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长安风流-第18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咴——”一声悲怆的嘶鸣,秦叔宝翻身落马,无数柄长枪朝他刺来!
近前的数名唐军将士,扑倒下来以身为盾,死死护住秦叔宝,无一例外身中数枪而死。临死之时,仍死死拽住长枪,任由尸体被抛甩起来那枪仍是拔不回去。
“啊——嗬!”
一声怒吼,宛如龙吟!
秦叔宝从地上翻身而起枪如狂澜,近身一圈的突厥军士惨叫飞出,当场毙命。包围着他的战圈顿时松动。
秦叔宝,挺枪而立,手绰长髯环视四方……失去了前蹄的追云宝马在地上抽搐嘶鸣,惨死的唐军将士血流不止死不瞑目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爱与恨;突厥士兵齐举刀枪围成一圈看着他,如同瞻仰远古的神砥。
周围,已被围作铁桶;想要强行突出,比想像中的要难了许多。
“砰!……”一枪顿下,砖板寸裂。四周突厥士兵整齐一骇退后一圈。
秦叔宝,张口吐出一口腥臭污血,摇摇欲倒。
突厥士兵,仍是无人敢近!
“将军,要放箭吗?”左右副将惶惶道。
“不许放箭。”泥熟啜浓眉深皱,说道,“如此神将,不可死于乱箭之下。必须有勇士亲手砍下他尊贵的头胪,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唐军,在拼命护送一名骑士往门口突围……看来是想前往唐军大营搬取救兵。”
泥熟啜拧眉寻思了片刻,说道:“传令给高昌的孬兵们,让他们详装被攻破突围,放唐军出城!”
“啊?”
“执行军令便是。此外,放火烧了唐人的都护府。我还就生怕唐军援兵不来了!”
秦叔宝手执长枪昂然挺立,夜风之中须袍飞飘宛如尊神。只有离得极近的人才能看到,他已是双眸微闭身躯晃动,几乎都站不住了。
可是突厥人看他一动不动,心怀余悸恐慌犹疑,仍是没有上前。
身边,尸积如山;身后,喊杀震天。
缓缓回头,秦叔宝看到残存下的二十余名唐军将士,已然突围到了城墙边上,高昌御林军居然不作抵抗一哄而散。契苾何力在亲自挥刀怒斩门闩,那扇大门在被缓缓推开。
前方,千军万马;身后,一条生路。
秦叔宝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微笑。
围在他周围的突厥人,不约而同的心中一颤。
战场之上,多见的是歇斯底里狰狞目面。如秦叔宝这般能笑得如此淡然从容的,生平仅见!
这一笑,当得起四个本不相符的字——“倾国倾城”。
宇文洪泰痛哭失声,拍马狂奔而出;护送他的契苾何力等将士,拼死堵住门口,寸步不退。
“江山如画啊!……三郎!三郎!”
仰天长啸抚髯横枪而立,那一抹微笑已在秦叔宝的脸上,永远定格。
“大帅!——”契苾何力等人撕心裂肺的大叫,拼死往战圈之中杀来。
“江山如画,三郎?三郎即是那秦慕白吧……”泥熟啜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放他们进来,为自己的元帅与尊长,送行吧……如此忠义神勇之将,平生仅见,冠绝古今!”
突厥人,当真松开了一条道,任由契苾何力等人跑了进来。
秦叔宝昂然仡立,凤眼不闭虎威犹存。
契苾何力等人跪倒在他脚下,放声大哭。
泥熟啜下马步行近前,弯腰,抚胸,行了一记突厥人面见君长的大礼,并闭目沉吟道——
“你是真正的神将!翱翔的雄鹰因你而惭愧的收起双翼,孤傲的狼王为你的离去而昂首啸月……崇敬英雄的突厥男儿们,膜拜这位神一样的男人吧!”
突厥的士兵们,纷纷静默无言的抚胸弯腰,行礼。
“契苾何力,你本是突厥酋长,算来与本帅还有血姻之亲。本帅敬重你的忠义与勇气,你何不此时回归汗庭与故土,与本帅一共扶持大汗驰骋疆场建功立业?”看着伏地痛哭的契苾何力等人,泥熟啜说道。
契苾何力站起身来,泪痕未干坦然微笑,说道:“泥熟啜,你是真的勇士,也不失为草原上一等一的英雄,但你我各事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契苾何力早与大帅约定,同生共死共赴黄泉!”
