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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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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今日,申海对这个阿紫的真身也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许多猜测。她会是自己认识的人吗?是个羞于见人的丑女?又或者……根本不是“她”?
  申海有些期待,同时又告诫自己别抱太高的期待。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申海望了望门口,举起手机翻出阿紫的号码,正想发条短信,却临时改变主意,按下了拨号键。
  嘟——嘟——
  申海心头一跳。在他身后的某处,似乎有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电话接通了,那头却无人说话。申海等了几秒,主动问:“你在哪里?”
  而后,有一道声音同时从手机里与手机外传来:“在你后面这个卡座。”
  申海猛然回头。
  尽管已经发挥过最大胆的想象,在看清对方面容的一刹那,他还是石化了。
  漫长的寂静在两人间横亘。
  “……闻……闻教授。”


第42章 
  “……闻……闻教授。”
  男人镇定地点了点头:“过来坐吧。”
  申海站起来的一瞬间有种直接离开的冲动,但还是抱着漂浮在半空的荒诞感坐到了他对面。
  闻牧舟,中文系副教授。申海还没上过他的课,却早已从系里女生兴奋的八卦中听过无数遍他的大名。在一众大腹便便或是颠毛种种的教授里,闻牧舟确实是个异数。传说此人才高八斗,甚至有外系的学生混进课上听讲——显然是看脸为主。
  申海也曾远远地打量过这个人物。三十多岁的模样,清癯苍白,单看五官并不如何出众,不过申海能理解小女生们为什么对他神魂颠倒。
  此刻闻牧舟腰肢笔挺地坐着,那张神情宁定的脸上透着一股温和的、令人心折的气度。他问申海:“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申海十分费力地开了这个口:“阿紫是你?”
  “是的。”闻牧舟点点头。
  申海还在发懵,不死心地确认道:“从头到尾都是你。是你本人。”
  “是的。”闻牧舟平静地呷了口茶。
  申海脑中有恒星炸裂、山崩海啸,不得不缓了口气,翻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你——你——你‘姨妈又来了,痛痛痛’?”
  “咳咳……”闻牧舟被猛呛了一下,稍微流露出一丝难堪,“那个是为了增加可信度,研究了一下女孩子惯用的语气。”
  “你还推荐给我那些腐文腐漫……”
  “我做过一个课题研究,那些都是引用的资料。”
  “闻教授。”申海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无力地朝后一靠,“我有好多问题,就先问最重要的吧。至少你说的那些支持同志的话,是真心的吧?”
  “当然。”
  “那就好,那就好。”申海松了口气,好歹不会因为对着个教授出柜而陷入麻烦了。
  “因为我自己也是。”
  “咳咳……”这回轮到申海被呛到了。
  他从未听过关于闻牧舟性取向的流言。也就是说,对方这番出柜,很可能也是头一遭。
  申海心情极度复杂:“教授……你这是为了什么呢?”
  闻牧舟眨眨眼,在这种尴尬的处境里,他也像站在讲台上一般淡定自若,只是脸上略缺血色:“你又是为了什么?‘两人皆硬而未做’——为什么要写这种明目张胆的诗来征笔友?”
  申海怔忡:“我?我想找个人聊天,不因为取向被歧视,也不因为身高被误解。我内心就是个懦弱胆小的人,现实中装得太辛苦,只敢在打字时尽情丢脸。”他苦笑了一声,“写诗交笔友一般是女孩干的事吧?所以那诗就是为了吸引腐女的。但腐女如果知道我是基佬,态度很可能就不同了。我犹豫了很久,决定干脆也装成女的……就是这样。”
  “嗯。我也是差不多的原因。”闻牧舟说。
  申海望着他发愣。
  “我看见你的诗,以为作者是个小姑娘。”闻牧舟说得很简短,“我也想找人聊天,哪怕是个小姑娘。”
  申海忽然间一阵心酸。作为一个教授面对种种现实的压力,更加不可能出柜。闻牧舟这些年,挺寂寞的吧?
