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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渡-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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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丢了。”
“什么东西,钱包还是银行卡?身份证还是大头贴!”
“我贴你妹!我说杜青柠,他在路上走丢了,我一直考虑要不要贴寻人启事。不过我不打算赋予任何报酬。”
杜青柠的手机还在他口袋里,如果他发现找不到自己,就可以打电话过来。可他等啊等,终于石沉大海。
明明他们还是一起坐上地铁的,因为回程时间特别长,他就闭目养神,没成想睡着了。
到达终点后人流嘈杂,他几乎是被推醒的。可扭头一看,身边没了杜青柠。
难道这是一场梦吗?还是说杜青柠的出现本就是一场梦?他恍惚未明。于是有个大慈大悲的老男人踩了他的脚,用行动向他证明,这一切绝不是梦。
想到自己二十多岁的人还会把朋友弄丢他就很内疚,可换过来想,一个二十多岁的人坐着地铁就失踪了,他难道就不羞愧吗?
借着郁闷的愁绪,他在路上买了许多许多食物,多到牛皮袋都勒手。他就坐在家里等杜青柠回来道歉,整整等了一夜,披萨饼和珍珠奶茶都是凉透的。
彻夜不眠让他体冒虚汗,他很冷,所以蜷缩在沙发里用毛毯围着头,说话的声音不止低沉,而是有气无力的。
康明宇本来想帮他找找,看到铁公鸡蹲在门口的画面立刻改了主义。“什么?寻人启事都不给钱,有人理你才怪,现在寻只金毛还三百块。”
法熙文甚是邑郁,这一夜胡思乱想到天明,担心是真实的。但若叫他千山万水的去寻找,换言之,杜青柠又不是没脑子的弱智,大家改以为他要倒贴那。
“切。大不了我把杜青柠直接送给捡到他的人,就当酬劳了。”
康明宇茫然的眨眨眼,艰难吞咽这一句自相矛盾的言论。怅然长叹。
“唉,古人就是有先见之明,还真是有脑走遍天下,无脑寸步难行啊。”
“你有吗?”
“当然有,虽然是旧了点,比你还是绰绰有余。”
“那你说……他会去哪呢……”
“想知道吗?嗯?”
“你又想诳我,说的好像你见过他似的,虚张声势。”他说话的口气就像小白兔和狐狸,那种自我保护式的蜷缩和康明宇的狡诈把童话故事演绎的惟妙惟肖。
“你居然怀疑我!我要能帮你找到他怎么办?”
“你来真的?”
康明宇胸有成竹的说:“当然,我有办法。”
法熙文吃掉最后一对儿凉透的鸡翅,怅然太息。“算了,能找我也不找了。”
这无异是致人才于无用武之地啊。他都膨胀了,难道还让他憋着不成?
“喂,刚才要找的是你,现在不找的也是你。能不能不要矫揉造作啊亲。”
法熙文恶狠狠的说:“我为什么要找他,一个趁我睡着就下车的骗子!白住我家这么久,一分房租也没交!”
康明宇真为lime感到难过,不知道远方的他会不会打喷嚏。
沉默良久,他觉得有必要为杜青柠辩解一下,好歹相识一场,他对自己的兄弟也是用心良苦,喜欢就喜欢呗,藏着掖着的,太监都急死了。
难道lime真的一点也没透露给法海吗?如果要离开的话,会不会在一举一动中流露出特别的东西。亦或是法熙文傻傻的没悟出其中缘由。
敏感者就比作夏晴怡,好是好,但容易受伤。迟钝者就如同蔡仲吧,虽然刀枪不入,但容易让别人受伤啊!
“海啊,哥跟你透句真心话,你就没想过lime可能有什么苦衷?”
“什么意思?”
