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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直-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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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宇靠在魏晋肩上,喘着气说不出话。魏晋被吓到了,反而镇定下来,用自己仅存的力气支撑着他,慢慢朝最近的湖岸靠去。
洛宇是什么时候跳下水的?他这一口气究竟憋了多久?刚才如果自己晚一点凑过去,他还能……浮上来吗?
“你还好吗?”魏晋哑着嗓子问。洛宇动了动,在他背上拍了一记。
魏晋一下子红了眼眶。
以前洛宇给了他太多光和热,让他错觉那种温柔离好感只有一线之差。后来他发现,有些人不需要好感就能够为别人拼命,他们天生就是光源。
他喜欢过这样一个人,是他的不幸,却也是他的骄傲。
也许是因为刚刚直面过生死,在这一刻的昏暗暮色中,魏晋却如同置身于艳阳之下,豁然开朗。
第46章
岸上的人将他俩拉了上去,洛宇仍旧头昏目眩,跪在原地站不起来。魏晋摇晃着走到应正宗旁边,见他已经被人救醒,便又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魏晋低声问。
应正宗面如死灰地呛出几口水,四仰八叉地躺着。
“看见别人自杀,你也想死一死?”
应正宗抽噎了一声:“对不起。”他似乎已经清醒过来,“是我一时冲动,还害了你们……”
“一时冲动?”魏晋冷笑着提高了声音,“因为你胖?因为你失恋了?多大一点破事,啊?!受这么点刺激就连命都不要了,你今天要是真的淹死在这儿,你就不仅是个死胖子,还是个傻逼!”
围观群众里有人插嘴道:“喂你别说了,小心他也再跳一次。”
应正宗突然有了表情,他抹着眼睛坐起身:“你知道什么?你们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永远不会知道我忍受了多久、准备了多久、用了多少勇气……”
“脸上的油、夏天的汗、身上的气味。”有人小声背诵道,引得大家一阵暗笑。
魏晋的眼泪掉了下来。夜风吹过身上透湿的衣衫,他们像是化着浓妆的小丑横陈于追光灯下。
“你喜欢她,她本来就没义务喜欢你。你减肥了,也不代表她必须多看你一眼。”
洛宇终于抬起头朝魏晋那边望去,却只望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魏晋湿淋淋的衣裤紧紧贴在皮肤上,浑身的轮廓显露无疑。洛宇毫无征兆地心头一紧,几乎注意不到他说了什么,却觉得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避之不及。
“别傻了,谁离了谁都是能活的。”魏晋用一种疲惫的、温和的语气说,“可你成全了你自己啊……你会变成更好的人啊……那还不够吗?”
灯光转暗,帷幕落下,小丑在快活的哄笑声中鞠躬退场。
谁又知道现在笑着的人哭过几场呢?那年少时充沛而廉价的悲喜,那一段注定被无谓抛掷的时光,零落到谱不成曲,只随着这湖边潮腻的晚风无疾而终。
魏晋回头去看时,洛宇已经离开了。
他陪着应正宗走回宿舍楼,应正宗说:“今天的事别告诉王芝。”
“旁边那么多人看见了,恐怕她迟早会知道的。”
“说得也是。”应正宗又沮丧了。
魏晋拍拍他:“这样吧,就说你是救人时自己低血糖不小心栽进去的,其他一切八卦都是误传。”
“别人也许会信,但王芝肯定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应正宗叹了口气,“丢脸就丢脸吧。如果她问起来,麻烦你帮我转告她,我看开了,也祝她一切都好。”
魏晋摸了摸鼻子:“……行,我会转告。”
自己跟王芝的冷战也该结束了,他决定主动去道歉。
魏晋转身朝自己的寝室走去。初夏的夜里并不很冷,但衣服还湿着,身上被风一吹,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魏晋走了一段,忽然觉得腹中空空。刚才一番剧烈运动,竟让他两个月来第一次饿了。
这饥饿一来就排山倒海,魏晋加快了脚步,想回去换了衣服就直奔食堂。没想到刚走到宿舍门前,却看见一个人正等着他。
王芝看清他的模样时吓了一跳:“我打你的手机一直关机,就来看看……你这是咋了?”
魏晋这才想起这茬,苦笑着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进水了。”
“发生什么事了?”