  “按比例来讲,我们身边每二十个人里,就会有一个同性恋。但事实上我们能发现的同类却远低于这个数,大家都竭尽所能地瞒着。”闻牧舟讲课似的侃侃而谈,“其实,聊得久了,我大致能从遣词用句里猜出你的身份。但你不说,我也就不提,就那样聊着也挺好的。”
  “……”申海觉得耳根有点发热。谁能想到那头是个中文系教授啊!他干咳一声:“对不起,我当时实在是怕……”
  闻牧舟微笑:“没必要道歉。你那是自我保护,天经地义。但是,既然你站出来说出了真相,我觉得应该尊重这份勇气。我也应该回报以真相。”
  申海张着嘴,又一次说不出话来。他这会儿总算理清了头绪。申海是个胆小的人,所以他立即意识到闻牧舟在现实中坐到自己对面,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又押上了多深的信任。
  “教授,我绝对、绝对会为你守住秘密。”
  “嗯,谢谢你。”闻牧舟笑得像个儒雅的长辈。
  申海心中刚刚一暖,就听他又说:“现在真相大白了,我们的笔友关系也该结束了。”
  “……啊?”
  “再继续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吧?”
  申海低头思索,心渐渐沉了下去:“确实,没有意义了。”他再也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对“阿紫”倾诉,对方亦然。
  闻牧舟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样的发展,举起茶杯说:“以茶代酒碰个杯吧。祝你一切顺利……早些忘掉我。”


第43章 
  “领导你这是,减肥功效卓绝啊!”魏晋发出一声赞叹,“最近每次见你好像都跟上次不一样。”
  “那必须的。”应正宗笑着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肚腩。他现在虽然离标准身材还有些差距,但身上的赘肉明显消失了不少,总体形象大大提升。
  “我们可是每天都在魔鬼训练营里头九死一生……我已经是所有人中进度最慢的了,我们社长说我是易胖体质,经常给我单独加任务。”
  “说到这个,我早就想问了,你们那社长自个儿明明又瘦又帅,他为啥要办什么减肥社啊?”
  应正宗一声长叹:“这你就不知道了,他给大家看过自己中学时的照片,跟现在根本不是同一个人,瞧着比我还富有弹性。他说他深知胖子的痛苦,所以要帮我们早日甩了这几十斤肉。只有减了肥才能被人尊敬,才能享受应有的人生……”
  “得了吧,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洛宇冷不防吐槽道,“领导就是死心不改还想追王芝。”
  老杨爆发出一阵大笑。
  魏晋也笑,没出声响,显得有些寡淡。他的感冒拖了许久一直没好,原本就巴掌大的脸,双颊更加消瘦。
  领导被拆了台也不着恼,乐呵呵地接道:“所以小魏啊,以后少带这些吃的来,这太折磨了。”
  “我愿替你多受一份苦。”老杨说着就把他面前的那份抢走了。
  “见者有份!”洛宇特别捧场地凑上去。
  “水果不碍事的吧?”魏晋瞧着他们分樱桃,“我刚好路过水果店,自己买了一斤,想起你们好像不怎么买水果,就又带了一点过来。”
  老杨冲他竖大拇指:“贤惠啊。”
  这句没什么营养的调侃让洛宇和魏晋同时顿了顿。
  那天谈过几句后,魏晋最终答应了洛宇保持朋友关系的请求。两人再也不提告白的事,至少在表面上回到了从前。
  洛宇痊愈之前,魏晋坚持每天送饭过来,洛宇也没有阻拦。在那之后,魏晋有时也会像今天这样串个门,或是跟他们一起活动。
  既然已经彻底袒露心迹,魏晋似乎反而能坦然地关心洛宇了。他原本就心思细,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更是无微不至,却又从不忘记把室友们都一并算上,避免给洛宇增添尴尬。
  但越是如此,洛宇越觉得胸口窒闷,仿佛撑着一块巨石。
  其实魏晋最近的日子并不好过。当日李毅在公车上含沙射影,认识魏晋的人都听出了端倪。八卦的传播扩散之气势,胜过革命火种。表面上一切如常风平浪静,只在魏晋走过人群时,偶尔飘出一两声窃窃私语。
  洛宇跟魏晋不同系不同届,交际圈没有多少重叠,且一看就直得如同真空中的光线,因此这流言兜兜转转也沾不上他的衣角。但洛宇能明显感觉到,魏晋不再跟自己单独行动,即使走在外头也绝不靠近自己身旁。其中混杂的各种原因,他也多少猜到了一些。
  这要是放在过去,洛宇铁定不管不顾地挺身而出,将这个学弟护在身后了。可自从魏晋捅破那一层纸,洛宇自己也常常陷入混乱之中。
  流言蜚语对他从来构不成困扰,怎样与魏晋相处却成了难题。魏晋太敏感,又太善于隐藏那份敏感,洛宇每次与他对视都无法忽视心里莫名的愧疚,不愿给他错误的暗示,又生怕再伤他一次。这朋友当得也委实辛苦。
  “哎你们说,恋爱到底是怎么谈的?”应正宗面露向往,仿佛已经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洛宇笑了一声:“简单嘛,看两集电视剧就会了。”
  “那电视剧里就是捧个礼物出来对女主告白的,我去学了,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看见了。”