“唉,你这样问,我也是很为难的,他不让我告诉你。”吞声叹惋,欲说还休,他还真不敢言。
法熙文登时火冒三丈,冲着手机大吼:“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骇然雷动,险些把康明宇的手机掀飞。
“就是…就是…”他的脑袋极速旋转,把信息网扬长避短过滤掉,最后只剩一句无可奈何。“唉,他要离开A市了。”
“为什么?那些恶棍又去找他麻烦了?不是解决了吗?他还是要走?”
“不算吧,反正…他想去别的城市发展。这个你可以问问我徒弟啊,听lime说碧水云天也要去的。你问问他走了没。”
“你徒弟?他还会管苏文杰的死活?”
“苏文杰不是一直给他写信吗?还塞进他家门缝。”
“你又从哪知道的?”
“lime告诉我的啊。还有就是我徒弟上次也说了。”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不跟我说!”
他的分贝越来越大,像降落在市区的直升飞机,折磨康明宇的耳朵。
“法海,你是不是在大锅里熬醋啊,千里之外我都忍不住捏鼻子了。”
法熙文破口大骂:“我去你大爷的!”
康明宇耸耸肩,撇嘴喃喃:“我大爷可真倒霉。”
“哼,苏文杰才叫真倒霉呐。我现在都有点同情他了。”法熙文说道。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小蘑菇去他姑妈家了,他再寄多少信也没用,一开门就砸死他也没用。他看不到的。”
康明宇想象着小蘑菇被一吨纸压死的画面,不明觉厉。“被你这么一说,杜青柠可能已经走了吧。”
“走了就走了,关我屁事!”对方怒吼一声,愤恨绵绵。
“嘟嘟嘟…”
康明宇无力的叹息一声,这群病娇可怎么治……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菜团子的处境
一觉睡到天亮,蔡仲扭曲腰肢伸了个懒腰。昨夜七大姑八大姨轮流到他卧房里传经送宝,一开始他还叨陪鲤对,后来越来越无趣味,然后直接秒睡。
好在他一直是家里的一块玉,捧着怕掉了,含着怕化了;再加上蔡家皆是有素质的人,要换做别人的亲戚,估计一耳光从窗户扇飞。
他下楼去厨房搜寻食材,中途只遇到一个阿姨,每天来他家干三个小时的临时工。
蔡伯母是扛着相夫教子牌匾的家庭主妇,贤淑大方,对老公言听计从,只在背地里宠溺儿子。
蔡仲断然不会要求走出家门的,但他还是挣扎了一番。
“妈,我要开学了,你们到底搞什么啊!”
鸠湘走到儿子背后帮他清洗蔬菜,杏鲍菇、西红柿和大葱,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蔡仲根本做不成席,他最多把它们大卸八块放天然气上煮。
“儿子,你让爸妈很为难。你这一闹把樱子这丫头推上了风口浪尖,她怎么说也是你未婚妻,你让咱们蔡家和宗圆家以后怎么相处,外人背地里怎么议论我们,脸面还要不要!”
“又不是我的错,她自己做错了事,她可没考虑她和宗圆家的脸面要不要。”
“她可以不考虑,你和她不一样。你是男人,她就是你的一部分,一举一动都带着你的身份。”
“我听不懂,你们大人就会混淆是非。”蔡仲一生气,把西红柿直接拍在案板上,荧红的汁液夹杂淡黄色的籽缓缓流动。
“我不管,我上大学容易吗,说转学就转学!”
