怎么来了?”他清了清嗓子,问。
  进门时从口袋里拿出的手又被我塞了回去:“我来看我姑。”
  姑姑随手赶走不存在的蚊子,招呼我说:“快坐,快坐。热不热?公交挤不挤?”我刚刚坐下,她又说:“我去给你倒水。”还没走两步,我爸就说:“让他自己去倒。这么大的人了,倒个水还要别人帮。”
  我让姑姑坐,自己走到厨房里拿开水壶倒水。身后一直沉默着,直到快要走出客厅,我爸压低的声音才慢慢响起来:“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时都不跟她争,随她闹,这么多年了都。她那天本来也不是存心说那些话的,你又何必当真……”
  冰溜溜的瓷杯被开水烫得一下子端不住,我只好把它晾在桌上。
  “……你把钱拿回去,都在这儿,我一分钱都没有动过。我不要她的钱!”姑姑的声音忽然拔高,喉音嘶嘶干哑。
  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窥视欲,稍微向外探出头。
  “你说的叫什么话,这哪儿是她的钱?这十二万是当初妈留下的,你跟她费嘴皮子有什么意思?”
  姑姑也许是没说话,我没听见一点儿声音。
  “何遇君。”
  我爸突然喊我。走回客厅,见他一手拿着钱包,一手递过来一百块钱,朝我点点头:“下楼帮我买包烟。”
  我没过去接,站在门口说知道了我有钱,就拉开门出去了。
  今年冬天冷得很,衣服穿薄了,四处全在灌风。
  我妈跟姑姑似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每回她说起“何俭芳”三个字,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连带着颊边微微松弛的肌肉墙灰似的簌簌掉落,时刻准备掉一地的肌肉末子。
  我爸从不让我沾这些家务事,偶尔我问及一两句,他总说“不关你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他是好意,毕竟家务事说到底就是费大力气拉空磨,做无用功。可惜我妈总和他唱反调,每当他不在家,尤其是只有我们母子俩的饭桌上,何家和李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务事就成了百吃不厌的下饭菜。
  我妈常爱用艳羡的语调说:“你倒是好哟,成天什么事儿都不管,问都不知道问一句,只管读你的书,反正你爸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你只管你自个儿吃好玩好就是了。我要是有你这么命好……”
  原来我最听不得这些话,十有八九会在饭桌上跟她争起来,谁知道是不是因感到被踩住痛脚而恼羞成怒;如今我连筷子都不放下,光听她说,一边点头称是,一顿饭也就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父母是最容易满足的人,你连尽心的敷衍都不必,就能让他们心满意足。
  回到姑姑家,气氛沉寂得像一根棍子捅进了太阳穴。
  我爸接过烟揣进兜里,说:“你不要管李秀琳说什么,你拿去看你的病,不要拖,听见没有?你在这儿怄气,她又看不到,反正有病的不是她。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生病遭罪没谁帮得了你。”
  姑姑见我看她,指着茶几上的铁盒:“里面有糖,你吃糖。”
  我心想也就她还拿我当小孩儿,忍不住笑了,摇摇头坐回沙发上。我爸拍拍衣服,站起身,弯腰点了点茶几角上放的一张半旧的存折:“你拿着,知道了不?我回去跟她说,你别管。”
  姑姑坐在椅子上,没动,也没说话,眼皮垂下,盯着地上开始翘皮鼓泡的旧地板。
  “我走了。”我爸走到客厅中央,看向我,“你在这里玩儿?”
  我点点头。
  他也点点头:“晚上要是不回家吃饭,记得给你妈打个电话。我走了。”
  我说好。
  晚上我推开家门,爸妈正在吵架。
  听了一会儿,果不其然是为了给姑姑的那张存折。
  我妈的脸从印堂到鼻尖红了一路,正在骂我爸脏心烂肺,当真气急了,连我们老何家的祖宗都没有放过,说她上辈子造了孽才会这辈子遇到他,早年他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没有,是她给我爷爷出主意走后门,当先又从自己家拿了仅有的几百块美金,和烟酒一道送上门去。还有前几年小舅他们想合伙开中介公司,但缺钱,找我爸借,他当面推了,一点面子也没给,气得小舅两口子此后连我妈的面也不见了。我妈两头劝,我爸挑明了说小舅两口子好吃懒做,给他钱能坐起生意才是撞了鬼;转头自己却跟一个做房产评估的朋友搭伙开了公司,顺带连评估的钱也一起挣了,气得我妈大骂他不是东西。
  我爸背过身旋出两步,忽地又转过身:“李秀琳你搞清楚,那十二万是我妈的存款和卖房子的钱,那房子也是她的,跟你没有关系!何俭芳是我姐,她要看病,难道不该拿这个钱?”
  “哦哟,你还记得她是你姐啊?你用不着提醒我你还有个亲姐,你爸妈当年是当着我的面把她赶出去的,亲口说的不认这个闺女,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吭声帮你这个姐说一句话,现在你想起来认姐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说你把钱给何俭芳了,鬼知道你拿给谁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跟外面那个贱货扯不清楚,何国涛,你这么聪明,查没查过那丫头是不是你的种?不要这么多年都是送钱帮别人养孩子!我心里头有数,这些年不说是给你面子,你倒好,还越来越有脸了,要跑到我头上来拉屎撒尿了,啊?”
