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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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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离间计

襄州军府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宁过。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军府全体上下都拉出营地外出了,诺大的一个营盘雅雀无声。

因为,所有人都躲在军营里,苦苦的背读军令军规。

中军大帐里,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将军,今天真是要痛快死了!”一名百骑卫士说道,“冯刀疤的那颗贼头是卑职亲手砍下的。但见白刀一闪红光一绽,一颗狗头就这样落了地。方才砍完,我又后悔了。怎么能敲晕了这贼厮然后再砍头呢?真是太便宜他了,至少该在砍他狗头之前,做足样式吓飞他半条命才行啊!”

众人一起大笑。

又有一人道:“今日真是扬眉吐气了!”

“不说扬眉吐气吧,该是出了一口恶气。”另一人接道,“咱们百骑,犯不着在几个土鳖府兵面前耍威风。只是这群坐井观天的夜郎之辈,太小瞧咱们了!”

“就是、就是!”

众侍卫七嘴八舌,讨论得热闹。

敢情今日校场立威之事,让他们颇为激动。

秦慕白坐在帅椅上,慢慢的品着一杯茶,看着众家兄弟欢声谈笑,微笑不语。

庞飞站在他身边,跟着笑了一阵后说道:“恩师,现在我们和杜成元换了个位置了。”

“怎么说?”秦慕白问道。

“此前,是敌明我暗,杜成元等人等着我们出招,他们被动的应对。”庞飞说道,“现在是敌暗我明了,不知道他们下一步该会怎么算计报复咱们。以杜成元的性格,小舅子被当众斩首,这样的事情他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不错,你果然越来越稳重,也越成熟了。”秦慕白点头赞许,微笑道,“所以,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我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区区一颗冯刀疤的人头,还不足以将杜成元一群人完全镇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没那么容易就范的。试想,他也在军府里横行了有些年头了,怎么会一夜之间就甘心沦为陪衬应声虫?你说得对,这绝计不是杜成元的性格,否则他就不会接连把好几任折冲都尉排挤走了。”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庞飞问道。说罢,他又对众百骑招呼了一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秦慕白训话。

秦慕白站起了身来,说道:“历来,强龙不压地头蛇。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地头蛇在本土有着深厚的根基。一则人脉很广,二则经营多年,狡兔三窟套路很深,外来之人一时很难摸清对方的路数。但我们不是一般的强龙,有着压倒性的实力,所以用一个狂风催疾草的手段,杀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冯刀疤之死,算是一个下马威,同时也是一个宣战的信号。接下来,杜成元肯定会恼羞成怒不顾一切的与我们对抗纠缠,至此方休。因此,兄弟们……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大家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可有半分懈怠或是自满!”

“谨遵将军教诲!”众人一起应诺。

秦慕白点了点头,说道:“正如庞飞所说,现在是敌暗我明了。我们不知道杜成元他们何时何地会再出狠招,因此,除了我们自己要提高谨惕小心提防之外,还必须要牢牢的掌握对方的动向。强龙要压地头蛇,一个最直接、最快速的方法,就是从对方阵营中,争取一两个有用的核心人物过来。”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纷纷深以为然的点头:“将军高论!”

“只是,这说来容易做来难哪!”庞飞说道,“襄州军府里的官将,除了我们这一行人,其他多半都是襄州本地人。他们相互之间知根知底,彼此之间又都有着千丝万绺的联系。想要分化对方不是不可能,但是这个人选太难选择了。”

“将军,某有一事想要汇报,或许对将军有用。”一名百骑拱手道。

“讲。”

“是。”那百骑应了一声,说道,“就在昨夜我们从左营将冯刀疤抓回来之后,杜成元当着一百多水军的面,狠抽了赵冲一个耳刮子。还骂他吃里扒外,说他投靠了将军,是他帮着将军你出卖和对付了冯刀疤。”

“嗯?还有这等事?”秦慕白双眉一拧,眼睛一亮,“你可否说得详细点?消息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在场一百多人亲眼所见。今日清晨早起,我去火房给将军与诸位兄弟取早膳时,无意间听到火夫们说起的。”那名百骑将士说道,“我试着攀谈打听,火房里的火夫们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我。”

