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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第2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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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怜清眼睛一亮,突然一拍手道:“我一时配不出解药,但有一个人,肯定有!”

“谁?”

“就是那个,之前被你秘密押来后营看押的吐蕃蛮子!”

“你是说,会是他给少帅下了毒?”张同顿时咬得牙根作响,“交给我!”

“如果是他下毒,那他身上未必就有解药。”苏怜清果断的说道,“你先派人去给我取这几味药材来,就算解不得他身上的毒,好歹也能先护住心脉保住性命!”

“好!——大家分头行动!”张同说道,“切记,严守机密!切不可将消息泄露出去,以免乱了军心坏了大事!”

……

秦慕白,已经一整天没有出现在军中了。传出话,将大小军务都交给了侯君集与薛万均来料理。这两人又有点不和,时常酿出一些争执或是意见不一,要来找秦慕白当面评说还都被挡驾见不着人。

起初大家也没在意,可是一连又过了两三天,依旧不见秦慕白出来露头,甚至对侯君集和薛万均也没有支言片语的交待。

众将士这才有点坐不住了,侯君集与薛万均带着宇文洪泰等众将,一同闯关冲进帅帐后营,非要见到秦慕白不可。结果,却被秦慕白的亲勋百骑近卫,毫不留情一个不剩的,全轰了出去!

这样一闹,众将心中疑窦更大——难不成,秦慕白出了什么意外?!

那还了得!!

此时,经验丰富的侯君集与薛万均,不谋而合的达成了共识——封锁消息,不能再闹!无论秦慕白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当务之急是要先稳定军心!

于是二将对外宣称说他们已经见到主帅了,秦慕白一来是要安心养伤,二来正在潜心筹划下一步的重要军事计划,因此不想被打扰到。闲杂军务,一并都交给侯、薛二将分管料理了。即日起高挂免战牌,任何人不得言说出战,安心等待主帅军令行事。

秦慕白这一“失踪”,侯、薛二人反而精诚合作了。虽然他们和其他人一样连秦慕白的只鳞片爪也没见到,但行军多年积累的经验养成的大局观,足以让他们应付眼前的局面。

一连几日以来,李雪雁衣不解带不眠不休的留在秦慕白床前照顾。那个吐蕃人,死活不肯承认是他下毒毒害了秦慕白,自然也就没交出解药。苏怜清想尽了法子,总算一时压住了秦慕白所中的剧毒,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如果没有解药谁也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李雪雁很难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这分明就是事实。联想到之前秦慕白交给她锦囊的一系列奇怪举动,她有十足的理由怀疑秦慕白这是在作戏、布局。但是……看到他此刻半死不活的躺在床榻之上,又怎能不让他芳心大乱失了方寸?

“慕白,侯君集他们已经来冲闯帅帐要见你了,我是不是该拆开那个红色的锦囊?”虽然知道秦慕白不会回答,可是李雪雁依旧是问了。问完之后,她从怀里拿出锦囊小心的拆开,里面有一份拆叠的纸笺,最外层有九个字——“旁人勿视侯君集亲启”。

“好,我听你的,我不看!……我答应过你的,一定听你的!”李雪雁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根点了点头,“我这就去找侯君集!”

第428章 不见不散,莫失莫忘

侯君集看完了那张不过巴掌大小的纸笺,表情古怪的怔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马上将纸笺放在油灯上烧成了灰,然后一言不发眼神如炬的看着文成公主,把她盯得心里直发毛。

“侯将军,因何如此看着我?”李雪雁倒是不害怕,只是惊疑,更有些好奇想知道纸条中的内容。

“没什么。”侯君集轮了两下眼睛转过脸去,语气平淡的说道,“原来少帅,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身中剧毒,因此提前做出了许多安排。”

“啊?”李雪雁不自禁的惊叫一声,“他……真是中毒了?”

