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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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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秦慕白大笑道,“世叔你可能还不知道,统兵打仗、执政为官,这些其实都是我的副业。我真正的主业嘛,是——谈情说爱、寻花问柳的这些。男人嘛,谁不喜欢酒色财气?我一向胸无大志,也就好这一口了。”
李勣又好气又好笑,“你爹泉下有知若是听到你这些话,非爬起来扇你几个大耳光不可!”
秦慕白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面带微笑,轻声道:“如果父亲大人仍旧在世,我倒宁愿被他抽几个大嘴巴子。”
李勣拍了拍秦慕白的肩膀,“叔宝在天有灵,会因你而自豪!”
由于往来宾客实在太多,婚礼将要举行七日。进行到第五天时,大唐朝廷派来了使者。
使者奉圣旨而来,招李勣还朝!
此外,褚遂良去了一趟兰州找秦慕白扑了个空,急速回京报讯,从而朝廷也就知道了秦慕白即将在草原,与雪莲完婚一事。于是,使者还带来了朝廷给予的贺礼。
贺礼并非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幅匾,上面有李世民独有的飞白书书法,亲提的八个大字——“珠帘壁合,百年恩亲”。
秦慕白暗忖道:“既然皇帝陛下知道我在这里,却没有再提起召我还朝与赐婚霜儿一事,看来他也是知道我心意已决,不会再来强人所难了。再者,连我都能看清此刻的朝堂大局,他岂能看不透?之所以也曾派人请我回朝,是因为这种表面功夫是必须做的,否则外人会说他嫉贤妒能不用功臣。但我这时候回去,其实是一利而百弊。他岂能不知?因此,他也应该是不会再来勉强我了。”
“我与他君臣一场,也曾携手并进同舟共济,但世事无常……能保持现在的状况,恐怕已是最好的结局!”
不过,使者还捎来了李恪所封的一份新婚贺礼,可谓别出心裁。同样也是既非金银也非珠宝,而是一副棋盘,一套金制茶具,还有一个小布包。
秦慕白不禁想起李恪曾经说过,只有和秦慕白下棋,李恪才会感觉到这棋下得有趣。在李恪看来,下棋就如同喝酒一样,酒逢知己千杯少。如今知己去了,这棋也就无人可下——于是,李恪便将棋盘都送给了秦慕白。
而那套金制的茶具,秦慕白再熟悉不过。李恪好饮茶,嗜之成癖。走南闯北无论到哪里,都带着这套茶具。若得半分空闲,他也要煮一壶好茶享受一番。这套茶具,就是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爱宠之物。
至于那个小布包,秦慕白打开一看,却是一味中药——当归!
“还是没死心,想要我回去啊!”秦慕白拿着那一味当归,暗自好笑。
使者便趁机对秦慕白道:“吴王殿下,有话转托下官说给秦少帅听!不过……却是一句骂人的话,因此,下官得要先请少帅恕罪!”
“他怎么骂的啊?”秦慕白笑问道。
那使者的脸皮都抽搐了几下看似极为尴尬,壮了胆子凑到秦慕白耳边,小声道:“殿下骂道——秦慕白,这你色中饿鬼衣冠禽兽,连昭武国的小寡妇女王也不放过,还让人家大了肚子!——等孩子降生之时,记得报喜,请我过去喝杯喜酒。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咳!……”秦慕白干咳了一声,忍俊不禁的笑道,“请回复吴王,就说……萨末建离长安一万多里,他若敢来,我就敢请!如果真想喝这杯喜酒,他现在就可以动身了!”
那使者也忍不住笑了两声,说道:“秦少帅,下官看得出来,吴王殿下当真是舍不得您这位知己好友。他说了,就算你要辞官要归隐,也可以留在长安啊,那样他早晚也能与你见面。”
秦慕白笑了一笑,说道:“如果吴王殿下真把我当作知己好友,又何须每天见面呢?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嘛!”