说罢,这名小卒就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给了众人来听。

秦慕白听完沉思了片刻,点点头道:“不错,这个消息,倒是有用。原本杜成元就有些怀疑赵冲了,现在冯刀疤被斩,他难免牵怒于赵冲,赵冲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上前我在客栈中与赵冲交谈想要套他的话,他的嘴巴就极为严实,但我知道,他绝对是个内幕知情人。这个人,很有争取的必要,也有成功的可能性。但是……我们需要演一场戏。上一出假戏真做、真戏假做的——离间计!”

“离间计?”众人异口同声的惊讶道,“如何一个离间法?”

“说来倒也简单。兄弟们,都附耳过来,听我细细告知。此事绝密,千万不可泄露……”秦慕白让众人都将脑袋凑到了一起,密授机宜。

众人听得抿然发笑,纷纷点头赞道:“真是妙计!”

午饭时分。

全营将士都像赶集似的打了饭,缩到营房里边扒饭边狂读狂背军令军规。好些人可都是目不识丁的文盲,因此只能拜求识字的同乡读给自己来听。因此整个军营里一片嘈嘈杂杂全是腔调各异的读书声,让人以为误入了学堂。

赵冲手里拿个军令小折子,闷头走到火房的餐桌边坐下来,恼火的一拍桌子:“火头!给老子弄两样小菜、温两壶酒来!”

身为一名校尉,吃吃小灶的权力还是有的。但赵冲今天明显是因为心情不好,想来借酒浇愁。一名火头军看情形不对,二话不说急忙给他弄来了一盘油炸鱼干,一份酱腌咸菜,两壶酒泡在热水瓮里也一并拿了来。

“将军慢用!”

“滚吧!”赵冲没好气的一挥手,抡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哗啦啦的,直接倒去了大半,一半进嘴一半淋到了胸襟上,湿了一片。

“狗|娘养的!什么东西!!!”重重的将酒壶顿在桌上,赵冲一抹嘴就开腔大骂。

“哟,赵校尉好大的火气啊,这是骂谁呢?”蓦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倒把赵冲骇了一弹。转头一看,居然是庞飞。他吓得一下弹坐起来,急忙拱手施礼:“庞将军恕罪,末将没有骂谁,只是心情郁闷,聊以发泄一通!”

“没事没事,坐吧。”庞飞笑嘻嘻的冲他努努嘴,原来他自己手上也担着两盘儿菜点呢,敢情也是来吃小灶的。

“哎呀,襄州军府的伙食不行啊!”庞飞一边啧啧的摇头,一边叹着气坐到了赵冲身边,骂咧咧的道,“没羊肉没好酒也就算了,满以为到了港口上州能有好鱼吃,没成想这军府里的鱼肉也不新鲜,还全是油炸了的鱼干,嚼在嘴里跟树根似的。这连个下酒的好菜也没有了,真没劲!”

赵冲呵呵的笑道:“真是让庞将军见笑了。毕竟是地方军府嘛,哪比得上皇家御率,那伙食定然是差上许多的。其实有油炸鱼干就已经不错了。遇上军费吃紧,一连要吃几个月的糙面馒头泡稀饭。要想打个牙祭,非得告假去城里不可。”

“来来,干杯。”庞飞不客气的拿起赵冲的另一壶酒,和他对碰了一下,笑嘻嘻的道,“中午喝点没事,秦将军肯定睡午觉了,抓不到咱们。喝吧!”

“好,庞将军如此赏光,末将定然要奉陪了。”赵冲就拿着酒壶与他对饮。

“哎,这酒……真他娘的酸哪!哪是酒,分明是醋!”庞飞喝了一口,就不停的呸呸直吐。

“哈哈,庞将军,你就将就着点吧!”赵冲大笑。

“在军营里窝了好几天,肚子里的馋虫酒虫一起在叫唤了。”庞飞苦着脸摸着肚子哼道,“赵冲,说说,襄阳城里有哪处好酒楼子饭菜不错的,带我去吃一回?”