“你先别着急,我再和你爸商量。但你也得跟妈说实话,你和那个隋愿到底什么关系。”
“就是朋友呗,能有什么关系。”
蔡仲没敢抬头,自顾自的去掰手里的杏鲍菇,把它们放进水池中央的蓝色篓筐里。
“你是什么性格,就算别人不知道,那我还不清楚吗?法庭上的事,不是你能做到的,若是当初你有这魄力,你爸也不会同意你去读那么远的大学,专业还没什么出路。你瞒不住我的。”
蔡仲感觉大家把重点都搞错了,法律难道不是审判对错的场所吗?如果情比法大,每个犯人都出自情有可原,谁也不是天生就想当罪犯。换言之,他徇私枉法,包庇樱子和joy,且不说隋愿和他的家人都难过,就是他自己也绝不能认同。
从前那些冤狱的、横遭囹圄的、替人顶罪的,现在都翻案了。这不是指责法律曾经有错,而是告诉我们,现在的法律变好了,不用再担心民主问题了。
“妈,我那是就事论事!就算不是隋愿,有别人被冤枉了,我也不会坐视不理。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想,世界不就乱套了。”
他总觉得,大家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这条路走下去,心酸苦楚都填满了江河。
鸠湘握刀的手停在半空,太息的,缄默怅惘。回想她和蔡永国认识的时候,也是迷恋他身上志刚至强的正义感,虽然他不懂浪漫,但很可靠。
大概蔡仲的爷爷也是一样,他的奶奶也最欣赏爱人一身军装在灰暗的旧胶片面前正襟危坐的模样。
男人背后的女人是最会做女人的女人,肩负国家国威的男人是最像男人的男人。
谁也没为女人和男人做出严格的审核,没有制定规范,也不确定怎样的行为会跨出性别界限。人们之所以被议论,全凭道德的感官和世俗那张嘴。
鸠湘活到奔五的年纪,从没被谁戳过脊梁骨。难道她没想过跨越传统女人的定义?想过。只是她所在的那个年代,没有女人能够承受那种后果。
现在的女孩不同了,值得欣赏同样也濒临悬崖之巅,当一个数值,走到不能再高的时候,它必定会迅速下降,过满则亏。
在理论上,樱子罪无可恕。但是,她的罪名不该由蔡仲来揭发。也别怪鸠湘多心,他总觉得儿子被人利用了。又不敢明说,万一说错了惹得儿子不高兴。
手上的力道一下一下缓慢的切,故作镇定,苦口婆心的说:“你有正义感,这很好。但我觉得,你这么做的初衷,并不来源于你的正义。”
话以尽此,点到为止。蔡仲再傻也不会留在这等着被挖空防线。
“别说了,好烦。”他沉下脸,几乎是瞬间的事——扔下食材,转身上楼。
鸠湘满目愁容,顿时显得老了许多。她的盘发从鬓边掉下一缕,她用手撩到耳后。
“一会儿下来吃饭啊。”
“不吃了!”
鸠湘听到沉重的摔门声,好长时间凝身不知所措。蔡仲属于晚熟的类型,十七八岁乖巧的像兔子,青春期的叛逆在二十出头猛然爆动,一发不可收拾。
蔡仲再房里坐立不安,他长这么大还没体会过心急如焚的味道。
怎么办?能不能借口打个电话给康明宇,记不住他号码啊喂,以前怎么就不多动动脑子,有了智能手机,脑袋都转不动了。
他蹲在墙角把头发搴光,颓闷的回到床上继续躺下。
想象一下,他今后就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养在闺房,实在不行当个宅男好了,反正不能妥协。
因为公司无事,蔡永国起的稍晚。饭桌上见不到蔡仲身影,自然板着脸训斥一番。鸠湘欺上瞒下帮他说了不少好话,又低声下气去敲蔡仲的房门。
蔡仲却铁了心躲在房间里,谁叫也不答应,让鸠湘很为难。
身为臣、子,哪有父叫子不答的道理。他家自来家教严明,五岁弟子规,六岁千字文,儒家学道耳濡目染。
“你叫他给我滚下来!”蔡永国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杯盏盘碟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再敲下去也得不到回应,想着回去劝劝老公。
她走回饭桌前,重新把筷子递到他手边,“算了吧,让他冷静一下也好。”
“冷静什么!你以为他在房里能面壁思过?他就想着怎么对付我们!小兔崽子硬气了,天天跟我叫板!”