“吴王殿下还说,这么多年来你就像是他的眼耳手足,离了你,便像是瞎了、聋了,凡事都感觉到举步维艰。”使者道,“他说,没有秦慕白,就没有今日之李恪。只要你肯回长安,吴王殿下万事都不强求,只是真心希望能有个知己朋友在身边。殿下说……他这一生,也就只有你这唯一一位真正的朋友了!”
秦慕白面带微笑的轻轻摇了摇头,无奈的道:“以后再说吧!”
那使者顿时面露喜色,“这句话,下官可就原封不动的转呈吴王殿下了?”
秦慕白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就顺便再捎上另一句吧!这句话,我曾经说给我妹子听过,现在一样送给吴王殿下——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有些情,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使者顿时愕然,“这……”
秦慕白笑了一笑,“你就如实告诉他。”
“好吧……”
“高阳公主如何了?”秦慕白问道。
使者连忙答道:“下官正想告知秦少帅,两三个月前,公主殿下已经离开长安,去往兰州寻找少帅。据说,公主殿下到了兰州未曾见到少帅,就径直往玉门关而去,仿佛是去往西域了!”
秦慕白点了点头,心想,看来皇帝陛下还是明理的,他并没有为难高阳,而是放了她回来与我团聚。看得出来,他与李恪,都没想把事情做绝,而是一直保留着最后的幻想,希望我有遭一日还是能够归朝为官。
不知不觉的,秦慕白就想到了阴德妃。那一位,秦慕白来到大唐后,最让他惊艳,也最让他感觉到心痛的女子。
想要打听她的消息,却又不好直接发问,于是他绕了弯的问道:“我听说皇帝陛下龙体欠安,现在好些了么?”
“上天赐福,皇帝陛下的病体已经好了大半了。”使者朝南拱拜,说道,“皇帝陛下已经可以回金銮殿主持朝会了。不过下官离开长安之时,陛下又回后宫养病去了,着令长孙相公、房相公等人,一同辅佐吴王殿下监国理政。这一封招英国公还朝的圣旨,就是吴王殿下所发!”
“吴王监国了?”秦慕白多少有点惊讶。
“是啊!”那使者答了一句,便开始长篇大论的描述现今朝堂上的情形,却左右不着边际,就是不提到阴德妃。
秦慕白也不知再如何开问。想了想,打断他的话直接道:“高阳公主离开了长安,剩下她母妃独自一人在深宫之中,从此无人照应了……说来,都是我的错啊,令她们母女分离。”
那使者一愣——我说得正起劲呢,怎么突然就提到了阴德妃?
于是他道:“这个……后宫之事,下官不得而知。”
秦慕白只得点了点头,不好再多说,心道:来到大唐后,我有三位知音。一位是妖儿,可她早已香魂无踪;一位,是我的宿敌噶尔钦陵,他却服毒自尽就死在我的面前;剩下一位阴德妃,此生,却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哎——”情不自禁的,秦慕白长叹一声。
“少帅……因何叹息?”使者纳闷的道。
秦慕白摇了摇头,面露一丝苦笑,转身走了不再与这使者言语。心中,却情不自禁的念道——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
弦断有谁听?”
第562章 相见不如怀念
秋日的艳阳天,日光普照,金菊怒放。
御花园里四下弥散着一股沁人的花香,溪水湛亮潺潺而过,带走几许无根的飘萍。
李世民就坐在溪边的一张太师椅上,斜靠着身子微眯着眼睛,懒洋洋的晒太阳。
鼻间是泥土的芬芳与水草的湿味,身后有几垒被流水打磨得光可鉴人的太湖石。
四周很宁静。
离他身前不远的前方,小兕子坐在蒲座上,一本正经的在提笔绘画。李世民让他给自己画像,小兕子还就一口答应了。这时,她时不时的抬眼看一看自己的父亲,然后就低头,认真仔细的绘描。
许久后,李世民几乎都睡着了。小兕子嘿嘿的一笑,唤道:“父皇,我画好啦!”
