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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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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多口?”东门庆有些不高兴!但被双双这么一问,戴巧儿的影子又晃到眼前。

这十八年来他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因为他觉得戴巧儿是他害死的。虽然在***上他已经算得上老练了,但在生死的事情上他其实还只是一个稚嫩的青年——这让东门庆很不好过,觉得自己愧对老爹——按照东门家学,他上戴巧儿本来应该上得若无其事,戴巧儿死了他也该迅速忘掉,这样才符合东门霸的教导,可直到现在,戴巧儿的死却依然困扰着他,想到难受处,本已涌起的睡意消失得一干二净,拉起双双又要。

双双叫道:“别这样,我……啊!庆官,轻点!”双双觉得很难受,不知道东门庆今天为什么变得粗鲁,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不过想起两人以往的欢好,她还是忍了。

这次完了以后双双不敢再问他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蒙面大睡。

“他到底怎么了?”双双觉得,作为东门家的四公子,东门庆实在不应该有什么烦恼的事情才对。这个前途一片光明的恩客今天为什么会这样烦恼呢?双双不懂。不过她现在能做的就是轻轻抱住他,用自己光滑的肌肤去抚慰这个看起来受伤了的青年。

两人抱在一起睡到半夜,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似乎是有人轻轻打了个喷嚏,但睡得甚浅的双双却听出是个暗号,轻手轻脚地把东门庆搂住自己的手拿开,披了件衣服悄悄开门,门外竟然是韦老板。

“这么晚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双双问。

“他睡了?”

“嗯。”

“他睡觉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双双一听这话,再加上今晚东门庆的异常表现便知道一定出事了,摇了摇头道:“没说什么,不过人很奇怪。爷,他到底是怎么了?”

韦老板往屋里望了望,见东门庆睡得正熟,把双双拉开两步,说道:“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原来他跟他老爹一个小妾通奸被他老爹看见了,现在东窗事发,他老爹正提着刀满城找他呢!还放出话来!谁敢收留他就是和整个东门家过不去!”

双双大吃一惊:“那可怎么办?”

“嘘!小声点!”韦老板说:“东门霸我们自然惹不得,但父子俩哪有隔夜的仇!现在东门霸正在气头上自然喊打喊杀,但说不定哪天就回心转意了。眼下要是把这小子给卖了,万一哪天他发迹或者他老子后悔起来我们反而两头难做人!所以对这庆官我们还是好好伺候着吧。”

“可是他老爹要是找到这里可怎么办?”

“我现在就去找东门度探探口风,让他把这烫手的茶壶接过去!不过你这边也放小心点,别搞出太大的动静。院子里其他人我都嘱咐了,不许走漏半句风声……”

房里东门庆忽然呻吟起来,似乎在说梦话,韦老板推了双双一把说:“进去吧。他醒来要是看不见你就不大好了。”

但东门庆也没真的醒转,只是梦呓了几句“巧姨”就在双双的柔哄轻拍中又睡了过去,一直到日上三竿。

第四章 嫖友

东门庆一觉睡醒以后就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似乎对昨日的事情已不再放在心上了。他坐在窗旁一边喝着稀饭,一边想着今后该怎么办,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昨日之事东门庆至今犹有余悸,听到脚步声一个箭步抢到床头摸出一把极锋锐的匕首来——这把匕首乃是名家铸造,名小冷艳锯,东门庆才将匕首摸出,便听来人停下敲门。

双双小心地在门后问是谁,门外韦老板的声音道:“二公子来了。”东门庆松了一口气,将匕首套好放入怀中,同时向双双点了点头,双双连忙开门,一个丰神俊郎青年走了进来,这青年约三十来岁,外貌和东门庆有三四分相象,只是神态却沉着得多,正是东门庆的二哥东门度。

“二哥。”东门庆站了起来,叫道,“你怎么回来了?”

东门度也不答他,冷笑一声,使个眼色,韦老板和双双便都出去了。东门庆这才说道:“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老头子还在气?”