  “你他妈想钱想疯了!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你这话才笑人,你做得出来,我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老娘想说的还多得很,我把话给你撂这儿,跟你扯结婚证的是我,房子跟钱我都是有一半的,你要是不把那十二万给老娘拿回来,他妈了个×的……”
  “你别想那个钱了,老子拿去捐了都不可能拿给你们家的人,想都不要想!”
  “放你妈的狗屁!你个不是东西的……”
  没人顾及我,我独自上楼回到卧室,拉上了门。换下衣服,倒在床上,摸出手机一看,十分钟前孟先生回了一条短信。
  我都想不起来我之前跟他说过什么了,打开“已发送”,原来是好几个钟头前我问他在干什么,吃晚饭了没有。
  他只回了一个“忙”。
  所以我还是不知道他吃过晚饭了没有,但我也懒得再问了。


第42章 
  我从没觉得一个寒假这样漫长过。
  论文写了又删,删了又写,临近年关时,加上提要致谢之类的废话,笼统也才一万字出头。选题是查老板帮我选的,比较刁钻,但胜在新颖,不必被说拾人牙慧,但要想出成果要花大力气,很多参考文献和资料难找,少不得要请他帮忙,因此我也得比以前更殷勤些。
  寒假前,查老板请手下带的博士生吃饭,顺道叫我们几个研究生陪坐。酒席过半,大家都喝得红光满面,说话也敞亮随便起来。有个博士生师兄问,这几个研究生里面有没有我们以后的师弟师妹,查老板问你们想要哪个啊,另一个师姐开玩笑说干脆都收了吧,惹得大家笑开。挨着查老板坐的一个师姐突然跟我说:“我经常见你啊,都见眼熟了,是不是想跟着査老师继续深造?”
  我开玩笑说:“我倒是想读博,査老师看不上我。”
  起头那个师兄说:“査老师,考虑给我们弄个小师弟吗?你看你带的里边儿就我是男的,多寂寞啊。”说着在我肩膀上一拍,“我看这个师弟就不错。”
  “他啊,他自己都说了,我看不上他。”查老板笑道,“这个何遇君,脑子聪明,就是不肯下功夫,非得我跟中学老师一样,天天拿条鞭子在后面赶他!”在众人的笑声里,他对我说,“你要真想读博,就拿出个做学问的态度来给我看,不然我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放假回去好好琢磨论文,听到没有?”
  我点头如捣蒜。
  关庭回来得早,说是休年假,但跟她一起回来的,不是那个大冬天坐一个钟头车给她送水晶包子的男朋友杜勋,而是花臂陈。
  晚上我们三个人坐在广府的二楼,我说挺久没见了,到哪儿发财去了?
  花臂陈喜滋滋地捧着杯子说,她已经从良了。
  我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从良?
  关庭哈哈大笑,说花臂陈半年前新谈了个男朋友,是个律师,花臂陈特喜欢他,决定好好儿谈,就不去酒吧那些地方卖艺了,现在在郊县的一所小学当音乐老师。
  我提醒她记得穿长袖,夏天一脱衣服当心吓坏小孩儿。
  花臂陈跟律师认识的方式简直老掉牙,她在酒吧被醉鬼欺负,那律师跳出来行侠仗义,英雄救美。我听了直笑,逗她:“这个律师长什么样?又高又帅,像你初恋?”
  花臂陈竟然破天荒难为情,嗔了句少涮我,掏出手机给我看相片。那时的手机相片都看不大清楚,但已经足够瞧出那个西装男人的其貌不扬。我们仨脑袋凑在手机上,屏幕突然一变,“章闻”两个字出现在正中,随即传出诺基亚的默认铃声。关庭顿时挤眉弄眼地“哦——”了起来,花臂陈轻轻打她一下,接通电话往洗手间跑了。
  我问关庭:“你家杜勋怎么没跟来?”
  “他公司还没放假。他那破公司,没前途还压榨员工。”关庭撇了撇嘴,“而且他要回他家,春运抢火车票太麻烦了,我让他买机票到省会,下来再转车回去,他又不肯,嫌贵,非得坐四十多个小时的硬座。”
  “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财大气粗。你别当着他面这么说,人家该不高兴了。”
  “这跟财大气粗没关系好吧,飞机转火车明明可以节约出两天时间,而且他还得给家里亲戚带东西,一个人坐火车又累又不安全。人要紧还是钱要紧?”
  关庭拿过我面前的茶壶给自己添水,我注意到她手挽上戴了只相当漂亮的表:“新表?杜勋给你买的?”
  她跟着看了自己手腕一眼:“别提了,说到这表我就来气。这是一对儿表,我买的,男表送杜勋了。”
  “看着不便宜。为这个吵架了?”