言罢,契苾何力拔刀,抹向脖间。
“嗞——”一股浓烈的鲜血喷溅出来,洒到了泥熟啜的脸上,契苾何力重重倒地。
剩下十余名唐军将士,纷纷拔刀自刎,躺在了依旧昂然仡立的秦叔宝脚下。
现场,居然寂静一片。
泥熟啜的脸色,铁青。
“纵然是取了你的性命与城池,但我并未战胜与征服你……哎!这会是我泥熟啜,这一生中干过的最愚蠢、最卑劣、最让我后悔的事情么?”
王城数里之外,薛仁贵趁着夜色带领数骑小跑前行。蓦然看到前方王城火光大起,众人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王城里起了大火?!”
薛仁贵心中一紧,当下立断道:“折回军营,传我将令全军整肃备战!”
“薛将军,不先去看一下王城究竟发生何事么?”
“整兵备战远比探望究竟重要百倍!”薛仁贵一边大喝一边勒马而回,喝道,“情况不妙,我军危急!”
“将军何出此言,若是王城偶然失火呢?”左右惊问道。
“高昌酷热干旱一向最重防火,而且这里最多狂风沙暴,因而城中尽是一些用泥胎石块堆彻而成的低矮房屋。若是偶然失火,极易扑灭不会漫延。如此熊熊大火,分明是有人刻意纵火!——休得多言,快马加鞭返回军营!”
“诺!”
很快,唐军大营之中警哨遍起,灯火通明全军集结。奔袭千里野战在外的将士们素来警惕极高应变极强,此时瞬间进入战备状态!
点将台上,薛仁贵戎装披挂手绰方天画戟,大声道:“王城大火,本将只恐都护府有变。全军将士听我号令,人不卸甲马不去鞍,布好锋矢大阵随时准备奔袭高昌,以应突变!”
“诺——”
正当这时,一骑如电在夜色之中狂奔而来,隐约,还听到歇斯底里的恸哭之声。
那一骑到了辕门都未曾停下,左右守营军校正待阻拦盘问,那骑却十足蛮横的强冲进来,直奔中军点将台!
“宇文洪泰!”薛仁贵站得高最先看得真切,心中莫名的一记抽搐剧痛:休矣!
“薛仁贵!兄弟们!!!”宇文洪泰扔了凤翅蹓金铛滚落下马,连滚带爬痛哭失声的闯过来,大叫道,“完了,全完了!大帅和兄弟们……全都!”
“啊!”众皆大惊失色!
薛仁贵脸色骤变如遭五雷轰顶,大步上前将趴在地上的宇文洪泰一手提起,大喝道:“大帅怎么了?!”
“大帅身中剧毒,西突厥大元帅泥熟啜亲统大军围攻都护府……大帅与兄弟们一起护送俺突围出城,只为向你报信!”
“啊!……”薛仁贵惨叫一声,差点站立不稳,但马上镇定下来,死死拽着宇文洪泰喝问道,“大帅如何说?”
宇文洪泰黑神一般脸上尽是污血与泪痕,说道:“大帅说,让你不要去救他,更不可挥兵攻城报仇。让我统帅兵马撤往蒲昌海,汇同薛万彻退守玉门关!”
此刻,将士们或怒不可遏或悲痛欲绝,已是三军哗然满营震动!
“肃静!!”
蓦然一声大喝,如平空炸雷。训练有素一向唯军令是从的众将士们都安静下来。
“将令——放弃辎重只带干粮,火烧营盘全军北上!”
“什么,北上?!”众皆大吃一惊。
“有不服军令者,斩!”薛仁贵斩钉截铁大喝道。
宇文洪泰死瞪着薛仁贵,仿佛从来就不认识他一样。愣了半晌后,他狂怒的跳起来死死拽着薛仁贵的胸甲,咆哮道:“姓薛的!你这狗|娘养的白眼狼!大帅的遗命你敢不守?现在——要么,你带咱们杀回高昌王城,死也要跟大帅死在一起;要么,你遵守大帅遗命,带兄弟们回撤蒲昌海,保留实力重回三哥麾下,待来日再与大帅报仇——你这算什么!带咱们往北走,那里是爬不过的天山和一片鸟都没有的大漠戈壁,再过去就是突厥人的地盘,你要去投降薛延陀或突厥北庭当大元帅吗?”