  “你那是时机不对,时机不对。”老杨高深莫测地摆摆手。
  “你有经验?”应正宗问。
  “……没有。”一屋子光棍面面相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老杨说,“万变不离其宗,总之就是制造荷尔蒙呗,吃饭唱歌看电影,校园里散个步,雪地里打个滚……”
  洛宇听着听着,脸色就微妙了起来。仔细一想,这桩桩件件,他好像都干过,身边也一直是同一个人。
  老杨浑然不觉地继续罗列:“然后在恰当的时机灌醉对方,或者灌醉自己,实在不行装个醉……”
  魏晋控制着浑身的肌肉,不让自己转过去看洛宇的表情。
  “看不出来啊老杨,很有研究嘛!”应正宗一脸拜服。
  “关键是总结归纳。你看那些青春偶像剧,基本也就是这些桥段排列重组。”老杨眯了眯眼,语不惊人死不休,“哪天把这些副本全刷完了,好感度不减反增,差不多就该结婚了。”
  魏晋终于忍不住瞄了洛宇一眼,却见洛宇不知何时翻开了一本书,大半张脸都埋进了书里。
  魏晋想了想,慢吞吞地站起身,小声说:“不早了,我先走了。”
  洛宇侧耳听着他开门的动静,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抬起头。
  寝室里的另外两人东拉西扯聊了半天,渐渐地没话说了。应正宗突然戳戳洛宇:“你这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是在读啥天书呢?”
  ——
  魏晋开始越来越少地出现在洛宇面前。尽管如此,有时在校园中偶然遇见,他倒能若无其事地挥手寒暄。
  真正表现反常的人是洛宇。不知从何时起,只要一靠近魏晋,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慌乱,仿佛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搁,更选不出合适的表情挂到脸上。洛宇自己都解释不了这种变化,又不是个会演的人,即使想装作平静也是欲盖弥彰。
  魏晋将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全看在眼里,有意识地更加疏远了联系。
  等到洛宇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至少半个月没见过魏晋了。
  “最近忙吗,明天要不要……”一条短信打了十分钟,最后又全删掉了。
  当初明明是自己提出要求,结果又是自己找不回从前的心态——有时他甚至不知道哪种选择对魏晋的伤害更小:一开始就决然回绝、彻底断开,还是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地忐忑相待。
  他舍不得一个朋友,又接受不了一个恋人。


第44章 
  又过了一周,大忙人王芝也终于发现了魏晋的异样。
  “这几次见面你的脸色都不太好啊,怎么回事?病了?”一次午饭时她在食堂里问。
  “没有。”
  也许是因为接连失眠,魏晋发现跟人说话变得困难,必须消耗浑身的体力将字句串连到一起,再送出口中。他对着餐盘耸耸肩:“之前生了场小病,现在已经好了。”
  王芝顿感内疚,自己最近确实有点忽视了魏晋。她试探着问:“好像很久没听你说起过洛宇了?”
  魏晋愣了愣,一个被强行压制的念头又一次窜起:如果当时没听王芝出的主意,跑去莽撞地告白,也许现在也就不会……他几不可见地晃了晃头,却听见王芝正在问:“你还没找他告白吗?”
  “……找过了。”
  王芝看见魏晋的神情,心脏揪了起来:“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魏晋平铺直叙地说。
  王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怪我。”
  “不关你的事。”
  “唉,失恋也是常有的……等着吧,姐给你找一个更好的。”王芝安慰道。
  魏晋突然觉得嘴里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沙子似的哽在嗓子眼里。偏偏王芝还在说:“别太难过了,你看你都瘦得不帅了,值得吗?他不要你,总会有更好的人要你……我跟你说,恋爱谈得太少才把每一次都当做天大的事,其实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魏晋积压的负面情绪终于突破了临界点,冷冷地说:“人各有志。”
  王芝一顿:“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像你,什么样的男生都可以。”
  王芝看上去就像被当头一拳打懵了:“魏晋,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你明明知道——”
  “我说错了吗?连周莘晔那种渣滓你都能接受,别人在你眼里是不是也来者不拒?”魏晋越说越大声,“所以随便替人出主意,搞砸了也无所谓,反正对你来说全都不值一提,大不了再换一个!”
