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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权柄-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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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其实已定,而六部九寺中,太府寺将负责商税与市舶等事务,蔡大人猜到朝廷以后必定会重视吏才,他这时候干出治绩来,无非是想入太府寺,以为升迁之道而已。两浙路上则呼应朝廷新政,下则吸引商贾拓展税收,一时之间朝野称誉,号称大治,这中间又岂能少得了蔡大人的功劳?”
王安石见程栩语气中颇有嘲讽之意,顿时大是不以为然。心道:“蔡京持着什么心迹姑且不论,但是他若真有本事报效朝廷,自当论功行赏,按能授职。若是人家有本事做点什么事出来,便嘲笑人家是追名逐利之辈,那天下事又由谁去做?”只不过程栩虽然是孙侔的学生,但毕竟相交不深,兼之王安石心中并不喜欢蔡京,更不愿意帮他辩解,当下嘿然一笑,道:“市井传闻,姑妄听之。明年又是大比之年,贤侄此次回乡,可是想整点行囊往京师赴考?”
程栩摇了摇头,笑道:“晚辈已经无意功名,倒是想学薛提辖。”
饶是王安石颇为开明,此时也不由吃了一惊,诧道:“你想考武举,去水军?”
“薛提辖是机缘凑巧,以后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程栩无比羡艳的说道:“石学士主动组织船队通商,能给朝廷带来巨大的收益。昔往大食夷商至广州、泉州,一船之货,多者可卖数十万贯,而除去税收与成本,利润少说也有两三万贯,多者十万贯。试想,若有朝廷组织的规模庞大之船队,常年来往于东、南两方航线,将大宋的物产运往各国,将各国的特产运回大宋,据晚辈估算,朝廷每年由此,最少可以净入两百万贯。利之所在,食髓知味,朝廷又岂会轻易放弃?晚辈在杭州时,已听到传言,说朝廷将在沿海设十个港口五支官船队,也听说会有官员向朝廷建言,若有二十万贯财产以及十户具名联保,每年一次性向朝廷缴纳至少五万贯以上的税款,朝廷可许其组织五只船、八百人以下的半武装船队,来往固定的线路经商,免除他们税款……”
纵然是王安石,也万万料不到一个儒家弟子,官宦之后,会公然和他说这些满口利益的事情,他与智缘相顾苦笑,心中真是百感交集。王安石虽然言利,却依然是儒家的传统——“公利可言”,就是说虽然提倡重义轻利,但是“公利”还是可以说的。这同时也是石越的理论据点——不过石越在这一点上,做得比王安石虚伪得多,也成功得多,他大大倡导了“公利可言”的风气,但即便如此,象程栩这样的人,也是很少的。
程栩显然注意到了王安石的表情,可是却丝毫不以为然,反倒有点无礼的笑道:“久闻相公不是名教礼法中人,如何也如此作态?我此次回金陵,便是要说服家人,只待朝廷下诏,我便要组建船队出海,将来有朝一日,我还要去石学士所描述的那些大陆,我要亲自证明看看我们生活的大地,是不是真的是圆的!”
遇上这样狂妄的年轻人,倒真把王安石给弄得有几分尴尬,一面他又有几分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豪气,一面却未免有点哭笑不得,只得勉强点点头,问道:“贤侄既有这样的志向,为什么不去报效朝廷,参加朝廷的水军呢?”
程栩脸色奇异的望了王安石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作声。
王安石被他这副神态弄得莫名其妙,不由望了智缘一眼。
智缘低宣佛号,他知道王安石一生,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知道下面的情弊有多少,只得轻声解释道:“相公,这事容易明白。薛奕的船队有多大的利润,现在朝廷的武官们,没有不知道的,如果不是石越,薛奕早就被撤换。若真要建船队,要么就是朝廷精挑细选,要么便是那些在朝中有影响的官员的亲戚——若说有人想用大笔贿赂换一个提举水军事来做,贫僧是不会奇怪的。无论是哪种情况,一个新人,别说是如薛奕一样指挥船队,便是做个船长,也不可能。这位程施主是心高气傲骨的人,又岂能屈居人下?”