“这……”赵冲一时面露难色。

“怎么着,难不成还怕我会让你花钱?”庞飞笑道,“放心吧,我请客。你只负责引路!”

“不是、不是……”赵冲连忙摆手,犹疑道,“只是秦将军方才颁下严令,任何人都要遵守军令,不得私自出营啊!再者,三日后要考校军令军规,我这还没背熟呢,不去、不能去!”

“哦,这样啊……”庞飞眼珠子转了一转,嘿嘿的笑,“有我在,你慌什么?军令抽考是我负责的,秦将军日理万机,哪能当真亲自来监管?你想要通过,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再说了……我好歹是个都尉吧,批个假没问题吧,哈哈!那就这么定了,明天,随我出营逍遥快活一天去!”

说罢,庞飞就起身走了,随手还拿走了赵冲的一壶酒,哈哈的笑道:“虽是酸酒,聊胜于无啊!”

“等、等等!庞将军——”赵冲苦着脸在后招唤,庞飞却是扬长而去了。

“这什么意思啊?!”看着庞飞的背景,赵冲紧拧着眉头,神色变得有些严峻起来。

庞飞回帐之后,将方才的经过说给了秦慕白听。

秦慕白听完婉尔一笑:“干得不错,看来你很有一点上台唱大戏的天份。就是要这样,不经意的、很偶然的去与他接近。但不要表现得太过亲近示以拉拢。我们的目的只在于,让杜成元知道这些小场景之后,误以为赵冲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嗯,好。”庞飞点头,笑道,“恩师,你这出计策真是用得极妙。杜成元本是精明霸道偏又很多疑之人。到时候任凭赵冲如何解释,他恐怕也是信不过赵冲了。”

“是啊!如若杜成元不是个喜欢前思后想的精明之人,反而不会中这样的计了。”秦慕白点头笑,拿起庞飞弄来的那过来酒尝了一口,顿时骂道,“我|操,这也算酒?你是故意装了一瓶醋来的吧?”

“呃……我刚喝一口,也吐了……”庞飞嘿嘿直笑。

“那你还弄来?”秦慕白瞪眼道。

“还不是为了让赵冲以为,俺就好着这一口嘛……”

傍晚,秦慕白叫人安排一场中军宴,算是正式与军府上下的官将见个面,相互认识一下。

在放出消息之前,秦慕白就故意先差人把赵冲叫了来,单独在营房里谈了好久的军务。说来说去,无非是关于水鬼、军舰与水军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聊得赵冲都有些不耐烦了,秦慕白却像是个絮叨的老妈子,就是不肯结束谈话,也不放赵冲走。

直到天色将晚中军帐前酒宴已经摆好,其他大小将佐都到齐时,秦慕白才说道:“好,今天就先谈到这里。赵冲,今日算是本将的见面宴,一起出去吃饭喝酒吧!”

“末将自当作陪。”赵冲拱手作揖,自然不疑有他。

等他和秦慕白前后脚走出中军帐时,才有些傻了眼——

全营上下的官将都已在场,自然包括杜成元也在。所有人都看向秦慕白这边对他抱拳施礼,自然也都死死的盯上了他。

“我、我……”赵冲一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真想说“我跟他没什么”,但又不知这话该如何说起,岂非越描越黑?

只见杜成元冷眼瞟了一眼赵冲,装作视而不见,正含笑与秦慕白寒暄,俨然秦慕白不是他的杀亲仇人,而是他的挚亲好友一般。

秦慕白也与众人笑语客套打着招呼,还刻意转头道:“赵冲,你快找个地方坐下呀!让你站着和我谈了一下午,想必那两条腿都累酸了吧,哈哈!”

“我、我……是!”赵冲百日莫辩的直吱唔,真有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挑了个地方坐下。不经意的看一眼杜成元,只见他一双眼睛如同利刃一样,正寒光闪闪的盯着自己,不由得一阵头皮直发麻。

“来,诸位!相逢即是有缘。大家同袍一场,岂非是前世修来的兄弟缘份?今后,秦某人还要承蒙诸位的鼎力支持了!”秦慕白举起一碗酒,说道,“请满饮此碗!”