“你日夜守在他身边,该是比我清楚。”侯君集淡然说着,眼中却闪过一抹暧昧神采。

李雪雁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不觉有些脸红,于是不再多言,便请告辞。

“别忙走。”侯君集突然叫住她,对她道,“要救少帅性命,还得靠你。”

“靠我?”李雪雁迷茫的眨了几下眼睛,说道,“连医毒大行家苏怜清都束手无策,我能如何?”

“现在不必多问,你跟我来。”说罢,侯君集就带她往外走。

“去哪里?”

“一来便知。”

二人径直走到了帅帐后营,张同亲自在此把守,冷面寒霜的将侯君集拦住了,不让进。

“张将军,若想救少帅性命,就请让某进去。”侯君集低声说道。

张同略微一怔,狐疑的看向李雪雁。李雪雁只好点了点头。

“好吧,侯将军请,末将亲自带路!”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侯君集反问道。

“不是去看少帅么?”

“我是要亲审吐蕃细作,德格?丹巴旺杰!”

“……好吧,请!”

侯君集进了那间关押丹巴旺杰的不起眼的小屋,将所有人都摒退出去,独自一人进屋,锁上了门,上张同在外戒备不许任何人靠近十丈之内。

秦慕白出事后,丹巴旺杰便成了下毒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如今他正被五花大绑的绑在房柱上,身上鞭痕累累,看似是昏迷过去了。

侯君集走到他身前,他都没有反应。

“卫茹大将军,德格?丹巴旺杰!”侯君集在他耳边道,“别装了,我知道你能听见。”

丹巴旺杰果然微微抬起头,满头乱发遮盖之下的双眼也已睁开,冷冷道,“别费力气了。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没有解药。”

“我知道不是你,我也不是来找你讨解药的。”侯君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

这两天,丹巴旺杰见多了横眉怒瞪吃多了皮鞭刑具,可谓生不如死。可尽管如此,久经沙场见多世面的多,也未曾感觉到有多绝望。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男子既没有怒吼也没有用刑,仅是那寒冽中带着一丝刻薄的冷笑,居然让他打从心底里泛起一丝寒意。

“你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丹巴旺杰大声质问道。

“侯君集。”他依旧只是微笑。

“原来是鼎鼎大名的侯君集,我知道你!”丹巴旺杰有点吃惊的看着他,说道,“以前你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将帅,现在,你是秦慕白的左膀右臂!——你来找我,想干什么?”

“找你借一样东西。”侯君集说道。

“我说过了,我没有解药!毒,不是我下的!”丹巴旺杰有点恼怒的喝道,“我非但没有下毒毒害秦慕白,反而杀了要来行刺他的刺客!你们就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朋友?”侯君集呵呵的连笑数声,“似你这等苦肉反间之计,如何瞒得过我?别以为你杀了几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就能骗取我们的信任。告诉你吧,秦慕白没那你们想像的那么傻;我侯君集,这几十年也没白活。”

丹巴旺杰恼怒的奋力摇头、挣扎,如同一头被困的雄狮怒吼道,“究竟还要我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我是赞普的密使,是来商谈和盟的!不是刺客,也不是细作!”

“闭嘴,不然割了你舌头。”侯君集冷冷的一句话,让丹巴旺杰顿时住了口。

“这么跟你说吧,不管你是刺客,还是密使,对我们来说,这都不重要。”侯君集笑得有点诡谲,甚至还有点阴森,意味深长道,“你,懂了么?”

“……”丹巴旺杰顿时无语,他瞪大眼睛看着侯君集,喃喃道,“这么说,秦慕白根本就没丝毫诚意要讲和罢兵?”

“就算他患了失心疯答应下来,他亡父的在天之灵不答应;大非川的十万兄弟,也不会答应。”侯君集嘴角上扬,慢条斯礼的道,“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安心的把东西借给我。”

丹巴旺杰的表情神色,顿时黯淡了下来。他重叹一声垂下头,说道:“不就是一颗人头么?拿去吧!丹巴旺杰未成完成赞普的使命,罪该一死!”