“让民间建立武装商船队,这件事情枢密院未必会同意。”赵顼一把抱起才两岁的淑寿公主,放在自己的膝上,微笑着逗弄着,一面和石越谈论国家大事。
石越站在一旁微笑着,他很喜欢这个场景,这样的赵顼,显得更加亲切。不过认为皇帝是“亲切”的,始终是一个危险的想法。若不是这里是南郊御苑,若不是这里没有别的大臣,赵顼断然不会如此显露他父爱的天性。别的臣子,要么就会规劝皇帝守着礼法;要么就会谄媚他的“仁爱”,只有石越才会微笑着,很平常的看待这种事情。
赵顼的心里,很渴望这种平常的看待。
“杭州市舶司的成功,证明了一件事,大宋完全可能主动参预海外贸易,以获得更大的利益,而不仅仅是被动的抽税。”石越轻声说着,以免惊扰了才两岁多两个月的淑寿公主。小女孩睁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石越,时不时还会抽空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扯赵顼的胡须,嘴里还不停的嘟喃着奇怪的音节,看得石越几乎忍俊不住,却还不敢偷笑,只能强忍着继续陈说。“从主动海外贸易中,我们可以得到很多好处,因此三司使曾布最热心的支持这个建议——它的好处,主要是财政上的。进行主动贸易后,朝廷每年从中间至少可以获到三百万贯的净入——几乎抵得上免税法的收入了。同时,还有别的好处,臣以为,读诗书,谈礼乐的蛮夷,更加不容易成为大宋的威胁,他们会乐于接受陛下天子的地位,向大宋朝贡,向住大宋的教化与繁荣,因此,在对外贸易的同时,应当有专门的人向各国提供九经,如果他们的贵族子弟愿意来中土学习,我们也要提供方便。”
赵顼出神地听着石越说的话,一时间竟没有注意膝上的小女孩,已经悄悄爬了下来,而且顺便把他桌子上的东西,撒得满地都是。石越依然沉浸在他的描叙当中,“陛下是天子,是代理上天治理天下万民的人,因此,教化百姓,让普天下之下所有的人都接受礼乐诗书的教化,本来就是上天赋予陛下的职责。大宋周围的国度,没有不仰慕我们中华的文明的,我们有责任帮助他们。当然,我们应当记住魏征的建议,不可以为了蛮夷而削弱中华,中华才是根本。但行有余力,则不当放弃。所有的船队,不仅仅要为朝廷带回财政的收入,也要向四夷散播天子的恩泽!”
“船队还有很多好处。”石越的心中,闪过一丝遍地的海外领土的快感。但是他立即压抑住了说出来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在初期,任何过大的风险,都可能导致整个目标的严重迟滞甚至夭折。首先,要让传统的政府慢慢的喜欢上海外贸易带来的利益,只要时间够久,这种收入就会变成一种习惯,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会自然而然的发生。
“组织三到五只船队有其必要性,在杭州的船队,可以有一支到两支,分驻杭州与明州,主要负责对高丽与倭国的贸易……”赵顼很奇怪石越为什么坚持对日本国使用一个难听的“古称”,但是石越的这种习惯正在影响朝中的大臣,他们随波逐流的使用“倭国”的称呼,完全没有意识到其中的恶意。“杭州以北,考虑到气候的原因,只设港口,不必再设船队。在泉州可以设一支,广州设一支,在雷州或者琼州设一支。”
“广州以南的海域,在白水潭最新的教本中,被称为南海。这三支船队,将主要负责南海的贸易。同时,泉州船队,在将来朝廷能腾出手来的时候,可以将琉求括入大宋的版图,雷州或琼州的船队,在日后要惩罚交趾时,也大有用处。”
赵顼皱了眉毛,说道:“雷州是瘴疠之地,绝对无法供养一支船队。夷商也不会愿意在那里靠岸。”
“陛下圣明。雷州的船队应当较小的一支,来往于交趾与广州之间贸易,熟悉水路,了解交趾情况,同时也以军养军。”石越一面说着,突然弯腰抱起摇摇晃晃走到他脚下,拼命扯他衣襟的淑寿公主,想起自己马上要出生的孩子,几乎有忍不住要亲一口的冲动,好在五年多的时候,总算让他立时想起自己身处的时代,连忙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将她轻轻还给皇帝。
“只怕交趾不肯上当。”赵顼接过淑寿,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笑道。淑寿却丝毫也没有理会皇帝的威权,张着双手,拼命的想往桌子上扑,待发现企图不成,立时转换了策略,伸出手来指着石越,奶声奶气的喊道:“抱、抱……”
石越从来没有和小孩打交道的经验,顿时便傻了眼,心里虽然也想抱一下,却没有胆子开那个口,半晌才缓过神来,说道:“那就看沈括的本事了,何况交趾也很乐于与中国互市的。”
赵顼微笑着点点头,立即又几乎有点嫉妒的望了石越一眼,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会亲他,一面问道:“那么,卿说说,那些民间武装船队,又有什么用处?这不是与朝廷争利吗?”