“何止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他最受不了的!再说你昨天逃走之后,这件事不知怎么的竟走漏了消息,没多久半个泉州城都知道了,你叫老头子怎么受得了!原来五六分的怒火现在最少变成了十二分!如今老头子已放出消息在全城下了悬赏拿你呢!”

东门庆啊了一声:“那……那我岂不是回不去了?”

“回去?你现在回去他不把你大卸八块才怪!”

东门庆呆在当场:“老头子……他真的会杀我?”昨天东门霸正在气头上,所以当场要杀人并不奇怪,但过了一夜,东门庆本来还有几分侥幸,期盼东门霸能回心转意。

东门度却摇了摇头说:“他会怎么对你,谁也不知道。老四,你该清楚,我们的家规,就这一条最严。你知道大姐怎么死的么?”

“大姐?”东门庆吓了一跳:“她不是病死的么?”东门庆的大姐,死了有七八年了,那时候他还小,很多事情都还不大懂。

“是病死的,可为什么生病?就是因为他老公竟然偷老爹的女人!结果不管大姐怎么哀求,最后老头子还是把他扔到海里喂了王八。这件事情以后大姐茶饭不死,不久也去了。”

给二哥这么一提,东门庆才想起来了:小时候确实有那么一个英俊潇洒的姐夫,但后来却无缘无故失踪了。“可是……可是姐夫毕竟只是女婿,我是他儿子啊!”

“儿子?那只怕也差不多。”东门度说:“现在老头子是很疼你,可当初他也很疼大姐那男人啊!还指望他能考个进士呢!可老头子当初执行家法的时候就说:‘这次要是不整肃门户,以后东门家的女人就别想干净了!’嘿,你别忘了,我们有十几个姨娘,老头子他一个人怎么顾得过来?再说他有六个儿子,少你一个也有人给他送终!所以他会不会杀你,我也说不准。”

东门庆想了想说:“能不能求一下娘,让她请外公居中说句话……”

东门度冷笑道:“外公?外公的话,老头子自然不敢不听,可你想想,这事要让他老人家知道,他会怎么样?只怕你死得更快!”

东门庆的外公林希元乃是当世大儒、理学名家,如果说东门霸是东门庆的靠山,那么林希元便是东门霸政治上的保护人!林希元立身甚正,虽然也疼东门庆,但在这种时候也不大可能会为他说话。

东门庆听得抱头苦叫:“那怎么办?怎么办?”

“没办法了。”东门度说:“现在老头子正在气头,别说我们几个,连老娘也不敢说话,你只好先离开一阵避避风头。等老头子的气下了,我们再慢慢劝他。”

兄弟俩正商量,忽然外面有些骚乱,东门度警惕地站了起来,双双冲进来又把门闩上叫道:“东门老爷来了!”

东门庆啊了一声,想起昨天老爹的狠辣手段不禁两腿战栗。东门度就要推门出去看看形势,却听门外韦老板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霸爷!真的不在这里!真的没有……”心道:“来不及了!”低声问:“这房间有暗门或者秘格么?”

双双还没回答,东门庆却已经想起,一个翻滚滚进床底。这床底下面有个暗门,通往隔壁房间的床底,以前东门庆曾用这条暗道偷窥隔壁的好戏,没想到今天却派上这样的用场。

这边东门庆才消失,那边双双便把遮掩床底的布幕拉好,忽然嗤的一声衣服裂了,双双一回头发现东门度正在撕她的衣服,低声惊叫起来:“二爷你干什么?”她穿的本来不多,东门度脱女人衣服的手段又老到,这句话说完上身便只剩下个肚兜,整个人都被东门度抱在怀里。

砰的一声东门霸提刀闯了进来,看见东门度正按着半裸的双双要入港,不由得一愣,东门度抬头愕然道:“老爹你怎么来了?”