“秦将军请!”众人回了礼,一起举碗饮酒。

秦慕白举碗喝酒,那碗刚凑到嘴边却突然停住,顿时吐出一嘴的酒水,大骂道:“火头!这是什么屁酒,如此酸苦难喝!”

旁边伺候着的火头军惊惶的站出来道:“回秦将军话,军府里一直都是用的这种酒,已有多年。”

众人就大笑,有人说道:“秦将军喝惯了皇宫里的御酿好酒,自然饮不下这等村醪酸酒了。”

“这怎么能喝啊!”秦慕白直撇嘴,连声道:“庞飞,你抽空亲自跑一趟襄阳城,务必订一批好酒来。军中平常虽然禁止酗酒,但逢年过节或是犒劳将士,总要用到酒水。如此酸醋如何能当酒喝!”

“是!”庞飞出来应了诺,但马上面露难色,“但是末将初来乍到,对襄阳城不熟啊!”

“那就让赵冲给你当向导吧!”秦慕白随口就吩咐道。

赵冲一怔,半晌没回过神来。

庞飞连忙在一旁提醒:“赵冲,秦将军叫你呢!”

“啊!”赵冲一愣,急忙跳起身来应道,“末将遵命!”

“好,大家凑合喝点吧!”秦慕白很自然的随意摆了摆手,笑道,“喝水虽是不济,但也算是本将一番心意吧!改日有了好酒,再请大家痛饮!”

“谢秦将军!”

然后,众人就坐下来且吃且聊了。

赵冲坐在坐榻上,一直头皮发紧心里直颤悠,时不时的瞟一眼杜成元,左右感觉他就一直在盯着自己看,心里就在嘀咕着:一会儿一定要找他解释一下,我可没跟他们有什么往来!

中军帐的酒宴入夜不久就散了,只是意思意思,大家可都没敢滥饮滥醉。

正当众人一直起拜辞了秦慕白准备一起离开时,庞飞急忙叫住了赵冲:“喂,赵校尉,你过来!”

赵冲心里直叫苦,但也只好走了过去,抱拳道:“庞将军有何训示?”

“哈哈!听到没,秦将军亲自给我们批假,让我们去襄阳城里买酒了!”庞飞一脸贼笑的直搓手,“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吧?趁夜去,明早回,也不耽误什么事情。有空嘛……晚上咱们也一起去消谴消谴?”

“啊?哈哈,好……”赵冲听出了庞飞话中之音,男人嘛,凑到一起去“消谴”,无非是逛窑子。他显然是道中之友,先是一喜,一个“好”字才说了一半,马上又面露难色直摇头,“不妥不妥!出营狎妓可是要吃军法的!”

“没事没事,咱们又不是偷跑出去的!军令上说,‘私自’出营狎妓者方才受罚,我们这不是出去公办嘛,哈哈!”庞飞不由分说的一把搭上赵冲的肩膀,连拍了几下自己的胸铠,窃笑道,“钱,不用担心。今天就我请客了,算是答谢你给我带路。咱可先说好,你可要好好带路啊,一会要是妞不漂亮或是买不到好酒,我可饶不得你……”

“等等,庞将军,这个……”

“还吱唔个什么?你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我会把你怎么样?走,就现在!时间宝贵,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哈哈!!”

“好吧……哎!”

秦慕白在帅帐里,听百骑将士回报庞飞的情景,乐得直笑。

“这死小子,一肚子坏水,干这种事情真是有一套。”秦慕白摇头不已的笑道,“惨就惨了赵冲,根本就连跟杜成元解释的机会也没有。赶明日我再亲自给赵冲那边加把柴添把火,就不难做成他已经投靠我的事实了。”

“将军真是妙计!”回报的百骑将士笑道,“对了,那个行军长史审有洲,仿佛对将军极是惧怕,他那边是否可以利用拉拢一下?”