“贸易只会越做越繁荣。这些船队,是朝廷的补充,十家望族联保,数十万贯资产抵押,所有船只、水手登记在册——岸上无家属的水手,不得受雇于私人船队,如此,朝廷就不必担心他们敢不顾法令,这些人可以让贸易更加活跃,万一有事,又可征召他们为朝廷所用,这是寓兵于民的古义。同时朝廷又可以从中得到一大笔税收。”
赵顼思忖一会,无声一笑,问道:“这些船队归谁管?”
“殿前司。水军将统一称为虎翼军,为了便于管理,这个旗号不再授予马步军。杭州水军将改名为殿前司虎翼军第一军,当然,为了减少诸夷的戒心,对外只称杭州市舶司贸易船队。至于贸易,则由太府寺直辖各市舶司,由市舶署直接派人负责。”
赵顼反复沉吟,良久,终于点点头,轻声道:“此事朕以为可行。待五月初一,新官制改定后,再下诏颁行。各主官人选,须得千万慎重,朕要一一亲自召见。”
石越正待说话,忽见李向安急忙忙走过来,叩首禀道:“陛下,三司衙门失火,火势蔓延不止。”
赵顼与石越齐齐大吃一惊,三司号称“计省”,是主管国家财政的要害之地,此地失火,档案卷宗的任何损失,都会造成极大的混乱!这让赵顼与石越如何不惊?
赵顼也顾不得许多,抱起淑寿公主,急声唤道:“快,摆驾回宫。”
*****
附录:熙宁八年官制改革之辅枢部分简介(一)
改革后辅枢的主要机构有:兵、吏、刑、户、礼、工六部,太常、宗正、光禄、卫尉、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九寺,国子、将作、军器三监。共十八个机构。在以后的几节中,将依次介绍。其中兵部、卫尉寺、军器监将在军事系统中详细介绍,刑部、大理寺将在司法系统中详细介绍。
户部
(掌全国户口、土地、钱谷、赋役之政令)
尚书,一人,正三品;例加参知政事。(掌部务,总军国用度并掌审核州县废置升降等)
侍郎,二人,分左右,从三品;(佐理尚书)
属官:郎中五人,分户部司、度支、金部、仓部四司,户部司二人,分左右,余司各一人,正五品上;员外郎,四司各一人,从六品上;四司主事各二人,从七品上……
属司:
(户部司,掌户籍,婚姻,继嗣,劳役、租赋,税务,田事诉讼等)
(度支司,掌国家财赋出入、会计筹算、逐年用度审计之事)
(金部司,掌库藏钱银出纳支出之事)
(仓部司,掌全国仓库务场统计储存之政令及保管出纳之事)
注:宋前期户部权为三司所侵占,所掌只是各地的土贡;其官多为阶官,实掌之官为判户部事、令史等。改制之后,废三司权多归户部,新制所设,则为将户部凡属榷场、市易、市场度量之政令、物价等事均以分出,改归太府,户部所掌止于户籍、财政、赋税此之类
太府寺
(太府掌财货库藏政令及商务、平淮、市易之事等)
卿,一人,正四品上;
少卿,二人,从四品上
属官:丞一人,正七品下;主簿一人,从八品上,录事二人,从九品上
属司:
库藏署: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一人,正八品下
(左库藏署,掌四方财物的收纳管理,包括土贡和官营商业和官营对外贸易所利)
(右库藏署,掌四方财物之出纳)
平淮署: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一人,正八品下
(平淮署,掌物资调节)
市舶署: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一人,正八品下
(市舶署,掌海外商船来邦国贸易之管理、抽解和和买等,并负责验证开关准入,及本国商人出海贸易之各项事宜等)
和市署: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一人,正八品下
(和市署,掌邦国对民间买各类物资及非专利的出卖物资之事)
征榷署: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一人,正八品下
(征榷署,掌专利之事,其包括盐酒茶等国家规定之非矿冶专卖之物的征税和政令)
盐铁署:掌国家矿冶之征税和政令
商税署:掌商税
市易署:掌公家借贷、市场物价稳定及市场度量之政令
河渡署:掌诸河流过往船支之税收之事
铸币署:令一人,从六品上;丞一人,正八品下
……
三司是一个庞大的衙门,大小房屋有数千间。一旦失火,里面尽是些档案文卷,更是不可以抑止。偏偏此时还刮起风来,一时风助火势,火借风势,大火瞬间便烧掉了千百间房子。
当赵顼与石越赶到之时,正是火势最炽的时候,石越生怕赵顼有失,骑马趋前,将赵顼远远拦住,厉声说道:“陛下与公主便可在此指挥,便臣去一看究竟。”
赵顼颔首点头,高声呼道:“狄咏何在?”