“你再与我多争执一分,我军就多一分全军覆没的危险!”薛仁贵面如铁石眼中却有泪花闪烁,他伸出双手捉住宇文洪泰雄牛一般的双腕,如铁钳拗钢筋一般一寸寸将他瓣开,沉声道,“突厥人既然敢对大帅下手并夜袭都护府,定然准备充分。若非动用五万以上的兵力严密部署天罗地网,他们不敢如此猖狂!此时,他们放火烧城并让你突围而出前来报信,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吸引我们前往高昌施救。我军若去,必中埋伏!如果顺路撤退,也必中埋伏!他们的目的绝非仅是谋害大帅,而是要生吞我们这两万人马!——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唯有北上一途远走大漠,出奇不意迂回辗转,方有活命的可能!”
“薛仁贵,你这贪生怕死之徒,分明就是要北上投降!”宇文洪泰气得大叫,指着他的鼻子跳脚大骂道,“早知如此,俺就不害了许多兄弟舍命护俺突围出来,陪着大帅痛痛快快血战一场,共赴黄泉也比跟着你这贼厮投敌卖国要强!”
“再敢妖言惑众、乱我军心者,斩!——左右,将其乱棍打出!传我将令,即刻火烧营寨突围北上!”
宇文洪泰气得一会儿哇哇大叫一会儿哇哇大哭,到后来打翻一名骑士夺马而逃南向而走,边跑边骂道:“薛仁贵,你这孬种、畜牲、卖国求荣之贼!俺要回去告诉三哥,看他把你这背信弃义的贼厮,满门诛灭锉骨扬灰!”
“来人,派我亲勋中侯铁骑五十人护送他前往蒲昌海,不得有误!”薛仁贵沉声下令,一队骑兵快马追出。
“这只兵马是少帅手中为数不多的精锐之师,一定要保存下去!沿途必有埋伏,我不能带着这两万兄弟往火炕里跳……洪泰,希望大帅在天之神灵护你平安;也希望,突厥或者吐蕃的伏兵,不想打草惊蛇从而放你过去……此生若能再见,你仍是我的好兄弟!”
唐军大营中弥散起一股挥之不去的悲痛与愤怒,同时紧张又忙碌。
薛仁贵手提方天画戟立马于寨门,迎着夜风,凝眸看着远方被烧红的一片天际,缓缓提枪拱手而拜,两行眼泪无声流出,顺着下颌滴落马背……
第396章 血火天山,白袍无双
高昌王城,刚刚从一场如同地震般的兵乱中归于安宁,远方十余里处突然烈焰张天,照红了一方天际。
泥熟啜立于王城城楼之上,眼见此景不禁愕然,令道:“速去打探!”
片刻后信探回报,说唐军火烧营盘,全军往北突围而去!
“你说什么?”泥熟啜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信探只得再次回报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泥熟啜惊愕万分,暗忖道:唐人素重恩仁信义,主帅被围命在旦夕,他们不是应该飞蛾扑火一般冲向王城前来援救或是报仇么?……往北突围,那里是连绵高亘的天山和我北庭辖下的胡禄屋部与拔悉密部领地,他们想干什么?这实在太反常了!秦叔宝已死,他们已是群龙无首,若是一拥而散的逃命,也该是往南方蒲昌海方向而走,乖乖钻入吐蕃人设下的埋伏之中吧!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左右副将也是一头雾水,问道,“虽然秦叔宝已然诛灭,但我们在高昌王城布下的打草惊蛇之计并没有将唐军引来,城外埋伏的五万主力王师现在都在干瞪眼,眼睁睁看着唐军莫名其妙的往北方突围而去!”
泥熟啜双眉紧锁眼神深沉,寻思了片刻后道:“派人去问高昌人,秦叔宝入主王朝都护府后,是谁在外统兵?”
