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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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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秦慕白放下书,侧转过身来微然一笑,“睡得还好么?”
“你不困吗?”武媚娘娇艳的笑,将被子裹得紧了一些只露一颗头在外面,说道。
“还好。”秦慕白微笑的走上前来,在她床边坐下,说道,“千里远来,可有水土不服?我叫医士来给你调药。长途跋涉,你需得歇养几日才能恢复元气。”
“嗯,听你的……”武媚娘抿嘴微笑,凝视着秦慕白,眼中尽是温馨与满足。
“你何时变得这么乖了,不像你。”秦慕白笑道,“怎么样,我的床,还舒服吧?”
“一般,太硬了一点。”武媚娘咯咯的笑,说道,“今日我去趟集市,先把这张军床给换了。硬绑绑的,一点也不舒服。”
秦慕白顿时笑了,笑得极度暖昧还有几许得意与邪恶,说道:“哦,终于做好准备跟我洞房了?”
“瞎说!”武媚娘顿时霞飞满颊。
“那你干嘛换我的床?”
“……”武媚娘顿时郝然,一扯被子盖住头脸,“你出去,我要起床更衣了!”
“哈哈,好,你定然饿了,我去叫人准备早膳与你一同享用,然后结伴出郭相迎江夏王!”
说罢,秦慕白推门出去,唤来武媚娘的婢子伺候她洗漱。
武媚娘从被子里露出头脸来,轻吁了一口气,脸上如同火烧。
“大傻瓜……一整夜的给我掖被子,偷偷亲我……不过,我喜欢!这就是我要的男人!”
少时过后,两名小婢子笑嘻嘻的跑进来,各自一脸暧昧的看着武媚娘娇生生的嘻嘻窃笑。
“笑什么?”武媚娘用生气来掩饰尴尬,厉声道,“将军姑爷秉烛夜读通宵达旦!”
“嘻嘻,东家不打自招哦!”
“这怎么可能呢,嘻嘻!他可是气血方刚的大男人耶!”
武媚娘摇头而笑,脸上不自觉的泛起一丝自豪的神色,悠然道:“昨夜,他若是当真爬进了这被窝,就不是我武媚娘死心塌地去爱的那个男人。你们,不会懂的。”
两个小丫环茫然了一阵,喃喃道:“东家是想说,将军姑爷是坐怀不乱的真君子、伟丈夫吗?”
“恰恰相反,他非但没你们说的那么伟大,还十足的坏。”武媚娘淡淡的一笑,抿着嘴唇笑得玩味,眼神憧憬轻声的道,“他只是稍稍有一点疼人,懂一点尊重与怜惜而已。就算他那颗不琢磨好事的脑子里已然充满了欲念,也从来不会忘记了这些。”
稍事停顿,武媚娘轻笑一声,说道:“这样的男人,才值得深爱,而且是一生。”
接近午时时分,兰州城外三十里处。
三千铁甲排成军阵,旌旗锣鼓林立,阵势不凡。
秦慕白戎装披挂战袍飞舞,以手搭沿朝前观望,嘴角上扬轻然一笑:“来了。”
前方,烟尘滚滚,出现大队的人马。
一骑骁卒快奔而来,“报少帅,江夏王与文成公主车驾到!”
“上前迎接。”
秦慕白挥了一下手,率属下官将策马上前。
军乐秦起彩旗飞扬,迎接仪式规模不小。李道宗骑马,李雪雁乘辇,苏定方铁甲护送,一行人缓缓而来。
兰州军镇,很少摆出这样的排场来迎接谁。这一次,主要是因为江夏王奉旨前来与吐蕃商谈议和赐婚一事,关乎社稷体统与军国大事,不容懈怠。摆出这样的阵势,其实主要是给民众和蕃邦的人来看,以示大唐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反而,当局之中却不是那么看重这些繁文缛节,大家一起演演戏而已。
“卑职兰州大都督秦慕白,率都督府上下官将,恭迎文成公主殿下与江夏王殿下!”秦慕白驻马于侧抱拳行军礼,道,“请公主与王爷恕卑职甲胄在身,无法全礼。”
铁甲军阵高呼恭迎王爷公主之类的口号,声势赫赫。
李道宗一袭盛装朝服骑于马上,上下打量了秦慕白一眼,又放眼看了一圈那些军士,笑呵呵的道:“数日不见,你摇身一变成了二品大员封疆大吏,厉害呀,慕白!”