“我是肯定不会杀你的,你会活着再见到你的赞普。”侯君集说罢,突然从战靴中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道来,在丹巴旺杰的脸上拍了一拍,说道,“你这个戴着铜环的长耳朵倒是不错,割了,借我一用。”

话落音,手起刀落,鲜血迸流!

丹巴旺杰将牙齿咬得骨骨作响,硬是憋着没有惨叫出声。

“是条汉子。”侯君集用刀尖挑着铜环耳朵,说道:“换作是往日,侯某倒是有兴趣跟你喝上两杯交个朋友。但你出现得真不是时候。”

说罢,侯君集转身就走。

“等等,你站住!”丹巴旺杰突然叫道,“你要我的耳朵……有何用处?”

侯君集也就顿住了脚,回头一笑,说道:“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要我说?”

“难道,你要把我的耳朵送去大毳帐,给赞普和噶尔元帅看?”丹巴旺杰说道。

“猜对了。”侯君集咧嘴一笑,“不光是你的耳朵,同去的还有十一颗细作的人头。当然,更不止是看看而已,我要用它们去交换医救少帅的解药!”

“卑鄙!无耻!”丹巴旺杰怒吼道,“我根本就没有下毒,解药又从何说起!——你们这是对赞普与噶尔元帅挑拨离间!”

“你又猜对了。”侯君集依旧在笑,用刀尖晃着铜晃耳朵,说道,“你们不也正是想离间少帅与朝廷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还有,行军打仗没有卑鄙无耻这一说,只有‘上兵伐谋’与‘兵不厌诈’!”

“无耻!无耻的汉人!!无耻之尤!!!”

侯君集没有再作理会,大步扬长而去,把丹巴旺杰的怒吼远远扔在了身后。稍后,他差人将那十一个吐蕃人的人头都取了来用一口大箱子装着,再用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装了丹巴旺杰的耳朵。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亲自去见了文成公主李雪雁。

二人商谈片刻,听了侯君集几句说辞之后,李雪雁惊讶万分,“让我去吐蕃大营做使者?”

“怎么,你怕了?”侯君集不如挑衅的冷笑道,“你若害怕,我另择人选便是。”

“只要能讨回解药救得慕白性命,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不在乎了。”李雪雁迷惑的道,“我只是奇怪,为何是我?”

“因为……大非川十万人当中,你最有份量。”侯君集说道,“还有,你最关心秦慕白的生死,你又是亲眼看到他毒发的人,最有说服力。”

“我明白了……”李雪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坚定的点头,“我去!”

“你就不怕,吐蕃人将你扣押,或是杀了,或是再用上一些别的什么卑劣手段来对付你?”侯君集试探又挑衅的问道。

“拿不回解药,慕白必死无疑。”李雪雁淡淡道,“吐蕃人若有半分异举,雪雁唯一死而已!黄泉路上,也与慕白做个伴来!”

“好。这样,你才可以去了。”侯君集转过身去,背剪着手,说道,“你此行,亦公亦私。一个是你此前梦中期待的男人,一个是你现在倾心爱慕的男人。二者之间,你自己做个了断,倒也不错。”

李雪雁先是有点尴尬,随即又有些疑惑,“侯将军,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怎么就不像了?”侯君集转头略微一笑,说道,“莫非侯某就没有血肉魂魄,不食人间烟火?”

“我……并非此意!我其实是想问,这是不是慕白的嘱咐或是安排?”

“不必多说了。即刻准备,马上出发!”

“……好!”