“臣在。”扈从中立时闪出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轻人,身着铠甲,腰佩弯刀,俊逸非常。
“卿可随石学士去看看究竟,护卫学士安全。”
“臣领旨。”
石越连忙谢了恩,带着狄咏往火灾现场驰去。
赵顼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却见远远有二人正驱使兵丁救火,便随口问道:“那二人是谁?”
李向安最是眼尖,凑前尖着眼望了一阵,跑回来禀道:“回陛下,似乎是吕参政与知军器监章惇大人。”
赵顼点点头,忽地想起一事,立时厉声问道:“曾布呢?他人在何处?”
李向安见皇帝勃然变色,吓得连气都不敢喘大了,只敢轻声答道:“这个,奴才不知道。”
石越却不知道皇帝在那里生气,他与狄咏走到现场时,便见吕惠卿与章惇亲自上阵,各据一角,指挥着救火的工作。二人脸上都被火薰得黑一块紫一块的,身上更飘满了烟灰。石越下了马,快步走到吕惠卿近前,高声问道:“吉甫,情势如何?”
吕惠卿回头见是石越,不由摇头苦笑,说道:“已经把隔火带清理出来了。三司算是彻底完了。”[小说下载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石越望着那火势,此时便是白痴也知道三司肯定是彻底烧光了。他正要大举改革,撤三司,权归枢密、户部、太府,不料突如其来一场大火,把三司烧了个干干净净!接来的户部,可真要白手起家了。
他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三司的档案卷宗,有没有抢救出来一些?”
“哪里还有卷宗?竟是烧了个四大皆空。”石越循声望去,章惇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他脸上泛着青白的光,竟是抑住不住的气愤。
“曾子宣呢?”
吕惠卿袖着手,不动声色;章惇却忍不住冷笑,“嘿嘿……三司失火,倒是我这个知军器监最先发现,组织人手救火。我来之时,三司的官吏兵丁们,乱成一团,若不是吕相弹压,只怕火势会蔓延,连着禁中的中书门下一起烧个精光。”
石越的脸立时也青了,他抱了抱拳,说道:“吉甫,子厚,皇上就在那边看着。有劳二位大人再调集人手,先把火灭了。善后之事,稍后再议。在下还要先去回禀皇上。”
“这是自然。子明你请便。”二人抱拳送走石越。章惇望着石越的背影,偷觑吕惠卿神色,正要说话,却发现吕惠卿眼中,闪过稍纵即逝的冷笑,他心中也忽地一动,把要说的话全部收回了肚子中。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五个时辰,最后几乎把三司衙门全部烧光,一切卷宗案牍,损失殆尽。而三司使曾布,竟然大火将灭时,才匆匆忙忙赶到现场。
当天晚上,崇政殿,烛火通明。
“究竟是什么原因起火?是无意失火,还是故意纵火?”赵顼铁青着脸,恶狠狠的盯着曾布,厉声问道。
曾布腿都吓软了,这天降祸事,他又如何料得到?还想着趁着春天将逝的时光,去城外垂钓,不料发生这样塌天的事故。这时他根本无法面对皇帝的质问,嚅嚅答道:“陛下,臣有罪、臣有罪……”
“朕知道你有罪!”赵顼愤怒的站起身来,指着曾布,高声吼道。“朕要问的,是怎么起火的?”
“臣、臣不知。”曾布的声音更加小了。
“好、好!既然你不知道,那你也不必知道了!”赵顼怒气冲冲的吼道:“从现在起,你不再是三司使!你去广州做知州吧。”
贬到广州,在宋代来说,已是非常严重的重贬,但是曾布的确有过错,而皇帝又在怒气中,众人竟是皆不敢或者不愿意出声。
“陛下。”石越眼睁睁看着自己可以引为助力的未来的户部尚书变成了广州知州,心中尽是失望与无奈。但这个时候,他还是必须出来说话。
赵顼见是石越,怒气稍抑,问道:“卿有何事?”