李世民这才醒来,扯了个哈欠笑道:“快拿来给父皇看看。”
小兕子笑嘻嘻的拿着画过来,李世民看了一眼,当场哈哈的大笑。
“小兕子,你好调皮呀!你怎么能画父皇睡着了的样子呢?”李世民指着画笑道,“你看看,还将父皇的肚子画得这么大,肚皮上还站了一只小鸟!”
“嘻嘻,那只小鸟,就是小兕子嘛!”小兕子笑道,“画得好不好嘛,父皇?”
“好,真好。”李世民点头呵呵的笑,摸着小兕子的头说道,“常言道字画如其人,朕看用墨的厚薄与线条的刚柔,就知你心善慈仁。”
说到这里,李世民又叹息了一声,悠然的仿佛是说给自己听:“小兕子啊,你可能是朕的子女中,最聪明最伶俐,也最乖巧最温驯的了。”
小兕子虽然年幼,但一向极为聪明,又善解人意,她喃喃的道:“父皇,你又想起四哥了吗?”
李世民微微的一笑,笑容中却有点苦涩,他道:“何止是你四哥呢?还有你远在岭南的大哥,夭折的二哥,还有你那,将金身留在法门寺的五哥啊……”
小兕子的嘴巴就嘟了起来,伤心的低语道:“父皇,为什么这些皇兄,都这么早就离我们而去呢?……九哥也不来宫里看我了,还有高阳皇姐,也走了。我好想念他们啊!”
李世民,居然无语以对。他久久的凝视着小兕子,眼神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慈爱与忧伤。
“小兕子,朕,将来把你嫁给一户寻常人家,好么?”李世民突然道。
小兕子半懂不懂的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头,“我不要嫁人。”
李世民就笑了,“为什么呢?女娃儿,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
“因为嫁了人,就要跟丈夫住在一起,就要离开父皇了。”小兕子认真的说道,“几位皇姐,都是这样的。她们嫁了人,就不来宫里陪伴父皇了。高阳皇姐,还走得远远的了……我不要嫁人,我要永远陪着父皇!”
李世民的心里,仿佛被一根烙红的铁签给扎中,触到了内心深处埋葬已久的那处温柔之地。顿时,辛酸、感动、后悔与伤心,全都涌了上来。
差点就红了眼圈,没止住眼泪。
“父皇,你怎么了……”
“没什么……”李世民努力的笑,摸着小兕子的头,柔声道,“你知道吗,小兕子。你高阳皇姐小时候,也跟你一样这么乖巧伶俐,也跟父皇,说过这一样的话……”
小兕子听得十分认真,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果断的摇头:“高阳皇姐说话不算话。我不会的,我肯定说话算话!”
“傻丫头!”李世民呵呵的笑,心中浮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终于暂离了朝堂,能够回到后宫静养。在这里,李世民每日就与小兕子相伴,一老一少形影不离。仿佛只有和小兕子在一起的时候,李世民才能确切的感觉到自己是一位父亲,而不是一国之君。
而不是那个,必须在亲情与帝业之间,做出抉择与割舍的大唐国君。
御医煎好了药,将药送来。小兕子接过碗,一勺一勺的给李世民喂药,还像哄小孩子一样,一边吹着药勺一边说,‘不苦不苦,父皇乖,快点喝了,病就好啦’!
李世民也就当真‘听话’,笑眯眯的一口一口喝着药。
旁边的宫人与宦官看到这一幕,脸上都泛起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就如这御花园里绽放的秋菊。
刚喝完了药,李世民正在用茶漱口时,李恪来了。
小兕子远远的就迎了上去,“三哥,你来啦!”
李恪爽朗的哈哈大笑,“小兕儿,你又在陪父皇呀!怎么样,父皇今天喝药了吗?”
“喝过啦,父皇很乖的!”小兕子展颜而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三哥,村长回来了吗?”