“是……”
随从走后,泥熟啜闷哼了一声,暗道:疏忽了!我太过在意那个名扬天下的秦叔宝,而忽略了其他的细节!想必,秦叔宝之所以敢于只身赴任并在最后慷慨赴义,必是安排好了后事。他不在唐军大营中,但不代表那里没有能人,依旧能够让这只百战不侥的军队保持冷静与秩序……秦叔宝,我终究还是小看了你。还有现在统率那支唐军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呢?难道,他未卜先知的洞悉了我军的部署与吐蕃人的意图?……转道北上,虽然迂回千里困难重重,但远比钻进高昌或是蒲昌海沿途埋伏圈直接送死要明智得多,这的确是一记战略战术上的神来之笔啊!……要么,是秦叔宝临终之时参透了这一处玄机,因而派出使者突围下达了遗命;要么,目前统领唐军的那个人,便是个临危不乱惊才绝艳的将帅之才——不管哪样,这支唐军当真可怕,而且值得尊敬与重视!
“报——属下探得消息,秦叔宝入城之后,城外唐军交由他的麾下左威卫将军薛仁贵统领。”
“薛仁贵?”泥熟啜略感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何方人物?”
信探便简略介绍了一下薛仁贵的情况,但也说不出一个详细来。
“哦,原来是秦叔宝的心腹爱将,由他儿子秦慕白提拔起来的年轻人。一说本将倒是想起来了,曾听吐蕃的使者提起过薛仁贵这个人,好像是个勇冠三军的猛将,一竿方天画戟无人可挡,一柄虎纹画眉弓百步穿杨。这个薛仁贵应该是初入戎武还很年轻,除了冲锋陷阵十分厉害之外,倒是没听说他有什么异常出彩之处。但是奇怪,秦叔宝为什么没有将大军交给身经百战老道持重的契苾何力,而是交给了这个乳臭未干的薛仁贵呢?”泥熟啜吟哦道。
左右副将道:“将军不必理会了。那薛仁贵带着一旅残兵败将胡乱逃命,不知死活的撞向天山和大漠。虽然我们在北方没有设伏,但那里环境恶劣处处天险,而且有胡禄屋大将军统领的胡禄部与拔悉密部的四万大军把守要塞。唐军,这是在自寻死路。”
泥熟啜不置可否依旧在沉思,半晌后悠然道:“这一次的军事计划,失败了。”
左右愕然不解,问他何出此言。
泥熟啜闷哼了一声,说道:“这一次,我们的主要目的其实不是诛杀秦叔宝,或是收复高昌这座城池,而是要将这一支百战余生的精锐唐军一网打尽,或是将他们往南方驱逐,让他们进入吐蕃人的埋伏之中受歼。这样,才可以达到牵制蒲昌海所部唐军的目的,从而整个战线才算获得优势与主动。可是现在,这一支唐军非但没有被诛灭,反而逃之夭夭。且不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现在,整个战略部署也落了空。吐蕃人在沿途布下的六处埋伏全部落空,空费力气不说,打草惊蛇之后蒲昌海与玉门关、阳关一带的唐军也会有所警惕……如此一来,我们与吐蕃人制定的打草惊蛇各个击破之计,完全败灭;兰州的防线定然会空前加强!从而,这将演化为一场正面的攻坚对垒。这样一来,我们全无优势与先机可言。反而是唐军,痛失主帅定会使他们同仇敌忾……未来战局如何,只有天知道了!”
“如此说来,这支诡异的唐军突然北上,对整个战局的影响还非同小可了!”左右副将对泥熟啜的冷静睿智佩服之余,更加对这支唐军的目的感到迷惑,惊讶道,“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薛仁贵,绝对是个人物,不容小覻。”泥熟啜浓眉紧锁沉吟道,“就算是有秦叔宝遗命下达,他能在这时候稳住唐军军心,没有感情冲动用事杀来高昌钻入我的包围之中,并迅速的做出明智的反应转道北上,足以见得他的卓尔不群!——传我将令,命五万精锐狼骑向北追击,并命胡禄屋将军率军堵截!务必,将薛仁贵所部尽行歼灭在天山之麓,铲除后患!”
“是!”