“臣以为曾布的确有失职之辈,但是远逐广州,似乎处罚太重。请陛下三思。”石越徐徐说道。
赵顼听石越竟然敢为曾布说情,顿时悖然作色,怒道:“比起三司的损失来,这又算什么重?卿不必再说,谁敢为曾布说情,谁便随他一道去广州!”
石越微微苦笑,望了曾布一眼,见他面如死灰,当下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对赵顼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立即善后,三司事务,牵涉全国,为防人趁机为奸,臣请陛下,立即下诏,各路州县军监,立刻封缄熙宁五年以来帐目。同时,提前将三司之事,转交户部处理,以尽可能挽回损失。”
石越的建议,立时调动了所有人的神经——如若采纳,则石越的官制草案等于事实通过,而户部尚书兼参知政事的位置,更是一个炙手可热。吕惠卿与章惇、韩维不约而同的望了石越一眼,心里都非常佩服石越利用灾祸的本事。他们自然不知道,“对任何事情的后悔不应当超过十秒钟”——这是石越的信条。
赵顼余怒未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把目光投向几个丞相。
韩绛以降,一相三参同时拜倒,表示同意。石越瞥了几人一眼,知道这些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意。
“那谁来做户部尚书?”赵顼问道,“丞相,卿有人选吗?”
韩绛心里飞速的运转,老奸臣滑的他,立时认识到这是石越在给自己铺路,当下假意思忖一会,道:“臣以为,石越可当此任。”
冯京、王珪、蔡确等人更无反对的意思,立即表示同意。连吕惠卿也支持这个推荐。韩维与元绛等人心中却是明镜似的,如果让石越做户部尚书,这些相公们,根本就是松了一口气。
且不管这些相公们的如意算盘,赵顼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时否决,以不庸置疑的口吻道:“不行。石越另有他任。”
赵顼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这句话会给自己的臣子们多少联想,他把目光投向石越,问道:“石卿,卿以为谁人可任户部尚书?”
石越脸上突然泛出恶作剧的笑容,不过他立时便想起这里是崇政殿,严肃的朝堂,连忙收敛神态,正容答道:“陛下,以臣的资历,做户部尚书只会开倖进之门,臣自是万万不敢,臣以为,有一个人,可以当此重任。”
吕惠卿目光霍地一跳,立时垂下眼睑,他心中不住的想着石越说的话:“本以为他是嫌户部尚书官小,怎么的说出资历不足的话?石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游目四顾,却见韩绛等人皆似若有所思,便知人同此心,心同此想。当下更加留神听石越说话。
“究竟是何人?”
石越顿了顿,凝神郑重说道:“臣以为,司马光可当户部尚书兼参知政事一职!若其在位不称职,臣甘与同罪。”
“啊?!”
惊讶的声音在崇政殿内响起,不仅仅是皇帝,连吕惠卿这样城府极深之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异。冯京等倾向于保守派的大臣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蔡确与王珪面面相觑,竟不知道是喜是忧!
“司马光?”赵顼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
“是。”石越肯定的说道,此刻,没有人可以猜透他的心思。“以司马光为户部尚书,臣敢保证,国库不会有一文钱被滥用,腐败将被最大限度的抑制。”
“你打的是什么主意?石越。”吕惠卿低着头,他与司马光是不折不扣的政敌,但是他并不惧怕司马光。“想让司马光被户部繁琐的事务绑住手脚?或者竟然是想将司马光玩弄于手掌?”吕惠卿绝对不相信石越与司马光是一党的。
“陛下。”冯京激动的出列,高声说道:“臣也愿同保司马光可当此任。”
王珪小心地审度着情势,“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心中飞快地思考着利弊得失,“户部尚书总好过御史大夫。”终于主意拿定,朗声说道:“陛下,臣以为司马光之才,做户部尚书绰绰有余。”
赵顼从来没有怀疑过司马光的能力,但是手中的御史大夫,突然变成了户部尚书,不免会让他产生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他犹疑着,想起陈襄的回奏:“司马光这次十之八九,会答应复出。”……但是石越的推荐,也不无道理——司马光的确是户部尚书的上上之选。“反正石越已经拒绝了左右仆射的任命,他要担任的官职并不需要一个御史大夫来制衡,或许是朕多心了……”
反复思忖良久,赵顼终于点头,说道:“便召回司马光,授户部尚书兼参知政事。下诏各路封缄熙宁五年以来帐目,着蔡确彻查三司失火原因……”
曾布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离开崇政殿的。
打击太过于突然与巨大,让他在朝会散了之后,都没有回过神来。“知广州军州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皇帝那恨之入骨的神态。但谁又能想到,三司重地,会发生如此可怕的火灾呢?