  “吵架倒没有。我每回想送他点什么,他都不要,我想着谈这么久了,就拿攒的工资余钱买了这表送他。结果他非得问我多少钱,你说他这傻子。我知道他节省惯了,肯定要心疼钱,不想说实话,就扯谎说不贵。他呢,原本戴得好好的,突然有天回来跟我说,他同事跟他说了这表多少钱,问我怎么买这么贵的东西送他,碰坏了弄丢了怎么办,结果就把表脱下来放盒子里,怎么说都不肯戴了。”
  关庭越说越气,像有个不争气儿子的妈,听得我没忍住笑出来。
  “你说他是不是个傻子,说不戴就不会碰坏,不然得花多少钱修,他怎么不想想表不戴那买来有什么用?要我说他那些个同事也是,嘴碎得跟老妈子似的,人家戴什么表关他们屁事儿。还调侃杜勋傍上富婆了,一会儿又要他请吃饭,闹得杜勋一下班就溜,我问他怎么不去跟同事玩儿他也不说,要不是那天赶上我去给他送东西——哎,真是气死我了,不说啦。”
  灌了半杯茶,她又问:“等过两年我手里人脉攒得差不多了,就准备跳出来自己单干。你呢,工作定下来了吗?”
  “文津国际,上次跟你说过。”
  “文津好像出版传媒都在做?挺好的,网络传媒这块儿前景应该不错。对了,孟潜声还没回来?”
  听我说是,她笑嘻嘻地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那行是累,不过钱多呀。等他回来了,有空非得敲他一顿饭不可。”
  关庭这张嘴向来灵得很,第二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孟先生的电话。
  我们有大半个月没联系,我不主动找,他那边就没了音信。因此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忍不住讥他两句:“大忙人终于想起我啦?”
  他似乎心情不错,问我:“你在哪儿?”
  “还能在哪儿,在家。”
  “我今天下午回来的,这会儿去找你。”
  “你还记得我家怎么走吗?”
  他像是被气笑了:“你能不能好好儿说话?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我挂上电话,转身冲上楼,差点撞到从卧室出来的我妈。她惊叫一声,骂道:“你赶着去投胎啊?这么大个人,疯跑什么!”抬头扫了我一眼:“傻笑什么,捡钱啦?”
  “差不多吧。”我说。
  我妈像是被这话惊到了,关上卧室门前,我听到她咕哝了一句:“神经兮兮的。”
  九点二十多我从楼上下来,我妈正靠在沙发上叠衣服,顺便看电视,一见我,立刻警觉地坐直身体,放下手里的动作:“穿这么整齐干嘛?”
  “我出去一趟。”
  “九点多了你去哪儿?”
  我没看她,低头穿鞋:“同学找我。”
  “你哪个同学?”
  “孟潜声。”声音不自觉地一颤,我清了清嗓子,“还有徐苗。”
  “这么晚了你们还出去?我先跟你说好,要是酒吧就不准去。”
  “不去。他们给我送东西,钥匙我带着了。走了啊。”
  我带上大门,把那句“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毫不客气地夹成两截。
  小区绿化面积大,树也密,虽然有路灯,晚上也显得黑。我走到大门外,倒是孟先生先看见我。我们沿着林荫马路走了一段,我先沉不住气,问:“大晚上叫我出来干什么?冷死了。”
  “没什么事儿,就想看看你。”
  这话酸得我都乐了:“你没看过啊?”
  话音刚落,左脸上的肉冷不防被拧住,对上又气又笑的孟先生:“何遇君你这张嘴啊,有时候我真想揍你。”
  他是真下了力,揪得我生疼:“操,撒手撒手,疼死了。”
  脸上一松,我赶紧捂住脸揉了一阵:“孟潜声,你下回再这样,我也要动手了啊。”
  “你下得去手?”
  “你肉麻不肉麻?”
  孟先生笑道:“什么都肉麻,那你说什么才算浪漫不肉麻?”
  我皱紧眉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也许,肉麻得刚刚好……就算浪漫?”
  街上四下无人,他忽然凑上前,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碰到一起,他稍微偏开些,蹭了蹭我鼻梁一侧。突如其来的亲昵搞得我一头雾水,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不由脱口道:“像不像两头公牛打架?”
  孟先生叹了口气:“你别说话了。”
  “好吧。”
  我们俩一时都不作声,额贴着额,立在浓黑的树影里,简直像两只打瞌睡的水鸟。孟先生忽然握住了我一只手,问:“我给你带了个新年礼物。”
  “是什么?”
  “你能想到最肉麻的礼物是什么?”他问。
  我想了想:“……情书?”
  孟先生自顾自笑起来,亲了一口我的颧骨,拉住我的手伸进他大衣口袋。我想这人会不会装了只仓鼠蜥蜴菜花蛇之类的整我,心里有点没底,突然指尖碰到一个东西。
  那东西一动不动,显然不是活物,硬的,并且有棱角。手指聚拢一抓,像是个小盒子,我纳闷道:“什么东西啊……”
  等等,不会是——
  我猛地看向孟先生,他眼睛里正当一片暖水春波。心脏开始咕咚咕咚地撞墙,一股热意从领口冲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脸上是副什么表情,只憋出一句:“……孟潜声,你太肉麻了。”
  他笑而不应,拿过我手里的盒子,打开盒盖,慢慢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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