秦慕白哈哈的笑:“王爷取笑了!”
李道宗拍马上前一些,低声道:“估计长孙无忌要气炸肺了吧?哈哈!他非但没把你清洗掉,还让你鱼龙升天了!”
“未必吧!”秦慕白笑得玩味,低声道,“这兰州大都督,可是长孙无忌亲手封授给我的。”
“哦,还有此事?”李道宗的脸上顿时现出狐疑之色,“怎么可能?”
“此事,容后再议。”秦慕白微然一笑,拱手道,“王爷与公主远来辛苦,请先进城下榻行辕,卑职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如此也好。”李道宗点了点头,说道,“你一同前来。正好我还有许多话跟你说。”
“自当从命。”
接到了江夏王父女,大队人马往兰州开挺而去,文成公主李雪雁自然是一直坐在车辇里没有露头,秦慕白与李道宗、苏定方等人沿途聊些闲话,没多时进了兰州,驻下兵马安排行辕之后,众皆散去容江夏王父女歇息半日,晚上再在都督府里摆起接风洗尘宴。
秦慕白与武媚娘,受江夏王之邀邀结伴前往公主行辕。
看着二人携手而入,李道宗就呵呵的笑,说道:“似尔等这一对珠联璧合的玉人,也不怕羡煞旁人。”
李雪雁卸去了隆重的公主行头也坐于一旁,此时眼中也流露出惊艳的神采,啧啧的暗忖:这就是闻名久矣的武媚娘吗?果然是妩媚无双倾国倾城啊!
“王爷专会取笑秦某。”秦慕白笑呵呵的应答了一句,与武媚娘分别见了礼,便也不拘小节的一并坐下。
李道宗命人置茶相待,说行辕安排得十分妥当,令人满意。
闲聊了数句,李道宗说道:“此番,我父女来是来了。但这赐婚一事究竟如何,还得细较。你父亲方才在蒲昌海打了胜仗并平定了高昌,这比起初做下这个赐婚决定之时,局势有所变动。只因朝廷大事不可朝令夕改,因此我们才来,也是为了以示诚意。关键,还是要看吐蕃人究竟有没有这个讲和的诚意。否则,我李道宗的女儿的就算是再不值钱,也不能平白的送到高原上去!”
李雪雁的脸上一红一白,张翕着嘴想说点什么,但生生的忍住了。
秦慕白暗暗钦佩,她的涵养,的确不是一般寻常女子可及。
“王爷到了兰州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此事,秦某心中明白了。”秦慕白郑重的点头,说道,“讲和赐婚,既是国之大事,也是王爷私事。于公于私,秦某都会小心仔细的处置。王爷请放心,吐蕃人若有诚意讲和,便是两国百年幸事,秦某人会一力做主,让公主殿下风风光光的下嫁吐蕃,不受半点委屈。反之,他若并无诚意,便叫他吐蕃蛮子,尝尝我秦某人与兰州十万雄师的厉害!”
李道宗双眼一眯,眼神异常锐利,“如何一个厉害之法?”
秦慕白微然一笑,放下茶杯对李道宗与李雪雁抱了一下拳,轻描淡写道:“秦某便踏平高原,将那吐蕃赞普弃宗弄赞生擒过来,当着公主殿下的面问上一句——有女如此,夫复何求?你弃宗弄赞是否吃多肉油昧了心眼,才不娶俏公主、宁为阶下囚?”
“好!本王就是喜欢你这股子狂劲!”李道宗一拍桌子,哈哈的大笑,“不娶俏公主,就让他去做阶下囚!——秦慕白,这句话,本王一字不漏的给你记着!”