蔡永国火冒三丈,步伐只觉流星赶月,腾腾的冲到客厅角柜前,抓一把铜环扣住的钥匙登阶直上,一把推开房门。
蔡仲蒙头躺在榻榻米上,软绵绵的人形抱枕横在背后,地上散落许多明信片和卡通胶带,还有两条床单中间结一个活扣的长布条。
“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
蔡仲气得直蹦,在地摊上干跺脚,又无计可施。
蔡永国将置屋之物一览无余,眼睛瞪的将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告诉你,你不吃,就永远别吃。你不是有骨气吗!我明天就给你办转学,以后我找人看着你,你再见他,我就打断你的腿。”
蔡仲耿着脖子,视死如归的说:“转就转呗,我不上了!我去打工,我去扫大街,我要饭也不用你管!”
他哭了,他很少在家人面前哭,倒不是隐忍不发害怕家人担心,他没那么伟大,他只是没被严厉对待过,谁会欺负热腾腾的软包子,至少包包子的人不会,但难免吃包子的人不会。
隋愿已经是公认的食客,大排盛馔准备入席。既然包子喜欢他,就让人吃了吧,心甘情愿的,可对于那个辛苦把虚无之物一点点加工、沐浴清化,培养成人的“造物者”而言,他的包子应该有更好的归宿。他们有公司,有人脉,目前还有掌舵的能力,哪个贪嘴的家伙想要毁掉包子的一声,蔡永国第一个就要他死。
蔡仲紧咬着嘴唇,眼泪汨汨簌簌,连视线也模糊了,像行船遇上暴风雨,水往甲板汹涌侵略。
“你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当付出和回报无法达成共识,被迫接受的一方承受深切的控诉。蔡仲已经是抗诉的惯犯,绝不妥协。
“爸,你能不能别管我,我不是小孩了!我交我的朋友怎么了?你们凭什么认为他不是好人!”
蔡永国气得浑身发抖,像脑血栓病人一样。“你别让我把话说的太难听!你们年轻人现在就爱乱搞,什么同性恋,真爱无敌,学人家外国搞□□,传出去向话吗!”
“为什么要歧视别人,跟奴隶制有什么区别!”
“我管不着别人,我就管着你,不准再跟不三不四的人接触!”
讲不通的话就像堵上塞子的水龙头,蔡永国用力摔上房门,把洪水孟浪隔绝在体内。
蔡仲横扫桌面,把陶瓷器具都打翻,一根玻璃笔落地碎成一地流霜。“你拦得住我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徘徊,“就这么三层楼,想关我一辈子?我交朋友跟你们有啥关系,不讲道理!”
他拉开东窗,从榻榻米上抓起各种玩偶杂耍一般抛出去,仿佛要把愁闷借物培风而去。
最后实在无物可抛,他登窗长啸,吃一口大风到肺腑中。
俯瞰地面,一楼门前空地的花园已经分不出棱角,视线让它变了形状。花朵不再娇艳欲滴,和路边的野花没有区别。
当你专注与欣赏一朵花的美,它可以美得无与伦比,缺点也变成使其独特的有点。然而万花丛中的一片,它又有什么特别。
蓝粉交漆的篱笆尖扯住一块深红色布条,卡在空中的米糕仓鼠滑稽又狼狈。
记得有个专门研究动画片的动画片,让一只猫来讲解幽默的性质,它告诉世人,嘲笑是幽默最大的成分,无论明说暗讽,或是对马戏团里搔首弄姿的小丑爆发出如火如荼的笑音,都来自人类心中的恶趣味。由此可见,人类善用讥嘲,已经是驾轻就熟的。
沐猴而冠的玩偶没有反抗的本能,任由他嘲笑它的软弱。今日风复吹,明日风依旧,自然界从来不会因为他不再踏足就失去了彭勃。