跟着进来的韦老板眼珠一转便明白了,陪笑道:“你看!霸爷,我都说不是四公子了。”

东门霸微一沉吟,提刀把衣柜、床底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捅了几下,这才问东门度:“看见老四没有?”

东门度道:“当然没有,你在这里,他哪里还敢来?”

东门霸是何等样人?东门度越表现得镇定,他越认定有鬼,一声冷笑,拿刀指着双双说:“这婊子不是老四梳笼的么?”

东门度邪笑两声说:“是么?这个我可没你清楚。”

东门霸哼了一声,知道二儿子忽然在这里定有古怪,但一时找不到证据也不好发作,忽然门外一个下人冲进来说:“刚才好像有人从后门跑了。”

东门霸一听赶紧追了出去,他走了以后双双道:“不知道庆官怎么样了。”

东门度说:“你留在这里,我看看去。”追到后门,却见门外又下起了雨,雨虽不大,却掩盖了不少天晴时掩盖不住的踪迹。

不说东门度,却说东门庆从暗道中逃往隔壁房间,跟着便从后门逃走,一路在细雨中狂奔,觉得泉州呆不住了,要出城时,却又瞥见城门有衙役在盘问过往行人,除了衙役之外还有两个仆役打扮的在旁帮忙,东门庆认得那两个仆役正是自家的下人,心中一凉:“老头子真要把我赶绝么?竟然出动了公家的衙役来办这事!”眼角余光一扫瞥见一队车马正要离开,见其中一辆马车车门是向后开,而且只有两张帷幕放下遮掩,便觑个空隙,拔出匕首在手,闪了进去,驾车的车夫丝毫不觉,车内坐着一个胖子,忽然见到东门庆进来却吓了一跳,东门庆匕首架住了他的脖子低声道:“别出声!”

那胖子呐呐道:“庆官……咱们无冤无仇……你……你……”

东门庆听他叫破自己的名字不禁一奇,定眼一看,原来这胖子是一个常走日本海路的商人,叫做烘迪通,为人财色双全,能喝酒,好交朋友,因为在这丽冬院有两个相好,所以每次来泉州都住在丽冬院,因此和东门庆认得,当初东门庆梳笼双双的时候他也是帮闲的客人之一。

东门庆看见是他松了一口气,摇手说:“洪老板,千万别出声!拜托拜托!”

前面车夫听到了一点动静,开口问:“东家,怎么了?”

洪迪通看了东门庆一眼,用眼神安抚住东门庆后道:“没事!我嘀咕而已。”凑到东门庆耳边说:“庆官,要是别人我非以为是图谋我的货物不可,不过你应该不是为这个吧?”

东门庆也学着他的样子和他耳语道:“洪老板你是要出城吧?拜托,送我一程?”

说话间,马车已到城门边,衙役呼喝着要检查,前面的商人叫道:“都是良民,查什么!”但还是挡不住衙役,洪迪通探出头去一看,缩回来小声道:“他们在查你?”

东门庆点了点头,手中仍握紧了匕首,洪迪通道:“这么说你和霸爷闹翻了的消息是真的?”东门庆又点了点头,洪迪通轻轻一叹,指着身边的一个大箩筐说:“藏这里吧。”一边抢着把里面的货物搬出来,东门庆见洪迪通肯帮忙心中一喜欢,便屈着身子钻了进去,跟着洪迪通又盖上盖子,还贴上封条。

不一会衙役查到这辆车上,看看没别的可疑,就指着那个大箩筐让洪迪通打开,洪迪通道:“那怎么可以!这是衙差大哥没看见这封条么?这是货主亲自封的,揭了封条我要赔的!”

那两个衙役本来就懒,何况这次的事情又不是公事,下雨天地被东门家的人赶来干这种事情均非自愿,因此盘查都只是敷衍了事,不过洪迪通虽然说的有理由,他们却硬是要看——这倒不是看出了破绽,而是纯心找茬,直到洪迪通封了一两银子塞进他们手中才肯放行。

东门庆提心吊胆缩在箩筐中,直到感觉马车开始走动才松了一口气,出了城门后车夫在外边叫嚷着问:“老板,你说他们在搜什么?逃犯么?”