李恪怔了一怔,又笑了一笑,蹲下身来准备去抱小兕子。
小兕子却突然往后退了两步,“不要!”
“怎么了?”李世民与李恪都愣了一愣。
“三哥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不能抱的!”小兕子一本正经道。
李世民与李恪都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三哥你笑什么呀!我问你话呢,村长回来了没有?”小兕子还有点生气了。
“还没有。”李恪边笑边说道,“他嘛……还有一些事情要忙。等他忙完了,就回来陪你玩。”
“我不是要他陪我玩。”小兕子面露一丝不悦,嘴巴也嘟了起来,喃喃道,“我想让他看看,我给他画的画像。父皇说要建一座凌烟阁,把大唐的功臣们的画像,都贡放进来。其他的功臣的画像,都是我的老师(阎立本)画的;唯独村长的,是我画的呢!”
“这样啊?小兕子真了不起!”李恪轻轻的点了点头,微笑道,“等他回来,我一定让他进宫里来找你,专程看这画像,好不好?”
“好,一言为定!”小兕子这才喜笑颜开。
“小兕子乖,父皇要与你三哥说些事情,你先和奶娘她们去赏菊玩耍吧!等会儿,父皇再教你书法。”李世民微笑道。
小兕子听话的走了。
李恪便与李世民见了礼,说道:“父皇,关西军主力三十万大军,已经回朝多日了。儿臣已发出诏令,英国公李勣用不了几日也会回到长安。儿臣想问一问父皇,这三十万大军该如何编制,交由何人统领为好?”
李世民慵懒的靠在太椅上,说道:“怎么你没有合适的人选吗?”
“事关军国大事,儿臣还是想问一问父皇的意思。”
“朕既然让你监国,就是将这些事情都交给你处理了。”李世民说道,“军国大事怎么了,你处理不来么?”
李恪苦笑了一下,说道:“那儿臣就说说自己的浅见。儿臣以为,关西军乃是我大唐的精锐之师,不仅仅是作战勇猛军纪严明,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十分的团结,令行禁止。儿臣以为,这支军队不宜在回朝之后将其拆散重组,令其归于各个军府。等到了战时再召回来,军心就涣散了。因此儿臣建议,依旧让原来的关西军大将,统领这支军队。让他们以后长驻长安,做为巩卫长安的主力。”
李世民不置可否,而是道:“你觉得怎么做有道理,就怎么做好了。”
“儿臣建议,就让关西军的四庭柱,继续担任关西军的统兵大将。”李恪说道,“早前,父皇就下旨新组了两卫亲勋大军,分别是左右龙武卫。平蕃一役后,左右龙武卫因为伤亡与归府各种原因,导致人员流失编制混乱,已是名存实亡。因此儿臣建议,就让归朝的庞飞与关西军第一猛将薛仁贵,担任新的左右龙武卫大将军。这两卫兵马,平日戍卫帝都皇城;战时,作为先锋主力摧城拔寨。”
“好。”李世民终于表了个态,说道,“将领人员上的调动,你要多下点功夫,要让所有人心服口服才行。原来的左右龙武卫大将军,秦通与李君羡都是检校官,现在正式任命庞飞与薛仁贵为大将军,你要先将这两个人安抚好才行。”
“儿臣遵旨。”
“对了,你刚才说……四庭柱?”李世民微皱了下眉头,“朕好像记得,关西军中除了四庭柱,还有‘八军台’?”
“是的。”李恪说道,“关西军中,良臣猛将一应云集。四庭柱八军台,都是独档一面的大功臣,也是世间少有的虎将。尤其是四庭柱,苏定方如今坐镇西域,庞飞曾经代理兰州大都督,薛仁贵是百年难遇的将帅之才;其余的八军台,在平定西域之后,受秦慕白之命各自建立了都督府,如今暂领府事,在西域各自坐镇一方,为我大唐保境安民……唯独四庭柱之一的宇文洪泰,与秦慕白一道辞官远走了。”
李世民沉吟了片刻,说道:“既然是人才,就要加以重用。等过些时日西域稳定了,将八军台都调回长安来,分别在左右龙武卫中担任要职,或是担任其他卫府的要职。”
说到这里,李世民饶有深意的顿了一顿,说道:“将来,他们也可以在六率中任职。”
李恪心头一震:六率?