隋愿不能打电话过来,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忽然就有种置地南北、乘风送情的感触。
书香门第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字字随心,把情感挥攉的淋漓尽致。感谢上苍让他生在这样一个家庭,他从没抱怨过,而且无时无刻不在珍惜。
窗外有鸟依枝空鸣乐,忽然俯翔而去,离开隐蔽之乡。感慨就如潮涌、如悠云,如瀑布飞流直下无穷尽。
他闭上眼,金光把血液的颜色映透在视网膜上;红的又不似火,不似血,不似谁家喜宴初芙蓉,红帐步摇额罗遮。
他突然有点好奇,那些电影里跳崖跳楼跳闺阁的女子,每次正面俯冲还要在空中像天水运动员一样来个优美的大翻身,落地时无论身下红的多凄惨,总是正脸朝天,凄婉不绝。
本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好奇和实践得真理的求知欲,他睁开双眸,缓缓松开了搭在窗框边的手。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迟到的挽留
若说坐车是种享受,那你一定是没做过长途车。
宋玦从姑妈家回来,是被姑父和堂哥开车送来a市的,同行者还有一只号称专业保姆的金毛和一只非宇航员的金丝熊仓鼠。
所以说,这就叫作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玦和二者坐在后位,时常会幻想狗拿耗子的画面。
“胖妞”今年五岁了,喘气都会流口水,喉下的皮毛和瘦骨嶙峋的九十岁老人一样松弛,行动缓慢,脑筋愚鲁。
姑妈把它送到爷爷家,让其成为老年人生活的必备环节,养鸟、遛狗、练太极。
“飞轮”是他在堂嫂的宠物店里领养的,办理过领养证,并且定期去医院做检查。有了它,宋玦归程的背包顿时沉重了许多。它需要木屑、浴沙、磨牙石,瓜籽、核桃、爆米花,随时随地发出稀碎的咔咔声,双手捧着果仁,一双黑扣子般的眼睛享受人生式的半合半睁。
当你在它家门口伸出手,它会自觉跳上来,小巧的窝进你手心,直叫人爱不释手。
高速长达十小时,他们下午出发,一直到清晨抵达。两条高速两个服务区,他只下去解决过生理问题。车里气不流通,闷得人臭味相连。胖妞像个暖风机,恨不得扔进冰窟窿里才舒服。它还老伸个狗头跟你亲近,欲罢不能啊。
堂哥和大伯轮流开车,周身劳顿,宋玦也睡不舒服,希冀远方那柔软的大床。
到了A市,大伯先送他回家,再调头去爷爷家探望。他提着“飞轮”的手提仓鼠笼,像只笨重的大企鹅一样摇摇晃晃走进小区。
飞露沾翠,晨光蒙蒙穹初生,四方无人,渗路宁静蝉不鸣。
他走进电梯,直拿脑袋贴铁板,仿佛脖子上的石头太沉重。好不容易把钥匙插进房门,脚下一片漆土,还以为打开的是狮子女巫和衣橱。
“这么多信,要在我这开乌龟慢递吗!”宋玦直接一步跨过去,头也不回的走进卧室。
一切都可以推迟,只有睡觉刻不容缓。他把仓鼠放在竹板桌上,掏出飞轮的碗加点食物,然后抖开被子蒙头就睡。
窗外日光渐烈,可怜照无眠。他又一股脑爬起来把窗帘拉的密不透风,那架势就像东藏西躲的罪犯。
既然已经起来了,他想着干脆倒杯水喝。趿拉着拖着挪进客厅,眼球却被万亩土一抹白捉住了。
那是驾驭所有牛皮信封之上的特别的信——信封呈米白色,四周贴了金边。拆口处用火漆印章封住,红印凹陷是个小字,宋玦敬启。
难道苏文杰是个披着摇滚外衣的文艺青年?