稍后不久,秦慕白房中。

李雪雁轻轻的在秦慕白的病榻边坐下,小心细致的用热毛巾给秦慕白擦了一遍脸,说道:“慕白,我要出使吐蕃大营,去替你要解药了。虽然我知道这都是你的一手安排,而且你要怎么安排肯定都有你的道理,但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这究竟是假戏还是真做了……也许这些都不重要,你就躺在我的眼前,昏迷不醒危在旦夕,这的确是真正的事实。我也什么都不想了,不管那解药是否存在,我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拼死也要走这一回……”

“我想起了,你从护国天王寺的清善大师那里,听来的那几个佛家故事。你说得对,人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与已失去,而是摆在眼前可以把握的幸福。但是往往,人们总要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明白这简单的道理。”

“你知道我现在,有多希望看到你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的站在我面前么?哪怕你没正经的说些胡话,哪怕你对我冷若冰霜不理不睬甚至是怒吼喝斥……哪怕你,明知道我爱你,还装傻充愣详装不知,拒我于千里之外!”

一边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就流了下来。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不停的流,沿着弧线美完的腮边,涓涓而下。

俯下身来,有点犹豫,她闭上眼睛,在秦慕白的唇上轻轻的吻了一口。

“你若有恙,我若不归;黄泉路上,以此为信!”

“不见不散,莫失莫忘!”

……

一个时辰后,唐军大营前。

文成公主一袭宫廷盛装,戴一顶遮沿宫纱帽,乘上了那辆本该用来送她出嫁的彩辂四乘大马车,准备前往吐蕃大营。与之同去的,仅有十名铁甲侍卫。

“侯将军,我去了。”撩起车窗,李雪雁对外面说道。

侯君集背手而立,脸色平静的点了点头。

“丹丹,你和苏怜清要好好照顾少帅,等我回来。”李雪雁又对车外的澹台丹丹说道。

“公主放心去吧。”澹台丹丹说道,“我本该陪你一同去的。”

“不必了。”李雪雁微笑道,“我若能安然无恙,就是孤身一人也是如此;我若注定不归,纵然千军万马同去亦是相同。所以,你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妹妹和慕白吧!”

“哎!……公主,你一切保重。”澹台丹丹叹息了一声,抱拳道。

这时,天空之中传来两声鹰唳。众人仰头一看,有两只苍鹰正在半空盘旋。

“又到九月鹰飞的日子了……”侯君集自言自语道,“打仗狩猎的好时节。”

“九月?”李雪雁突然一醒神,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九月十三。”

李雪雁急忙缩回车中,从贴身之处拿出白色的小锦囊来,拆开来看。

里面依旧只是一张小纸条,外面也没有文字说明是写给谁的。于是李雪雁小心翼翼的将它打开了。

看到上面的一行字,李雪雁顿时有了失声痛哭的冲动——

“如若前世,我只给你的尸身披上了一件外衣;今生罚我,葬于你的墓旁。”

第429章 商君愿,枭雄志

噶尔钦陵披一袭宽大松散的锦氅,半裸出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头发也未扎束任由它披散下来,单膝上顶只手撑额的斜躺在雪白牦牛皮铺就的卧榻之上,手捧一本古蓝色书籍看得津津有味,脸上不时泛起玩味的笑意。

在他下首,有一名年不过十五却生得清丽脱俗的汉人小丫头,在小心的伺候一个火炉,用新嫩的茶叶煮着温香的茶水。另一边,有个满头雪发的老者,盘腿坐于一矮几之前,正在品茗阅书。

看这情形,半点不像是戎武军长所处的帅帐之中,反倒有点汉人富家子弟,在享受风雅闲淡的诗书时光。

“先生,学生将这《庄子》读到深处,忍不住有些想笑。”噶尔钦陵突然说道。

“元帅因何发笑?”座下的老者放下书本茶盏,问道。

“老庄俱为一体自成一派,都是主张‘天人合一清静无为’,让人无欲无求逆来顺受。”噶尔钦陵嘴角略微上扬隐隐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说道,“中原大唐李家皇室,认了老子李耳做祖先,便也接受了他们的学说,以道教为国教。先生以为,这意味着什么?”