洪迪通斥道:“多事!”那车夫便不敢开口了。

出城以后,走了十几里路,洪迪通看看无事才打开了箩筐盖子,东门庆从没受过这等罪,在里面早被颠簸得差点吐了,出来后赶紧向洪迪通道谢,马车继续往南,日落前寻了一个客店打尖,洪迪通打发了车夫去搬另外一辆车的货物,掩护东门庆进房,这才去处理货物事宜,半个时辰后带了些酒菜回来陪东门庆吃,方问起来事情始末,东门庆连连摇头道:“洪老板说来也是我的恩人,本来不该隐瞒,不过这事有些不好出口。总之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了。”

洪迪通道:“那庆官以后打算要去哪里?”

“不知道。”东门庆反问:“洪老板你呢?”

“我啊,我要去月港赶船。”

“赶船?”东门庆问:“难道洪老板又要出海?”

“是啊。”

东门庆问:“去吕宋?去双屿?还是日本?”

洪迪通道:“吕宋的路我不熟,双屿的话就不用在月港上船了。这次还是走老路子,去日本。”

东门庆听洪迪通要出海,心里一动,想:“老头子这番真是气得不行,泉州已经在查,万一他再发出黑道追杀令来只怕整个福建都呆不住!甚至广东、浙江也不安全。”因想起平日里从海客们口中听到的种种海外见闻,他是少年心性,贪新鲜又好动,就想:“既然要躲,躲近不如躲远,躲在海内不如干脆到海外逛逛去!”便对洪迪通说:“洪老板,你要去日本,缺人不?”

洪迪通把东门庆看了两眼,笑道:“庆官,你该不会是也想出海吧?”

东门庆道:“是。”

洪迪通哈哈笑道:“庆官,不是我说你,虽然你也练过武,不过毕竟是安乐人家出身,海上玩命的勾当不适合你的。再说,我这边也不缺人。”

东门庆见他看轻自己甚是不忿,洪迪通见他这个样子又安抚他说:“不过,庆官你要真想出海,不如先随我到月港去,那边出海的船多,或许有机会。”

正说着,屋外忽然传来了喧哗,东门庆十分警觉,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聆听,这个房间虽然偏僻,但这家客店甚小,堂上的声音还是隐隐传来,只听一条汉子窜进来叫道:“大消息!大消息!泉州一霸居然悬赏拿他儿子!而且还是千金重赏,只要拿住,死活不论!”

这话嚷了两遍,整个客店就都哄闹了起来,一些已经进房休息的客商也忍不住跑出来问明端的,好几个商人都叫道:“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这父子俩怎么这么大的仇?死活不论,这不是追杀令么?莫非这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又有的说:“他们的家事咱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悬赏实在高得少见!黄金一百两,白银五千两!若让我拿住了这小子,胜过去一趟日本、吕宋!”

堂上声音越来越杂,议论的全是这件事情,东门庆不敢再听,合了门,嘴角不断抽搐,洪迪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了声庆官,不防被东门庆抓住了叫道:“你也要拿我去领赏,是不!”

洪迪通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庆官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小声些,别让外边的人听见!”

第五章 台郎棒会

东门庆回过神来,忙放开了洪迪通,道歉说:“洪大哥,对不起,我……我失态了。”

洪迪通安慰他说:“不要紧,不要紧,任谁听到这消息都会着急的。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或许霸爷只是一时气愤,等火气过了就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但接下来的情况却是越来越糟,他们一路南下,沿途打听,方知道这黑道悬赏令走得比马还快,这时已传得极远,假以时日,怕连两广、江浙都会听说,东门庆白天窝在车上,晚上窝在店里,每天都是天还没亮就上车等着,直到天黑以后才在洪迪通的掩护下进店休息。洪迪通对他也真好,不但不辞劳苦为他掩护,就是吃的、用的也不亏待他。