魏晋对她微笑了一下:“吃夜宵吗?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
洛宇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一面静止的湖,有褪下的衣服,还有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他从背后抱住那个人,鼻端传入似曾相识的味道,像是雪夜里飘散的酒味。他收紧双臂,亲吻一段伶仃的背脊,由上而下,温热皮肤的触感令人眷恋。
他心中一片空茫,又像是埋藏着欢喜,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动作着、探索着,直到那个人轻轻回过头来。
洛宇骤然惊醒,窗外夜色深沉,耳边响着室友的鼾声。
他心脏狂跳,一边回忆着梦中的景象,一边往下一摸。
完了。
洛宇用另一只手蒙住双眼,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怪声:“完了……”
第47章
连续几天,洛宇惶惶不可终日。时常好端端地坐着,突然就石化一般,超然物外了。
他这明显不在状态的状态,连刚起死回生的领导都看不下去了。应正宗拍拍他:“你没事吧?”
洛宇被他猛地一拍,险些栽倒:“啊?”
“……”应正宗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他旁边,“老洛啊。”
洛宇近乎警惕地望过去:“怎么?”
应正宗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那天在湖边,吓到你了吧?”
洛宇心头一颤,脱口而出:“没有,有什么好吓到的,什么都没有。”
应正宗又拍拍他:“是我不好,让你遭那回罪。”
洛宇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显然不是湿身的魏晋,恍恍惚惚地回过神来,觉得有点儿对不住这室友,亡羊补牢地关心了一句:“你现在想开了一点没?”
“我已经好啦。”应正宗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最近找了家大公司的实习,人生一片光明。”
“哦,恭喜啊!那必须要喝一杯啊,走走走,我去叫老杨。”
洛宇觉得自己确实亟需酒精来麻痹一下那不断高速运转、行将烧焦的大脑。
当晚,几个人出去喝了酒吃了饭,晕乎乎地傻乐着向回走。应正宗口中荒腔走板地不知哼着什么歌,半个人挂在老杨身上,幸好他体重不比当年,还能被架住。
洛宇走在老杨另一边,情况不比领导好多少,那思维却还该死地绕着某件事转不开。他眨巴几下眼睛,忽然想到一个似乎无比高明的点子,连忙戳戳身边的人:“老杨啊,帮个忙呗。”
“啥事儿?”
“你那动做爱情片的小硬盘,还收藏着吧?”
老杨愣了愣,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好说好说,标了星号的是重点推荐。”
——
夜深人静,室友们都已鼾声震天。洛宇坐在床上,戴着耳机,电脑屏幕的光芒打在脸上,酒已经醒了大半,神情却还飘渺着。
他是个有条理的人,做实验也讲究采样的合理性,连次序都想好了。
洛宇没有先打开老杨的珍藏,而是在网页搜索栏里,微颤着手指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他很快下载到了想找的东西,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点下了播放键。
视频中有两个男人手拉着手走向一辆越野车。洛宇屏息凝神,如临大敌地看着,却见那两人无非是开车谈天,迟迟不进入主题,便快进了一小段。
结果扑面而来的画面让他险些一把合上电脑。
洛宇又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是不移开目光,直愣愣地观摩着两个男人间的那档子事。
十分钟后,他严谨地将收伸进被窝里摸了摸——蔫着。
洛宇表情愈加高深莫测,转而打开了老杨的硬盘,直接打开了那个标了五颗星的。
——
翌日一早,老杨促狭地凑到洛宇床头问:“如何?”
洛宇有气无力地抬抬眼:“爽。”
“你看起来不像爽到的样子嘛。”
“什么都别说了,过会去小卖部买新纸巾盒。”
老杨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停下了,迷惑地看着洛宇:“讲真,你不像很高兴啊,难不成肾疼了?”
“……”洛宇坐了起来,“老杨,你有没有……”
“没有。”
洛宇翻了个白眼:“你做过春梦吧?”
“那不废话么。”
“春梦里有没有出现过……嗯……比较奇怪的对象?”
老杨想了想:“比如说?”
“比如说,平时明明没往那方面想过的人……”
“当然有了,你这问的叫什么话?”老杨唾弃地说,“能梦见女神那才是可遇不可求的吧,十有八九是白天刚接触过的什么人,或者认识比较久的——我还梦见过当年初中里往我椅子上涂胶水的丑八怪呢。”
洛宇欲言又止,老杨奇怪地问:“难道你没梦见过乱七八糟的人?头一遭啊?”