“老夫,未尝明白元帅的意思,元帅何不明示?”老者有点迷惑的问道。

“那意味着,中原必衰,吐蕃必起。”噶尔钦陵泯然一笑,将那本古蓝色的《庄子》朝床塌边一扔,坐起身来,振振有辞道,“欲望,是人的本能。人活着,怎么可能没有欲望?没有欲望,就没有进取之心、失去生存之道。古往今来,中原的帝王皇族往往就是缺乏自信,害怕百姓们懂得太多,欲望太多。于是,汉武罢百家而独尊儒,以‘天地君亲师’、‘礼义仁孝’这些东西来治国。名为教化万民,实则是为了束缚百姓的手脚阉割他们的欲望。这与老庄所提倡的‘天人合一清净无为’实有异同同工之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不思进取逆来顺受。这样一来,百姓们都老老实实的甘为太平之犬,皇族就能轻松的驾御他们,而不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了。”

“这……”老者脸色窘变无语了半晌,尴尬的点点头,“这未免有失偏颇吧?儒、道并非你想像的那般迂腐无能,你这看法,未免有些片面和偏激了。”

“偏颇吗?大唐李家认了老庄做祖宗,以道为国教,以‘清静无为’教化万民。因此李世民登基仅仅十余载,骄骄自满以为四海呈平天下无双,整个中原帝国就呈现出不思进取、耽于享乐的现状。”噶尔钦陵说道,“秦慕白曾跟我说,胡人从无百年国运;我可以跟他对上一句,古来中原自败江山。儒也好道也罢,学派自身本无过错,但只要他们将这些学派学说用来束缚自己的手脚、阉割自己的欲望、扭曲自己的魂灵,我们就有永远都有机会马踏中原制霸天下!这与我们胡人的兵力是否强大、国力是否昌盛,并无多大关系。这是他们要自暴其短自毁江山,怨不得我们。就算今天不成功,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总有一天——会有他们口中的胡人异族霸占中原,以少数人统治他们亿万汉人!——老师,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听了噶尔钦陵的长篇大论,老者已是冷汗颊背无言以对,这时略显仓皇的道,“元帅治学入深,老夫已是不能及也!”

“先生谬赞了。学生知道,先生身为汉家大儒,一定在心中痛骂我这个不肖的学生。”噶尔钦陵笑道,“但是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噶尔钦陵身为吐蕃元帅,为何苦苦研读汉学?”

“这个……汉家文化博大精深,博古通今学已致用,难道不是么?”老者说道。

“非也!”噶尔钦陵呵呵的笑,说道,“我之所以精钻汉儒经典,就是为了了解你们汉人,知道你们的长短优劣。然后,我才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修治汉学十多年,尤其喜欢研究中原的历史。说句心里话,我对汉武以后的中原历史,都很鄙夷。原因只有一个,汉武以后,汉人的欲望被阉割、思想被束缚,就算偶尔能有几个绽放出奇异光彩的杰出人物,也不过是芸花一现。要我说,中原历史上最精彩的时代,就是大秦帝国的时代。那时候,百家齐放大争之世,天下精彩大气磅礴!——我尤其喜欢以法治国的大秦帝国。商鞅变法奠定了秦国的法制基础,从此改变了整个战国的势力格局,大秦霸业蒸蒸日上最终横扫六国平定八荒!——只是可惜啊!至汉武之后,所谓的‘法’,不过是皇族贵戚们架在百姓头上的利剑了,不再具备富国强兵的神奇效果。而儒、道这些东西,就是皇族帝王们套在人们身上的牢笼与枷锁。这一切,慢慢造就了中原汉人的劣根与奴性,让大多数人浑浑噩噩蒙蒙昧昧,宁愿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从而,历史的走向与王朝的更迭,就取决于少数的一些人了。这就是以儒治国演变而来的最大弊端——落入‘人治’的生死循环。中原有句俗话,天下将乱必定妖孽——整个天下的命运,取决于君王是否圣明,他身边的臣子是否贤能。稍有偏差,天下大乱王朝易鼎。更有甚者,一个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配生孩子的妃嫔,也能改变一个帝国的命运。可笑么,我尊敬的老师?”