“慢着!”泥熟啜突然一挥手,说道,“那个薛仁贵,若能生擒,则是最好。”
“是!”副将应了诺,又茫然道,“将军,是否通知南方的吐蕃所部,告之他们此方战况?”
“不必了!”泥熟啜恼火的闷哼了一声,说道,“吐蕃人自作聪明尽打如意算盘。现在,噶尔钦陵那臭小子定下的计策失败了,唐军非但没有飞蛾扑火反而朝咱们的地盘上冲来,这麻烦还要我们自己解决。就让唐军知道秦叔宝战死的消息之后,拼命为他报仇,找吐蕃人死磕吧!待解决了薛仁贵唐人在西域的势力就已根除,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不要与唐人和吐蕃人瞎掺合了,让他们狗咬狗去!”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干脆将这一次的军事计划详细告知秦叔宝之子秦慕白,让他不要记恨我们,反而牵怒吐蕃人与高昌麴智盛?这样一来,坐山观虎斗的不就换成我们了吗?”
泥熟啜眼睛一亮,哈哈的大笑:“不错,你这被野牛踢过的脑袋瓜子总算灵光了一回!——听着,好好收敛秦叔宝的尸身,命麴智盛率高昌王城上下全体军民披麻带孝为其祭奠,以汉人的王侯之礼将其安葬于火焰山之巅。其后,派人送信给兰州秦慕白,让他知道,害死他父亲的不是我们突厥人,而是那个奸险的吐蕃小子,噶尔钦陵!”
“是!”
夜色深沉,天山南麓。
“将军,前方即是天山了!”斥侯指着前方巍然屹立的一片黑茫,对薛仁贵道。
连夜奔走,将士们已是人困马乏。薛仁贵浓眉紧锁略作寻思,令道:“传令三军将士,上山歇息。”
“上山歇息?”左右愕然。
众人皆是行军打仗多年的饱战之士,深知若是军队上了山,一则断了饮水之源,二则若是被敌军包围所困,但如同钻进了一个瓮中没有逃脱之地。到时只须一把火放起来,不用攻杀,便会全军覆没。
“执行军令!”薛仁贵没作半分解释,喝道,“马上上山!”
“诺!”
薛仁贵匹马当先走在最前,一路密切注意路况山势。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他突然叫停,又下令道:“令,斩尽此方树木,作为擂木炮石并多备引火易燃之物!人衔枚马禁口,设下埋伏!”
众将这才醒悟——原来上山休息是假,在此设伏才是真!
可是,这一路来并没有见到半个敌军,伏击谁呢?
虽有疑惑,可是疲惫不堪的将士们依旧迅速执行军令。砍下了一片的树木做成滚木与草球,并在山麓一侧埋伏一下来。
天,就要亮了。
唐军隐伏于山麓,屏气凝神。
太阳一出来,山林之内酷热难当,又兼缺水,人马苦不堪言。
薛仁贵将方天画戟插于身边,坐在一根树桩上闭目养神,如老僧入定八风不动。
“报——薛将军!前方山脚发现大批兵马疾驰而来!应是突厥主力王师,泥熟啜所部精锐狼骑!”
薛仁贵双眼睁开,精光毕射!
“令——备战!”
此时,唐军众将士无不对薛仁贵的神算与冷静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面对这一支杀害了秦叔宝的敌军,全军将士热血沸腾不能自已,握着刀枪的手都在骨骨作响轻微发抖。
数里开外的山脚下,泥熟啜立马于坡地以手搭沿,仰望巍然屹立云雾迷蒙的天山。
“唐军逃得好快啊……”左右副将将,“这一路来,只见到他们清晰的马蹄印,连马粪都还是热的。可见,仍是走得不远。”
泥熟啜依旧在眯着双眼,细细观摩这一处山势。
“传令,停止前进。”他突然下令道。
“哦?将军,我们不追了吗?”
“不着急。”泥熟啜双眉紧锁闷哼了一声,说道,“此处山势险峻道路狭窄,唐军若在此地设伏,我军便是进入一方绝地。”
“这不可能吧!”左右道,“唐军连军营都烧了仓皇逃蹿,怎么可能停下来设伏?而且,他们当真能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吗,如何知道我们便会前来追击?”