“也……也不是。有一次我白天去了同学会,晚上就——”洛宇下意识地列举起来,然而一句话没说完,他竟出了不少冷汗,脸色甚至比昨天喝酒前更精彩了。
是啊,这种事虽然奇怪而且令人不太舒服,但真的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人的大脑构造太复杂,那梦境里的潜意识更是毫无章法可循,如果全部都要附会到一个解释上,也太傻了。
有一瞬间,洛宇简直有些痛恨自己那引以为豪的逻辑思维。
因为在这本该让人放下负担、舒一口气的时刻,他却立即想到:最奇怪的不是魏晋为什么会入梦,而是自己为何在梦见魏晋之后,顿时阵脚大乱地自我怀疑起来……
那本不至于。
是他自己让它“至于”了。
——
“下课。”闻牧舟说。
年轻的男男女女低头收拾书本陆续走出了教室,偌大的空间顿时安静了下来。闻牧舟合上电脑,提起公文包,从讲台上往下一望,窗边还坐着一个人。
闻牧舟瞧了他一眼,就像是透过他的身体望了望窗外的风景,没作任何表示,甚至连平静的表情都未曾波动,自顾自地转了个身,朝门口走去。
申海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笔挺的背影。
这一个月以来,申海旁听了闻牧舟的每一堂课,风雨无阻,来了就挑一个不显眼的位子坐下,既不跟闻牧舟打招呼,也不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似乎真的只是对课堂内容有兴趣。
闻牧舟对此不置可否,有时目光掠过申海,也轻飘飘地不作停留。起初几次申海以为他没看见自己,后来才意识到,对方是比自己更干净利落地结束了那段似是而非的交情。
讲台上的闻牧舟看起来和平时判若两人,有种一旦开口便让全场凝神倾听的风度,谈吐确如春风化雨。申海上过许多教授的课,其中大多人比闻牧舟年长,但不知为何,却是闻牧舟最有气势。
这样的闻牧舟仿佛距离他十分遥远,申海不由地想起自己这些天费心打听到的消息。能在这所大学常驻的,除了真才实学,多多少少也有些背景,而闻牧舟还那样年轻……
申海最初过来,是想找机会去搭讪的,但拖得越久,看得越多,他就越怂。不知不觉,居然就旁听到了现在,都快跟班上的同学混熟了,闻牧舟那边却还毫无进展。
申海咬了咬牙,忽然起身飞快地追出了教室,奔向闻牧舟办公室的方向。
闻牧舟还没进门,申海叫住他:“教授。”
闻牧舟顿了顿,回过头来,也不问他来意,指了指办公室说:“进来坐吧。”
申海风萧萧兮易水寒地走了进去,往墙边的沙发上坐了。闻牧舟却还站着,在书架上挑挑拣拣,口中说道:“有阵子没见了,你还好吗?”
他这是睁眼说瞎话了,申海张了张嘴:“……不太好。”
“嗯?”,闻牧舟下了讲台就没了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味道,人有些倦怠,显得很温和。申海鼓起勇气冲口而出:“我很想念你。”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闻牧舟将一本放错了位置的书册取下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年轻人要学会放下。笔友没了可以再交,这次看准些就行……”
申海急了,噌地站起来:“我想的不是阿紫,是那天茶馆里的教授你。”
他一站起来,就比闻牧舟高了不少,再加上那天生冷峻的眉眼,根本没人能看出来这人有多怂。闻牧舟一撩眼帘:“坐下,站着干嘛。”
申海只得又坐回去:“我知道这在你听来一定很傻,但是……”究竟要“但是”什么,他却说不出了,踌躇半天,用一种近乎幼稚的顽固姿态说,“但是我宁愿说出来被你嘲笑。”
闻牧舟没有笑,也没有其他表情,不紧不慢地把那书册塞进了正确的地方:“我知道了。”
这句之后便没了下文。申海来之前演练了无数遍,这更坏的情况也想象过,因此并不气馁,破釜沉舟地往下说:“这段时间,我重温了跟阿紫的那些通信,教授披着那层伪装,反而说了些真心话吧?阿紫偶尔也会觉得孤单……”
“申海,”一直平心静气地听着的闻牧舟打断了他,“我那天拿出诚意告诉你真相,不是为了听到今天这些话。”
申海立即闭了嘴,低下头缓了缓才说:“我知道了,以前的事都不提了。”
他再也说不下去,垂头丧气地起身朝外走去,却又在门口回过头来:“教授,我还会去听课的。”
闻牧舟转身与他对视了两秒,神情十分复杂,甚至有一丝莫名的茫然。
然后申海听见他说:“请便。”
第48章
某一天开始,气温忽然像发育期的少年般蹭蹭地窜高。走在林荫道上都能嗅到草木挥发的味道,辛辣而带着甘甜回味,是盛夏特有的气息。
在学生党眼里,这样的变化意味着冰火两重天的到来——期末在望,暑假也已经可以当成个盼头了。
临近期末时人总是很忙的,洛宇还准备暑期留校考研,正在附近积极地找着零工,于是忙上加忙。以他那排得满满的日程表,只消稍微注意回避一下,跟魏晋巧遇就是极小概率事件。