“……”老者满头冷汗,无言以对。

噶尔钦陵瞟了他一眼,不由得笑了,说道:“先生为何如此局促不安?”

“其实元帅说的这些,虽然见解独到,但并非没人想到。”老者说道,“但是,中原历来以儒治国,儒有其长法有其短,世上并没有完美的学说。那究竟是用儒还是用法,那还得因地制宜折合取便。元帅辅佐赞普平定高原君临天下,乱世方定当用重典,元帅以法制国于是很快达到了富国强兵的效果,但这是短期的。从长远来看,打江山易治江山难,治国首当治人;治人首当治心。因此,以儒道教化万民,非但是可取,也是非取不可的。”

“是么?那么至少在我有生之年,吐蕃必定坚持以法治国,绝不动摇!”噶尔钦陵无所谓的笑了一笑,信手拿起那本《庄子》往那煮茶的美姬身边一扔,“烧了它。这等迂腐无用的歪理邪说,休得再出现在高原之上!”

老者惊诧的脸色一变,但也未敢多言。

“始皇之后无霸者,大秦之后尽迂腐!”噶尔钦陵站起身来,双眉微沉脸色肃重的说道,“若能让我吐蕃帝国有朝一日终成霸业,我噶尔钦陵原为商鞅,虽五马分尸不得善终,然,此生无悔!”

“报——”正在此时,帐外小卒来报。

噶尔钦陵皱了下眉头,表情略显不快。谁不知道他每天都有固定时间修习学问,这时候谁也不敢来打扰他。

但既然来了,肯定是有重要之事。

“就请老师先行回去歇息,学生恭送。”噶尔钦陵拱手弯腰,行了个大礼。

“好吧,老夫告辞。”老者站起身来,凝视着噶尔钦陵,说道,“元帅,王道与霸道,虽一字之差,但天壤之别。其中微妙利害,你还需得仔细精研,方能领悟。切不可肤浅于皮毛啊!”

“学生知道了,先生放心吧!”噶尔钦陵笑眯眯的,亲自送老者出了帐。又差走了那个煮茶的美姬,叫进报信的小卒。

小卒报说,有唐军使者到。

噶尔钦陵不为所动,一边慢吞吞的穿戴衣物一边说道:“莫非是秦慕白来下战书了?接了便是,何必烦我。”

“不是……”小卒答道,“来了一个使团,约有十余人。使者乘坐的,是大唐皇族专用的彩绦金络四乘车,而且,那车闱是粉色的。”

“哦?”噶尔钦陵也略感惊疑,“皇族女眷的用车,规格还不低啊——可有询问,来使是谁?”

“问了,对方不予回答,还狂妄的要求……赞普与元帅一同到营前亲自恭请!”

“如此狂傲,难道是秦慕白的妻子高阳公主?”噶尔钦陵双眉一沉,马上又道,“不可能!据闻高阳公主有孕在身留在兰州歇养——那就只会是她了!”

小卒一头雾水,迷茫道:“元帅,那怎么办?”

噶尔钦陵转了几下眼睛,说道:“赞普何在?”

“今日清晨赞普带了数名随从去晴罗原射猎,至今未回。”小卒答道。

“很好。你现在去一趟晴罗原找到赞普,想法子让他今天不要来我军营,更不可以让他知道唐军使者的消息。”噶尔钦陵说道。

“是!”

再行略作寻思,噶尔钦陵又道:“马上将唐军使者请进来,不能让他们大肆宣扬造势。他们若是不肯进来,就拿下,绑进来!”

“是!”