太子东宫的亲卫兵马,东宫六率么?
听到这些,李恪的心里其实谈不上惊喜,而是渐渐的宽慰了。方才他有意在李世民面前提起关西军与四庭柱、八军台,就是想试探一下他父皇对这些人的态度。现在事情证明,秦慕白走后,关西军众将已经不算一个“势力集团”。朝廷可以轻松的驾驭并吸收他们,量才度用了。
而且听李世民这话,用意很明显——他希望关西军,能够牢牢的团结在李恪的周围,成为巩固他的太子之位的得力臂膀!
父子二人都默契的沉默了片刻,李世民突然道:“秦慕白……有消息么?”
李恪轻声道:“还在漠北。快冬天了,草原大漠上天气寒冷又多风沙雨雪,不便远行。估计他还要在那里呆上三四个月,才会转道去西域。”
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的婚事呢?”
李恪皱起了眉头,说道:“就请父皇区处,替儿臣挑选一个名门闺秀……成婚吧!”
李世民轻笑了一声,“怎么,被人家拒了婚,心灰意冷,想开了?”
李恪微微一笑,说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今非昔比,他们兄妹俩有自己的想法,也是自然。霜儿给我的一封信中说得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也许我们真的是有缘无份,只可思念,不能厮守。”
李世民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淡道:“恪儿,你跟为父一样,都是个性情中人。但你要记住,上天其实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得到的越多,往往就失去的越多。别妄想两全齐美,那会让你得不偿失。”
“儿臣明白……”李恪轻叹了一声,又拧了拧眉头,说道,“儿臣如今奉旨监国,就当一切以国事为重。儿臣的婚事,也不再仅仅是我的私事,而是一棕国家大事。因此,儿臣还请父皇与母妃做主,来确定这门婚事。”
李世民轻轻的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父皇还有何训诫?”
“记住,无论是帝王自己的修行还是用臣举人,和平时代,首重德行修身;乱世危急,当用一技之长。”李世民说道,“没事了,你去吧!”
“儿臣告退……”
辞别了李世民,李恪缓步走在御花园里,琢磨李世民最后的那句话,心中想道:父皇突然对我说这么一句话,一定是有所暗指。和平时代,首重德性;战时危急,当用一技之长——这是不是在说秦慕白呢?
听父皇这话来分析,秦慕白这样的人,按儒家的道德要求水准来说,德行只算一般,至少不能跟朝堂上的许多大儒名士、道德真君们相提并论;但他的确是个能力卓越大大的人才,无论用兵治民,都有其独到之处。
联系到实际,最近这些年来秦慕白至从去了兰州,屡屡做出惊人之举,从一开始的迁民入兰、开市引商、垄断粮市、自用赋税,到后来的征兵扩武、私降叛军、诈败诱敌,包括私自启用侯君集,以及侯君集后来的一系列行为,帐都可以算到秦慕白头上。
按照世俗礼法的标准来衡量,秦慕白的这些行为,已是足够的荒诞与出格,也就是说,他在许多老夫子们的眼里,其实是一个“品行恶劣”、“不守臣格”的逆臣。
但是,秦慕白一个人就干下的这些丰功伟业,派一万个老夫子去,也办不成。
回想起来,李恪觉得方才他父皇的那一句话,真是一针见血的道出了君王的用人之道——盛世用德,乱世用能!