  王芝惨白了脸色,端着餐盘霍然站起身。就算她当场把饭菜泼过来,魏晋也不会惊奇。
  至少不该提起周莘晔,魏晋用残存的理智自忖。
  她盯着他做了几次深呼吸,低声说:“对不起。”
  王芝说完就走,但魏晋还是看见了她转身前发红的眼眶。
  只是一刹那,他就有了一种不可能再得到原谅的预感。
  魏晋果然再也没看见王芝,甚至连大课上都找不到她。身旁那个座位空了许多天,起初他以为王芝一直缺席,后来偶然间一转头,才发现她换到了角落里的另一个位子。
  他知道自己应该去道歉,可四肢百骸却像是被抽干了脊髓,只剩下空壳透着风。生活状态跌进了谷底,除了每天随着人群浑浑噩噩地移动,再提不起力气去干任何事。
  不对,至少还有一件事情是必须干的,否则他就要留级了。
  “陈大爷、张大爷,您二位最近好吗?”魏晋又一次踏进了敬老院的房间。陈老头眯着眼睛看了他几秒,恍然大悟:“哎唷小同志又来啦。”
  “……大爷咱打个商量,换个称呼呗。”
  “小同志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呀,那个学数学的同志呢?”
  “……他有点事。”
  “那就辛苦你啦。”
  魏晋说着“不辛苦”提起了扫帚。干瘪的张老头没搭理他,仍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那姿势跟上次魏晋离开时一模一样,俨然有种坐化成佛的架势。
  陈老头跟魏晋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房间:“我去趟洗手间。”
  他刚刚踏出房门,床上的张老头猛然睁眼,悄声冲魏晋招手:“过来过来。”
  “嗯?”魏晋不明所以地靠近过去。
  张老头鬼鬼祟祟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条,递给魏晋:“你帮我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
  魏晋瞧了一眼,那纸条上确实有一行手写的字。他狐疑地问:“您这是——”
  “我眼睛不行了,这么小的字看不清楚。”张老头面无愧色,“有个人留了张字条在我床上,我怕老陈偷看,藏起来等你来帮我读。”
  “什么字条这么重要啊?”魏晋定睛看了看,读道,“‘老陈、老张:我上周末去摘了一些桃子,分给你们吃。阿婧留。’”
  这听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专门留给张老头的。张老头浑浊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满脸皱纹仿佛又加深了些:“原来就这么几个字啊。”
  他的声音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失落,魏晋听着灵光一闪:“这个阿婧就是那天门口的那位阿婆?”
  张老头的几根胡子猛然一抖:“别乱猜。”
  “这哪还需要猜。”魏晋看着他可悲的模样,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上次离开时洛宇开的那句玩笑,忍不住揶揄,“你是不是以为她给你写了情书?”
  张老头涨红了脸:“现在的小年轻怎么这样!”
  魏晋大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谁:“小年轻怎么了,你这一把年纪了,不也连找她告白都不敢?怕失败?”
  张老头吹胡子瞪眼:“你们这些小年轻啊,一根筋!吃碗面必须十分饱,爱个人必须日趴下,不撞南墙不回头!”
  魏晋接不上话了,他被震撼了。
  张老头气呼呼地把那张字条仔细叠好,塞回枕头下面:“等你活到我这年纪就会知道,大部分事情本来就没有结果,也不需要结果,你懂不懂?”
  陈老头上完洗手间回来了,张老头又闭上眼睛装作打禅。
  魏晋不声不响地扫着他的床底,忽然轻声问:“那你现在快活吗?”
  “比你快活。”
  他抬头,看见张老头嘴角有一丝诡秘的笑。他不确定刚才那句是不是幻听。
  ——
  魏晋再次看见洛宇,是在晚饭后从食堂回寝室的路上。他正低头随着人流向前移动,一抬头就见洛宇和应正宗迎面走来,已经到了几步开外。
  这个距离想绕也绕不开了,魏晋暗暗酝酿出一个笑容,用最自然的语气跟他们打招呼:“学长,领导,这是去吃饭?”
  “嗯。”洛宇看着他欲言又止,眼神一下子变得难以形容——魏晋已经瘦到让人害怕的程度了。
  魏晋打过招呼就想走开,洛宇突然叫住他:“一起吧?”
  “我已经吃过了。”
  洛宇的脸上写着不相信:“你都吃了点啥?”