出于好奇,他蹲下来捡起信件,轻轻撕裂。
里面两层折叠的纸逐一展开,字迹一如他前几封看到的那样娇小秀气。
宋玦,打扰你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存在太多不现实的希冀,不该再来打扰你。可能你觉得我宁愿接受玲玲的帮助也不肯抬起头做人,是我的软弱与你背道而驰,我自认。我以前真的很想去那所大学,偶尔换个角度想一想,可能上帝把我生在潦倒的家里,就是想让我改变自己懦弱的性格。我已经拒绝了雅思音乐学院的邀请函,这是第二次了,看到它仍然有莫名的激动。下周六早晨能和你见一面吗?在A北火车站,我等到八点十分。如果不能来也没关系,如果不想看也没关系,我还是要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懂得用心撑起自己的身躯,遇见你很好。
是不是每个写信的人都巨笔如椽,比如三毛给家里的信,王小波给李银河的情书。或许言语口出不思,下笔时却总要深思熟虑。
苏文杰要走了,宋玦把信放在一边,坐到仓鼠桌前沉思。
头顶的钟表已经七点四十八分,从这里赶去火车站应该来不及了。
难道爱情真的值得让人放弃那么多,他的两句歪理,他就信为神明。
他颓废的揪住头发,把脑袋往桌檐撞,眼睛不由的就红了。
他就像个坏小孩,明明只是摔倒了,却越哄越闹越伤人。回想那天最后一次见到苏文杰,他为难的样子是真的很想拿到雅思音乐学院的邀请函。
他确有天赋,只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如果不是遇到自己,事业爱情早已处处耕耘。可自己又做了什么,明明是想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现在却让他载饥载渴的逃离。
来雅思也很好啊,那样就可以天天见面。为什么他当时就想不通,就因为看到一个女的,对爱情产生质疑了吗?
在这场心劫里,苏文杰并不软弱,软弱的是那个若即若离的自己。
“不行!你想离开我,不可能!”
风行电掣的穿戴整齐,他从抽屉里拿出钱包,把房间里所有的电源关闭。临走前他轻轻安抚“仓鼠飞轮博士”,“乖,阿爸很快就回来,给你带个小哥哥。”
金丝熊不是稀有品种,却最像星际宝贝里的宇宙第一大坏蛋——一枚爱吃奶嘴的仓鼠飞轮博士。
宋玦跳上一辆出租车,脑袋从后排直接伸到前排。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司机师傅感觉到他的心急如焚。
“师傅,去火车北站,麻烦快点,我快来不及了。”
清晨正是上班高峰期,整个市区堵的像大肠。路过商业街要减速慢行,急得他直冒汗。
要和他相见偏偏选一个横跨市中心的火车站,万一他不是没看见,而是赶不上,岂不是很悲催。
宋玦险些要抓狂,这苦逼的人生怎么破啊!
“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司机从前视镜里等他一眼,“这里要减速,你赶着去火葬场吗!”
“不,我赶着救命啊……”
人一辈子没有几件迫在眉睫的事,当你遇到的时候,除了祈祷上苍给个机会,竟然别无他法。
此刻宋玦真希望自己曾信奉过某个宗教的神明,要不然某个神明想拉拢朝圣者他也愿意加入,只要能让时间定格,哪怕几分钟。
他不停翻看手机,给苏文杰打的无数电话都石沉大海。他用许多叠加的48秒代替时间的沙漏,到达时已经超过八点钟。
出租车在火车站的入站口附近路边停下,他早从钱包里抽出一票红塞进司机手里。司机低头在口袋里翻找零钱,回头早已不见人影。
“我凑!火车站这么大,大海捞针啊!”
他在连接入站口、候车室和售票厅那弯曲回旋的路径上寻寻觅觅,像红外线机关迅速透视人群,寻找大脑里设定的目标。
头顶显示屏上不断变更的车次和发车时间随着广播人员的一句“检票”而中断,候车厅里的人蜂拥而上,立刻填满整个检票口,淹没那些其貌不扬的工作人员。
8点10分,11分,12分,每一分都如一念般短暂。他还来不及搜寻,检票口已经空无一人。
苏文杰只说要离开a市,既不告诉他车次也不说明见面的具体平方。他现在就觊觎时间的手,能倒流回他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如果一切重来,他不会直接跨过地上的信件,而是将它们整理在怀中,在赶往火车站的路上仔细品味。如果有幸能重来的更彻底,干脆就不要离别。他们之间的蝴蝶效应一遍一遍回到原点,就算用一辈子完成剧情最美的结局他也不会厌倦。
“先生,你是在找人吗?”