“不可轻敌。”泥熟啜喝斥了一声,令道,“派出十轮斥侯前方打探,确认无虞后再追不迟。唐军师老兵疲而且并不熟悉此方路况,要追上,容易。”
“是!”
十余队突厥斥侯,往薛仁贵所在的山麓摸爬而来。唐军无不心弦绷紧。
“传令,不可妄动,小心埋伏。”薛仁贵道,“就算突厥人走到了眼前,他若没有发现我们,不可打草惊蛇。”
“是!”
时当正午,烈日当顶酷热难当,山林之间又有湿瘴之气,经太阳一晒滚滚蒸腾,让人头眼昏花。
突厥的斥侯们在山脚处转了一圈,除了发现一些马蹄马粪,还捡到了一些唐军“仓皇逃走”时落下的甲械衣袍。
“看来他们当真是抱头鼠窜丢盔弃甲了!”突厥人哈哈的大笑,草草的搜巡了一圈后,便将这个“好消息”回报给了泥熟啜。
泥熟啜听后,非但没有半分喜悦,反而陷入了沉思。
“将军,将士们都歇息好了,是否继续追击?”
泥熟啜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唐军的马,多是西域良马杂交的陇右大马,爆发力强,善长在平地冲锋陷阵,但是体力不足,爬山涉水与长途奔袭并非强项。但我们的突厥马,体力好能爬山。算来,虽然我们晚了两个多时辰来追击,他们应该还没有走多远。到时很有可能在天山与之遭遇!”
“山战,唐军定然不如我军!我们的马比他们更能适应山上地形!”
思之再三,泥熟啜终于挥了下手——“传令追击!”
突厥人,停了约有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再度起身,往天山山麓而来!
唐军将士紧绷了数个时辰的心,为之一颤——来了,终于来了!
这几个时辰,就如同在地狱的油锅里熬过的一般。若非有着一颗坚韧如铁、静敛如冰的心,极难办到。
所幸,这支唐军里的每一名将士,都是百战余生的真正勇士,能人所不能。
薛仁贵,终于从那颗树桩上站了起来,拔起方天画戟,沉声道:“备战!”
山麓之间路窄林密,突厥的骑兵排成了一字长蛇,蜿蜒而来。
烈阳滚滚,天地炽热。仿佛只需划上一根火柴,整座天山就能像一桶汽油一样的燃烧起来。
行近了五六里,泥熟啜自己都有些受不住了。平日里最注重将威将仪的他,将从一向视为身份向征的高贵铠甲与华丽的战袍都卸了下来,披在马背上。不停的以手擦额抹汗,暗道:这鬼地方,不及厮杀已经如同地狱。虽是地势尚佳但没人会选择在此设伏吧……而且我们盘查搜索了个把时辰,应该无事!
这时,蓦然前方惊起一大群飞鸟。
泥熟啜顿时大惊失色,大吼道:“撤——全军撤退!”
众将士都被他吓了一大跳,不及回神,猛听头顶传来山呼海啸的喊杀声,滚石檑木铺天盖地怒吼而来,无数箭矢劈头盖脸而下,如同蝗灾降临!
“完了!”泥熟啜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寒意,嘶吼道——“撤,撤退!”
天兵降临,鬼哭神号!
薛仁贵翻身上马,戟指苍穹几乎是用尽平生力气怒吼——“杀!为大帅报仇!”
“杀啊!!!”
“血债血偿!”
“为大帅报仇!”
滚木、箭矢、火球,带着唐军将士无限的愤怒与杀意,从天山之麓怒啸而下。
此间,瞬时化作真正的阿鼻地狱!
“薛仁贵!!!”泥熟啜在心中,如同诅咒一般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我记住你了!”
“撤退——不可恋战,撤退!”
征战一生纵横草原,所向无敌从不言败的泥熟啜,生平头一次拔马便逃,如丧家之犬!
主帅如此,将士勿论!
被砸死、射死、烧死的突厥士兵们成了天山永不超渡的冤魂。
兵败,如山倒。
看着眼前滚滚烟火,听着突厥人的人喊马嘶,面沉如水的薛仁贵,却是双眼通红。
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迸出——“令,追击!杀无赦!”