眼看再过一日就要到达漳州,一路上的两人住的都是龌龊小店,直到漳州才住进了一家比较像样的客店。洪迪通要去采办纱绢,让东门庆呆在房中,洪迪通留了些干粮在房内,却忘记了叫茶水,东门庆肚子饿了吞咽干粮,吃了没多少觉得口渴,却也不敢出去叫店小二上茶,缩在房内挨着,慢慢地胡思乱想起来:“老头子为什么这么狠!难道我真不是他亲生儿子不成?不对!我的五官和他像得很明显,怎么可能不是他儿子!”又想起几个哥哥来:“他们为什么就不帮忙?是帮不了忙么?”又因洪迪通对自己好而想到:“天下事急了起来,兄弟还不如朋友!”人一无聊就易多疑,一念至此这里东门庆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说起来,洪迪通为什么这么帮我?他这么包庇我,若让老头子知道他恐怕就很难在福建立足了!”想到这里跳了起来:“不好!今天他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去告密吧!”眼见天色已经昏黄,试着推了推门,才记得洪迪通临出门已将门锁了!

东门庆大急,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就这样让人锁在房里,若洪迪通真带人来,自己不是会被他瓮中捉鳖?这扇门虽然不是很结实,但要是硬撞出去非被店内其他客人发现不可!他游目搜索店内一切,瞥见屋后有一个窗子,看大小可以爬出去,便搬了张椅子踮脚,拿刀要将窗棂都卸了下来,正要出去时便听门那边有人开锁,东门庆警惕地问道:“谁!”

便听洪迪通的声音说:“庆官放心,是我,没其他人。”门除了外边上锁,里面也上了闩,所以东门庆若不开门洪迪通便进不来。

东门庆略一迟疑,跳了下来将椅子搬开,凑到门边从门缝中张望,见屋外没其他人,才开了门放洪迪通进来,然后便把门关上。洪迪通背后背了个大包袱,左手提着一只烧鹅,右手拎着一壶酒,笑嘻嘻对东门庆说:“庆官饿了吧?来,今晚我们吃一餐好的。”说着便张罗起酒菜来。东门庆看着他厚实的背影,心想:“也许是我多心了。”再看看堆在屋内的货物,心想:“这些货物对他们生意人来说就是命根子,他肯放着我陪他的货便是对我的极大信任,我却怀疑他,真是不该。”心里便有了几分歉疚。

吃饱以后,洪迪通又叫店小二搬来一桶热水给他洗澡,真是将他当公子哥儿服侍,东门庆更不好意思了,热水搬进来后他从屏风后走出来说:“洪大哥,我现在是逃亡,不是在家,不用这么张罗。”

洪迪通往他身上一嗅,摇摇头说:“不行不行,你都几天不洗澡了,泉州府第一美男子沦落到这等地步,我看着也痛心。”又拿出一些衣服来说:“看,我还帮你准备了些干净衣服,等会洗完了换上,那泉州第一美男子就回来了!”

东门庆笑道:“什么第一美男子,洪大哥说笑了。”但也不再推辞,脱了衣服溜进大木桶洗澡,洪迪通在旁递毛巾衣服,东门庆是久经***的人,在人前赤身裸体素来不以为意,洗完之后洪迪通也脱了衣服入桶,就着东门庆洗过的水洗澡,东门庆看见更是过意不去道:“洪大哥,这……这太脏了。”

洪迪通嘻嘻笑道:“庆官洗过的水,怎么会脏呢?”