淡静如荷的李雪雁悄然坐在一旁,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先看了一眼武媚娘,再将眼神凝固到秦慕白的身上,眼中泛着谁也读不懂的神采,轻声道:“我也记着了。”
武媚娘一双眸子飞快的瞄过李雪雁,樱口抿茶微然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第381章 与刀为伍
傍晚,秦慕白在大都督府设宴,与江夏王父女接风洗尘。兰州上下将佐官吏一并出席,十分热闹。
边疆地方不比京城,自然没有那等奢华与铺张。宽敞的大厅里一字排开军中大板宴,酒瓮与烤肉都得用抬,奏《秦王破阵乐》起慷慨军舞,银刀晃晃切烤肉,杯盏淋漓畅饮不休。
粗犷豪迈的边塞军旅气息,淋漓尽致。
秦慕白与李道宗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并深爱此等气氛,头一次参加此类聚会的文成公主与武媚娘,则是深受感染与震撼。置身于这样的一群血性男儿中间,就算是纤纤女子也会沾染上一抹干云豪气。
于是,武媚娘喝醉了,文成公主也是半醉。
武媚娘可是开酒楼的,酒量向来也是极佳。难得醉上一回,此刻她脚步蹒跚媚眼矇胧,红扑扑的脸上似能掐出水来,一颦一笑极尽风华,如有魔力般的诱惑。
天下间,没有男人不对这样的女子动心。
李道宗凝视了武媚娘几眼,慨然摇头道:“慕白,你好福气。此等人间绝色……啧啧!”
“她的魅力远不止外表。”秦慕白微笑,罕有的在李道宗面前毫不谦虚的道,“她的睿智、才华、见底与灵气,远胜外在。”
“此等女子,百年难得一遇。”李道宗微眯眼睛,说道,“有她漂亮的没她的才能;有她能干的没她那种不输男儿的见底与主见;更为能得的,是她身上独有的灵逸之气,当是人中之杰。此女若是生为男儿,慕白,必不输与你我半分。”
“那是。”秦慕白微笑,暗道,若不是我这个混账玩艺穿越来搅局,武媚娘同学还就会是你们的皇上了!
“何时成婚?”李道宗突然问道。
“还早。”秦慕白随口答了一句。
李道宗蓦的一笑,说道:“那你可得看紧了。似她这种女子,没有男人不想要。好像当初,你就是从皇帝陛下手中,将她抢来的吧?你有点能耐啊,慕白!”
秦慕白尴尬的咧了咧嘴,打趣道:“王爷莫非也想插一脚?”
“若非是陛下给你们赐了婚约,我还就真想!”李道宗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这样的女人若是有男人不想要,要么是宦官要么是虚伪。不过,她既已是你的女人,那便罢了。想归想,本王干不出那等龉龃事情。”
“哈哈,王爷真性情,这便也是秦某最喜与你相交之处。”秦慕白笑道,“来,王爷请干杯!”
“请!——少时宴罢后,到我住处来。我有些事情要私下问你。”
“自当从命。”
入夜,都督府宴席散去,秦慕白依约送李道宗父女回了行辕。喝得醉去的武媚娘,则是由她的心腹侍婢们伺候着,先回了都督府后宅醒酒歇息。
秦慕白知道李道宗想问什么。
果然,坐下没多久,李道宗就道:“慕白,时才在兰州城外时你跟我说,你这兰州大都督的职务,还是长孙无忌亲自封授给你的。他此举何意啊,本王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若是了解兰州与河陇西域一带的局势,自然就明白了。”秦慕白说道,“朝廷下旨,升迁我父为关西道行军大总管兼安西大都护,总摄河陇与西域一切军政大权,直接将这半壁江山交予了他老人家。表面看来,家父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封疆大吏了,实则不然。”