  “多吃点啊小魏!你这也太——嗝——太糟糕了!”应正宗抓着一包薯片插嘴道。
  魏晋这才觉出诧异:“领导,你怎么又开始吃零食了?减肥告一段落吗?”虽然这样问着,他却觉得应正宗似乎又胖回去了一点。
  “不是不是。”应正宗笑着摆摆手,“只是没必要再减了。”
  魏晋睁大眼:“你跟王芝成了?”
  应正宗的表情有些难堪:“嗯……也不是。我以为你早就听说了。王芝没告诉你吗?”
  魏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将他拉到一旁人少的地方问:“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我喝醉了,想去找她。但我还是不敢直接见她,就让一个共同的朋友帮忙探她的口风。”应正宗还是笑得挺憨厚,隐隐地却有什么地方不同,“结果王芝对那个朋友说……说她不是什么样的男生都可以。”


第45章 
  “结果王芝对那个朋友说……说她不是什么样的男生都可以。”
  魏晋听见最后一句就定住了,呆滞了半晌,才一把拉住应正宗:“领导你听我说,王芝不是那意思,她只是在说气话。”
  “气话?我哪里惹她生气了?”
  “不是你,是我……”
  “唉,算啦,什么原因都无所谓了。”应正宗以抽一口烟的寂寞姿态吞了一把薯片,“她要是对我有一点感觉,明追暗示这么久,也该接受了。就算当时她没生气,大概也只会拒绝得委婉些。”
  魏晋想不出安慰的话语,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是我想得太天真了,真以为减了肥连人生都会跟着改变,哈哈……看来掉了这么多斤肉也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减肥是对自己好的事,你要坚持下去啊。”
  应正宗苦笑着摇摇头:“太难了,你们这些人真的没法想象,自杀都比那痛快。”
  魏晋正想再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仿佛有几十号人同时开始大吼大叫。那动静极度诡异,两人同时惊诧地转头望去,魏晋问:“是什么活动吗?”
  “没听说过……”应正宗侧耳听了几秒,脸色变了:“好像在喊有人自杀。”
  “真的假的?!”
  应正宗拔腿就朝声源奔去,魏晋赶紧跟上,余光里看见洛宇也跟了上来。
  正值晚餐时间,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校园里游荡的人很多,听见喊声都向着学校后湖的方向聚集过去。应正宗不愧是减肥社里被社长重点训练的人,短跑的速度倒是突飞猛进,魏晋跟着他飞快地穿过人群的缝隙,很快站到了湖岸上。
  已经是初夏时节,后湖草木繁盛,景致很好,时常能见到幽会散步的小情侣。只是湖水很深,学校明令禁止了下水游泳。但此时湖面上却冒着几只人头,仔细一看都是男生,其中一个正冲着岸上喊话:“还没找到他,水有点浑,看不见他沉到哪里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出主意:“能不能联系学校把水抽干?”“你傻呀,又不是死水,就算真能抽空也来不及了……”“叫救护车了吗?有医学部的人在吗?”
  湖里的两个男生突然朝着同一个地方迅速游去,只见一只胳膊正伸出水面胡乱挥舞。那胳膊的主人艰难地露出头来,大喊道:“我捞到他了!快来……咕……咳咳……”他呛了一口水,头又沉了回去。
  湖中人连忙纷纷朝他聚拢,几双手臂或拽或托,将一个胖墩墩的身影弄出了水面。那呛水的男生这才缓过一口气,几个人协力将那胖子运送到了岸边。
  胖子被搬上湖岸,似乎已经没了气息。有两个医学部的学生自告奋勇上前急救,在他胸口猛按数下。胖子嘴里猛地吐出不少水,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姑娘们围着那几个下水救人的男生递纸巾。刚才呛水的男生打了个喷嚏,笑道:“幸亏他那么胖,都沉不下去,被我捞到的时候还悬浮着呢。”
  众人狂笑起来。
  “好啦,没事了。”另一个下水的男生走过来对躺在地上的胖子说,“以后知道珍惜生命了吧,溺水的滋味不好受吧?”