终于有神目看到他这只无头苍蝇了,他侧眄其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相貌堂堂。身穿标致的警服,腰间别着对讲机。
对讲机……
“对啊,我可以让他们发布广播!”宋玦拍头跌足,胸襟豁然开朗。
“大哥,我找人,他可能已经上上火车了,你帮忙广播一下行吗!”
“这个……”男子犹豫不决,“我们需要填写身份信息做笔录,要不你跟我去一趟。”
“来不及了,大哥帮帮忙吧,求你了!他叫苏文杰,我不知道他在那个车上,就是八点十分检票。”
男子惝恍失神,“这样啊……那你跟我来广播室吧。”
检票入站的道路此起彼伏,电梯和楼梯错综复杂,1…3站台向左,4…6站台向右。出了露台轨道阡陌交通,站台足有两米高。
车窗常设不能开,中路狭窄无闲处。从窗口看站台送行的人,竟比远行的人还要多。
车头连接的2号车厢里,两个年轻人格外显眼。坐在靠窗位置的男孩偏头靠在车窗上,目光无所适从的向外怅惘。
令一人帮他把行李抬上行李架,把一本乐谱从包里掏出来,仍到半平方米的桌上。
“你真的要走?一个人能去哪啊?他们都不走了。”
“没事,谢谢你来送我,车快开了。”
对于他,lime一直把他当做弟弟看待。他就像个游戏npc,一旦沉默就能隐身,特效显著。所以要格外的关怀。
本来说好大家一起走的,汤恩帮他找到了合适的演艺公司,进修后专门当歌手。
抛去曾经的种种矛盾,汤恩这人也不错。虽然喜欢的人贱了点,但贱人的死党不错。
不知道当法熙文恍惚醒来时看到它不再会作何感想,他很期待重逢,就像重新认识他一样。
“喂,苏文杰,你听到什么没?”
“什么?是不是通知站台票的下车……”
“不是,广播里有你的名字,你仔细听!”
“尊敬的旅客,打扰大家一分钟时间,现播报一条寻人简讯。k302号列车,哈尔滨到青岛的二号车厢35座的苏文杰先生,听到广播后请尽快下车,你的朋友正在找你。”
广播员婉转的声音在上游浮动,下游嘈杂的纷乱将其覆盖,所剩无几。
“应该已经发车了。”广播员收到列车广播室的消息,静默的关闭话筒,如同通知死亡的医生一般无可奈何。
“这样……那,谢谢你了。”
从广播站出来,宋玦像一缕幽魂飘荡在人群中,他们看不到他,也不会在意他的感受,陌生人冷漠的擦肩而过,映衬着他的可怜。
还记得东京爱情故事里的老套路,莉香搭上早一般列车,与丸子迟到的坚决回转失之交臂,骗取无数少男少女的眼泪。
忘记是谁的经典结论了,说艺术源于生活,所以时光错综间,大东爱的作者偷看了他今日之悲,突发奇想,给经典青春书写了引颈长歌的结局。
你是我青春路上的一片羽毛,温柔过我的手心,却在我不经意的张开手掌时飘远了。你去到我没见过的远方,过上了我不知道的生活,从此以后,顺丰快递只寄我的相思。
第90章 第九十章:久别重逢
□□点钟的太阳已经沦为恶魔,和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难以驯服。
法熙文靠在茶几腿上,把后背硌出一条红线,也就是武侠小说里时常提到的断爱绝情蛊,一旦动情,红线就会发展到心脏,最后一命呜呼。
但法熙文有一点不同,他不是被蛊虫吞噬的,而是困死的,相比之下更凄惨。
日光强烈的穿透形体,他爬过去把窗帘拉上,于事无补。重新蜷进沙发,把网络电视调到星际宝贝,让蓝色变种狗给他一点神经上的刺激。
“一天不见,你都已经智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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