“暂时不用。”秦慕白说道,“不出所料的话,他在杜成元的阵营之中也是个可有可无的废物,知道不了多少有用的东西。否则,杜成元不会把他踢出来当送死的出头羊。你仔细想想,整个军府之中,最重要的部份是哪两个?”

这名百骑将士仔细寻思了一阵,说道:“当然是与水鬼直接打交道的左营白浪水军,与坐镇中军的雇佣军、精锐越骑队了!”

“答对了。”秦慕白微笑的点头,“赵冲是水军统领,那么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

“哈哈,卑职这就去把越骑队队正马立荣叫来!”

“聪明,快去吧!”

待那名侍卫走后,秦慕白舒舒服服的将腿撂到了桌子上,自言自语的笑道:“玩硬的你没胜算,玩阴的我更不怕你。杜成元啊杜成元,你可一定要挺住,别那么快败下阵来,不然就不好玩了。还有,你最好快点使出一点劲爆的手段让我接招,否则我就真的要大失所望喽!”

第222章 魔高一丈

华灯初上,长乐未央。

襄阳县城虽不如长安那般富丽堂皇,夜生活却是一样的纸醉金迷。

襄州可是纵贯南北枢纽的大港口,往来富商与行人旅者多如过江之鲫,这同时也就意味着滚滚的财源。于是襄阳的商埠异常活跃,酒肆客栈,时常爆满。杯物弥香食馔不冷,南北的名吃菜点都能在这里觅到综迹。而乐坊莺苑之中,烟花巷柳之地,最是令人眼花缭乱乐不思蜀。

江南的美女不同于北方与关内的美人儿,别有一番小家碧玉小巧玲珑的味道。仿佛身上都带有一股江汉河面上的烟水之气,温柔可人软语生香。能在襄阳城的莺菀里捞到一份“营生”的女子,那定然不是寻常货色。寻常百姓人家,也不乏“半掩门”的良家女子,偶尔暗中接客赚些皮肉钱。对于那些厌倦了家中妻妾、还腻味了娼妓女子的男人来说,别算是一番别样的寻欢刺激。

不断有行在流通河港之间的旅人,口耳相传襄阳的风流韵事。年月一久,襄阳这个风流之地也算远近闻名了。它就如同一颗粉红的珍珠,散发着旖旎的春光,点缀了长江汉水。

庞飞与赵冲并肩走襄阳城里有名的蒲花长街上,左顾右盼颇感兴味盎然。道路两旁皆是千娇百媚莺声燕语在拉客的娼妇,一路走来他们怕是吃了几百个媚眼了。秀色可餐,他们未经酒饭,却都感觉不到饿了。

庞飞不禁笑道:“这地方还真是热闹,也不知有多少男人在这里把家业败了个精光,骨髓也玩得枯了去。”

既然来了,赵冲索性也就释然了,他笑道:“庞将军好这一口吗?可有看上的姑娘,咱们进去乐乐?”

“没意思。”庞飞连连摇头,“这些千人枕万人尝的女人,再娇再媚也没意思。就跟煮过好几回水了的羊骨头汤,都嗅不到腥鲜味了。”

赵冲便窃笑道:“难不成庞将军偏好‘半掩门’那种?”

“何谓半掩门?”

“就是……民宅私娼啊!”赵冲说道,“好多良家女子,也有成婚的,也有寡居的,为了挣些钱,暗中接些客人。这可是襄阳特有的美物之一啊,将军居然不知?”

庞飞心里便馋上了,面露喜色道:“难道真是……良家女子?”

“那还能有假!”赵冲肯定的说道,“我可是土生土长的襄阳人,谁是良家谁落了风尘,还不是清清楚楚?别说,我也偏好那半掩门,嘿嘿!莺苑那种地方,全是虚情假意纸醉金迷。那里的女子方才还把你当夫君心肝儿,提裤子扔钱转眼就不认识你了,出了门心里就直犯虚啊!半掩门则不同。你纵是去了,人家未必肯接你。就算接了你,还得看乐不乐意跟你睡。那可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一则风采,二则人物,那还要对她的胃口才行。手下要是不会个棋琴书画,或是嘴儿甜如蜜哄得那妇人开心顺意,那你干着急也是没法。如若霸王硬上弓,那也是要吃王法的!”