在仆人的搀扶下,曾布木然上了马,穿行在灯火通明的汴京街道上。京师的能工巧匠们,在州桥附近建成了一座比白水潭更加规模宏大的钟楼,巨大的钟摆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响声,告诉人们,现在已经是凌晨的寅时了!曾布意识中还记得,这座钟楼的拨款,还是他亲手画的押。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州桥旁边,有艺人在表演着奇能异术,有人在口吞铁剑,有人在玩着药法傀儡,有人口吐五色水……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男男女女,穿梭于热闹的街市中,享受这一天的乐趣,完全没有受到三司大火的影响。而他,之前还是被称为“计相”、掌握着这个庞大帝国的财政大权的三司使,却被一场大火逼得不得不离开权力的中心,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不夜城!
真不甘心。
“子宣,子宣。”
曾布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唤自己,他勒住马,欲要回头,却忽然嘲笑起自己来:“必定是幻觉罢,这个时节,人人逼之惟恐不及,又岂会有人叫我?”他摇了摇头,催马欲行,不料追者早已到了身后。
“子宣,可叫我好赶。土市子旁边新开一间仙人酒楼,且去喝几盅杜康如何?”石越一把拉住曾布的马绺,笑道。
曾布万万不料石越会这个时候来追自己,他看了一眼石越,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微笑着摇了摇头,道:“还穿着朝服,不必张扬为好。”
石越看他强作笑容,知道曾布也是要强之人,也不好勉强,他望着曾布,诚恳的说道:“子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广州虽远,却是大有为之地。若有能一番治迹,弟在朝中为兄进言,重返汴京,并非难事。他日当更加风光。万不可灰心丧气。”
曾布以为石越不过是安慰之辞,他心中虽然感激石越念旧,嘴上却言不由衷的说道:“不以物喜,不以已悲。愚兄知道的。子明在朝中,多多努力。”
石越见他神态,已知是必不相信的。他也不便解释,只好说道:“子宣,你到了广州,就知道端详。天下之事,变化万端,不可逆料。若你自己放弃,那么也没什么办法,只可惜了你的才学。若能不自弃,那么皇上也不会放弃你的。”
曾布细细咀嚼着石越的话语,在眼前的一片迷茫中,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希望,却又不知道希望是什么……
三司大火的原因,很久以后,都有人怀疑其中存在着巨大的阴谋。它如此明显的变动了政治版图,司马光痛快的接受了任命,数日之后便带着《资治通鉴》书局离开洛阳,进驻户部,保守派因此开始了重返权力中心的进程,石越的政治策略也开始变得更加积极。但是在当时,御史中丞蔡确在开始调查后的第二天,就有一个低级官员来投案,证实是因为自己煮药不慎失火,引发了这场损失巨大的大火。而且很快,蔡确就发现事实果真如此——这完全是一起偶然的事故。皇帝由此罢免了三司使曾布以下数名官员,那位煮药不慎失火的官员,按着宋律,也不过是罢官而已。
在司马光返京后的第三天,闰四月二十日晚上,司马光的府邸,来了一个客人。
司马光的精神显得非常的好,但是眼睛明显肿大,而眼角也泛着疲态——石越端详着这个赫赫有名的老人,知道户部的事情把他累得不轻。他心里恶意的想着:“三司烧光后,重建一个户数超过一千四百万、口数超过三千万的庞大帝国的主要财政管理系统,还真是有挑战性的工作呀!”石越自然明白司马光面临多大的压力,御史台现在依然由蔡确领导,这位蔡中丞正等着司马光犯错,然后身败名裂的被赶出朝廷——各路的官员们,想趁机行奸的,不知道会有多少,至少石越自己就不敢接手这个工作。
也许这件事情,还真的只能够由司马光来做。
石越掩饰性的啜了一口茶。他比谁都明白,虽然在他一手倡导的新官制中,财经大权有相当一部分被划给了六部九寺中排名最后的太府寺,又将传统的少府剥离出辅枢系统,但在财政上,最主要的机构,依然是户部。原因十分的简单——没有哪种税收比得上农业与人头税!那是国家财政的主要来源,是牵涉国家根本的关键性税收。
“君实相公。”石越终于打破了寒喧之后短暂沉默,直截了当的说明来意,道:“我这次来,是想请教一下您对青苗法、免役法、方田均税法的看法。”
司马光皱了皱眉,道:“子明,从新官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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