然而再小的概率还是有发生的可能。对洛宇来说,这巧遇的时机尤其地不巧。
魏晋出现时,他身边正坐着黄鹂。
洛宇跟魏晋一起泡过那么多次图书馆,俩人选座位都是有惯性的。洛宇忘了这茬,所以黄鹂请他辅导一篇论文时,他按照往日的习惯将人约到了图书馆,又坐到了窗边那个最常坐的位置。
刚刚跟黄鹂说了几句话,一抬头就看见了几步之外正在走来的魏晋。洛宇几乎是下意识地别过脑袋,仿佛指望着借此隐藏身形,刹那间又意识到这掩耳盗铃之举的可笑,讪讪地将脑袋扭回去:“哟,这么巧。”
魏晋刚借了本参考书准备坐下来读,也是无意中走到这儿的,洛宇那一系列反应他全看在眼里。虽然已经说服自己忘却了那份妄想,但瞧见洛宇的慌乱,多少还是有点不是滋味。魏晋笑了笑:“学长,黄鹂,在做题呢?”
黄鹂抢着答道:“是我在写一篇论文,还在找头绪呢。”她的目光在魏晋和洛宇之间溜了一圈,暧昧得颇有点表演性质,“魏晋你要看书?过来坐吧?”
魏晋正要找个理由婉拒,洛宇已经默默站起身挪了个位子,给他空出了地方。魏晋盯着那空位子看了两秒,又有点钻牛角尖,觉得此刻拒绝显得自己放不下。他要豁达也必须是豁达得最好看的那个,当下微笑着坐下了。
黄鹂继续在白纸上写写划划,不时用耳语的音量问洛宇几个问题。魏晋坐在一边,翻开书本拗着娴静的姿态读了起来,半晌不翻页。
洛宇只在刚才慌乱了一刹那便迅速镇定了下来。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逃避问题,只是想沉淀一阵子,多作一些分析再下结论。现在既然遇到了魏晋,索性收集一下第一手数据。
洛宇不动声色,嘴里指导着黄鹂,磨蹭了两分钟后,目光不着痕迹地飘向了身旁。
魏晋还在全神贯注地拗造型。于是洛宇冷静地对着他的侧面端详起来,从一尘不染的衬衫一路下行到浅色的运动鞋,再从小腿的曲线缓缓上移到脖颈的皮肤。或许是因为消瘦,魏晋的喉结很明显,但并不难看,那道决绝的线条接连到下颌,有一种少年特有的锋利皎洁,像出鞘断水的刀刃。再往上是翘起的唇峰……
洛宇一寸一寸地扫描着对方,藏在桌下的右手搭上了自己的左腕,瞄了一眼图书馆的挂钟。
他开始给自己测脉搏。
一分钟后,他放开手腕,又打开了手机上一个测体温的程序。
这样得来的数据不可能太精确,果然下次还是要在身上藏个体温计……
下一秒,魏晋突然转过头来,直直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四目相对,洛宇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在心中惋惜——可惜不能测量瞳孔半径变化。
魏晋刚才心思全不在书上,余光里隐约瞧见洛宇似乎正望着这边,却总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下了半天决心,终于摆出随意的表情这么一转头,却没想到洛宇真的大喇喇地盯着自己。魏晋心头一跳,面不改色,微微偏了偏脑袋表示疑问。然后就见洛宇射过来的眼神更犀利了。
两人上一次距离这么近,还是魏晋强吻洛宇的时候。
他们莫名其妙地陷入了瞪眼比赛一般的对视中,时间之长早已超过了可用常理搪塞的范畴,偏偏谁也没有先行停止的意思。
直到黄鹂一句拖长了声音的调侃打破沉默:“学长,你脸,红了。”
……
很好,洛宇想,又多了一个参考项。
洛宇自己不知道,他不仅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所幸他小麦肤色,好歹遮了遮,看着不算太惨烈。
魏晋十分诧异,随即想到洛宇大概是尴尬了。毕竟自从自己告白未遂,洛宇已经因为尴尬而产生了各种各样奇怪的表现。
其实魏晋心里清楚,暗恋这等事,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作的。洛宇是个好人,没欠自己什么。何况他对洛宇的那点情愫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更舍不得对方为难,听见黄鹂调侃,本能地就要挡箭:“是有点热吧,黄鹂你的脸也有点红。”
“欸,真的?”黄鹂将信将疑地摸摸脸,又掏出手机打开前置镜头,对着左看右看。
洛宇终于回过神来,接着魏晋的话音敷衍地扯了扯领子,什么也没说,淡定地凑过去看黄鹂的论文了。
气氛有点诡异,魏晋怕黄鹂看出端倪,收起书本说:“我还有课,先走了。”
他转了个身,习惯性地玉树临风绝尘踏月着往外走,却没料到这一次真的有人在当观众。在他背后,两道犀利的目光带着千回百转的心思,射向了他的臀瓣……之间。
洛宇又给自己把了把脉。
第49章
洛宇又给自己把了把脉。
一分钟后他收回目光,抓过一张白纸开始刷刷地写字。黄鹂抓紧一切机会揶揄:“学长,你刚才发什么呆呢?”