“这么好玩?那一定要去了!”庞飞被说得心里痒痒,搓着手道,“你可知道哪处有合宜的半掩门?可别是那种奶了七八个孩子的老寡妇。得年轻点,漂亮点,最好是身段高挑丰满一点懂些诗辞酒话的。”

“哈哈!庞将军不愧是长安来的人物,什么都玩腻了,口味叼啊!”赵冲挤眉弄眼的一笑,“你别说,我还真有个最合适不过的半掩门……可惜啊,这个女子眼高于顶,一般的男人可都入不了她的眼界,我就从来没嗅上过,她嫌俺以前是个挑夜香的,你说恼不恼人!……她新婚才一年夫君就溺水死了,年轻着呢,还不到二十。当初她可是襄阳城里出了名的大美人儿,想娶她的男人能从这里排队排到八鬼渡去!不是我吹牛,纵然是庞将军见了她,也要惊为天人!那女子,啧啧,千娇百媚多才多艺,诗辞曲艺都是远近出了名的。可惜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还不是奈不住寂寞?做了半掩门。不过,能被她接下的客人,真是少之又少,一般来说,不是才高八斗的俊雅青年,就是远近闻名的达官显贵。庞将军,要不要去看看?”

“还等什么,快走啊!”

“假戏真做,真戏假做……既是一同出来逍遥快活,那就得做得逼真点啊!”庞飞一边舔着嘴唇一边想道:从离开长安到现在,怕是有一两个月没拢过女人的边了。可把我憋得……今天可真是机会难得啊!

二人的步子可算是快了,在襄阳城中穿街过巷走了约有盏茶功夫,在一户小庄院前停了下来。

“呵,这户人家还挺气派。”庞飞不禁叹道。

“那当然。敢情一般的人家能娶上她啊?”赵冲啧啧的摇头道,“当初她嫁人时,可算是襄阳震动了。因为娶她的是本地有名的一名富绅独子,家财万贯名声远扬啊!可惜了,这个独子外出乘船遇上了大风浪,就这样没了。”

“别说废话了,这女人叫什么?”

“徐梁氏。我们一般叫她‘花娘子’。”赵冲道,“襄州本地风俗话语中,‘花娘子’那可是专指姿色过人万里挑一的绝色美女。”

“真有这么邪门?”庞飞不禁撇了撇嘴,“要说美女如云,再多也多不过皇里宫吧?我可真是见多了。我偏却要见识一下,这个花娘子有几分姿色!”

“那庞将军就快请吧!”赵冲指了指那扇大门,“门是虚掩的,不信你去推。”

“真的?”庞飞狐疑的上前,稍用几分暗力推了一把看似紧闭的大门,那大门果然吱嘎嘎的就打开了。

“还真是!”

“进去吧,还等什么呢?”赵冲笑道。

“你不一起进来?”庞飞问道。

“这种事情……当然只能一下进去一个啊!”赵冲哂笑着摇头,“一会儿你进去,她就会把门关紧。什么时候再想接客了,就会再度虚掩大门。”

“这样啊……”庞飞心中嘀咕了一下,说道,“那你干什么去?”

“我当然就站在这里等将军出来啊!”赵冲呵呵的笑道,“放心吧,我不会走远的。花娘子从不留客夜宿的,你一会儿出来了,我们去客栈投宿,明早赶早再去买酒,回去也好交差。”

“那好,你稍等等。”庞飞这才放了心,推开门走了进去,心道:龙潭虎穴也从不惧它,我还怕你一个寡妇人家?

走进去只看到一栋精致的两层小楼,楼前也有花圃,假山流水颇为雅致。庞飞不禁笑道:到这种地方来寻觅风流,的确是比逛窑子有趣多了嘛!