东门庆一笑,但洪迪通这有些古怪的笑容却让东门庆心中起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问道:“洪大哥,我记得你在丽冬院好像有两个相好的,一个叫菊娘,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

洪迪通笑眯眯说:“叫春怜。”

东门庆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转过屏风后面在床边坐下,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原来那春怜不是婊子,而是个相公,东门庆既记起洪迪通是男女通杀,再想起自己方才洗澡时洪迪通看自己的眼神不禁一阵发恶,但此刻正需要对方庇护却也不好发作。

不片刻洪迪通洗完了澡,叫来店小二将脏水撤下,才转进来,熏了香,到东门庆身边坐下,含笑道:“庆官,咱们休息吧。”

这一路来两人晚上都睡在一起,逃亡之际洪迪通没不老实东门庆也没想到什么,但这时两人都洗了澡,洪迪通又熏了香,东门庆虽然年轻却已是勾栏里的老手,看到洪迪通那一脸的笑容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低着头不答应。

洪迪通笑嘻嘻的,又坐过来一点,手搭上了东门庆的肩头,忽然门外有人叫道:“洪老板,我们老板有请。”洪迪通一愕,对东门庆道:“庆官,去去就来。”

他走后东门庆抬起头来,却已是铁青着脸,鼻子重重哼了一声自言自语:“我道他怎么对我这么好,原来是起了这等肮脏念头!我东门庆已经沦落到要靠做相公活命了么?”到箱笼里将小冷艳锯摸了出来,藏在怀里,又想:“他虽然对我起了色心,但这一路来毕竟是帮了我的大忙,否则我只怕到不了漳州!现在又还没吃他的亏,若要做了他未免太过,不如连夜走吧。”在洪迪通的行囊中搜出一顶帽子来戴上,又取了一些散碎银两放进衣袋。

这次洪迪通只是短出门,所以没有上锁。东门庆拉开一条门缝看看外边没人,偷步出来,他不敢走正门而走后门,将帽子拉低,垂头找路,因进客店时是由洪迪通掩护着从正门直接进入客店,所以不认得店内曲折,又不敢问,结果要找后门却找错了路,正踌躇间,忽然一扇窗户里传来洪迪通的声音,东门庆一怔,便走到窗下将耳朵凑近仔细听,隐隐听见屋内一个人道:“老洪你别被他那张脸迷蒙了!还是……拿了他去取悬赏来得……”那人和洪迪通似乎就在窗的另一边说话,话声隐约断续,时高时低,虽然静夜之中,若不是留心细听还真听不清楚,而不是当事人便是听了这话也难以明白,但东门庆却是听得心头一震,心想:“原来我的行藏早就泄露了!”

屋内洪迪通似乎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舍不得。去年第一次见到……就迷上了……唉……但当时又哪里敢动他?”有几个字听不清楚,但东门庆将他的语意与记忆、形势互相拼凑,便知道洪迪通是早对自己起了心,但以东门家在泉州的势力,他哪里敢动自己?

和洪迪通说话的人显然是洪迪通的商友,不住地劝洪迪通不要为了好色误事,劝他把东门庆交出去,拿了那笔赏银,不怕找不到漂亮的少年。洪迪通道:“其实我也有这个心思,不过……等过了今晚再说。”

另外那人一听淫笑起来,笑道:“他肯从么?”

洪迪通说:“晚上我露了些意思,他貌似也没怎么抗拒,多半有戏。”

另外那人赞道:“洪兄了不起,若是能人财兼收,那便更妙了。”

这两句话说得大声了些,东门庆在外面听得无名火起三千丈,握紧了怀中的匕首,心道:“你要把小爷当相公,那也只是瞎了眼睛!没想到还想事后再把我卖了!那就是找死!”事已至此,他反而不走了,回到房中,也不脱鞋就上床等候。

过了一会,洪迪通便回来了,见东门庆睡着了,推了他一把,东门庆挪了挪身子,却不答应,洪迪通只当他默从,心头大喜,脱了衣服就上床,东门庆也不转身,问道:“洪大哥,你这次去日本是一个人去么?没个伴?”

洪迪通听他忽然说话反而一呆,随口答道:“有一个姓罗的朋友作伴,怎么?”