“在思考一个问题。”洛宇沉声说。
黄鹂被这预想之外的答案弄得愣了愣,见他双眉微拧,笔下写的也全是数字,不禁信以为真:“是严肃的……那种问题?”
“关乎生死存亡。”
黄鹂敬畏地闭了嘴。数学系没人不知道洛宇的大名,连教授都一早认定了他是几届出不了一个的研究型人才。他如果说关乎生死存亡,没准真的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造福全人类的命题。
因此她足足等了五分钟,见他写了几个数字就没动静了,才问:“想完了吗?”
洛宇面色沉重,没多解释:“嗯。”
黄鹂这才继续放胆道:“说起来,我发给你的那些文章和图片都看了没?”
“……看了。”
黄鹂恶趣味不小,陆续发来过至少一打讨论同性恋群体的文章,还有一些画风各异的图片,里面通常是两个美男子摆着各种不可说的姿势做各种不可说的事情。
“有何感想?”
洛宇想了想:“大开眼界。”
黄鹂噗噗噗地笑了起来:“我这里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哟。”
“饶了我吧……”
“说不定就带你走入新世界了呢?”
洛宇没告诉她新世界的大门已经缓缓开启了,只是半推半就地接收了她当晚传来的文件。文件名叫“墙裂推荐古装唯美play。avi”,内容基本与标题描述一致。黄鹂的说法是“先从漂亮的片子看起有助于消化吸收”。
那片子果然很漂亮,两个男人都是很容易打动小女生的那种妖孽长相,又穿着风姿飘逸的古装,扮作将军与书生,点着一屋子纸醉金迷光影婆娑的蜡烛,摄像机位居然还带滑动的,连宽袍解带的动作都充满庄严的仪式感。
但是在他们以舞蹈的韵律双双亮出家伙时,洛宇还是败下阵来了。
败得折戟沉沙,软得扶不上墙。
他定了定神,将手掌贴在屏幕上挡住了下面那男人的脸,听着耳机里一浪高涨一浪低迷的叫声,开始竭力回想魏晋的面容。清隽利落的轮廓,尖尖的下巴,翘起的唇峰,直视着自己的双眼……
“大人——啊~!——大人!”
洛宇的折戟彻底折了。
他关了视频,在纸上写道:“看魏晋时心率加快3%,体温无明显变化。看GV时心率、体温均无变化,略有反胃感。”写完了长舒一口气,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仿佛如释重负,却又愈加迷惑。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当天晚上他又做了梦。
梦中的景象比上一次更清晰,如同大雾散去,湖水漾起了幽森的青,那跪坐在湖畔的背影一身书生打扮,白袍摆下却露出一双清瘦的赤足,仿佛诗文中飘忽来去的山鬼。
他无法自主地迈步朝那个人靠近过去,俯身从背后拥住对方,用力地将人扣进自己怀里。那个人再度回过头来,微微笑了笑,但洛宇却没像上次一般骤然惊醒。他安静地、近乎眷恋地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甚至抬手抚摸着对方的双唇,然后闭眼吻了上去。唇舌交缠,他在晕眩中听见对方断断续续地叫自己:“……哥。”
洛宇这次醒来时面色平静。
一次是偶然,两次也可以算作偶然。但这两次偶然让自己的心境波动如此之大,洛宇不得不相信,这其中存在着偶然之外的一些什么。
他之所以断定自己对魏晋没有非分之想,是因为那次惨绝人寰的呕吐事件。但是如果仔细往前回想,早在魏晋抢先捅破窗户纸之前,自己对这个便宜认来的学弟就有着旺盛到不太好解释的保护欲。他曾将之简单地归纳为类似兄长的责任感,但学弟学妹千千万,自己也不曾为其他哪一个而当众跟人撕破脸,更别提撩袖子打架了。
至于那次呕吐……当时自己血流奔涌头晕耳鸣的激烈反应,真的是因为恶心吗?