沿着花径朝小楼走,方到楼下,只见二楼亮起了灯,还响了一记琴弦。夜空之中听到一个清朗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尊客远来,不及相迎。万请恕罪。”

“花娘子不必客气,在下倾慕艳名,特来讨杯酒喝。”庞飞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这时,二楼的窗户被推了开来,露出一个女子的半截身段。

庞飞咋看一眼,顿时有些痴了。

“我的个娘亲,真有如此绝色诱人的小寡妇?”他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暗骂道,“呸,真没出息!哪里的美人能比皇宫里的还漂亮?……呃,兴许是太久没碰过女人了,这个花娘子还真是销魂啊!”

二楼的那个女子,杏眼桃腮肤如凝脂,春葱一般的玉指轻轻撩在腮边,面带微笑,透出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如水温柔。眼神之中情意绵绵,似有一汪清泓在微波流转。匀称丰满的身段穿了一袭红衣,胸前镂空了好大一片。露出高耸雪白的娇乳。此刻她正身体略微前倾朝楼下探望,深深的乳沟仿佛在轻轻荡漾,直把庞飞的一颗心都勾得荡了起来。

“郎君好面生,听口音也不像襄阳人仕。”花娘子轻启朱唇道。

“花娘子果然慧眼如炬见多识广。”庞飞笑道,“在下庞飞,长安人仕。”

“哦,可是长安来的贵客?”花娘子面露微惊,问道,“郎君远来,所为何事?经商,游玩,还是寻亲访友?”

“都不是。”庞飞微笑。

“那是……”花娘子轻皱了一下眉头,稍稍偏头,带些俏皮和迷茫的问道。

庞飞心里已是七上八下按捺不住了,生怕花娘子就不让他上楼,于是脱口而出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来做官的。”

“做官?”花娘子果然面露微喜,“敢问郎君,高居何职?……郎君休嫌奴家絮叨,奴家可是从不接应不务正业的市井氓流的。”

“告诉你也无妨。”庞飞倒是大度,笑道,“在下是一介武夫,刚刚上任襄州军府果毅都尉一职。”

“襄州果毅?那……官不小呀!”花娘子显然还露出了一丝惊诧,“看郎君面善,年不过弱冠,居然就做得如此大官,真是年轻有为——郎君就请登楼吧!”

说罢,花娘子素手一扬,从楼上扔下来一串东西,落在地上叮咚作响,原来是一串儿钥匙。

庞飞心中一喜,捡起钥匙走到小楼门前,只见若大的一把铜锁挂在大门上,心中不由得笑道:这要是没有打动她的本钱,还真是登不上这栋小楼!……今晚,有得爽喽,这可比逛窑子有趣了百倍不止呀!

……

翌日清晨,军营里号角罢后,全军集结开始早练,秦慕白亲自主持。

至从昨日辕门斩刀疤,杀人立威之后,全营上下一片整肃,再也没人敢视军令为儿戏了,这从全体将士集结的速度就可以看出来。火速快捷,又安静严整,不见昨日那种拖遢散乱的局面。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些紧张与严肃的表情,显得颇为认真。

眼见此景,秦慕白心中暗自满意。看来冯刀疤没有白杀。这一刀下去,着实骇住了大部分人,也煞住了一些歪风邪气。

全营上下开始操练,无非是跑步、跷关与射箭这些寻常的项目。具体也不用秦慕白来一一负责了,他在校场中巡视了一回,这些普通的府兵自然无法与精锐的百骑将士相比,用花拳绣腿或是蛮力蛮干来形容再也合适不过了。但眼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本就是一群普通之极的兵丁而已。

日上三竿,早训完毕,该是吃早饭的时候了。秦慕白回到中军帐,一边吃着早饭一边问身边的人:“怎么庞飞还没回来?”

“不知道啊!兴许买了酒正在路上吧!”

“那赵冲回来没?”

“左营水军和全营将士一起早训的,方才早训时也没见赵冲的人。”

秦慕白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嘀咕道:“庞飞什么时候办事这么拖拖拉拉了?买个酒,一晚上也还不够。”

“兴许就快回了吧,将军再等等。庞将军若回来,卑职便叫他到将军这里来点卯。”

“嗯。”

这都一直到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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