“杀啊——”
漫山遍野,遍举刀枪,唐军的喊杀之声令天山颤抖!
滚滚骑兵从天而降,如天河之水乍泄而出,势无可挡。
薛仁贵白马银袍一骑当先,方天画戟炽如烈火奔如怒龙,身先士卒最先杀来。
泥熟啜正在铁骑近卫的护卫之外,伏马回逃。咬牙切齿的回望山麓战团,远远看到高高飘扬的唐军主将红旗,和醒目的雪白一骑。
“白马银袍薛仁贵……我真的记住你了!”此刻的泥熟啜,几欲食其肉,寝其皮!
“嚓嚓嚓——”方天画戟一招击出,居然斩断两颗人头一颗马头。
从天而降的唐军精锐骑兵,本就让心惊胆裂一盘散沙的突厥人战无可战。此时又遇上这样一员神魔般英勇的将军,顿时溃不成军。
厮杀起来的薛仁贵,从来不发一言。此时,他虽是一骑突入敌军丛中,可是眼睛全没着落在身边这些虾兵蟹将的身上,而是远远觑着那一面渐行渐远的狼头大旗。
“泥熟啜,休想逃走!还我大帅来!”钢牙一咬,薛仁贵猛提画戟怒马奔腾,舍了大军孤身一骑朝突厥大军核心冲杀而去!
便如同钢刀切豆腐,溃不成军的突厥人根本挡不住他。眼看着一骑白袍切入望风逃遁的突厥大军之中,直指中军核心所在。
“岂有此理!”一向城府极深老道持重的泥熟啜,几乎三尸神炸跳!
“我军虽败,败在地势处劣,然兵力体力仍是占优,待退出这块绝地再待回头与你厮杀!你倒好,居然蜉蚍撼树的追击上来!”寻思至此,泥熟啜胸中怒意已是无法遏止,大喝道,“中军止住!'TXT小说下载:。。'——回击唐军,击杀薛仁贵!”
毕竟是一方枭雄军略之大成者,虽露败相,可是泥熟啜所率的亲勋中中军很快宁定了心神。百余名泥熟啜亲自挑选的骁勇中军之将,排开阵势朝孤身一骑的薛仁贵冲杀而去!
薛仁贵一骑突入敌军丛中,虽取敌首如拾草芥,可并未狂妄到犯傻的地步。眼看就要追上敌军中军将旗,可对方百余骑反向朝自己冲杀而来,薛仁贵心神一凛,提高了警惕。
斩开一圈敌军,方天画戟往马背上一按,虎纹画眉弓昂然在手。
“受箭!!!”
铁臂张舒,烈箭如电!
三骑同时倒翻在地,突厥骁骑们大吃了一惊——“如此远的距离,一箭三发,全部命中!”
不及他们回神,又是六箭齐来,无一虚脱!
众将无不心惊胆裂,全身冷汗直冒——“下一个会是谁?”
此时的薛仁贵,居然再从马鞍上取下一把三钧铁弓,与秦慕白赠他的虎纹画眉弓合在一处,双弦合拢一箭上弦,瞄准了百步开外的泥熟啜!
“泥熟啜!——还我大帅来!!!”
砰然一箭射出,疾风带响如秋泓乍泄流星奔月!
“啊——”泥熟啜如同被一柄铁垂砸中,惨叫朝后翻飞,轰然落马!
“将军!!”众将骇然,几乎灵魂出壳!
全体中军骁骑,一拥而散尽皆奔回,近卫竖起大盾铁牌,死死护住了倒地的泥熟啜!
凡是亲眼见到泥熟啜中箭之景的突厥人,无不寒到了骨子里——那一柄箭,比寻常唐军最结实的破甲箭还要长了一倍,粗了一倍。它生生的扎进泥熟啜身上所穿的,唐人所制明光战甲最结实最华丽的胸镜甲处,直接洞穿了他的身体,再将他牢牢的钉死在了地上,几乎拔不出来!
临到晕死之前,口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的泥熟啜拼尽全力发出一个绝望的字符——“撤!”
突厥人,如海水退潮般汹涌退去。
滚滚浪潮之间,一骑白袍尽皆染血,如灯塔般昂然仡立……
第397章 春风不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