“慕白,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辞官了。”李恪这才恍然大悟,暗道,“你是个务实的人,不图虚名。仗打完了,大唐必定归于文治。你若归朝,就将会与无数的儒生老夫子们同朝共事,也会要扔了刀剑拿起笔墨,和他们做一样的事情。虽然你名扬天下功高寰宇,但朝堂上大部份的文生臣僚,未必真会打从心底里尊敬你、接纳你。等待你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勾心斗角与尔虞我诈,甚至还有秋后算账。曾经父皇的御案上,可是摆放了好大的一摞弹劾你的奏章,这我是知道的……
“这与当年的侯君集,是何等的相似?”
“好吧,我不会再勉强你了!但是正如我父皇所说,如果大唐有难了,你一定要挺身而出,与我并肩为战啊!”
思及此处,李恪苦笑不已;秦慕白啊秦慕白,现在我是既盼望着见到你,又不希望看到你了!——你我若是不见,表明大唐一切安好;你我若是见面了,便是大唐有难之时!
“如何是好?”
“难道真应了那一句……相见不如怀念?”
第563章 说好的一生一世
雪后初霁,阳光照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穿着厚重皮裘的秦慕白从大毡房里走出来,舒展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大声笑道:“雪终于停了,天晴哪!”
雪莲也走了出来,看到外面耀眼的阳光眯起了眼睛,微笑道:“真的晴了!”
“大草原上的雪景,果然是非一般的美妙绝伦啊!”秦慕白放眼望去后,感叹。
“在你来看这是无双的美景,可是对草原人家来说,或许就是灾难。”雪莲说道,“这雪如果再下个几天,大批的牲畜就要被冻死,草场供给的时间也要推后了。”
“这不是停了吗?”秦慕白笑了一笑回头看着她,“雪莲,停雪融了我们就要启程前往西域了。你舍得吗?”
雪莲微眯着眼睛看着茫茫无涯的一片雪域草原,轻声道:“如果说没有半分不舍,那是自欺欺人。我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有我的族人和亲友。但是你和家人不远万里来到草原,陪我住了三个多月。我已经很知足了。”
秦慕白笑了一笑,“如果舍不得,无妨再住上一两月。”
“不好吧?”雪莲虽是欢喜,但也忧虑,“不是说高阳公主可能会在高昌等我们吗?可不好让她等得太久。还有,你不是还要赶紧赶回萨末建,新月女王都快要生了!”
秦慕白一拍脑壳,“差点忘了!”
“瞧你,如此粗心。”雪莲摇头而笑,“还有,最近你养胖了。”
“是吗?”秦慕白咧嘴一笑,“那是不是更帅了?”
雪莲咯咯的笑了起来,脸上泛起一片酡红,低声道:“俊不俊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越发生猛了。”
“咳!……要低调!”秦慕白四下看了一眼,幸好没有旁人窃听,于是大摇大摆的往前走,一脚却陷进了深深的雪堆里,整个人都矮下去一截还差点歪倒下去。
“好深的雪啊!!”
雪莲乐得咯咯的笑,“叫你偷懒,自家门前的雪也数日不清扫,现在出不得门了吧!”
“嚯!我堂堂的……那个啥,还要亲自打扫门前雪?”秦慕白十分不满的叫道。
“堂堂的什么?”雪莲笑道,“你现在不过是一介布衣,还摆什么臭架子!——拿着,铲雪去!”
秦慕白一把接过雪莲扔来的铲子,哈哈的笑,“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铲就铲!”
雪莲站在毡帐门口,静静的看着秦慕白甩开膀子了一铲铲的抛着雪块,脸上的笑意温柔且甜醉。
“慕白,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很开心……希望你能,一辈子都这样轻松愉悦!”
扑腾了几下,秦慕白身上发了热,脱掉了厚重的皮裘。正忙着,前方有两个人踩着厚厚的积雪蹒跚而来,远远的就在叫道:“哎哟喝!秦大元帅亲自铲雪啊!稀奇真稀奇!”
是李勣与薛仁贵。
秦慕白一把将雪铲插在地上,拍着手哈哈的笑:“夫人有命,不敢不从啊!她嫌我变得肥胖了,对我进行劳动改造让我减肥!”