“不错。”李道宗的表情凝重了几分,说道,“自陛下登基十余年来,横扫漠北征服突厥,已是不易。但在河陇与西域一带,我大唐的势力还十分薄弱。远的不说,早在几年前,兰州也是一片破蔽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易主他人之手。好不容易,兰州由你们父子经营起来,大唐在河陇算是有了立锥之地。马上你又立下大功收复大非川袭卷吐谷浑,大唐在西线的实力陡增。但是,这也仅仅是限于吐谷浑与兰州一带,连玉门关与阳关都还在吐蕃人的手里。此次令尊大人千里袭敌连战十八捷,好不容易才降伏高昌国……到这时,我大唐在西域,才算有了第一寸实力与领土,而且,还相当不稳固。什么关西道行军大总管,安西大都护,官职有够大,手上的权力却有够小,而且,十分危险压力巨大。说白了,长孙无忌就是将你秦氏父子像风筝一样的放了出来,扔到了河陇西域,凭你自生自灭。”
“王爷睿智,一针见血。”秦慕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说道,“兰州都督府上下一共十万兵马,说起来不少,但是,我们的防线相当长。从吐谷浑大非川到兰州,再延伸到祁山连一脉直到玉、阳二关,往北要到甘凉二州,往西深入楼兰高昌……数千里疆野啊,十万大军,其实是杯水车薪。而且,家父在高昌,仅万余兵马独挡一面,势如垒卵。休说什么建立安西大都护府,我就担心,万一那四姓高昌在西突厥与吐蕃的唆使之下再耍什么花招,家父如何抵挡这四面八方的来犯之敌?千里袭敌孤军深入,得胜易,守成难。别看兰州现在稳如磐石士气高昂,这千里防线便如一条雄壮的水牛,可是吐蕃突厥则像是铁钉。水牛虽强,可是铁钉随意可以穿透牛皮,甚至是一击致命。所以……我其实有如履薄冰之感,压力非常大。”
李道宗的眼睛眯了起来,凝神看着秦慕白,缓缓的点了点头道:“看来,皇帝陛下的眼光,永远独到老辣。你方才说的这些,陛下在深宫之中早已想到,并说与我听过了。否则,纵然我一向唯他马首是瞻,也不会对主和派妥协答应送女下嫁吐蕃。兰州这里本就四面环敌根基薄弱。令尊深入高昌后,更是危急重重。此时,不可再与吐蕃交战,必须与之讲和,缓除大非川与吐谷浑一带的压力。然后,兰州方可将主要精力放在楼兰与高昌一线,直到深入西域。此时,我们就只剩下西突厥与西域诸小国这些敌人,少了吐蕃一个劲敌。而且,如果吐蕃人答应讲和接受赐婚,便是我大唐子婿,若是要求他们对我施以援手,也是情理之中。为大唐社稷除一劲敌而多一盟友,我李道宗的这个女儿,赔得值!”
“王爷胸襟气度,秦某远不能及。”秦慕白抱拳,感慨道,“王爷曾是最坚定的主战派,但宁肯剜去心头之肉也要顾全大局……大唐有你这样的忠臣良勋,何愁不能威服四海啊!”
“过誉了。”李道宗微然一笑,说道,“本王自年少起跟随陛下南征北战,这条性命早就豁出去了。能活到今天忝居王位生儿育女,已是莫大的满足。雁儿,她既是本王的女儿,但也是大唐的女儿。本王不惜一死,雁儿何惜一嫁?……呵呵!扯远了。我觉得当务之急,是必须速速派出使臣前往吐蕃,将议和赐婚一事说与弃宗弄赞听。不管他答不答应,总能为兰州赢取一线喘息之机。我看你将最近的军政重心都放在了凉州换防上,便知你是非常担心令尊在高昌的安危。你的策略是正确的。楼兰与高昌初定,根基不稳危机重重,兰州主力应该尽快接应上去,以奠定大唐在西域的第一处根基。”
“是啊!”秦慕白说道,“来到兰州已近一月,我先是稳定了州城局势,然后四下视察防务,生怕兰州本土再度生乱或是玉阳、楼兰失陷,那样家父在高昌就真是成了断线的风筝了。凉州到玉阳的换防已经快要结束,我稍稍可以舒上一口气。现在,是时候操练兵马准备西进接应家父了。但是这一次朝廷拨给我的兵马钱粮,实在是吝之又啬。若非是媚娘私下运来三十万石粮草,真不知情形如何。”、