以追求真理为己任的洛宇,第一次不太敢追寻确切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洛宇的折戟彻底折了——我也是很佩服开黄腔开得如此高雅的自己
第50章
在这种事情上,直接去跟魏晋接触是找到答案的最快捷径。洛宇清楚这一点,却偏偏选了条格外崎岖的弯道——他原本在校园里避着魏晋,如今开始反其道而行之,只要一有空闲就去魏晋可能出没的地点守株待兔。如果看见魏晋了,就躲得远远地观察一阵,在被发现之前就默默消失。活像个居心叵测的特务或者跟踪狂。
这样大费周章,是因为洛宇不愿在完全下结论之前轻举妄动,尤其不想给魏晋任何错误的暗示,再去撩拨一次他敏感的神经。
如此观察了一段时间,洛宇就有了个新发现。魏晋最近总是跟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走在一块,还时不时地一起去食堂和图书馆。
那个男生洛宇是见过的,并且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去敬老院的那一次,魏晋在中巴上被李毅当众含沙射影时,那男生分明就坐在魏晋身边,却一直低头装死,怂得像条狗。
洛宇想不明白这样的朋友还有什么值得往来的。他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忍不住跟着去看。这一看不得了,魏晋居然还会跟那男生去后湖散步。
后湖是什么地方?
情侣圣地。
两个男的去后湖边夜观天象,这正常吗?
正常。
因为其中至少有一个基佬。
洛宇的表情凝重了。
——
“有句话早就该对你说了。”申海说,“敬老院的那次,是我对不起你。”
“啊?”魏晋很意外。
毕竟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一章在他俩之间早就无声地揭过,谁也没再谈起,之后两人也一直正常交往。前段时间申海听说魏晋失恋,还特地安慰过他几次,经常把他从那沉闷的寝室拉出去散心。魏晋心怀感激,更是早已忘了那点连矛盾都算不上的破事。
“有什么对不起的,本来就不是你的义务……再说都过去那么久了,怎么突然又想到了?”
“必须要说的。”申海似乎在开口之前有过一番深思,“我以前因为胆小怕事,做过许多让自己瞧不上的事。然后……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睿智、温和、正义……如果不是看见他,我不会相信那种人真的存在。”
魏晋用沉默掩饰着自己的惊诧。申海之前从未提起过这茬,而且使用的形容词也很稀奇。
申海笑了笑:“要说有什么缺点,就是他太谨慎了,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为了他,我必须早些壮起胆子,早些成长到能让他放心信任的样子。总之,我不会再退缩了。”
——
“你到底想问啥?”王芝纳闷地举着手机。
洛宇不能去问魏晋,只得找他身边的人旁敲侧击。然而旁敲侧击实在不是他的专长,绕了半天也绕不到点上。
“就是最近……大家都挺忙的……魏晋好像也挺忙的。呵呵。”
王芝耐着性子陪他兜圈子:“是啊,到期末了当然忙。你要想关心他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去说?”
“我们很久没联系了,哎呀真是不知不觉。呵呵。”
王芝在电话另一头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她之前因为看好洛宇,花了大力气怂恿魏晋去告白,结果弄巧成拙差点跟魏晋闹掰。事后虽然深刻反省,痛下决心再也不在感情问题上乱出主意,但对洛宇这个人多多少少也有点儿迁怒——你不喜欢魏晋还表现得那么热忱,忽悠谁呢?
洛宇猜测魏晋应该已经对王芝出了柜,但凡事总有万一,因此问得如履薄冰:“我那天碰巧看见,魏晋跟一个特别高的男生走在一起,那家伙有点眼熟但不记得名字了,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哟呵,这会儿想起来查探魏晋感情新动态了,难不成是后知后觉动了心?王芝虚捋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胡须:“申海啊,他跟魏晋一直是朋友。”
“那……”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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