东门庆道:“我想我的事情,只怕你一个人很难解决,所以想如果有信任的朋友,可以请来一起参详参详。”

洪迪通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这位朋友确实信得过,只是没得庆官答应,我不敢跟他说。”挨了上来说:“不过这事不急,明天再说。”就要去脱东门庆的裤子。

东门庆倏地反过身来,左手叉住了他的喉咙,右手将小冷艳锯高高举起,面目狰狞,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俊俏?洪迪通要叫又叫不出来,只是呜呜地从喉咙缝隙里挤出一点声音来道:“庆官……你干什么?”

东门庆冷笑道:“洪兄了不起啊!若能财色兼收,那便更妙了!”

这句话是刚才那姓罗的原话,洪迪通一听吓得魂飞魄散,东门庆手起刀落,割断了洪迪通的喉咙,他虽是豪强门第出身,但亲手杀人这却是第一次,鲜血喷出时不禁一呆,手松了松,洪迪通挣扎着逃下床去,被东门庆冲上去一脚踢翻,先将他阉了,跟着又连插了七八刀,直到洪迪通不动了,东门庆手里小冷艳锯落地,呆呆后退坐倒在床上,喃喃道:“杀一个人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过了片刻心神宁定,将身上的血衣脱了,另寻了一件旧衣服穿上,待要走时,忽然想:“那姓罗的知道我的事情,若不将他也解决掉,断断逃不远!”

想到这点竟然冒险出门,来到那姓罗的房前敲门,嘶哑着声音道:“罗老板。”

那姓罗的虽知道东门庆的一些事,却不认得东门庆的声音,在房内听到,不疑有他,穿了衣服下床,一边道:“谁?”

东门庆道:“洪老板请你过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那姓罗听言语对路,便开了门,黑暗中看不清楚东门庆的面目,只是问:“洪老板有什么事情?”

东门庆说:“小的只是传句话,不知什么事情。不过洪老板好像很急似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话传到了,小的告辞。”

那姓罗的道:“你怎么就走了?”

东门庆道:“洪老板让我传了话就别多管闲事。”

那姓罗哦了一声,等东门庆的身形隐于拐角处才喃喃说:“大半夜的有什么事情?丢了东西?难道是那小子逃了?”终于还是出来,锁好门往洪迪通的房间而来,敲了敲门,还没听见回应门却被敲开了,才知这房门只是虚掩,便推门进来道:“老洪,你也不怕有贼,竟然也不关门。咦,怎么这么腥?”

忽然身后呀的一声,门被人关了,那姓罗的惊道:“谁?”背后已被人用刀抵住了道:“不许高声!”

那姓罗的骇然道:“好汉!好汉!你……这是做什么!”

这姓罗的身材较矮,比东门庆矮了一个头,东门庆手一紧便格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没法大叫,说道:“洪迪通让你去陪他。”小冷艳锯找准背心捅了进去,这第二次杀人可就利落得多了。那姓罗的不断挣扎,但每挣扎一下力量便弱了两分,挣扎了十几下终于不动了。

东门庆一夜之内连杀两人,肝胆练得狠辣起来,心道:“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将沾血的衣服换下,搜索洪迪通行礼中的金银细软、珠宝红货,约值数百两银子,又将纱绢等易燃之物从箱笼、包裹中取出,淋了灯油,挨到破晓便放起火来,火势成了气候之后才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天明时分人最嗜睡,听到叫喊全都迷迷糊糊赶来救火,东门庆在混乱之中溜了出去,便如没事人一般在店外立观,这场火来得突然,店家抢救不及,连烧了四五间房子,直到天色大亮还没完全扑灭,东门庆心道:“等他们清理房间看到尸体,事情便闹大了。得趁着城门未曾戒严出城!”问明方向,离开了漳州城径朝月港而来。

第六章 月港的陷阱

有明一代,合法的中日贸易是以一种“勘合贸易”的形式进行的,以日本国王给大明皇帝进贡为名,带着货物和类似许可证的一个“勘合符”才得以入港贸易。按规定贸易使团不应超过两艘船和两百人,十年一次,勘合符也是十年一换。但是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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