“慕白,这件事情,本王知晓。你……休要怪皇帝陛下。”李道宗饶有深意的凝眸看着秦慕白,说道,“他有他的想法,也有他的难处。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非但不怪皇帝陛下,连调拨兵马钱粮的长孙无忌都不怪。”秦慕白叹了一口气,说道,“换作我是他们,我也不会拼上倾国之力与大唐国运,去搏一场未知胜负与年月的战争。其实从离开长安时起,我就非常清楚……我这一走,就像是一只被大唐放出去了的风筝。飞到哪里,什么时候落下,都不知道。因为牵线之人只管放出,没再想过收回来。说得难听一点,我与家父,乃至兰州上下十万大军,皆已是朝廷的弃卒。我们若胜,便是额外的惊喜;我们若败,朝廷大不了损失一个兰州与十万兵马,不会让社稷王朝伤筋动骨。”
“这很残酷,但的确是事实。”李道宗点点头,说道,“能想到这些,证明你很睿智也很冷静。但你不要怨天尤人,往往成大事者,都是置死地而后生。若是没有绝地反击与破釜沉舟的霸气,能成就何等大事?若是一场必胜之仗,打赢了没什么好值得夸谈的;若能以兰州一州一郡之力,搏弈于河陇西域,对抗吐蕃西突厥加上西域诸十小国而取胜,你便是鼎鼎立天的真英雄!”
“呵呵!”
秦慕白笑了。
他捧着茶盏轻轻的玩转,脸上的笑容极富玩味,轻松道:“我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大英雄。我只觉得,男人这辈子总有一些事情是应该去干上一干的,无论成败。”
李道宗也不多言,他一向不喜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轻轻的点头微笑,话锋一转,说道:“今日宴会上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人坐在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喝着闷酒。”
“王爷是说侯君集?”
“嗯。”李道宗点头,说道,“我就知道,你一来兰州,就会将他找来。不过我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轻易任你趋使。对他,你有什么打算,或是办法没有?”
“我不着急。”秦慕白笑了一笑,从腰上解下自己的佩刀,平举放到了桌椅上。
李道宗看了一眼,说道:“这不是本王送给你的归义刀。很漂亮,适合你的身份。”
“在兰州这种地方,且不说兵将,就是武夫商人,平常也是刀剑不离身。”秦慕白说道,“王爷说得不错,这是一把普通的将领佩刀,它跟随我有段日子了,几乎都没出过鞘,更别说见血。只用来装饰。”
“你想说什么?”李道宗拧了下眉头,问道。
“侯君集,就像是一把刀。”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他朴实无华,还显得有些晦涩阴沉。就像是王爷送我的归义刀。”
李道宗眉梢一挑,“你用归义刀上阵过,杀过敌?”
“当然。不止用它指挥过襄州水战与大非战收复战,还亲自抹过敌人的脖子。”秦慕白说道,“杀人刀,无血不出鞘。出鞘必见血。侯君集,现在就像是缩在刀鞘之中,闲着没事我是不会把它拿出来炫耀或是显摆的。只有在上阵杀人的时候,他才会出鞘。”
李道宗一双鹰眼凝视着桌上那把柄,沉缓道:“杀人刀,能杀人,亦能伤己。”
“但这绝不会成为我弃刀的理由。”秦慕白轻松的微笑,说道,“就好比,王爷送我的归义刀,难道就因为它太锋利太凶戾,我就弃之不用么?若是如此,秦某,何必与刀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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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虎不如狼
秦慕白与李道宗聊了少许一阵,蓦然听到夜空之中,由不远处的一座小阁楼里,传出悠扬的琵琶声,还有一个女声在歌唱。
空灵婉转,如夜莺清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秦慕白不由得微然一怔,这不正是王菲唱过的那首《明日几时有》么?
李雪雁?