小卒马上小跑而走,办事去了。

噶尔钦陵面露诡笑,不急不忙的坐了个四平八稳,好整以暇的等着唐军的使者。

吐蕃大营前,兵甲林立刀枪煞雪,一片肃杀之相。

文成公主李雪雁坐在车里,透过窗闱看到眼前的景象,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紧张局促。

毕竟还是个十几岁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子,眼前数十万人的大军阵里,随便走出一个人来也能活活掐死她,每人吐一口唾沫也能将她淹死。且不说是两军对垒相互仇视,若是寻常,她一个姑娘家面对这许多陌生男人,也是难免尴尬与紧张。

李雪雁觉得脑子有点乱,说不紧张不害怕绝对是唬人的鬼话。可是脑海里左右就盘旋着秦慕白躺着病榻之上,不省人事的样子。正是这样的景象,让她心底里时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与力量,让她脑子一阵阵的发昏,什么也无暇顾及了。

这股冲动与力量,是如此的陌生,且又强大。换作是往日,她绝不敢想像,自己居然孤身一人来到两军阵前,就在几日前,站在云台之上看了一场战争,都浑身发软几夜睡不着觉。

“我真的爱上他了么?……曾几何时我尝听闻,感情让人变得盲目,变得愚蠢,也变得伟大,变得坚强!——曾经我以为,我愿远离父母下嫁吐蕃那是一种紧张和伟大,但至从认识了他,我才明白我那是多么的荒唐与幼稚。世间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与已失去,而是摆在眼前就可以把握的幸福!——慕白,等我回来,我一定会成功的!”

前方营寨寨大门口跑出几名吐蕃士兵,来到文成公主车驾之前,说道:“噶尔元帅,有请大唐文成公主殿下入营!”

“如此无理!”文成公主驾前的卫士喝道,“我天朝公主屈尊来访,尔等敝蛮小国竟不出迎!”

那传话的吐蕃士兵也不急恼,胸有成竹的淡淡道:“两军交战,只认使者,余者皆是敌寇细作。既是军队,便有军中的规矩。纵然是我吐蕃的赞普亲至,也须得下马步行入营,并无元帅亲自出营相迎的道理。贵国既是自称礼仪之邦,也须得明白这军中自有军中的礼数!”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卒,这番话语便是噶尔钦陵教与你说的吧?”文成公主坐起身子撩开车窗走到车外,朗声道,“噶尔钦陵身为一方军师万人之上,竟只知道欺负我这远来的女眷。也罢,本宫就不与他一般小儿见识专逞口舌之能、较尺寸之长短,但以国事军务为重——本营自便步行入营,又有何妨!”

瞬时,千百道目光一齐落在了迎风而立于车辕的文成公主的身上。

这些终日圈于军营之中的蛮汉,几时见过女子?更何况是李雪雁这般清丽脱俗贵气袭人的大唐佳人。此时她尚且戴着宫纱垂沿帽看不清面目,但光是那袭华丽耀眼的宫廷盛装与风中婀娜的妙漫身形,就让许多吐蕃士兵当场看傻了眼。

那几个传话的吐蕃士气,仰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文成公主,一时居然忘了言语,眼睛都直了。

李雪雁何尝被这么多陌生男人逼视围观过,一颗芳心砰砰的乱跳,强作镇定鼓足中气喝道:“尔等蛮夷,如此无理!本宫既已现身,还不在前引路开道!”

“呃!……”那几个传话的小卒回过神来,各露一脸尴尬之色,忙道,“公主请!”

左右侍婢便引了文成公主下车,身后的卫士小卒们纷纷错愕,彼此交换眼神,心照不宣的暗道:今日这文成公主,还真有了几分公主的派头!威风!

宫纱迎风,长裙及地,文成公主不急不徐款款而走,步入了吐蕃三十万大军的营中。

第430章 暗战

左右皆是长戟大刀排成的甲兵步道,威风凛然煞气森严,可是文成公主目不斜视直步向前,脸上始终泛着骄傲与自信的微笑,让那些吐蕃士兵都不由得暗暗惊疑,险些就忘了军中肃重的礼仪,纷纷侧目而视,随即个个面露惊艳之色,以为天人下凡。

步入军营之中走了百余步,李雪雁反而是冷静与淡然下来。她便把自己视作了一个将赴刑场的人,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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