  胖子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呆呆地望着天空不接话。
  “走了走了,没什么好看的。”一个校领导模样的人开始赶人。人群见无热闹可看,也就渐渐散开了。
  地上的胖子突然弹起,踉跄着又朝湖中纵身扑去。
  这一下让人始料未及,谁也没反应过来。但那胖子双脚刚刚离地,忽然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
  拉人的是应正宗。那胖子比他吨位更重,秤砣似的直直落入水中,险些把他也扯下水。应正宗扑倒在地,手中还尽职尽责地抓着胖子的胳膊。一旁的洛宇急忙上前,帮着把胖子往上拽,无奈那胖子完全不配合,憋着一股劲儿拼命挣扎,水声哗哗作响。
  人群又一次围拢了过来,但这次明显带上了遇见奇葩的惊喜神色,不时传出阵阵压抑的笑声。
  胖子挣了几下都挣不脱,终于仰起头木然地说:“你们行行好放手吧,让我去吧。”
  “同学你可要想想清楚啊,生命只有一次啊……”应正宗一时也想不出开解的台词,只能干巴巴地劝。
  “我想清楚了。活着没有意思。”胖子开始哭。
  他的头发湿淋淋的,过长的刘海紫菜般粘在脑袋上,圆润的身躯如同锅边的汤圆般载浮载沉。这副模样本就已经够滑稽了,他还偏要哭两嗓子。
  应正宗还在努力劝他:“同学你看开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不是、不是……”那胖子抽抽噎噎地打断他,“不是吃成这样的……”
  应正宗没想到他在这种场景下冒出这么一句,不禁无言以对。那胖子也不需要搭腔,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是生病,瘦不回去了……我真的受够了……当你是个大胖子时,就不需要姓名了,你在世界眼里就叫胖子……我受够了……脸上的油、夏天的汗、身上的气味……你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你是胖子,根本不、不配活着,死了也是个死、死胖子!……”
  应正宗再也说不出话来,脸色一点点地变化。
  一个胖子趴在岸上拉着另一个更胖的胖子,仿佛在恶搞泰坦尼克号。水中那胖子出口成章,颇像一首现代诗,人群简直无法入戏,憋笑得愈发辛苦。
  那胖子嚎完了,终于筋疲力竭,应正宗和洛宇趁机把他重新拉了上来。那胖子一身狼狈,也没力气再闹,任人将他架走了。
  洛宇身上被溅了不少水,活动着胳膊一回头,猝不及防地与魏晋对视了一眼。这一眼来得突然,两人都没做好准备,各自仓促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沉默地往回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第二次传来沉闷的水声。魏晋猛然回头,应正宗已经不见了。
  魏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置身于某部走向离奇的电影,或是某个荒诞的梦境。他瞪眼看着水面,只有一圈圈的涟漪和大大小小的气泡,应正宗真的没有浮起来。
  魏晋助跑两步,一个猛子扎进了湖中。
  湖水冰凉,他屏住呼吸睁开眼,在有些浑浊的水中低头转了一圈,看见了应正宗。应正宗不仅沉得很快,而且已经顺流漂远,只剩一道模糊的影子。魏晋慌忙蹬着腿追去,然而这后湖比他想象中深得多,身上的衣裤也减缓了他的速度,居然怎么赶也赶不上。
  魏晋入水前吸入的那口空气早已用完,肺中开始作痛,耳膜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水压。一口气憋到尽头,他也恐慌到了极点。这时候再出水去换气就绝对来不及了,但即使他硬撑着伸长手臂去捞,也始终碰不到应正宗的身体。
  难道要让这家伙死在自己面前?
  魏晋胸腔像要爆炸,缺氧让他眼前发黑,终于不得不猛蹬几脚浮出水面,将嘴巴张到最大,疯狂地换气。他转了转头,发现岸上还有不少人在站着围观,但估计是事情的进展太过荒谬,大家连看都看累了,竟然再也没人前来帮忙。
  “救命……”魏晋喊了一声,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听上去就像嗬嗬的喘息。他拼尽全力地挥舞双臂:“救命!”
  几个男生陆续跳了下来。
  但是恐怕已经晚了。魏晋又吸了一大口气,鼓着腮帮子,绝望地重新钻入水下。
  视野之内,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拎着应正宗,奋力朝上游来。
  魏晋愣了愣,急忙凑近过去,与他合力将应正宗带出了湖面。
  洛宇刚一接触到空气就脱力了,脸色憋得发紫,看上去随时会晕厥。魏晋把应正宗丢给这时才赶到的那几人,心惊胆战地伸出双手托住洛宇,让他的头露在水面上:“你踩水就好,我带你游过去。”
  洛宇靠在魏晋肩上,喘着气说不出话。魏晋被吓到了,反而镇定下来,用自己仅存的力气支撑着他,慢慢朝最近的湖岸靠去。
  洛宇是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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