李道宗抚髯呵呵的轻笑舐犊之情溢于言表,说道:“雁儿从不饮酒,今日喝了少许,大概是酒意未去,夜半歌唱了。”
“唱得真好。”秦慕白由衷的赞叹。
李雪雁的声音,本就清脆婉转犹如天籁,换作是在千年后,便是天生的实力派歌手嗓音。再加上这弹得一手好琵琶,任谁听了也不得不叹服。
听她弹唱,是为一种享受。
秦慕白凝神听了片刻,蓦然长叹一声,说道:“王爷,我突然觉得,我们这些人,真是挺孬种的。”
“哦,怎么说?”李道宗颇感惊奇的问道。
“我们思来想去的,全是些形势啊大局啊利益啊,有时却忘了一些廉耻与尊严。”秦慕白说道,“我这话说得很难听,还一棍子桶翻了一船人,但我真的是不吐不快。”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道宗不以为意的轻笑点头,说道,“你是觉得,我们要靠送出雁儿,来换取战机或者和平,才能成就所谓的大事,对吗?”
“嗯……”秦慕白点头。
李道宗嘴角一扬,笑得有几分诡谲,突然道,“怎么,你舍不得?”
“呃……”秦慕白一怔,笑道,“王爷说到哪里去了。秦某的一惯主张,王爷是十分清楚的。无论何时何地,我都反对和亲。纵然和亲有千般好处打战有万般坏处,我也宁愿战死沙场,不愿凭着送出我们的女人,来换取自己的安逸。这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
“哎,你呀!”李道宗苦笑不迭的摇头,伸手来拍他的肩膀,颇有几分感慨与伤感的说道,“你就与本王年轻时一样,热血,豪迈,还有天塌下来也敢一肩去扛的霸气,或者说傻气。其实,谁愿意和亲呢,陛下就愿意吗?……有时候,邦国博弈与沙场较量就跟做生意一样,谁都想付出最小的本钱,赚取更多的利益。送出一个雁儿,也许就意味着少死万人……利益,在利益面前,感情从来就都是脆弱的。”
秦慕白的眉头渐渐拧起,凝眸看着月色之下不远处的小雕楼,自语道:“世间的利益哪里是能追逐尽完的?人区别于草木的本质,就在于感情……我承认送出公主对大唐来说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交易,但是到现在为止,休说她是王爷的女儿,就算她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也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
“没有人,比本王更舍不得雁儿。”李道宗轻声道,“慕白,你肩挑重任,当以大局为重。”
“王爷放心,我懂的。”秦慕白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拧眉说道,“该尽的责任,我会尽到。如果有选择,我的态度与立场将会相当明确!”
“朝廷派鸿胪寺少卿刘善因与本王同来,专程派往吐蕃交涉国事,商讨讲和赐婚一事。”李道宗说道,“明日,让他打点一下便可启程了。军情如火,早一刻,也许就要少死许多人。”
“尽人事,听天命。”秦慕白答道,“就让刘善因先去跑一趟再说!”
李道宗心里堵了一堵,想说什么,没说出口。
他分明看出,秦慕白对“赐婚”一事那是深恶痛绝。如果刘善因跑的这一趟稍有半点不如他意的地方,他肯定会瞬间就和吐蕃翻脸,杀个你死我活。
“毕竟还是年轻啊……”李道宗暗自叹息,又思忖道,“年轻如你时,本王也有一颗任侠快意之心。现在,却变得这般势利与现实。在世间打滚这许多年,磨去了锋芒收敛了热血……除了世故与圆滑,我又还剩什么呢?秦慕白啊秦慕白,我是真羡慕你啊!……年少何忌轻狂,这句话是你曾说过的。可惜,我好像是真的老了。”
夜渐入深,秦慕白准备辞行回去。武媚娘独守空房一夜足够,难不成还让她守两夜?
今日,她可是当真去了市集,买来了全套的床榻被褥的!
正当秦慕白准备告辞时,仅一墙之隔的大都督府后院大校场里,突然传来若大的喧哗声,仿佛还有叫骂厮打。
秦慕白顿时肃然起身:“乱套了!大半夜的军中发生什么事情?”
“莫非是营啸?”带兵出征的李道宗警惕性极高,果断的一扬手,“走,看看去!”