“男人大丈夫,胖一点岂非更富态更大气?”李勣呵呵的笑着走上前来,对雪莲道,“小侄媳啊,老夫可要教训你哪,咱们唐人那都是以丰为美的。慕白现在这样,便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啊!”
雪莲咯咯的笑,“世叔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哪儿敢嫌弃他,更没有差使他呀!”
秦慕白笑着走上前来,“雪莲,去温两壶奶酒备些干菓子,我要与世叔、仁贵坐下来好好喝几杯。这大雪封道的,我都好些日子没与他们相聚了。”
四人连声笑语的进了秦慕白的大毡帐,里面十分宽敞,仍是当初新婚洞房的铺陈。燃着两炉旺火,亦是十分的温暖舒服。
雪莲便去安顿酒水,三人脱去了厚裘与沾雪的皮靴坐到了火炉前,闲话叙聊。
“慕白,其实今日,我与仁贵是来与你辞行的。”李勣烤着火搓着手,说道,“朝廷下旨召我率军回京。本待一个月前就动身,岂料天降大雪阻了行程,拖延至今。”
“率军回京?”秦慕白略作寻思后微然一笑,“大唐,又要用兵了么?”
“兵部的调令上没说。但老夫猜测,有较大可能会对辽东用兵。”李勣说道,“早在数月前我就听说辽东局势紧张。最近,高句丽的权臣泉盖苏文弑杀了国王独揽军政大权,随时可能出兵攻打百济。百济不过是个弹丸小国,大唐若不救之朝夕必破。百济一灭,高丽半岛上的平衡就将被打破,只剩高句丽一家独大,新罗必定归附于他成为傀儡。如此,高句丽将对我大唐造成极大的边境威胁”
薛仁贵道:“慕白,连日来我与英国公一直在商议此事。薛某也觉得,此番大唐肯定不会坐视高句丽灭亡百济,定会出兵……不如,你还是回来吧!”
秦慕白笑而不语。
薛仁贵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吧,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此次回京后,如果大唐当真出兵辽东,我定要随军出征。我只是希望,我们这些生死与共的兄弟们,能再次并肩作战!”
“仁贵,其实我也想和你们一起去辽东。”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但是无论是从朝堂大局还是邦交大局来讲,我都不能去。朝堂上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如今西域初定,分掌各地的都督们都曾是我手下的人。我若不去西域,朝廷不会安心,那些都督们心里也会没底。朝廷不安,封疆大吏们不安,西域必乱,大食定会趁机入侵。如此,我们前番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所以,尽管我秩仕了,我还是要去西域并留在西域,就当是给所有人吃的一颗定心丸。”
“慕白终于说实话了。”李勣呵呵的笑,“我就知道你不会自私自利独善其身。你刚才所说的问题我也有所考虑,所以,我并不勉强你回朝。只要你在西域,无论是封疆大吏还是布衣白身,都可以让西域得以稳定。人心、声望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最不可替代的。现在朝廷派谴任何人去主理西域,都不妥当,包括我李勣。或许苏定方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是他的名望与威信,又岂能与你相提并论?或许那些军帅都督们会听他调谴,但西域诸国的君臣子民,却未必会买他的帐。大唐刚刚平定了西域,当以治民、攻心为上,光是军事管制是镇不住的,必须要有一颗主心骨在——所以,我赞诚你去西域!”
“原来如此……”薛仁贵恍然大悟的点头,“薛某仍是浅薄了,没往这深处想。”
“仁贵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想不到这一层,是因为你站的位置还不够高,并非是你浅薄无知。”李勣饶有深意的微笑道,“假以时日你也站到了我们这样的位置,肯定会比我们看得更高,想得更远。”
“薛某何德何能?”薛仁贵惭愧的笑了起来。
秦慕白也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辞官而去,只是不想再回朝争权夺利勾心斗角了。别的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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