二人快步出门就往大都督府军屯奔去。刚到都督府门口,迎面撞到一名翊府偏将,惊慌道:“少帅,你可算是来了,末将正待去寻你!”
“何事?”秦慕白厉声问道。
“那个侯君集!”偏将又气又急的道,“闲来没事闯进军营,挑衅咱们的兄弟,如今乱作一团!”
“侯君集?”既然不是营啸,秦慕白的焦急与火气顿时消了一半,他愕然一怔狐疑的看着那偏将,问道,“他干什么了?”
“他好像是喝多了,没来由的闯进军屯里,见人就骂揪着人就打。”偏将答道,“兄弟们都清楚他的来头也听过少帅的吩咐,没与他一般见识。可他越骂越难听越闹越起劲,有几个人按捺不下来便与他干上了……结果,全营震动,大半夜的乱了起来。”
“岂有此理,这个侯君集,如此无理!”李道宗闻言怒道,“军营重地,岂容他乱来?”
“王爷息怒,侯君集这么做,应该有他的道理。”秦慕白反而不怒了,哂笑一声道,“只要不是营啸便好。走,咱们看个究竟去!”
进了军营,秦慕白等人远远看到好大一群士兵聚在一起围成一个圈,举了一些火把,当中空出一块地。
其中,有一个人拿个酒壶一手撑地懒散的坐在地上,正大放厥词道——
“还有谁要来和我过两手的?站出来!……你们都是些什么兵?这么大一群人,还就杀不了我吗?你怕什么?”
显然,那便是侯君集。
围成一圈的军士们,大半对侯君集怒目而视,恨不能生吞了他。其中还有几人鼻青脸肿或嘴鼻带血,显然是被揍过了。
那偏将低声对秦慕白道:“侯君集手下有点把事,一个人撂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若非碍于军令和情面,兄弟都要生撕了他。他却仍旧在此狺狺狂吠!”
秦慕白摆了一下手示意他闭嘴,站在黑暗之中也没有急于露面,看这侯君集究竟想干什么。
侯君集一边喝着酒一边冷笑,放声道:“你们就是秦慕白带出来的兵?哈哈!他怎么不去弘文馆、太学院挑些饱读诗书的学士来呢,那样岂非是更合适?看你们个个恨得咬牙切齿又没半个人上前来把我怎么样,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血性,是不是爷们?有种的,来啊,拔出你们的刀剑,杀了我!——往这儿招呼!”
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通红,显然已是大醉。
好几个当兵的实在忍不住了当真要冲出来,却被身边的兄弟拉住了。
“这人杀不得!少帅有嘱咐的!”
“他娘的!我就是宰了他陪命,这也忍不下去了!”
“杀!杀了他!”
侯君集突然站起身来,仰起头放声大笑:“来呀!来!——可速杀我!”
那情形,活象一头啸月苍狼。
李道宗眯着眼睛看着他,摇头笑了一笑,说道:“侯君集年少从军起于军旅,一身的彪悍血气,就是在朝堂之上六部之中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仍是没有磨去。这既是他最大的憋病,也是他最大的优点。”
“同感。”秦慕白微笑的点头,说道,“他若是没了这匪气与血性,就不再是侯君集了。他今天究竟要干什么呢,就算是喝醉了也没来由跑到军营来闹事吧?好蹊跷!”
“过去问他不就知道了?别让他闹下去了。”
“也好。”
二人正待走过去,侯君集突然把手中的酒壶往地上一摔,碎片四裂,他大声道:“你们都回家吧!别跟着秦慕白上阵送死了!——都要和亲了送出娘们给吐蕃赞普了,还要你们这些兵干什么?更何况还是一群孬兵!”
“侯君集,你还不闭嘴!”李道宗火气上来了,扒开军汉们冲进去,指着侯君集喝道,“你烂醉如泥了在这里放什么狗屁?别人不敢杀人,本王便就视你如草芥!”
“哟,喝!”侯君集侧目看着李道宗,醉眼朦胧的似笑非笑,哼道,“终于来了一个有胆色有气势的,我道是谁,原来是江夏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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